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相看,
左瞧右瞧,
都看不出来你真的是,
唯一能救我的,
天使。
夏双双匆匆走在经济广场前整齐的石板路上,乌黑浓密的卷曲长发随着她急速移动的身影迎风飘扬,荡起一波波迷人的发浪。细小的汗珠顺着透着健康色泽的肌肤缓缓落下,清澈晶莹的乌眸紧张地瞄了一下广场钟楼的时间,随即放心地吁了口气,她抬手粗鲁地抹去额头上的汗水,黑色手环在空中划过一道不祥的圆弧。
还好,应该来得及,她想。
急转入玫瑰餐厅后门,她伸长手继续冲向位于旋转门处的打点钟,当黑色手环上的水晶恰好对上钟侧的扫描孔时,轻微的一声“喀……”响起,液晶萤幕同时亮出整点时刻。
“那……刚刚好!”
她忍不住月兑口欢呼,可下一秒,在厨房领班的怒目瞪视下,她连忙收起笑容,迅速月兑下外套挂上钩架,同时抓来旁边的白色围裙,继而转身低头朝洗涤台走去。
“最后一次警告你,夏双双!”领班挥着手在她身后怒骂,白色手环舞动着轻蔑的萤光。“再有一回这样,下个月你就不必来了!”
双双缩了缩肘子并吐了吐舌头,随即默默地站上老位置开始工作,一旁小莲偷偷往后瞟了一眼,然后用天生残缺的光秃手肘悄悄地推推她,同时,合金义肘依然不曾间断地忙碌着。
“又睡过头了?”小莲悄声问道。
“昨晚太晚睡了。”双双低声回道。
“又跟罗鸿上哪儿玩到那么晚啦?”话落,小莲暧昧地眨眨眼又说:“或者,玩床上游戏玩得忘了时间?”
双双闻言立刻狠狠地白她一眼。
“少鬼扯了,你也知道罗鸿那么老实,没有结婚我们才不会做那种事的!我昨天只是跟他回去和他爹妈吃顿饭而已啦!”
小莲的双眼倏然一亮。
“那?不会是……他终于向你求婚了吧?”
双双叹了一口头。
“就是。”
“哇!真的?太棒了!”
小莲忘形地叫了起来,随即警觉地朝向面扫了一眼,发现领班不晓得溜到哪儿去打混了,这才放心地继续兴奋的猛笑。
“恭喜,恭喜,决定什么时候了吗?”
双双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忙着手里的工作,一叶叶的蔬菜、一粒粒的果实,滴着晶莹的水珠搁在一旁的滴水篮里。慢慢的,小莲的笑容僵住了,她皱皱眉,而后收起笑容开始仔细打量双双无奈的神情。
为了尽量减少残民的数量,政府硬性规定残民女子满二十岁才可以结婚生育,满二十六岁,无论已婚与否都要强制接受结扎手术,所以,一般的残民女子一满二十岁后,便会立刻考虑到婚姻问题,除非她无意生育。
双双慢条斯理地看她一眼,随即又看回手中的工作,又沉默片刻后,她才慢吞吞地开了口。
“小莲,其实……其实罗鸿真的很不错,对吧?”
“废话!”小莲不假思索地说道:“除了眼睛不好之外,人长得英俊,身材健壮结实,脾气温和老实,又有稳定的高薪工作,虽然他那两个妹妹实在不太好惹,但以女多于男的残民比例来说,若不是他对你那么死心塌地,早就被别的女孩子抢走了!他有这么好的条件,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双双耸耸肩。
“他妹妹认为我配不上他,也很明白的表示不赞成,而他的父母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我看得出来他们也不太乐意。”
“为什么?”小莲忿忿不平地叫道。“难道就因为你是孤儿,念的书不多。而且只能找到这种最低阶层的工作吗?”
双双点头。“答对了!”
“哼!那又怎么样?至少你的外表是完全正常,没有任何瑕疵的,脑筋也没有问题,身体比谁都健康,这些他们就比不上了吧?”
双双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但是,我的基因检查还是有异常的地方,所以不能算是真正的正常。”说着,她突然蹙起了眉头。
“奇怪的是,生检人员说那是从未见过的基因突变类型,所以无法确实告诉我会出现何种异常现象,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出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也说不定。”
“我知道、我知道,那叫隐性遗传!”小莲抓着洗了一半的番前得意地挥舞着。
“除非你的另一半有同样的突变基因,又刚好都进入你们的下一代体内才会显现出症状来,否则,根本不会有什么状况出现。而你刚刚不是说过,生检人员表示你那种突变基因是前所未见的吗?那就没问题了,运气好一点的话,说不定你的小孩会是正常的喔!”。
双双叹了口气。“可是我爸妈都是因为癌症很早便去世了,这点他们也非常在意。”
“哦,那就……”这下子,小莲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无意识地又往后面看了一下后才继续问:“那罗鸿怎么说?我记得你说过他很孝顺,不是吗?他是不是决定顺从他父母的意思?”
“他说什么都可以听他们的,就是婚姻大事他一定要自己决定。”双双说。“他很坚决地当着大家的面这么表示。”
“好家伙,这才算是男人嘛!”小莲赞叹道。“那这样就没问题了啊!”
“这个……”双双迟疑了一下。“还有一点小小的问题。”
“什么问题?”
双双看了小莲一眼,随即把已装满蔬果的滴水篮移到身后的调理桌上,再拿来另一个空的放在一分,然后伸了伸懒腰,同时用衣袖拭去溅到脸上的水滴,接着又继续工作。
“说嘛!到底是什么问题?”等半天等不到回答,小莲忍不住催促道。
双双顿了顿手上的工作,旋即又继续。
“我很喜欢他……”
小莲愣了愣。“呃?你很喜欢他?那不是很好吗?这会是什么问题?”
“我也是这么想,直到他向我求婚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双双说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看双双说得这么迟疑,小莲更好奇了。
“什么?什么?你发现了什么?”
双双叹了一口气。
“我才发现,虽然我很喜欢他,但那只是类似兄妹之间的感情,当他要求我成为他的妻子时,我才恍然大悟自己一直是把他当哥哥一样看待,而我实在不知道要如何用这种妹妹的心情去当他的妻子。”
小莲停下手上的工作,歪着脑袋注视双双半晌,而后又回到工作上。
“老实说,双双,你这么说实在让人很生气你知道吗?我们残民只能和残民通婚,而且,男人的数目几乎不到女人的一半,在这种情况下,女人只会担心找不到对象,谁会去理会夫妻间到底是啥感情呢!”
说着,她举了举自己左手是的活动义肢,“像我,大家都说我长得很漂亮,身材性感,可是我都已经满二十五了,却还没有半个男孩子来追过我,我甚至想过要去当人家的续弦,替人家照顾小孩,或者当人家的情妇,就算是如此也好,因为我实在不想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下半辈子,连死的时候都没有人知道,那太悲惨了!”
听着小莲苦涩的心声,双双不由得歉疚地抓住小莲的义肢。
“小莲,对不起,我……”
“别说对不起,”小莲笑笑。“只要你能好好把握住自己的机会,别让人生气的说我们都没有机会,而你却把机会随意乱丢弃就好!”
甭独一人度过许多年的双双也看过许多那种残民孤身老人的凄惨晚境,因此,很能了解小莲所畏惧的情况,也因为能了解,所以同样会害怕。
即使政府并没有放弃他们,却以对待下等人的态度来看待残民、限制残民,他们所得到的权利与福利比一般平民的一半还不如,限制与义务却加倍沉重。
很多平民享有的免费福利,他们却要付费;平民可以分期付款购屋,他们一定要全额付款;不管多有进取心,残民也被限制只能上到高中程度;无论多能干聪明,残民永远只能在低层工作,没有机会升任主管,也不准自行开店创业。
然而,需要公共劳动服务时,头一个徵用的必定是残民;不幸开战时,站在前方作炮灰的也必然是残民。
在双双满二十岁之后,她每个星期有三个晚上还要到残民医院去作医护义工,说是义工,其实也是政府的强制要求,往好的方面想,她可以多学一样技能,事实上却是政府为了想省下花在残民身上的人事费用。
这样辛辛苦苦一生,几乎只能求个温饱,临老无用时,平民有老人福利措施,残民却只能自行等死;所以,若是孤独无伴的老人,末了都是自行了断居多,省得再拖着半死不活的寂寥生命吃更多苦头。
因此,就如小莲所说的,残民只有求伴的资格,想和一般平民那样谈情说爱根本是痴心妄想,即使有,也只是寥寥无几的幸运几人而已。特别是一想到上个星期对面栋公寓那个死了半个多月才被发现的老人尸体,双双就忍不住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心猛地往下沉。
“我明白了。”双双忙点头应允。“我想,我是太贪心了,不过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想那么多了,只要罗鸿再向我求婚,我绝不会再犹豫了。”
“那就好。”小莲满意地点点头。“其实啊!你的运气已经很好了,罗鸿的条件那么好,又那么喜欢你,对你更是好得没话说,对女人来讲,这样已经是很幸福的了。再说,你又不是讨厌他,只是不同的感情而已,我相信婚后他会更宠你,能给你这么幸福生活的男人,有没有爱上他根本不重要吧?”
越听越觉得小莲讲得实在很有道理,“嗯、嗯!没错、没错!”双双像只布谷鸟似的连连点头赞同。
“没错吧!”小莲得意地扬起下巴。“其实我比罗鸿还要了解你呢!对你这种只是很单纯的渴望安稳生活的个性来讲,被爱还是比爱人要幸福多了。”双双继续猛点头。
“对、对,被爱就好、被爱就好!”
“哦!对了,”小莲悄悄的向厨房那头瞥一眼。“小心哈娜,她一直在肖想罗鸿,只要你稍微不注意,她便会缠着罗鸿卖骚。老实说,她的条件比你好,因为她不但长得比你漂亮,而且还是第二代正常子女,如果她的孩子也是正常的,就能摆月兑残民身分了。所以啊!你要有自觉性一点比较好喔!”
双双也跟着看过去一眼,恰好那个金发美女也瞧了过来,四道目光缠战片刻后转开,双双再和小莲对视一眼,随即下定了决心。
“我想,今天下班后就去找罗鸿答应他的求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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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良心讲,双双实在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孩子,五官虽然算得上清秀,却没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走在街上绝不会有人多看她一眼,即使多见几次面也只不过会在脑海里留下她那头天生卷曲的大波浪松发的印象而已。
即使她有一副姣好迷人的身材,但在十五岁那年差点被人强暴之后,也被她谨慎地隐藏在宽松简朴的服饰底下了。事实上,她连个性都很普通,既不特别活跃,也不特别内向,以残民生活而论,她的前半生很平凡。总之,她的一切一切都很平凡普通就是了。
所以,以罗鸿那么好的条件居然会死心塌地的认定她,也实在是件相当令人不解的事,但是,双双没兴趣去搞懂罗鸿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只想平平静静地度过普普通通的下半生就够了。
即使有那么一时半刻,她不小心让不切实际的浪漫想法浮上脑际,稍稍满足了那么一下下对爱情的幻想,却也在现实的压力下很快地被揉成一团塞回那结满蜘蛛网的角落里了。
她只要能平稳过一生就够了!
也没错,像她这么平凡普通的女孩子,应该会有相对平凡普通的一生,只要她没碰上即将发生的那件事……
下班时间一到,所有的厨房员工立刻放下手上的工作,不管是洗一半或切一半,煮一半或装饰一半的,全都准时转身走出厨房和等在通道上的晚班人员交班,穿上外套拎起背包,头也不回地一窝蜂涌出后门去了。
晚班人员熟练的接下调理到一半的工作,同样背着领班边工作、边聊天,有的还轻声哼着歌曲。
突然,后门又打开了,双双慌慌张张地冲了回来,两只眼睛忙着在地上搜索。
不一会儿,就见她弯去捡起一枚金戒指,那是罗鸿送给她的二十岁生日礼物,虽然不是什么昂贵的饰品,但对残民来讲却已经算是很奢侈的了。
通常工作前她总会拔下来放进外套袋里,刚刚不知怎地居然掉了出来,还好被她找回来了。她捡起来后,先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戴回手上,就在转身要走回后门的那一刹那,通向外场的旋转门那一头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惊呼喧嚣声。
同厨房所有的人一样,她反射性地转回去望向旋转门,其实,她并没有期待真的会看到什么,但是,旋转门就在意外中被猛然推开了,紧跟着一个人冲了进来……
“不、是撞了进来……也不对,是被推了进来……还是不对,是跌了进来……呃!或者应该说是被仍了进来的吧!
总而言之,就是有那么一个男人突然被丢了进来,而且一下子就撞在她身上。那人虽然高高瘦瘦的,但是挺结实的,而且冲势有很凶猛,所以,闪避不及的双双连惊吓都来不及就被撞翻了。
这还不够,那人居然还整个人倒在她身上压得她动弹不得,而且,不管她如何又喊又推的,那人就是死趴在她身上一动不动,好像打算这辈子就这样赖在她身上不走了似的。
直到晚班人员帮她拉开那人,她才得以松口气坐起来,哪知道才呼出半口气而已,就听到领班尖细可笑的惊叫声。
“哎呀!有血,这个人受伤了!”
咦?受伤了?!
本能的,她立刻跪坐起来,奋力把身边的男人翻转过来,结果才一翻正那人的身体,她就发现那人的心口上有一个仍不断涌出鲜血的小伤口,一颗紧张不已的心立即直往下沉。
受伤?
拜托,这人根本就死定了嘛!
双双不抱任何希望的伸指探向他的颈动脉,果然已经没有任何脉动了。尽避这个死人长得还真是好看得很,而且,这个才刚损落的生命也年轻得令人惋惜,可是一想到刚刚是个死人压在她身上,她还是忍不住抱着一身鸡皮疙瘩地心里直发毛。
谁知道,就在她又叹息、又发毛之际,另一个魁梧的男人也冲了进来,差点没把她给吓死,尤其是他手上还抓着一把特大号的连发手枪,原本围成一圈看热闹的厨房员工们顿时溜得一个也不见,而双双却因为那个魁梧男人一下子便挥舞着手枪冲到她面前来,吓得她连就地爬升的力气也没有,就那样傻傻地瞪着他直打哆嗦。
“伊利安?伊利安?”魁梧男人满脸惊惶地望着双双身边的死人拼命叫唤,可是却得不到任何回音,于是,他立刻转向双双质问,“如何?他伤得如何?”
咦?问她?怎么会问她呢?这又不关她的事!
又不是她给他一枪的!
可是,看在那个魁梧男人在得不到答案急得发狂,很有可能会掐着她的脖子逼出回答的份上,双双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后,粗嘎着嗓音回道:“他死了!”
“死了?”魁梧男人脸色顿时绿了,更加恐慌地惊叫。“不!老天!不能!他不能死啊!他怎么可以死?他怎么可以死?
这也不关她的事!
她又不是上帝,怎么可能知道这种问题的答案嘛!
“可是……”双双懊恼又无奈的再次抚向身边男人的颈侧。
“他真的已经死了嘛!我学过护理,所以可以确定像他这种没有呼吸,又没有脉搏的状况就是死了没错!”她还边说边慎重地点着头,表示她说的话是很有“根据”的。
“死了!他死了!”魁梧男人的脸色再转为死灰。“不!他不能死!要救他!一定要救活他!”
哇,这更不关她的事了!
她只学过基础医疗护理,可没学过起死回生的技术!
但是,当那个魁梧男人又挥舞着手枪命令她“救他”时,她知道魁梧男人已经陷入惊慌过度的情况了。紧跟着,又一个拥有摔角选手般体格的男人也急唬唬地冲了进来,两人在嘴咕几句之后,结果就是两张灰白的脸和两枝乱乱飞的枪,逼得双双不得不接受这件莫名其妙的事已经跟她形成“切身关系”了!
生死关系!
呜呜,真的是有够倒楣的!
双双偷觑着魁梧男人忙着打手机急召救护车和更多的护卫,而摔角男人就死命地瞪着她,两只牛眼好像在警告她——如果救不活他,你也得跟着陪葬!
呜呜,真的真的是有够倒媚的!
唉!好吧!为了自己的小命,她也只能试试看了!
呃!得先想想该怎么救呢……啊!对了,CPR!没了心跳时,医生都是这么急救的,可是……她只听过、看过,自己却没真正用过啊!
双双哭丧着脸粗鲁地挥去满头大汗,然后面向死人跪着,双臂伸直,两手十指互扣并翘起,再将掌根放在死人的肚脐与心窝中线,用上半身的重量垂直快速地向下并往前推压,开始依照CPR正常程序来急救这个“死人”。
真是笑死人了,心脏都中枪了还救个屁啊!就是正牌大医生都会束手无策了,难道要她施展招魂大法不成!
这当然是绝不可能救活的,所以,当双双憋了一肚子的怒气、怨气、衰气,还有满脑子的恐惧掐住死人的鼻子,贴住那双双逐渐冰冷的唇时,她又想到居然要把初吻浪费在这个死人身上,她就觉得窝囊不值,因此更是狠狠的把所有的怨恨不满一口气统统给他吹进去。却没想到,这样连吹两次之后,死人竟然应气喘了两口!?
双双愣了愣,旋即决定那是错觉,心脏中枪并当场死亡的人,是绝对没有复活的可能性,只要不是白痴智障,谁都知道嘛。
除非上帝再给他另一条命!
所以根本不必检查,她就可以预知绝不会有脉搏,她只是机械性地继续做白工进行胸外按摩,接着又回到人工呼吸。因为她还是很害怕——怕那两枝枪不小心把子弹吐到她身上来;也很不满——不满原来只是打算回来捡个戒指的,却莫名其妙的捡到一个大麻烦,所以,这回她还是非常用力的把一肚子的火气全都给吹进死人嘴里。
可就算给她两个脑袋,她也不会想到这个早已是死人的家伙,竟然会在她狠狠吹进第二口气的同时,也狠狠地从她嘴里猛吸气。
天天天……天哪!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惊恐过!
她没有想到是他复活了,因为那是不可能的事,她只是惊喘一声,旋即抖着身子爬开去,因为她的手脚发软站不起来了,而后用快哭出来的声音指着死人结结巴巴地叫道:“他……他在吸……吸我的气!”不会是已经变成僵尸吸活人气了吧!
两个大男人闻言却不约而同地脸色一喜,“他活过来了吗?”随即冲过来探向死人的颈侧,但下一秒,两人又同时垮下脸。
“没有脉搏!”他们异口同声地指责。
“可是他……”
“快继续!”
“可……可是……”
“快呀!”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两枝枪口好像老是在她眼前晃,考虑再三之下,双双还是勉为其难地决定这个“应该”是死人的家伙还是比那两枝枪安全得多了。
磨磨蹭蹭地爬回死人身边,她扁着嘴不情不愿地再次为他作胸部按摩,而后又轮到人工呼吸时,她拼命深呼吸好几次之后,才鼓足勇气俯下脑袋心惊胆战地把气吹进死人嘴里……
“啊……”
那两个正一前一后紧张兮兮地检查周遭环境的男人,这辈子大概从没听过这么恐怖的尖叫声,所以,他们不但吓得险些把手枪都给掉了,转过身来时还差点摔一跤撞在一起。
“叫他放开我!叫他放开我啊!”双双哭叫着。
为什么她会碰上这种事?
这个死人吸她的气还不够,竟然还活回来地猛然抱住她,再像条狗一样在她脸旁拼命喘息!
老天!这已经不是用“惊恐”两字就可以形容的了,双双真的差点吓昏过去了!
呜呜,为什么她得碰上这种事?
“叫他放开我啊!叫他放开我啊!”怎么也挣不开那双有如铁条般牢固的手臂,双双更加惊惶地哭叫着。
那两个男人一看到死人真的复活了,不由得惊喜万分地冲过来,轻而易举的就扳开死人的两条手臂把双双抓开来扔到一边去。
“伊利安?你没事了吗?你……”
魁梧男人刚喊两句就突然噤声,同时不知所措地看着刚刚还拼命喘息的人突然又失去了动静。跟着,他只能按着受伤男人的颈侧,无助地对着摔角男人喃喃道:“又没有脉搏了!”
于是下一秒,才刚爬向后门几步的双双又被抓了回来。
“快!他的脉搏又停止了,快想想办法啊!”
天啊!饶了我吧!
眼泪终于掉下来了,双双哽咽着模向“二度死人”。可谁也没想到,她的嘴才刚碰上死人的唇,一口气欲吐未吐之际,那个该死的人,蓦然有提起双臂紧箝住她,然后死命地从她嘴里吸气,好像只有她嘴里的空气才是他活命的泉源。
“唔……唔……放、放……唔……开……我”
这回,两个男人迟疑了一下才把双双救出来扔开,然而,这次他注意到,就在双双离开的那一刹那,那个二度死人就变成三度死人了!
毫不犹豫的,魁梧男人立刻俯下头去,可是不管他如何吹气,底下的人就是毫无动静。于是,那个好不容易才爬到后门口,仅差一步便可重获自由的小可怜双双又被拎了回去。
但是颇令人惊诧的,这次连正式的急救姿势都还未摆出来,只是在双双的手触模到那个二度死人的脸颊,心中默默祈求着上天不要再折磨她时,那个死人就第三次复活了!
嘿!耶稣都没这么厉害耶!
三个人傻傻地看着死人竭力地吸着空气,双双不敢移开双手,那两个男人也不敢动她。好半晌后,当救护车终于赶到时,双双才试着放开一只手……没问题,那就另一只也……哇!真灵,就跟开关一样!一失去跟双双的实体接触,那个活人立刻变死人!
于是,垂头丧气的双双只能抓着伤者的手也跟着上了救护车。
******
幸好双双有在医院工作的经验,否则,让一个从无医疗经验的人跟进手术室内,亲眼见到外科医生切割人肉,再拨弄一下那些花花绿绿的内脏,那人铁定非当场昏倒不可!
然而,手术的结果也仅是缝补伤口而已,医生并没有把子弹取出来。虽然这样等于留下一颗不定时炸弹在他体内,但因为子弹停留的地点不对,所以,只能让它继续留在心脏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事实上,医生们光是对于伤者在这种伤势下仍能存活已经感到极度不可思议了,正常来讲,那颗子弹有没有取出来,伤者都应该完全没有活命可能才对;但是,伤者却在不可能的情况下继续存活下来,这可远远月兑离他们的知识范畴了。
所以,他们只能就最可笑的逻辑猜测作判断,那就是——既然子弹留在那儿伤者仍活着,那么,如果贸然移开的话,就有可能就会导致伤者的死亡了!
很好,不是正,就是负!
可是,这还不算是最大的问题(因为不关地的事),最尴尬的是在伤者尚未月兑离危险,她似乎完全不能放开他的手,因为每次只要她试图放开他的手(当然都是偷偷的),他就会立即进入危急状态,那些乱七八糟的仪器也开始哗哗乱叫,好像在同声指责她一样,吓得她赶紧握回他的手,而且拼命发誓再也不放开他了,那些仪器这才恢复平静,仿佛同意接受她的誓言,暂且饶过她这一回似的。
所以,双双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绑在伤者床边了!
但是,这样一来,她的麻烦就开始—一来报到了。
肚子饿了?
没问题,一只手也是能吃东西的。
但她的工作怎么办?
也没问题,会替她请假,而且保证补给她双倍薪资。
无聊吗?
还是没问题,杂志、电视、任君挑选。
身上臭了、衣服脏了?
包没问题,有美美的特别护士小姐替她擦浴、更衣,让她享受一下被服侍的幸福滋味。
那……睡觉呢?
呃……麻烦就趴在床边睡应该可以吧?
哦……那如果是想方便呢?
啊……这个就……不好意思,便器委屈使用一下吧!
然而——
“不管了,我再也憋不住了啦!我要方便,大方便!”双双涨红着脸尴尬地叫道。“不要再叫我用那个东西了,否则我就干脆拉在他身上算了!”她指着床上不省人事的人威胁。
一听,所有人的顿时不知所指地面面相觑。
其实认真说起来,她实在没有资格在这儿大呼小叫的,但是,基于床上那位不知是哪一号大人物的老命就在她的“手上”,那些“银色手环”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看待她,所以……
这下子可真的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