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方庆至在上班前,特地绕道到医院一趟,却没碰到许夕夏的脑科主治医生,他留下口讯,希望对方到医院时,可以和他联络。
待在家里的许夕夏浑然不知他的打算,径自和自己的画作拚斗着。
不管怎样,这份画作她一定要完成,而且对于今天的所有安排,她拟定了作战计划,非要克服己身的问题不可。
正当她专注着画作,突地,手机闹钟声响起,拿起手机一看,她设定好的备忘录跳了出来,告诉她已经十二点了,要准备吃饭了。
她看着画面,唇上漾着甜甜的笑,因为她的手机待机画面是昨晚和他合拍的照片,这对她来说等于是他们之间的第一张照片,意义非凡。
画面中的他笑得很开心,而她昨晚还趁他入睡后,偷拍了几张他的睡颜照,这么一来,不断重复看着他,一定就不会把他给忘了才是。
而她的电脑桌上,贴满写上各种绘画技巧的便利贴。就不信这样还会忘掉!
起身到厨房倒了杯咖啡,抽油烟机上和流理台边,同样也贴了各种写有烹饪功能表及煮食方法的便利贴,今晚她要准备完美的晚餐。
日子再苦再难熬,哭过之后,擦干泪就要想办法克服。
她也受不了自己不断地自怨自艾,毕竟她已经很幸福,和很多人相比,她拥有更多,没道理天天哭哭啼啼。
走到冰箱拿鲜女乃,她看着上头的便利贴,写着拿出肉和鱼解冻。
她每依一张便利贴的内容行事,便撕掉一张,代表完成,然后再回房继续奋斗,直到下一次闹钟再响时,她便知道该开始准备晚餐了。
就在她切好肉块,将所有材料都丢到瓷锅炖煮时,房里的手机响起,她想也没想地便跑去接起,“庆至?”
“咳,不好意思,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翁韶晴是也。”
“……咳,老大,不知有何贵干?”
“画稿?”
“快好了,只剩下最后配件和色彩。”她坐到电脑桌前。
“很乖很乖,今天打电话给你是想要跟你说,还有一套画稿,要你准备动工,而我这边的基本条件都拟得差不多了,等一下你过来一趟,我们再讨论细节。”
“嗄?”
“你不要跟我说因为你现在幸福得要命,所以就打算抛弃我。”
“我又没这么说,可是……”她不确定她有没有余力完成下一份画稿。
“没有可是,过来再谈。”
“好吧。”她总是拗不过她的要求。
“那你要搭计程车过来喽?要不要我准备什么点心、茶饮来着?”
“不用了。”许夕夏边说边抓出包包,直接往外走,经过客厅时,不禁赞道:“哇,我家隔壁不知道在煮什么,好香喔。”
“好啦好啦,知道你在跟我暗示什么,等一下请你吃晚餐。”
“呵呵,你要是愿意破费,我也是很愿意坑你的。”
她笑嘻嘻地套上球鞋,关门,将瓦斯炉上的瓷锅给忘得一干二净。
夏至科技。
叩叩——
“进来。”正埋首电脑前的方庆至淡声应着。
“庆至。”张有信拿着一只珠宝盒走进来,眉飞色舞得很。“你要的东西送来了。”
方庆至立即抬眼,看着张有信打开珠宝盒,黑色丝绒上头,铺了一组人工钻石首饰,里头包含项链、耳环、手炼和戒指。
“你瞧,完全看不出这钻石里头最嵌一毫米的追踪微晶片吧。”张有信拿出一只水滴状的贴式耳环。“而且这看起来就跟真的钻石没两样,只是它的造价却比净度最高的钻石还要昂贵。”
方庆至拿起来仔细看着,唇角微微勾起笑意。“比我原本想象的还要好。”
“是啊,要是TMJ知道你将开发的追踪微晶片植入人工钻石里,肯定也想请你签合约,把这个产品全权授权给他们。”
“别傻了,这种东西能够推广的有限。”
“如果前景不看好,你当初干么还要跟人工宝石业合作?”
“因为总会派上用场,好比有的夫妻会用到,可以用来监视花心的另一半,而我现在想到的是另一个层面。”
“哪个层面?”
“孩子和老人家。”
张有信微扬起眉,等着下文。
“原本开发的用意,是因为我想要使用在夕夏身上,不管她出了任何意外,我都能找到她,而现在我倒想到,可以使用在有记忆障碍的老人家和正值叛逆期的青少年。”他抬眼,转动着耳环。“弄成首饰类,带在身上不会被发现,而有记忆障碍的老人家出门就不需要带识别症,亲人只要打开手机就可以追踪到他的下落。”
“TMJ要是知道你把一个国防软体弄成失忆老人的追踪器,一定会哭。”张有信哈哈笑着。“不过你的建议挺不错的,仔细想想,市场还不小。”
方庆至只是垂眼紧抓着耳环,像是想到什么,想得极为入神,并没有回应。
“庆至?”
“嗯?”
“你最近怎么了?昨天还看你喜上眉梢,今天却又像在烦恼什么,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嘛……”他沉吟着。
突地,桌上电话亮起红灯——“抱歉,我接个电话。”他微摆手,接起电话,“喂?我是……周医生你好,对……呃,是这样的,昨天许小姐……对对对,就是她……咦?是吗?”
“嗯,她看起来很紧张又有些恐惧,让我觉得不太对劲,所以我又拿出她的核磁共振摄影报告仔细看过一遍,比照她两个多月前的结果,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我建议你拨空带许小姐过来一趟。”
“状况很糟吗?”方庆至几乎是屏息问着。
“你们一道过来再谈,电话里不好解释。”
“好,那我等一下带她过去。”
“我的门诊结束时间是七点,我们就约七点半,在我的门诊室好了。”
“谢谢你医生,我们会准时过去。”
方庆至挂上电话,浓眉深拧着,余光瞥见张有信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禁苦笑。
“夕夏有点状况。”
“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会很严重吧。”
“不知道,这要等到跟医生谈过才会知道。”他看了眼时问。“时间上应该还满充裕的,我先回去给夕夏一点心理准备,这里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你先走吧。”
方庆至收拾着桌面,看着那盒人工钻石,想了下,拿起一对耳环。“这套耳环就让我先拿来测试,看最在人工钻石里头会有多少影响。”
“也好。”
然而,才刚收拾好公事包,换他的手机响起来,他才接起来,还未开口,那头便喊着,“庆至,你赶快回来!”
“爸?”他心头一震,忙问:“爸,你现在在哪?”
“我现在在你家这边,你妈说想找夕夏去庙里,结果来到这里却发现你家传出一股很浓的烧焦味,还有阵阵的烟,不知道是不是失火,也不知道夕夏有没有在里头,我按了门铃都没人回应,你赶快回来!”
方庆至心口一窒。“爸,你到楼下请门房开门,我房里有灭火装置,要是浓烟达一定量,就会自动敢动洒水,所以你不用担心,我马上赶回去。”
“好,我知道了,你也赶快打夕夏的手机,确定一下她人在哪。”
“我知道。”挂断之后,他立刻又拨了许夕夏的手机,却没人接听,吓出他一身冷汗。
天……难道夕夏在屋里昏倒了?
现在快六点了,难道是夕夏在煮晚餐时弄错了什么步骤,引发爆炸还是失火?
忖着,寒毛惊惧颤起,教他心惊胆跳。
“庆至?”
“有信,我先走了!”抓起公事包就跑。
张有信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好了,可以走了吧。”
“嗯。”
翁韶晴拉着许夕夏走出离出版社两条巷子外的一家牛肉面店,上下打量着她。
“很好,继续加油,祝你爱情工作两得意。”
“哪来那么多得意,而且你给的时间太短,我怕太赶。”她拿出行事历记着今天讨论的工作范围和交稿期限。
“不会,我知道你可以的。”翁韶晴拍拍她的背。“唔,已经六点了,你赶快回去吧。”
许夕夏一头雾水地看着她。“我赶着回去干么?”
“那要看你安排什么节目了。”翁韶晴促狭道,却突然发现许夕夏看起来不像装傻,而是真的听不懂她说的话……她有说得很深奥吗?忖着,她不禁双手一摊。
“好了,早点回去吧,要不然等一下你的男人敢过来,那我就头痛了。”
她算了算,方庆至也差不多要下班了,要是下班后没看到许夕夏,说不定等一下就教到出版社找她。
“咦,可你不是说要请我吃牛肉面?”
翁韶晴怔楞地看着她。“你……”她笑着,心底却泛起一股吊诡的担忧,只因许夕夏很不悦地扁起嘴,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就知道你每次都骗我。”许夕夏哼了声。
“不是,我们……”翁韶晴指着店内,再指向彼此。“我们才刚吃完,难道你不觉得肚子很饱吗?”
许夕夏没好气地睨她一眼。“我自己有没有吃饱会不知道吗?”她闷声道。
翁韶晴傻眼。
这个症状,她好像在哪见过……
突地,她的手机响起,她立刻接起,“庆至?有啊,夕夏跟我在一起,我们刚一起吃牛肉面……没有,我要跟你说……嗄?”她听着,直瞪着许夕夏。“庆至,夕夏怪怪的,我不会说,但她真的不太对劲。嗯,我会送她回去,你不要担心,好,待会见。”
“庆至怎么会打电话给你?”许夕夏不解地问。
“你的手机呢?”
她拿出一瞧,发现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
翁韶晴不禁拍额。“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喔。”
等到翁韶晴把她送回家,屋里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地板有点湿,而瓦斯炉上的瓷锅早已从白瓷变成黑瓷。
“发生什么事了?”一进家门,便瞧见他们方家三口各坐在沙发一角,许夕夏悄悄不安地出声询问。
“没事。”看到平安无事的她,方庆至才真正松了口气。
“庆至,这是你处理事情的态度吗?你应该要跟她说,她不应该在煮东西时跑到外头去,还好只是烧坏了一个瓷锅,但下次呢?说不定她就真的烧了房子,恐怕还会危及邻居。”方致远脸色铁青地骂道。
许夕夏怔了下,先是一头雾水,可当她看,向厨房时,才猛然想起出门前她正在做肉……天啊,她居然忘了!
“爸!”
“我这么说有什么不对?这是安全问题。”
“好了,你少说两句,夕夏又不是故意的,你没看到夕夏都吓白了脸?”柳静美不满地说着,起身挽着许夕夏。
“对不起,我……”许夕夏浑身止不住地抖。
她怎么会犯下这么严重的错误?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所有防备,然而实际上,她转身就把一切都忘了。
仿佛,不管她再怎么努力,终究克服不了身体的障碍。
“没关系,你不要放在心上。”方庆至安抚她,朝翁韶晴点了点头。“韶晴,不好意思,还麻烦你送她回来。”
“庆至,对不起,都是我打电话要她到出版社一趟,否则今天也不会闹出这事来。”翁韶晴一脸抱歉。
“没的事,这跟你没有关系。”方庆至朝她微笑。“不好意思,家里现在不方便招待你,改天再请你吃饭。”
“嗯。”翁韶晴点点头,再看向许夕夏。“我先走了。”
许夕夏脸色苍白,陷入严重的自我厌恶中。她痛恨自己为什么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甚至还拖累了韶晴……
“好了,你先去洗澡,好好休息一下。”方庆至催促着她。
她轻轻点头。“方爸、方妈,对不起,我先进去休息了。”
“不要胡思乱想,要好好休息。”柳静美柔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