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然迟到了。
虽然只是配合学校的辅导课,但还是觉得很丢脸。一整个上午在教务处,走路都觉得好怪,很怕有人从外表就能知道她昨天晚上做了什么十八禁的事。
“请把这些资料输进计算机里。”周美怡淡淡地丢下一叠资料。
“喔,好。”好奇怪,她竟然不会觉得紧张,甚至也不会胃痛了。
“成兰,下次要不要带妳男朋友到格妈妈家吃饭?”格妈妈笑盈盈走过来:“上次妳带他来,真是吓格妈妈一跳。他是书局的工作人员,不是吗?我有一次去书局买书……妳知道的,我家那个小孩最近学养花,养什么花死什么花,要我帮忙找些盆栽方面的书,妳男朋友教我几招,都是书上没写到,很有用呢。下次妳带他一块来吃饭,我还有很多问题请教他呢。”
“喔,好,我问问看他。”是啊,差点忘了,也许经他手的花全部会养不活,但他在这方面的知识一定没人能比得过。
上午的教务处有点冷清,各自做着各自的事,到了中午,学校没订便当,她必须到校外买好便当跟面包。她都准备好了,为了喂食那个甜点大王,她买了一个空饭盒,便当的饭菜一半分他,吃完了才准吃面包,不然真怕他营养不良。
在去买之前,她先上了一趟洗手间。
“其实,成兰她男朋友也不错了,现在失业的人多少,他至少月领一万八,还能喂饱自己呢。”
不会吧?又来了!
水笼头浙沥哗啦,伴随着三姑六婆的闲话家常。
“才一万八?美怡,现在一万八要养活自己不容易耶,那天师生聚餐会我看他身上穿的都是名牌货,光是那件大衣,就快要抵上他的月薪了吧?”
“妳替他担心什么?有成兰养他啊。成兰多傻,那种男人一看就知道不安于室,谁有钱就可以包了他,到时候我怕成兰会受不了这个刺激。”
“算了,这是她的事。对了,美怡,待会老师聚会,妳不要再提连成兰,我知道妳很担心她,但是,妳也知道每次聚会妳老说担心她,那些老师就觉得连成兰简直是学校的耻辱,大家心里真的很不痛快。”
“真的吗?”周美怡吃惊:“我没这意思的。我只是想,希望老师们多多体谅成兰,她胆子这么小,如果学校不让她走后门,她早就失业了;她不包养她男朋友,她男朋友早跑了;不多关心她一点,我怕她以后会一团糟。”
“好了好了,大家都知道妳人很好。快点,赶不及了啦……”
“不好意思,快点走吧……对了,上次聚餐我看见理事长频频往成兰这里看,好象她带了男朋友多了不起的事,她的靠山到底是谁啊?”
“……我怎么知道?大部份都听妳说的啊……”
声音愈来愈远,直到完全不见。连成兰才有胆子打开厕所的门。
难怪有人说,洗手间是女人互通有无的最佳去处。她先洗了手,打开皮包,确认胃药。
“真的不会胃痛耶……”胃药好久没少了。镜里的自己竟然好象没什么在意。
因为个性关系,所以很少跟人“闲话家常”,反而一直将一切看进眼里。其实她很清楚周美怡并不是真的为她着想,而是看不惯她不是依正式的管道应试,加上出了社会,弱肉强食,如果没有积极地为自己营造形象来卡位,很容易沦落到像她这种弱势的地步。
她不是很介意多做点事,真的,她只是不擅找工作、不擅说话而已,老说她走后门,她确实走后门,可是,可是——
她顺道洗了个脸,确定贺时贵的吻痕没有露出来,然后拿着皮包,在洗手间前悄悄东张西望,确定三姑六婆都走光了,她才松口气,保持心情愉快走出校园。
之前问过格妈妈,学校对面过了中间那条小巷子后,再拐个弯,有一家卖便当的,排骨味道偏甜。她是不喜欢吃啦,但也许他会因此多吃点。
他这么高又这么瘦……虽然模起来很结实没有赘肉,可是能饮食正常最好……想起昨晚,小脸就热起来。
出了小巷子,几乎没有学生……她瞪大眼,看见本校学生在跟流氓打架。
这时候不是应该上辅导课的吗?
出于本能,她迅速转身要当作没有看见,走回巷子里,心跳得好快,拜托,先让她跑了吧。
“老大的老大!”
咦?不是在叫她,快走快走!先跑到书局找贺时贵再回头买便当好了。
“连成兰!连老师来了!你们完蛋了!他×的,敢勒索我们学校的女学生,我们田老大说她可是很懂武术的哦!”
不会吧?他们这三个没找她麻烦,是因为田单丢给他们一句:她懂武术吗?她、她只是学过而已啊!
“连老师是天下无双的武术高手哦!让你们看看我们老师多厉害!老师,接刀!”
不要吧!又是那个说话会把冥王星说成在地球隔壁的男学生,她哪里是天下无双啊!连成兰快要跑步逃命了,一听“接刀”,她吓死了,那把刀砍在她身上怎么办?她赶紧转身接住——
她一阵默然。
这只是一根长棍。
三名不良学生赶紧躲到她的背后。
“老师!看妳了!”阿隆狠声道,脸上微微带着伤。
“我……我不行……”眼泪快掉出来了。
“听见了没!我们天下无双的老师说你们完蛋了!今天有你们好看了!想走出成宁的地盘,下辈子吧!”把冥王星自动当成地球邻居的高中生叫道。
“……我不是这样说的。咦,等、等一下!”对方有刀耶!
那流氓不为所动,骂了句脏话,拿着刀过来砍人!
老师,救命啊!
就算离校几年了,还是直觉在心里跟老师求救。她吓得拿棍来挡,随即啪的一声,长棍变两截。
她瞪着断掉的棍子,刀子好锋利啊,切得真是干净俐落,如果切在她身上——
“老师,妳快代替月亮惩罚他们!”国中生阿隆月兑口而出。
“……”
她是很喜欢美少女战士,喜欢明明是一样平凡的女生,一变身就能成为无敌超人拯救地球;她喜欢老是骂脏话的四贱客,因为他们根本不甩其它人的看法,可是,就因为她无法成为这样的人,才会喜欢得要命啊!
“不对,现在是白天!代替太阳惩罚他们吧!”
“……”重点不是在这里吧。“那个……有、有话好好谈好不好?有、有事,我、我请理事长来谈……不然放放放下刀,我、我出钱喝咖啡好不好……”她结结巴巴地说,看见对方学四贱客骂了难得的脏话,然后逼近她。
她吞了吞口水,连连退步,撞到身后的学生。退无可退了……
那流氓的刀子又逼近了,不要吧!她只想要平凡的生活,她长得够平凡了,不想再多伤痕,不想啊!贺时贵会笑她的!不,他还会替她的伤口拍照留念!救命啊
好痛好痛!
“是有点痛。”保健女老师帮忙上着红药水,瞄了一眼在办公桌后的中年英俊的男人,好心地解围:“其实看起来是有点糟,但事实上并没有那么严重。”最多是鼻青脸肿加上浑身伤痕。可怜的成兰,脖子上的草莓全曝光了。
“不需要送医吗?”中年男人问道。他的实际年龄是四十一,但保养得当加上五官深邃,所以外表看来只有三十多岁,唯一稍微能泄漏他年龄的是永远不上扬的嘴角——至少,当着她的面时,从不上扬,严厉得一如学校古板的教师。
“下用。”连成兰跟保健女老师同时答道,她立刻投去感激的一眼。
那男人双手交叠成金字塔状,若有所思地扫过她新换上的运动衣,运动衣当然是配运动裤的,他从来没看过她穿过长裙之外的裤子,当然也没有看过她绑着马尾,全身伤痕累累,脸上出现只有他少年时期才会有的调色盘,最后他的视线落在她颈子上不止一处的吻痕。
“确定没有骨折?”他问。
“没有,应该没有。成兰保护自己的措施很好。”
“她进武术学校,是为了要懂得保护自己。”男人瞇起眼,道:“成兰,要打人就要打赢,妳打赢了吗?”
“没、没有……”
“谁说没有?”阿隆从排排站里月兑身,跳出来叫道:“连老师,妳很酷耶,被裙子绊倒这么多次,竟然还能打回去,了不起耶!倒是你这个老头子,我们一来,就被你请来罚站!有没有搞错啊,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不是理事长,在这里耍什么威风啊!”
其实不算打赢,最多是连老师趁着空隙打了几棍,力道看起来不重,连老师也好像缚手缚脚的,没有下学期要来教课的柯四杰身手来得俐落,可是,本来是一根长棍,她竟然能随机应变当成双刀耶!
他差点以为她被千面女郎附身了,害他的眼睛好几次把短棍看成双刀。真酷,看录像带是一回事,看真人实地对打又是一回事!
后来,有教官来了,流氓才跑掉。扶着连老师回学校,就被人请到理事长室。靠,他还以为麻烦大了,搞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个中年阿伯是谁——
“我是她舅舅。”
“舅舅?长得一点都不像……”阿隆愣了一下,啐道:“舅舅了不起啊?这里是学校耶!你这么跩,坐在理事长的位子很『肖摆』哦!”
连成兰觑了他一眼。长年对舅舅的畏惧跟胆小,让她选择听而不闻,不提任何的忠告。
理事长办公室的门轻轻被推开一个小缝,周美怡探进头,眼珠子转了一圈,最后停在鼻青脸肿的成兰身上,惊呼:
“成兰,妳还好吧?我听说妳跟人打架了?”
打架?也不是这么严重吧。连成兰勉强笑了笑:“还,还好啦。”好象要有麻烦了。
她要是知道今天舅舅会北上来学校,她一定规规矩矩待在教务处,真的。她工作三年,舅舅唯一一次上来看她,就是公事经过,待在她的住所里不超过十分钟,马上就离开了。
周美怡看见理事长不在,走进来说道:
“妳吓死我了。刚才听同事说,妳在外头跟流氓打架惹事,是为了这三个学生,对不对?虽然是为了学生,可是,是违反校规的耶,如果让上头知道,一定会被严惩的。对了,理事长呢?格妈妈说妳一进教务处,就被请进来了,怎么没看见理事长?”
“这个……”真的要苦笑了,她不会不知道周美怡要做什么,只是……
“理事长不在。”保健女老师插嘴。“美怡,这里还有个人呢。”
周美怡转向连成兰舅舅,故作讶异地问:
“你是谁啊?”
中年男子挑起眉。“我是谁?在询问之前,小姐,妳是不是该报上名来?”
“她、她是教务处的职员,跟、跟我一样啦。”连成兰连忙道:“美怡,他、他是……”
“我是成宁学校的创办人之子,也是前任理事长。”
周美怡猛眨眼,还是很讶异地月兑口:
“你就是前任理事长?那个从来不准人走后门的理事长?”
连成兰低声咳了咳。
“据我的回忆,我的任内,的确没有职员可以靠关系走后门。”
“可是、可是现任的理事长却……”周美怡投给连成兰一个好抱歉的眼神,然后大义灭亲说:“理事长,你不觉得学校素质愈来愈低落了吗?”
“是吗?”
“现任理事长允许许多人关说,让非本相关科系的人进成宁做事……”周美怡又看了成兰一眼,低声说:“成兰,我好抱歉,可是妳在这里遭人指指点点,也不好受吧?”随即转身跟着办公桌后的男人说:“就像这一次,学校引进武术课程,并没有经过审慎评估,连武术教师也是现任理事长一味独行,没经过审选考试。教职员方面,学校连锁福利社、图书馆、教务处里都存在着关说进来的职员跟老师,这绝对是成宁的隐忧。”
中年男子点头,道:
“嗯,妳说得很有道理。周小姐,妳是正式考试进来的?”
“当然。我是经过面试、笔试,当时学校共录取七人,我名列第三。”她很骄傲地说道。
“这就难怪了啊……成兰,妳是走后门进来的?”
“……嗯。”这不用问吧。
中年男子沉吟一会儿,脸色没有什么变化,问道:
“周小姐,妳的意思是要大刀阔斧,把学校毒瘤一鼓作气拔掉?”
“也可以这么说。”
“妳真为学校着想,这所学校有妳这样的职员存在,是学校的幸运。不过,妳还年轻,在社会打滚不长,不了解社会上的生存法则。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不见得会是有实力的人,所谓的毒瘤也有可能是高分进来的菁英份子。本校不介意有人关说走后门,要走后门,行,进了门会有什么下场自行负责,出了大问题,本校照样开除,就如同妳正式考进学校,将来出了问题,我也不会问妳是第几名考进本校的,照样请出去是一样的道理,妳懂吗?”
“可是、可是理事长,在你任内不准人关说啊!”
“在我任内,的确不准关说,但我并不打算干涉现任理事长的作风。他是我的晚辈亲人,也同时身兼成宁理事长,他要怎么做,我绝对支持。”顿了下,继续说:“对了,周小姐,我忘了告诉妳,要是我甥女在我任内毕业,我会让她成为我任内第一个靠后门走进来的本校职员。”
周美怡呆了呆,没有料到这样的答复。
明明她所知道的前任理事长是一个铁血手腕的男人,不像现任软趴趴病恹恹的理事长,别人说什么都好,所以她一听见前任理事长秘密来到成宁,她就找了机会过来。
“美、美怡,他、他是我舅舅。”连成兰尴尬地说。现任理事长跟连家有关系,跟她是平辈,所以现任理事长随便取了卷带子洗掉重录,洗掉的就是舅舅在她小时候帮她拍的校庆带子,但她实在不敢再说下去了。
周美怡的脸色剎那变白了。她的双肩在起伏,瞪了连成兰一眼,然后挺起腰说道:“理事长,现在你要开除我了吗?”
“为什么要?”连成兰她舅舅毫无表情地说:“妳是个好职员,不是吗?高分考进本校,工作也从来没有出过大问题,妳在为成宁着想,为什么我要开除一个好职员?”
周美怡有点疑惑,模不透他在想什么。一下准人开后门,一下又大方地让她这个抱怨他甥女的职员留下来。她迟疑了下,防备地问:
“理事长,你说过,没有大问题,学校是不会有动作的。可是……成兰身为本校职员,却跟人打架,是不是犯了学校的大忌。”
“的确。”他点头。“明天妳就可以看见惩戒她跟这一干学生的公告了。周小姐,妳现在没事可以出去了。”
周美怡仍然有点疑问,但屈于他的身分跟气势,不由自主地走出理事长的办公室。
“成兰,妳的同事真有趣。如果这所学校是金宇塔,她只能站在中间,而妳一定是在最下层。妳一个月薪水多少?”
连成兰低声报了一个数字,已经很习惯舅舅严厉的对待了。
他十分熟悉这间办公室,不用起身,单手就取出身后书柜里的资料夹,翻了一阵,说道:
“降薪是必然。”
“啊?”刚才在旁听傻了眼的阿隆又跳起来,很义气地大喊:“理事长舅舅,连老师是为我们,如果没有她,现在被砍个十刀八刀的是我们耶!你、你不是有义务保护你的学生们吗?”
他看了小蚌头的阿隆一眼,又埋首在资料夹里,说道:
“如果没有你们,她绝对不会被降薪。”毫不理会他们会不会有内疚感,继续说道:“成兰,下学期柯老师的课妳就在旁帮忙,名为助教,不过妳资格还差远了,自己找时间回去补齐,助教的薪水不多,妳自己省着花吧。至于教务处的空缺,改天再补。”
“助、助教?”跟学生面对面的那种?
“妳是风云毕业的,从小一到高一,都在风云,妳老师是我套关系指定的,童老师的基础宝在风云没人比得上,妳当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他抬头注意到室内的人全成化石,他不以为然:“不管从哪条路进来,未来的路都要靠自己经营。成兰,我开了一扇门,门后的路,是妳自己要去摆平的。妳也可以选择待在教务处一辈子,任着周美怡继续压在妳头上,不过薪水照减,晚上打通电话告诉我答案,对了,妳那个表叔呢?”
“咦?”她有点紧张了。
“到现在我都还搞不清楚,怎么会让妳跟一个男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她舅舅沉声道,虽然很确定自己并不会让一个远亲跟她住在一块,但记忆的真实是磨灭不掉的,他实事求是道:“下个月我可以腾出三天假,妳带他回来。我想妳妈会想彻底地了解那位表叔……我老忘了他的名字,他叫什么?”
“呃……他叫贺时贵。”她细声答道。
电梯门一开,贺时贵就看见有个女人宛如老太婆般躬着虚弱的身躯,提着大袋的东西忙着开门。
这女人是谁,他一眼就看出来,只是有点惊讶她穿著男生的运动服。
看见她的膝盖直不起来,他上前从她身后单手搂抱住她的腰,另只手帮她提起沉重的大袋子,在她惊讶的叫声里,把她当大布偶般的抱进屋子里。
“贺、贺时贵?”
“妳连我都认不出来,昨天晚上妳是做假的吗?”轻而易举把他的女人空降到沙发上,放下袋子,正要吻上她的后颈时,鼻间飘过一股红药水味。
“轻点轻点,很痛耶。”她低声抗议,脸红成一片。
痛?他绕过沙发,看见她鼻青脸肿,着实愣住。
“成兰?”
“是我啦!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敝吧?”
“妳……”他难以置信,轻轻碰了下她涂着药水的颊面,见她吃痛地缩了肩,不可思议地问道:“妳在学校受的伤?”伤得不算重,没严重到送医急救的地步,但满脸满身都是药水味……他应该要在场的,不是吗?
连成兰用指月复轻轻戳了下脸颊,好痒,不能抓。她解释:
“我中午帮你买便当的时候,不小心卷进学生的混战里,我怕你担心,就请倪老师送便当给你。”
这怎么可能?
中午他人在书局,也确实有个女人代她送饭来,但他以为她在学校很忙……
“喂,贺时贵?”
她有难,他一定在场。不管他人在哪里,命运一定会让他出现在她面前,在冗长的岁月里,从来没有错失过一次,所以,她一直一直地爱上他……
这一次……真的有问题。
中午他正在书局清点最新一批的书籍,没有任何的动机让他走出那扇门,这跟过往的例子完全不同。以往,即使他有心要抗拒,仍然不停地被摆布,与她相遇,当她的救难英雄……这是不是表示,在她的第十世里,老天放弃玩弄他,任他掌握自己的命运?
不可能这么好心,绝对不可能。
“喂……”连成兰拉拉他的袖子,细声问:“你下个月能不能请假?跟我回去见我妈跟舅舅,好不好?”
贺时贵心漏了一拍,拉着她的脸皮,恶劣地笑:“成兰,妳脸肿得真难看。”接下来她要说什么了?说出那句关键语了?
她吃痛地挥开他的手。“很痛耶,你不跟我回去,我舅舅一定过来押我。这样好不好,你跟我回去,等回来,我请你吃蛋糕。”
“嗯哼。”
“一天,就一天毫无节制的吃,我付钱?”
“勉勉强强接受。”见她想起身,试了好几次竟然爬不起来。他皱眉,发现自己很不爽看见她这样。“妳要做什么?”
“我、我想洗个澡……”
“现在?”
“我痛死了,保建老师帮我消毒上药,可是我光坐公车回家就冒了一身汗,好黏,药水我都带回来了。贺时贵,你扶我一下好不好?如果可以,再帮我放洗澡水。”
“要不要顺便帮妳洗?”他没好气说,扶住她的腰,瞄她一眼,看她没有露出任何疼痛的表情,腰部应该没有受伤。
他加重力道把她抱了起来,走进浴室放她在马桶,然后转身去放洗澡水。
她觑他一眼,吞吞吐吐说:
“贺时贵……”
“嗯?”
“那个,我被减薪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的薪水还够两人花。”只是短期内没有办法再帮他添购昂贵的衣物。见他没有为减薪有任何反应,她暗吁了口气。也对,他并不是很在乎物质方面。她紧张地搓搓手,随即暗声喊好痛,忘记手上有伤了。“贺时贵,水不要太热,会很疼的。”
她一说完就看见他把热水转大,这个人真是无赖!真想从后面送他一脚。
“妳在学校又被欺负了啊?”
他看起来很像是随口问,但她闻言露出微笑,不行笑,嘴角好痛。她把中午的事简短地说了,包括她舅舅正好来学校,她甚至怀疑是她没有回家过年,舅舅才专程北上的。
以前从来不会往这个方向想去,现在回头想想,舅舅虽然很严厉,也不算极度喜欢她,但是非常非常护短的。
她低声说道:
“贺时贵,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舅舅家是大地主,不对,应该是我妈妈家是大地主,我舅舅跟妈妈不是亲兄妹,所以领养了一个也没有血缘关系的我……喂,你有没有在听啦?”
“有啊。”
“我妈妈年轻的时候受过伤,不能生育,所以她也没要结婚,我呢,是她亲戚的小孩,她说,一见我就很喜欢,所以舅舅靠关系走后门,把我纳入妈妈的保护之下。”她扮了个鬼脸。“现在我终于明白舅舅说过的话,要走后门就要走个彻底,要心虚就别学人偷偷模模的。他真的很强势,是不?”
“嗯哼。”
她又看他背影一眼。“你……见过我舅舅吗?”
“没印象。”
“喔……”本来想贺时贵的身分“特殊”,也许他曾在收养上助力一把,她对小时候没什么记忆,了不起只记得她不是个讨喜的小孩,在亲戚间丢来丢去的,能成为连家的小孩,是她的幸运,而她从不认为自己的运气好到可以中乐透。“贺时贵,我一直在想啊,舅舅该不会早就布好局了吧?他让我走后门进学校当个小职员,安排武术课,等我受不了别人的闲言闲语,主动争取正式资格。他知道我个性,光有人在背后指点,我就胃痛得要命,根本不适合走后门;要正式去找其它工作,也没有那份能耐,所以才会这么安排,他连周美怡的名字都知道耶,以前我是不是把他想太坏了?”
热水放得差不多,贺时贵顺便帮她取来卡通毛巾,走到她面前,说道:
“妳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她靠着他的扶持,站了起来,小声地问:
“你觉得……我真的能当助教吗?”光面对一群陌生小孩,她就紧张兮兮了,何况是教人?
“不能。”
“喂!”她是胆小,但好歹给她一点勇气吧。
他用力亲了她的嘴一下,满意地看见她吃痛的表情。
“需要我帮妳月兑衣服吗?”
“我可以自己来啦……”慢慢地举起手,要拉下拉链,发现他一直很嘲笑地看着自己。她胀红脸,轻轻挥手。“你可以出去啦。”
他双臂环胸。“我很想看妳怎么月兑啊!”
“出去啦!”
“妳连腰都弯不下去,裤子也月兑不动吧?”他恶劣地笑,然后自认好心帮她拉下拉链,随即愣了下。
“喂,你干什么啦!”她丢脸丢到家了,一拉下拉链,里头什么都没穿。她小声叫道:“我背后擦伤啦,保健老师叫我先不要穿内衣,你啊你!”很想踹他一脚,但连举都举不起来。
“妳……就这样回来?”他话才说完,小鸟铃声就吱吱吱地响了起来。
除了管理员定时收费外,几乎没有什么人来拜访,贺时贵根本不想去开门,看见她一脸惊慌,怀疑地问:
“妳知道有人要来?”
反正看也看过了,在她抗议里,他顺便帮她月兑下运动裤。双膝也涂着药水,足踝有点肿,出乎他意料的严重。
“那个……我刚才说过了,我被罚减薪,那三个学生也当然会被罚嘛,学校罚他们停学三天,舅舅要他们来我这里接受辅导,所以他们说要来我这里包水饺……”
“妳不敢拒绝?”
她尴尬地点头。舅舅回去之前,跟她说学校的学生绝对不止这三个学生觉得学武很炫,大部份的学生很少想到学武对自身真正的目的,她为人师表,应该要负责。负什么责啊,她甚至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助教,她的能力了不起只能做到学生要包水饺,她在旁边付钱让他们不要在三天内乱跑而已。
GTO?她不想学啊!
“所以妳提的袋子全是要包水饺的?”
“嗯。”
受了伤,还一个人赶去买啊。“成兰,妳胆子变大了。”他嘲笑,然后摊摊手。“妳负责管,我回房去睡觉。”
“你先帮我招呼嘛,快去啦!”推他出门,然后赶紧洗澡去。
贺时贵哼了一声,勉为其难地走去开门。
门外,是被处罚的三名学子。
“哇,老师有男人啊!是你啊……”阿隆讶异了下,吞了吞口水,一副同好的表情:“老师说你堂堂一个大男人很迷美少女战上,是不是?你的录像带都会借我看,对不对?”要不然,他才不来哩。
贺时贵立刻撇眼向浴室,随即听见喀的一声,浴室悄悄地把门死锁了。
这个女人!
“哇,那不是阿尼抱枕吗?我喜欢这个打死也不敢吭声的阿尼!”三名学子冲进来。“连老师说,师丈你是卡通迷,果然找到同好了,我以前都不敢跟人说……对了,师丈,我借连老师的那套运动服是新的,老师要洗干净再还我哦。”
贺时贵瞇眼,想起她运动服下什么也没穿,遂答:
“她会买新的还给你。”
“师丈真凯!”学生压低声音说:“师丈,老师还说,我要来,师丈就愿意告诉我,你穿的米老鼠紧身内裤是哪里买的?送我一件好不好?米老鼠是在前面还是在后面?哇,老师说,你一周七天,天天换不同的卡通内裤,够帅够种!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穿卡通内裤,是她吧?贺时贵脸色微微难看,又瞪向浴室,这一次他听见连帘子都拉起的声音。她打算把自己关在浴室一辈子,永远不出来是不是?
是他之前误会了。这个女人,还是一样的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