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意识地上前,眼中有着茫然不知所措的脆弱。
邢谷风一等于敏容靠近,便毫不迟疑地将她揽入怀中。
他摇着她的身子,万分疼惜地轻抚她的背,以全部的心与灵魂去感受她当下的情绪,他体贴地轻问一句,“妳还好吧?”
于敏容鼻抵着他的胸膛,泪汪汪地摇了头,“不算好,如果换作是你被人蒙在鼓里这么多年,你的心情好得起来吗?”
他内疚万分。“唉!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
“对。”于敏容只吭这一声,没再摇头,整张脸静静地贴在他的胸前。
足足一分钟后,她仍是没动静,他紧张地喊了她的名字,“敏容?多说几句话,好让我安心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后,嘟囔一句,“我好饿。”
他松了一口气,忙建议道:“想吃什么尽避说,我去帮妳打点。”
她将头扳离他的胸口,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你!”
他闻言愣了几秒,一脸颇为难的模样。
于敏容红着脸,赶忙换掉先前点的大胆口味,改点另一样传统美食,“小笼包!”
“想吃小笼包是吗?要几份?”
“两份吧!不……三份好了。”
“三份是吗?那得跑一趟街角。”
她从他身上撤开,连眼都不敢跟他对上一眼,只说:“那就麻烦你了。”
“一点也不。”话说如此,但他却没有挪步的打算。
敏容赶忙加一句,“你先帮我出,回头我再拿钱给你。”
“好。”他仍是笑着应话。
“既然好,还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我只是好奇,我和小笼包一样,同样都可以外带,为什么妳宁愿舍近求远呢?”
于敏容弄懂他的意思后,耳根子当下红得不得了。
她支支吾吾了老半天,却讲不出一个所以然,最后只好求饶地看着他,“我在上班。”
“妳一个小时前,不是才刚跟妳的老板嚷着要辞职吗?”
“佟青云还没批准啊!”
“他是没有,但是他觉得妳休息个几天,对大家都好。而且,他若真没批准的话,也就不必费劲拨电话找我来了。”
“他找你来实在是多此一举的事。”于敏容还是有一点怨佟青云瞒着她,尽避他的动机是出自一片好意。
“也是啦!可我听说才短短三天,妳把情绪全都发泄在员工身上,得罪了不少人,多年的关系与默契都弄拧了,可能一时之间拉不下老脸求人。”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她老羞成怒,仰鼻跟他大眼瞪小眼。
邢谷风见她噘起的嘴与红肿的眼,一脸忿忿不平的模样,“生气了,为什么呢?”
“你说我拉不下老脸求人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妳拉不下老脸求人。”
她又气起来了。“已经警告过你了,你还一直说!”
面对女性,他本有一套以理制情的驾驭之术,唯独在于敏容面前,他的脑筋与反应偏就是机伶不起来,也难拿准她的心思。
于是,他呆头鹅似的再问一次,“我是说错了什么,犯了妳的大忌?”
傍他这么一问,她又不知怎么说才好,因为她介意的事是没人能够改变的。“不说了,因为没啥意思。我不饿,包子也甭买了,你可以走人了。”因为她已经被他气饱了。
邢谷风忙将她的身子轻扳回来,“我的想象力极差,最怕人家说话只讲一半,妳可不可以行行好,告诉我,我哪里得罪到妳了?”
于敏容才想过半秒,就决定成全他,不过可没那么便宜他。“我比你大上两岁。”
“是没错。”但他一副没什么了不起的样子,让她愈看愈生气。
“换句话说,我比你老!”
“逻辑很正确啊!”这又没什么。
“你知不知道女人多半很介意跟『老』字扯上边?”
“我们男人不也一样吗?”
“那你还在我面前说我『拉不下老脸』!”
“哦!”他一脸探询的模样,其实还是不知道她为何小题大作地闹情绪。
“还两次!”于敏容给了他两跟指头。
他满脸错愕,睁眼看着她竖起的手指抖个不停,方才了解她在盛怒之中。
“一点都不懂得婉转的艺术!”
邢谷风万万没料到她竟在乎这种事。她也太不可理喻了!
“妳简直是……”他忍不住讶然失笑。
于敏容也不管他是怎么看待自己了!“对!我就是在鸡蛋里挑骨头!怎样?我就是不喜欢被你说老,不行吗?”
“行,当然行!”邢谷风安抚她,“不过咱俩说这一些都没什么意义,我倒是有一个扯平的好主意。”
她没应声,只瞅了他一眼,似乎在问,“什么主意?”
“妳附耳过来。”
“不要。”于敏容知道自己抗拒不了他的魅力,拒绝将耳贴近他。
他只好将自己的唇往她细致的脸蛋儿靠,轻声地说:“如果我不介意被妳当作老公使来唤去的话,可不可以准我有朝一日喊妳一声亲爱的老婆呢?”
于敏容瞇眼,看穿他变相求婚的伎俩,回敬他一句,“铁树也有开花时,你慢慢等那个『有朝一日』吧!”
他保持良好的风度说:“最起码我还有一线希望。”
她顾左右而言他,“其实,我觉得你最好回去找骆小姐……”
他懒得在这件事上跟她争辩。“我和骆丙雄的关系已决裂,也有十来天没上工了,与骆佳琪之间更是不可能的事。”
于敏容听了他的解释,人也傻了。
他真舍得放弃这个追名逐利的机会?不当骆氏财团的乘龙快婿可不是单单撕掉中了几千万乐透彩券而已,而是眼睁睁地将两、三百亿资产的操纵权拱手让与别人。
“你被炒鱿鱼了?”
“没妳想得惨。我只是做累了,自行辞职转业,打算先休息一阵子后再出发。”
“你……太可惜了。”于敏容还是不相信他真的走人了,“骆佳琪是骆丙雄唯一的法定继承人呢!几个月前那个X周刊还有报导,谁娶了她,身价是水涨船高,少说也有十几亿……”
邢谷风反问她。“这么说来,我若有十几亿,妳是否就甘心做我的细姨了?”
于敏容很坦白地告诉他,“仰人鼻息也得有能耐,找我这么『ㄍㄧㄥ』的人当细姨,对方一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邢谷风听她自我分析后,忍不住咧牙大笑起来。“我没十亿包养妳,但有本事成全妳现在最想要的一件事。妳到底想不想吃包子?”
“想啊!”
“既然如此,请妳收拾东西,跟着我来。”
于敏容没答应他,反而旋身走回上司的办公桌,开始整理公司的借贷文件,继续找着借口。“我是一个敬业的人,得上班……”
不想话还没说完,门边就传来一阵连环敲门声。“笃、笃、笃!”
于敏容还来不及应声,一粒俏妹头探入门缝,而且很白目地掀了她的底。“于姊,严氏妇产科的护士小姐来电提醒妳,别忘记三点的约,而且,千万记得带尿液去。”话带到后,人就缩了回去。
于敏容还在错愕之中,没及时把工读生叫回来训诫一番,便猛地想到邢谷风也在场,担心他要干预她接下来的时间表。
丙不其然,邢谷风知道她的计划后,马上问:“产检吗?”
“是啊、是啊!”于敏容敷衍地应话。
他转口央求,“我能陪妳走一趟吗?”
她将两只手架在胸前,摆出一个防煞的十字大叉,“不行,你答应过我,要去买小笼包的。”
他给她一个笑,“我说到便会做到,不会出尔反尔。”
随即掏出手机,找了一个开出租车车行的朋友,当场要人家呼叫在附近打转的“运将”先提两袋小笼包过来,其余十八袋后送。
他收线后说:“只要五分钟的时间。”
于敏容看得傻眼,万万没料到他的人脉竟然这么广,可以这样借力使力,把出租车当成宅配通来用。
她不禁想再试一下他的能耐,“现在改点三份『来来豆浆』的牛肉卷还来得及吗?”
邢谷风一副安闲的模样,看了一下表,点头道:“妳若真想吃,人家也是办得到,只不过还差半个小时就三点了,我看请人直接送到妇产科去比较保险。怎样?想不想试一下?”
于敏容苦着脸,很想大声地将卖乖的他吼出店外,不过她知道自己办不到,因为她已对眼前的男子动了情,多少也要顾到一个身为美女的形象。
既然硬的她使不来,只好对他来软的,“求你别跟好不好?”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错过这回,有没有下一次的事。妳就算不为我想,也该考虑一下宝宝的立场。”
于敏容发现自己很怕听他说理,忙捂住耳朵道:“宝宝跟我共享一个面积,我们母子的立场是一致的。”
“那妳一定是没听到自己月复中的心声。”
“是你不接纳我的心声!我再说一次,我不希望你陪我去看医生。”
“然后剥夺孩子有爸爸陪伴的机会?”
于敏容明知他是强辞夺理,却很难去苛责他,再加上争辩无益,只好认输。
“随你吧!你要跟就跟,不过届时受到委屈,别怪我没阻止你。”
严氏妇科诊所位于和平东路上。
院长叫严正风,年岁已过六旬,头发与眉毛皆已转成银白,鼻上架了一副远近、两用的银丝边眼镜,衬领间结着一只蝴蝶领,微歪地往右翘起。
若非摆了一张臭脸,他应该算得上是一位儒雅且和蔼的老长者。
但是怪得很,严院长那张脸似乎是选择性的发臭,因为他只有在眄到邢谷风时才臭得起来,而且刻意冷落这位拎了一袋牛肉卷来“孝敬”自己的年轻人。
邢谷风站在一旁目睹问诊过程,发现于敏容对严正风的态度,简直是百依百顺到不行。
严正风叮咛交代的事,她一概点头允诺,直到严正风满意地点了头,在她个人的诊断书上,鬼画符地填了几笔纪录后,这次的产检才告终了。
于敏容说着就要起身跟严正风告辞,想来是没有将邢谷风介绍给老医师认识的打算。
老医师可没那么容易被打发,直来直往地问她,“站在妳身后的那个跟班是谁啊?”
“严伯伯,他是我的朋友,叫邢谷风。”
严正风摘下眼镜,慢慢地将邢谷风打量一圈,然后说:“人家长得挺人模人样的,又不是介绍不出去,妳何
必一脸尴尬。”
于敏容只得对着严正风苦笑,总不能跟他说,是他自己态度恶劣,从头至尾都把人家当头号公敌瞪的结果。“没有、没有,我想你忙,就没将他介绍给你。”
严正风这才多看了邢谷风几眼。
邢谷风给了他一个笑,还不忘小鞠一个躬,以示尊敬之意。
严正风吩咐邢谷风,“看在牛肉卷的份上,你先端一张椅子坐一下,我等一下要跟你谈谈。”
于敏容的反应比邢谷风的还要激烈,忙问严正风,“严伯伯跟我朋友有什么好谈的?”
“能谈的可多着呢,人家再过两个月就要当爸爸了,妳总不能让他一点准备也没有,就提着女乃瓶尿布跟孩子奋战吧!”
于敏容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副“我没说,你怎么知道他是谁?”的模样。
严正风得意地呵呵笑,简单的给了她一句解释,“见多了,习以为常。”他接着提出一个问题,“敏容,妳确定妳要自然生产吗?”
于敏容一脸茫然。“确定啊!严伯伯不是也一直鼓励我,如果产程顺利,尽量采用自然分娩的吗?你怎么反过来问我确不确定呢?”
严正风理直气壮地回她一句,“那是没见到妳朋友之前的事?”
邢谷风不答腔,让于敏容一问究竟。
“有差吗?”于敏容的眉宇之间,几乎要蹬出一个问号了。
“当然有。”
“有在哪里?”
严正风将颈子一伸,小声地对敏容说:“妳这个朋友太帅了,我怕妳没本事拴住他,想劝妳剖月复生产,免得将来两人的关系起了变卦。”
“拜托……”于敏容快疯了。
严正风一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模样,继续道:“妳就算不防他,也得防一下其它的女人,别留给别人太多纠缠的机会。”
于敏容被呛了一下,“什么跟什么啊!严伯伯你误会了……”
严正风才不听于敏容的话,径自解释,“自然分娩会造成短时间的松弛,尽避靠运动补强,还是得等上好一阵子才能复元,这还不包括有撕裂的突发情况,若有,三、五个月行房禁令是躲不掉的。我怀疑妳的朋友能挺这么久?”
于敏容听了严院长的话,脸都绿了。“严伯伯,我跟邢先生只是朋友关系,没你想得复杂。”
“是吗?我倒是要听听这小子怎么说?”严正风马上扬头,对邢谷风招了一下手。“我跟敏容的父亲于冀东是医学院的同学,从小看着敏容长大,算得上是她的干爸,所以别怪我多管闲事。
“我问你,你是基于朋友的立场来陪我干女儿做产检的吗?”
邢谷风上前回话。“当然不止如此。”
“还是你不小心当了精子捐献人,觉得愧对孩子与敏容,不得不来这里,尽一下义务?”
“这……好像也没有严院长说的复杂与委屈。”
“那我问你,你老实回答我,她生完这胎后,你还希不希望她给你生第二胎?”
于敏容轻哀了一声,十指拚命伸到邢谷风眼前挥舞,“我们不是情侣,这种问题很没意义,你连答都不用答。”
邢谷风却像是偏要跟她唱反调,硬是配合老院长一搭一唱。“只要她肯,我心中理想的生育计划是四个孩子,男女不拘。”
于敏容眼一瞪,极不高兴地吭得出一句,“你找别的女人商量吧!”
严正风听了邢谷风的话后,立刻笑逐颜开,“好,非常好。目前生育率太低,是一个好国民的话,就要努力生产报国。来,敏容,妳目了,我建议妳不妨出去运动一下,我要留邢先生一会儿,聊一些事。”
于敏容脸上顿时浮满恐惧,“不会吧!你们有什么好聊的?”
“我要跟他聊聊男人之间的事。请妳回避一下。”严正风说完,不讲情面地挥手赶人。
☆
一个小时后,邢谷风在严院长的陪同下,踏出问诊室。
于敏容总算能从一堆“婴儿与母亲”的杂志里被解放出来。
严正风不再对邢谷风厉形厉色,反而眉开眼笑地提议要带两个年轻人去吃饭。
于敏容马上跟邢谷风使了一个千万别点头的眼色。
邢谷风会意后,相当配合地婉拒了严正风的邀约。“下次吧!敏容看起来也累了。”
“这倒是真的。那就麻烦你将敏容送到家,提醒她早点歇着。”严正风这才放过他俩,回到自己的会诊室。
于敏容却不打算放过邢谷风,忙追问:“严伯伯都跟你谈了些什么?”
“都谈一些算不上正经的事,但不至于到伤风败俗的地步。”
“譬如?”
“如何让一个准妈妈在临盆之前,安然享受鱼水之欢等事。”
“你在诓我?”
邢谷风将手一举,在于敏容的面前摇晃着一本书。“严院长的大作,他建议我没事找妳练习一下,回头给他一篇心得报告。妳瞧,这里还有他的亲笔签名喔!我几番央求才要到的。”
她翻了一个白眼,“他年纪大了,怕见不到我再嫁,才这样乱点鸳鸯谱,强迫你中奖。”
“有奖可以中,我可是一点也不介意。”他招了一辆出租车,护着她往车里坐,告诉司机怎么走后,就开始一页一页地翻起书来,彷佛真打算在未来交一份心得报告给严正风似的。
于敏容看着他竟是这么认真的想参与她未来的生活,心头暖得甜滋滋的,以至于到了家门口,钥匙一掏,很自然地便问他要不要进屋内坐一下。
邢谷风也期盼她留人,自然没跟她客气,趁她没改变主意之前,快步跟在她身后踏进她的单身公寓。
于敏容才跨进家门五步,便被东西绊住脚,点亮大灯后,立时被满屋子凌乱不堪的景象给吓得动弹不得了。
邢谷风了解出了什么状况后,赶忙将于敏容拉回门边,刻意以自己的身子挡住她的视线,因为她的房子像是被人洗劫过似的,衣物与摆设散落一地,墙上也喷满了三字经与诸于“贱人”、“无耻”等损人的字眼儿,咖啡桌上横陈着三瓶不属于她的XO洋酒,地板上则是摔弹散碎的玻璃杯,几滴暗红的血渍被杂志封面收干,婴儿用品与衣物散摊各处,让一个即将为人母者见了,不心碎都难。
“谁这么嚣张?”于敏容气不过,忍不住要问:“翻箱倒箧不过瘾吗?在我的墙上留下难听的话还不痛快吗?为什么连孩子的东西都不放过?”
邢谷风没多加揣测,以行动表示支持她到底。他掏出手机先通知佟青云速来,然后才报警,接着又挂了一通电话给在报界有人脉的朋友后,才扳过于敏容的身子,建议道:“管区警员和青云稍后会到,我还找了记者朋友来撑腰。”
“记者?有必要这样大肆喧嚷吗?”
“如果单纯是小偷入侵,当然没必要。怕的是另一种情况!”
“你是指……骆丙雄吗?”
邢谷风看了一下周遭,数着几处破坏者留下的痕迹与破绽,替她排除了这个可能性,“找一个非专业人士闹事,并非他的一贯作风。这事没查个水落石出前,妳暂时找别的地方住好吗?”
于敏容震惊之余,像是无法采纳他的建议,“连自己的窝都不安全,我还能上哪儿?”
邢谷风不疾不徐地建议道:“娘家如何?”
“娘家?”于敏容愣了一下,了解他建议的是何人后,颊上总算浮现了一丝笑容。她反问他,“你的,还是我的?”
邢谷风将肩一耸。“看妳的意思。若是我的,就得麻烦妳睡客房;若是妳的,应该就是小时候住的那间公主房。”
“我好些年没回去住了,难道大妈没将那间房重新装修吗?”
“事情了结后,妳不妨回去住一晚,自然会有答案。”
凌晨两点,邵予蘅和邢欲棠在客厅接待这对年轻人。
两位长者心中虽然高兴得不得了,却也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想当年,他们在缅因州的度假小屋破镜重圆后,便没再安排儿子与继女同时在家族聚会里现身。
如今见到儿子牵着大月复便便的敏容一起找上门,见他们亲密的模样,他们这对中年夫妻除了大感意外,竟高兴得不知如何应对,而更教他们兴奋的事是,再过两个月,他们就要升格当爷爷女乃女乃了。
只是他们也对于敏容感到十分愧疚,因为这些年占了她健忘的便宜,大伙全都瞒着没说出邢谷风的存在。
以至于当林嫂端出特别调理的猪脚面线给于敏容压惊解忧时,他们这对老夫妻也跟林嫂讨了两碗面吃。
尝完美味后,邵予蘅坐在客厅里,听着于敏容聊起稍早所发生的事,“办事警员已从大楼管理员那里拿到人证与物证,不仅采集到指纹与血液,甚至能初步锁定犯案人选。”
“更扯的事,宵小有共犯,加起来共三位,其中一位是女子,已被CCTV拍摄到正面脸孔。”
邢欲棠问道:“你们认得那位小姐吗?”
于敏容无奈地回道:“她看起来跟骆家大小姐一模一样。”
“她领了两个男孩子自行开锁进门,并在敏容的房里嗑药,还在床上饮酒作乐,办完事情以后留下的污液与枕被间的毛发又随地可拾,警察说,只要有这些证物,再测一下DNA,她与另外两个男孩子要推卸责任是不可能的事。”
“有丢掉贵重品吗?”邵予蘅关心的问于敏容。
她强颜欢笑地说:“东西都在,只不过谈得上完整的东西数不出十件,连婴儿床都被破坏了。”
邢谷风紧握住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
邵予蘅替继女抱不平,“听起来像是找麻烦,存心恶作剧的。”
“我们也是这么认为,所以除了警界人员跟拍以外,谷风还请了记者朋友拍证存档。”
邢欲棠追问着,“咦?这样做是为什么呢?”
邢谷风苦笑地说:“我怀疑这件事跟我退出骆氏集团,同时拒绝娶骆佳琪有关。”
邢欲棠大惑已解,“啊!我懂了,是千金小姐吃醋,把脾气出到敏容头上。再加上骆家财大气粗,骆丙雄又最疼孙女,所以一定会力挺孙女,全盘否认,甚至找人出面顶案,所以,你找狗仔队是打算在『息事宁人』这一事上赌一赌了。”
“他们若肯息事宁人倒好办,怕是来个死不认帐。”邢谷风心下不希望事情到那种地步,但知道以骆丙雄护短的个性,他不得不做这样的揣测。
“她有不满该找我解决,而不是殃及无辜,这样侵犯敏容的隐私,我一定要听她亲口对敏容说声抱歉。”
“抱歉倒不必,毕竟是我和孩子的关系才导致谷风改变主意的。我对骆小姐也曾心起抱歉之意,甚至认为谷风不该放弃她,现在我才明白,谷风和骆小姐个性差异太大也是分手的主因。
“我只希望经过这次,她能够对谷风释怀,别再找谷风的麻烦了。”于敏容强颜欢笑的陈述心中话,不过半分钟已呈现疲态,开始打起呵欠了。
邵予蘅首先注意到于敏容的不适,便建议儿子,“时候不早了,要不要带敏容先去睡一下,有话我们明天再聊吧!”
邢谷风马上照办,护着于敏容到她少女时期的卧房休息。
房里一尘不染,布置得非常诗意,彷佛就是一个怀春少女的天堂世界,睡美人般的四柱大床被层层迭迭的七彩帷幔所覆盖,床尾摆满了敏容小时候收集的填充玩偶。
于敏容于床缘坐下,拿起一个布女圭女圭搁在大肚子上,儿时的记忆遂涌上心头,也在此时,她才有了回到家的感觉。
她抱着女圭女圭蜷缩在床上,不知不觉地眼皮就沉重起来,她有感而发地说:“好困。”
他伸手理顺她额间的发丝,轻声催着,“那就快睡吧!”
“我得换件睡衣。”
“那就换吧!林嫂效率好,早把妳的睡衣挂出来了。”
“可是我累得动不了。”
“我帮妳换成吗?”
“不成。”
“我以人格担保……”
“我没怀疑你会做坏事,而是我挺着一个大肚,身材肿得难看。”
“我倒不觉得。”
“真的?既然如此……”
“嘘,妳尽避睡吧!一切交给我来处理。”
邢谷风极其温柔地为心爱的人更衣、替她盖被,并牵起她的手在唇间吻了几秒,最后不得不遵守诺言放开她。
她在他还没完全松手前,及时勾住了他的指头,并急促地说:“陪我,再多几分钟就好。”
邢谷风马上成全她,“好,直到妳改变主意为止。”
有了他的陪伴,于敏容满足地酣睡了过去,直到破晓时分,她朦胧地醒来,在微曦中与一双眸子相视。
眸子的主人在她耳边轻喃了一句,“妳要我走吗?”
她摇摇头,伸手将他的脖子圈住,不放他走,并提出一个让她自己都吓一跳的问题,“严伯伯强迫推销给你的书,你看了多少?”
“我挑重点看,大概还够应付这一次。”他忍不住环住她的身子,爱怜地抚触她的肚皮。
“你确定吗?”
“不能,所以得试一下才知道。”
“若情况不好的话呢?”
“直接提着榔头杀去和平东路拆掉严老头的金字招牌。”他为她卸去睡袍,轻抚怀中的人儿。
于敏容在黑暗中笑了。“你现在才想到回头耍流氓,已经太迟了。”
“怎么说?”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话你难道没听过吗?”
“是听过。”他随即指出她话里的语病,“上床这种事是要双方努力营造的,单靠『个人』修行,哪能成事?”
“我差点忘记你是贫嘴大博士,强拗不过你。”
他摆出帝王似的权威,颐指气使地道:“辩不过,那就乖巧一点上床睡觉!”接着将她搂在怀中后,旋即又变成了一个解甲归田的可怜农兵,柔情似水地对着日思夜念的意中人,求道:“让我爱妳。”
于敏容给他一个吻,同时在黑暗中找到他的手往自己的肚皮上搁,算是给了他一个首肯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