晚上,“宙斯”一大伙人到淡水吃海产,这场送别完全没有哀凄、没有悲情,送到热闹滚滚,把餐厅屋顶吵翻了。
迸应薇一直乖乖地待在座位上,笑吟吟地看大家从这桌喝到那桌,你吐我一句,我挖你一把,不一会儿又搂又抱,浓厚的情谊自然流露。她没有喝酒,整个人却也热烘烘的,好开心。
笑声从进到店里一刻没停过,直到李文芳的老公来接她回家,这个惜别会才到了尾声。
“走!没喝挂的跟我走,我们再喝下一ㄊㄨㄚ。”范柏青站起来大喝一声。“喝挂的,有家室的自己叫计程车回家,不准开车。”
“走就走!谁怕谁!”几个死要面子、超爱热闹的同事立刻附和,跟着范柏青往外走。
迸应薇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到她就寝时间。但是,她望着杜骏奇的身影,情不自禁地又追过去,跟随在他身后。
“醉了没?”他发现到背后紧跟着一个小不点,把她抓到身旁,笑着问。
自从下午听了马雅爆的料,一整晚他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她的次数不下几十次。她安安静静地,人家笑她也跟着傻笑,像个小笨蛋,不过,很可爱。
他却不知道自己在她傻笑的时候,也跟着笑了。
“我没喝酒,是苹果西打……”他看来心情很好,笑容满面,古应薇又脸红心跳,无法自拔地一天比一天更加迷恋他。
“这样好,女人还是少喝点酒。”他喜欢她单单纯纯的,笨一点没关系,本来嘛!有男人保护着,女人精明做什么。
“喂!罢才是谁一直找我拚酒的,现在怎样,女人喝酒违法啊?”马雅听了立刻抗议。
“不一样,你是女中豪杰,这家伙看起来就只有一杯的本事,少碰酒才不会出事。”他的口气很有保护“濒临绝种动物”的意味。
“我好像闻到空气中散发一种雄性动物求偶的味道。”马雅故意仰起鼻尖东嗅西闻,悄悄地对古应薇眨眨眼。“知道你爱这一型的,喜欢就打包回家。”
迸应薇害羞地低下头,她喜欢从杜骏奇的口中听见他对自己的评价,什么都好,表示他至少是有感觉的,不过,马雅的暗示她却不敢期待。
她没什么野心,就连爱情也是,能这样站在他身旁,她已经充分感受到恋爱的惊心动魄了。
“现在不担心我对她下毒手了?”杜骏奇也玩笑以对,作势搂上古应薇的肩膀。“那我就带走喽!”
瞬间,古应薇的心弹到半空中,被这突来的亲近距离给震晕了。
“好好好,让你们去相亲相爱,顾好我们的小应薇,别把她弄丢了。”马雅藉机走开,成全他们。
马雅离开后,杜骏奇的手就从古应薇的肩上放下来了,笑着对她说:“你还真小,小不隆咚的。”
他指的是她的身高,当他低下头看她时,发现她耳根都红了,这才意识到刚才那个举动对她来说,太亲密了。
堡作场合里,杜骏奇遇过不少热情主动的女人,公司里的女同事也都像哥儿们——就是不像女人,他没想过一个勾肩搭背的寻常动作会令她感到羞赧。
多难得啊!他转用一种发现新大陆的新奇眼光盯着她,而后冒出更多诸如不可思议、微妙的保护心理。
她知道他在看她,因而紧张到手心冒汗。
“这么晚回去,家人会不会担心?”因为她看起来就是乖乖牌,杜骏奇特别问这么一句。
“我一个人住,爸妈在宜兰……”她说,说得很喘,因为心跳太快,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每句话听到她耳里就会自动发酵成甜甜的滋味,害得她一直有种恋爱中的错觉。
淡水的风呼呼地吹,吹不散她双颊的热烫,她感觉自己像颗热气球,被幸福感烘得快飞上天了。
“你很热?”他真的觉得她好可爱,怎么有人这么容易害羞、这么容易脸红的。
“有点……”她努力佯装镇定,一只手却忍不住扇起快冒烟的脸颊。
“跟紧一点,别真的走丢了。”他说完就迳自大步走开,丝毫也没考虑腿长跟他差很多的古应薇,果真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因为,他觉得再不快走,大野狼真的想吞掉这个小红帽了。
迸应薇被爱情热昏头了,即使他再怎么不浪漫,她却觉得这样的他,好有男人味。
“到了!”范柏青领军,将一群人带到便利商店前。
“到了?”众人发出疑惑。
“进去搬啤酒跟零食,路边找个地方坐下,继续喝。”
原来,范柏青的续ㄊㄨㄚ,就是在堤岸边吹海风,畅饮啤酒。
一伙人搬了几手冰啤酒,提了几大袋零食,晃到河边,一个个坐下,一排拉得老长,拆开一包包零食从左边递到右边,再从右边递回左边,他们喜欢分享,喜欢这样随兴的感觉,而且玩兴高昂,不管起什么话题,总有人接着呼应,热热络络地聊了开来。
“应薇,过来,坐我旁边。”隋爱玲将古应薇唤到身边。
迸应薇乖顺地坐下。
“骏奇,你坐应薇旁边,帮我们挡风。”她刻意为古应薇制造机会。
“最好你有这么弱不禁风。”杜骏奇嘴上调侃着,还是坐下。
马雅在杜骏奇的另一侧坐下,与隋爱玲默契十足地将他们两个人挤得更近,挤得古应薇几乎要倒进杜骏奇的怀里了,好尴尬,好害羞。
这些同事抱怨杜骏奇不体贴的话都是真的,但认为他是个很不错的男人也是真的,加上疼惜乖巧的古应薇,这红娘的工作,她们揽下了。
也许如柳云云所言,一个大男人,一个小女人正好绝配,也许杜骏奇不体贴她们这些“大女人”,可是却很体贴古应薇这个小女人也说不定,如果他敢对她不好,后面还有很多强有力的后盾等着收拾他。
红娘嘛!一定要包婚包生子的啊!凡事都爱插上一脚,是她们忙碌工作之余的生活乐趣。
“很热款……”杜骏奇搞不懂这两个女人是怎么了,想讲话又不坐在一起,一边隔空喊话,一边拚命往他这边挤。
“懂不懂什么叫温香软玉?美女在侧,还抱怨咧!真是猪脑袋,有福不会享。”马雅和隋爱玲相视一眼,偷笑。
“有男朋友的,别靠太近啊!”杜骏奇健硕的身材努力不碰到古应薇,避免她尴尬,马雅的温香软玉,他一点也不觉得享受。
“我都不担心了,你一个大男人担心什么?”马雅愈说愈故意往他挤去。
“爱玲你看看,我可没吃马雅的豆腐,是她吃我的,要是龙一误会,你要作证,还我清白。”单龙一是马雅的男友,和杜骏奇是旧识,两人一聊起音乐就没完没了,是好友也是知音。
“原来,你是对我们家龙一感兴趣?你这个男女不拘、老少都吃的禽兽——”马雅夸张地惊呼。“应薇,看清楚了,这就是骏奇的真面目。”
“疯女人。”杜骏奇可不爱“BL”的话题。
“噗……”古应薇听他们斗嘴觉得好有趣,见杜骏奇对美丽的马雅一副敬而远之的可怕表情,超搞笑,和他工作时的一本正经很不一样,一点都下吓人。
“你都没说话,”隋爱玲问古应薇。“是不是小鹿乱撞了啊?”
“不是……是不知道要讲什么,我喜欢听你们说话。”古应薇浅浅一笑。
“对,女人千万别太聒噪,一聒噪就像欧巴桑,男人最受不了欧巴桑。”杜骏奇大赞古应薇好个性。
“我们就是负责对照的欧巴桑组啊!这样才能显现出我们应薇的可爱。”隋爱玲自知像欧巴桑,认了。
“别这么说,其实我很羡慕你们,我嘴巴笨,什么都笨。”古应薇连忙解释。
“这倒是实话。”杜骏奇低头看着古应薇皱起的小小脸蛋,忍不住笑。
几次他在说话的同时瞥向古应薇,都抓到了她仰头凝视他的专注眼神,不过,他一逮到,她就连忙低下头了。
“哎呀……”她一开口就显得更笨拙了,听见他的取笑,她整张脸不知该往哪里钻去,只觉胸口热呼呼的,慌乱无措。
她是害羞,可是,也很想吃他豆腐啊!
挨着他那紧实的手臂,被他充满阳刚的气息包围,就是乖乖女也会受不了心头荡漾啊!
她变坏了,被“宙斯”这些荤素不忌的同事给带坏了,竟出现如此邪恶的念头,古应薇低头忏侮。
“有时候我也很想走文静气质路线。”马雅叹道。“这样的女人真的比较惹人疼爱,可惜,先天活泼加后天培养不足,来不及了。”
“没错,我也觉得自己根本是个男人婆,连打扮都懒,一点女人味都没有,像应薇这样最好,男人女人都想保护她。”隋爱玲附和。
“你们要是突然变文静我会害怕,太跳TONE,还是这样我比较习惯。”
“别告诉我你是在安慰我们?”马雅瞅他一眼,笑说。
“我像是这么善良的人吗?”
“是不像。哈哈!”
几个人喝着啤酒,眺望夜色,漫天闲聊,吐槽归吐槽,多年的情谊却在这轻轻淡淡的对话中表露无遗。
“啊……吃饱喝足,想睡了。”隋爱玲打个呵欠,伸伸懒腰。“该走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嗯,回家睡觉喽——”马雅起身,吆喝着大家收拾垃圾,打包回府。
“你怎么不走?”隋爱玲见杜骏奇还坐着,纳闷地问。
“这家伙——”他指指靠在他臂上的古应薇。“睡着了。”
“呵……”隋爱玲笑了笑。“那她就交给你喽,我们先走了,好好把握机会啊!”
“神经,把握什么机会。”他压低声音,显然不想吵醒她。
然后,就眼睁睁地看这群没人性的同事挥手向他道别,临别前每个嘴角都挂着寓意深远的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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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长长的河堤边除了两对卿卿我我的情侣外,就只剩杜骏奇和一个睡到忘我境界的古应薇。
她睡得很香,呼噜呼噜的,颈子一软就要往下滑,杜骏奇连忙撑着她歪斜的身体,撑久了手酸,索性让她睡在自己的大腿上。
她明明看起来很怕他,怎么老是很能放松地在他面前呼呼大睡?
杜骏奇无事可做,也什么事都没办法做,只能双手撑在背后地面,等这只小猪自己醒来。
无聊中,他低头看着古应薇睡得香甜的小脸,眼神中不自觉地流露着宠爱,拿自己的大掌在她颊边比了比,脸居然没有他手大?
她真的好小,脸好小,鼻子也小小的,睫毛倒是很长,连睡着的时候看起来也很无辜。“笨蛋,想睡也不说,爱逞强。”
在这宁静的气氛里,如此甜蜜的身体接触轻易地拉近了彼此心的距离,再不熟,也自然而然地衍生出一种照顾与被照顾的患难情感,仿佛上天下了一道使命,他就该保护她。
想起马雅告诉他的——她喜欢他。
再看她一眼,心中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了……
夜,渐渐深了,空气中吹来带着凉气的微风,淡水河畔的人潮散去,只剩河水静静地淌流而过。
杜骏奇大手覆上古应薇的手臂,冰凉凉的,担心她感冒,不得已只好唤醒她。
“小猪……醒醒……”
“嗯……”她应了声,只挪了挪姿势,继续睡。
他弯身捏捏她小巧的鼻子,她握住他的指尖,不让他作怪。
杜骏奇的掌就这样轻触着她柔女敕的脸庞,不妙,会冲动!
“几点了?”经他一闹,她由沉睡中逐渐转醒,往后模索床头的闹钟,却模到一道铜墙铁壁,差点按到“会叫起来”的按钮。
“喂——快迟到了。”他吓唬她。不叫醒她不行了,这个不知防备的小红帽在挑战大野狼的自制力。
“啊?”听见“迟到”两个字,她倏地坐起,呆呆地望着眼前一片黑暗。
杜骏奇松一口气,看着自己的胸口,只差一公分,他的“清白”就被她毁了。
“宙斯”的上班时间基本上是“参考用”,准时上班的,大概就只有这个乖宝宝。
“咦?”她一颗脑袋左看右看。“我在哪里?”
“你还在淡水。”她愣头愣脑的表情,怎么看都觉得可爱。
“我睡着了?”她问,发现大家都走了,只剩她跟杜骏奇。
“睡了三个小时。”
“啊……”她看他在揉大腿,惊呼:“我睡在……你……那里?”
“不只睡,还乱模。”
“不会吧?”模哪里?她往他大腿附近望去,乱瞄的结果是火烧一般地撇开视线,满脸胀红。
见她瞬间逃开的惊吓模样,杜骏奇笑着想,她到底看到哪里去了?
这只纯情小绵羊如果不好好把她拴在身边,迟早会被外面的狼群给吞进肚子里。
迸应薇见他许久都没说话,抬头看他,正好接上了他低头凝视的眼,两人目光相交的瞬间,她整个人像被施了魔法,定住了,被他深邃黝黑的眼瞳给吸去了魂魄。
爱情的火花在这一刻,迸裂了。
千百个画面自她脑中闪过,如同电影中的分镜——她躺在他大腿上睡着了,他低头看着她的面容,宛若一对陷入爱河中的男女。
现在,他望着她,她望着他,久久凝视,世间万物已经无法纳入他们的眼瞳。
在这样的气氛下,观众必定屏息等待,等待男主角俯身亲吻女主角。
她好紧张,好揪心,小嘴不自觉轻蠕着,连吞口水都不敢,就怕打断这美好的感觉。
靶觉到杜骏奇的肩膀微微下沉,缓缓前倾,她无法控制地一直眨眼,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该将眼睛闭上。
不过,他却又坐直身体,说了句:“走吧!我送你回家。”他酒早醒了,可以开车了。
猜错了……
迸应薇顿时感到万般失落,但转念间,又觉得自己的期待太可笑,他怎么可能吻她,他们又不是真的男女朋友。
其实,有一瞬间,杜骏奇是想吻她,不过,想了想,没有这么做。
迸应薇并不知道杜骏奇之所以没有吻她,是因为他完全没遇过如此保守的女人,直觉认为,好女孩不会随便让男人吻她的,交往是不是得先从“牵手”开始?
不过,闷了二十六年,未曾接触过“男色”的女人,脑袋里装的各种幻想才可能是惊人的“未爆弹”呐!
杜骏奇站起来,将手伸向她。
她立刻像只训练有素的狗狗,将小手放进他厚实的掌心中。
他拉起她,然后,手就没再放开。
迸应薇原本沉到淡水河底的一颗心刹那从河底一下窜升到半空,这……是……
“牵手”?
她捣着几乎不能呼吸的胸口,感受他手心传递而来的温暖,她快哭了,这是真的吗?不是在作梦?
但是,杜骏奇什么都没说,她猜、她想,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恋爱了?
这次,他刻意放慢脚步配合她的步伐,虽然这种龟速有点别扭,不过,走慢点,可以走久一点,也不错。
而且,她没有挣月兑他,所以,这事就这么“定”了。
谈情说爱是女人家的事,千万别指望他说什么喜欢啊、爱的,反正,他会照顾她就是了。
大男人,很ㄍーㄥ的,一定要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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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幸福的指标大概就是拥有一个像古应薇如此柔顺、细心、恬静,只付出完全不求回报的女人。
每天早上,杜骏奇的车子才刚到停车场,人还没进公司她已经泡好一杯香浓的热咖啡摆在他办公桌上;她知道他爱吃饭,中午一定帮他订便当;他不吃鱼,讨厌蒜头、小黄瓜、木耳、韭菜、苦瓜……必定在电话里仔细询问店家当天菜色,便当送达,她还亲自检查一遍。
他不爱穿衬衫西装,车上固定摆两套西装,只在正式场合开场前才换上,穿过之后,古应薇会自动帮他拿去干洗。
他没耐性,手劲又大,每次月兑下衬衫时,经常把扣子解到月兑线,只要往办公椅背一扔,她就会趁他不在时拿出针线包,偷偷躲在储藏室里,一针一线地为他缝缝补补。
她默默地整理他总是凌乱的桌面,为了让他保持心情愉快,每天早上必摆上一盆小巧的鲜花,怕他太粗鲁打破花瓶,特地找了一个“铁制花器”,沉得不得了,拿起来摔都不成问题。
当他开公司车出门,她就利用乍休时间帮他洗车、擦车。
她让“宙斯”所有女人自叹弗如,让所有男人嫉妒走狗屎运的杜骏奇。
他天天心情好,发脾气的次数大为减少,这点倒是让“宙靳”全体员工,尤其是杜骏奇的助理对古应薇铭感五内——这女人,佛心来的。
虽然杜骏奇一直没表示过什么,但是自从他牵了她的手,保守的古应薇心里已经认定了他,心甘情愿并且乐在其中地为他打点这些生活细节。
有时,两人谈着公事,她偷偷看他,看着看着就“自给自足”地沉醉在爱河里,要是他这个时候也突然默契十足地抬起头来,哇——哪怕是挑挑眉毛,扯扯嘴角,就算两人目光只是短短接触零点一秒钟,也够她一颗心小鹿乱撞,幸福快乐一整天。
杜骏奇就喜欢看她娇羞的模样,喜欢她无时无刻挂在嘴角的浅笑,单纯无忧地,所有心思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他被崇拜着、被迷恋着,被一种大男人绝对无力招架的深情与温柔包围着,没有男人比他更有本钱骄傲的。
“那个天兵呢?”上班不久,杜骏奇见不到古应薇,就找她了。
在别人面前,他是不肯老老实实地叫她名字的,因为很别扭,愈是亲密的人,愈是要表现出无所谓的感觉。
“应该在花圃吧。”古应薇的助理告诉他。
杜骏奇手里卷着一叠纸,大步定出公司大门,绕到隔壁花圃,人还没到就先大叫:“古应薇!”
在花圃里帮植物除虫的古应薇听到吼声,魂先掉了一半。她是很高兴他主动找她,但是,绝不是以这种惊人的气势和音量。
“古应薇,你在哪里?”他站在围篱外头,大叫。
“我在这里……”她就站在他面前。
“你?”他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完全认不出来,因为,她戴着帆布帽、口罩从鼻子一直盖到胸前,加上两只碎花袖套,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干么包成这样?你要去卖玉兰花啊?”
杜骏奇一直以为每天早上到公司之前,出现在围篱里的那个身影,是来帮忙整理花圃的欧巴桑,没想到,竟然是古应薇。
“怕太阳晒,我妈说一白遮三丑……”虽然只露出眼睛,还是看得见她表情有多无辜。
他努力忍着笑,因为,他是来骂人的。
“这个送爱心到山区的公益活动,你注意到是在哪里办的吗?”他拍拍手上的企划案。
“知道啊,育幼院。”
“那你知道现在的小孩有多皮?”
“大概知道……”她有种山雨欲来的危机感,肩膀已经绷起来,准备挨骂。
“知道你的气球还摆在地上?你想玩踩踩乐的团康活动,吓死我们客户?”
“对喔……”
“还有,门口这些花是做什么用的?”他指指设计图。
“我想这样记者在采访时,照片比较美……”
“你觉得拍一些枯枝很美?”
“有花……”她头愈垂愈低,只敢伸出手指,比比那设计图上的花。
“现在看是有花,但是记者到的时候,你想这些鲜花还在吗?还是你想营造出残花败柳,更悲惨的情境?”
她缩着肩,眯着眼,听着头顶上的炮声隆隆。
什么叫“痛并快乐着”?就是指你正在挨骂,不过,骂你的人正好是你喜欢的那个男人,你必须做足自责的表情,不过,内心并不是真的很挫折,也没有被骂得很伤心,反而觉得他这个气势还……挺帅的。
“对不起……”
“对不起就行了?”
“我马上去改。”
“快去,跑步!”
“是!”她连忙卸下一身装备,接过他手上的文件,开始拔足狂奔。
杜骏奇望着她逃难似的跑法,不时还回头望,仿佛担心随时会扔来一颗手榴弹,十足卡通画面。
“喂——”他又叫住她。
她马上立定不动,缓缓地转身,准备接受第二波炮轰。
“晚上一起吃饭。”
“款?”他不是要骂她,而是约她吃晚饭?古应薇一阵错愕。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
“一句话别让我重复第二次!”他故意板起脸孔,瞧她被他吓的。
他是不是有虐待狂?为什么觉得欺负她、看她一脸无辜,会出现一种好喜欢她、想把她抓回来揉搓一番再狂亲猛亲的愉悦心情?
这实在很变态。
“好——”这次,她笑得好灿烂。
“继续跑!”他再藏不住笑意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