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管娃在私人专机里醒来时,脑袋依然晕眩,有点想吐,像是吃了蒙汗药,或被人在颈后点中了昏睡穴……或者宿醉?
她躺着的枕头很硬,却有种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浑厚性感气息。
“老天……”她口齿不清地申吟了起来,“我下次再也不喝那么多了……”
一定是宿醉,否则她躺的枕头怎么还会微微地抖动?
“亲爱的,喝杯咖啡好吗?”一个低沉含笑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那种依稀仿佛的耳熟感,她心头一热,恍恍惚惚间像是回到了两年前,每天早上被咖啡香和心爱丈夫的吻唤醒,幸福得令人叹息的美好记忆。
“头好重……”她捧着脑袋努力想恢复清醒,挣扎着坐了起来。
“很抱歉打扰两位的恩爱时光。”一个像是在憋笑的男中音突然出现。“这是机长报告,我们再三十分钟降落。”
莱斯浓眉皱了起来。
避娃则是疑惑地望向来人。
“孔唯?!”她倏地自莱斯的大腿上坐了起来,指着穿着机长服饰的孔唯失声大叫。
孔唯赶紧捂住一边耳朵。“妈喂!”
“你、你在这里做什么?”她的雷公吼还是没有小声点的迹象。
“长官?”孔唯只得一脸求助地望向莱斯。
“孔是我的属下。”他对妻子微笑道。
避娃满脸震惊地瞪着他,然后是孔唯……也许是冲击太大,她脑中迷雾瞬间消散了不少,理智和记忆渐渐浮现——
“靠!”
莱斯呛到,孔唯则是二话不说地赶紧躲回驾驶舱。事情大条了!
她一拳重重地揍进莱斯坚硬结实的月复肌里。
“噢。”他闷哼一声,有些讶异于她出拳的有力。“好家伙,真的会痛呢!”
“下次就是打断你鼻梁!”管娃跳下他的大腿,双手叉腰,横眉竖目地瞪着他,“王八蛋莱斯·赫本!你竟然绑架我?!”
“就技术层面上来说,是的。”他居然还好意思对着她笑,还笑得性感得诱人。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她现在没有发春迷恋的心情,脸上满是怒气和戒备。“耍我很好玩吗?还是打算像猫捉老鼠那样玩弄一番之后,再赏我个痛快?”
“冷静点,听我解释。”他敛起笑容,温和道。
“我偏不冷静,你想怎样?”她已经受够了他霸道专制、自以为是的大男人行径。
不管他现在到底是要杀她还是救她,都无法抹灭他曾经亲手杀她的残酷事实。
对此,她一辈子记恨到底!
莱斯一如从前那般轻易读出了她的心思,低声道:“如果时光倒流,两年前我还是会选择开那一枪。”
她一震,背脊窜过冰冷恐惧,却怎么也敌不过心头那股深深划过的痛楚感。
是啊,她怎么会忘了呢?
她怎么还会天真的以为,自己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有多重要?
绝望的痛苦牢牢地咬住了她的四肢百骸,她只能选择封闭自己所有的感官知觉,把所有的情绪锁在心底最深处,一起沦落入最黑暗的深渊。
“其实想想……”管娃轻声开口,目光没有半点喜怒之色地注视着他,“你再也不能伤害我,因为两年前那一枪,你就已经杀死我了。”
莱斯身体一僵,脸色有些苍白。“你还没有听完我的解释。”
“你的解释不外乎,两年前你搞错了,误会了我是双面女间谍。再不就是那种好莱坞最爱演的动作大烂片剧情,有人要对我不利,所以你唯一保护我不受伤害的方法,就是先敌人一步杀了我。是哪一种?误会?还是烂片?”
他一时间无言以对。
“……那一枪,是经过精准的计算。”长长的沉默后,他终于低哑的开口,“子弹会卡在距离心脏下方三寸的肋骨与肋骨之间,看似严重得足以一枪毙命,但是你会活下去的。”
她应该要觉得好过一些,甚至是如释重负。
但是她为什么一点都不觉得他妈的好过?!
“你知道这两年来,每到阴雨天,我的肋骨、胸口就痛得像被人用扁钻硬生生凿开了一个洞吗?”管娃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叙述一件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
莱斯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
“两年来,我常常从恶梦中惊醒,满身冷汗,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的目光像是看着他,又像穿透了他,落在某个遥远的地方。“我梦见史塔利和莱德一遍又一遍在我面前倒下、死去,每一次我都来不及救他们。我还梦见你一次又一次枪杀我,不达目的,绝不停手。”
“女圭女圭……”他喉头严重梗塞住。
“我看了一年的心理医生,吃了快两年治疗恐慌症和抗焦虑的药。”她那娇媚的小脸面无表情,“任何一辆经过我旁边的汽车引擎逆火气爆声,或是突然在我身边燃放的鞭炮,都可以把我吓得无法动弹,因为我以为我再度中弹,并且死了。”
他脸上痛苦万分的自责愧悔之色,让她的报复心稍稍满足了些,但还不够。
永远不够。
“你让我不敢再相信任何人,甚至……”她用尽力气才制止自己说出底下的那句话——不再相信自己。
她不再相信自己还是那个有魅力、有自信,令人怜惜、欣赏,并且值得人深爱的管娃。
他就不爱她,不是吗?
至少,没她一直深信不疑地那么爱她。
他们的幸福婚姻只是建筑在沙滩上的虚幻城堡,很美,却脆弱得不堪一击,任何一个浪头打来,就足以毁坏崩塌。
她也不再相信这个世界是安全的,人们基本上是善良的——如果是你最信任的人偏要了你的命,那么,你还会对人性怀抱希望吗?
“对不起。”他低沉的声音听起来痛彻心扉。“当时,我只是想保护你,但万万没想到——”
深深亏欠懊悔的苦恨溢满喉头,莱斯再也说不下去、挤不出任何一个字眼来。
避娃面无表情,一动也不动。
这一生,她绝不允许自己再为他心软。
“现在,就让我们公事公办。”她冷漠地开口,“我只想知道两件事:一,我面临什么样的危险?二,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莱斯苦涩地凝视着她,好半晌才勉力振作起精神,嗓音充满压抑地缓缓开口。
“局里的内贼发现你没死,他势必会再度拿你来威胁我。”说到这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过这次我会把你牢牢带在我身边,我绝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一丝伤害。”
“如果阁下记忆力没坏的话,上次伤害我的人好像就是你,”她嗤地一笑,“你只要控制住那股朝我开枪的冲动就好了。”
“女圭女圭……”他脸上满是懊恼及悔恨,“我的确罪该万死,但是你能不能暂且先放下对我的怒气一分钟?”
“我可以忍到现在还没跳机,你就该偷笑了。”她脸上神色很难看。
“谢谢你,请继续对我保持这样的耐性。”他不禁松了口气,“我们会在我的地盘落脚。”
“什么?”管娃脸上掠过一抹不知是感伤还是恐惧之色。
“相信我。”
……妈啦,全世界她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他!
她不想知道他到底哪来通天本领调派到私人专机,是借的?租的?还是买的?反正跟她一点屁关系都没有!
她只关心自己这种囚犯般的生活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而且很可恶的是,莱斯居然把她安排住在他们家——呃,是他家隔壁另一栋白色大宅里。
“这不是那个臭屁维多利亚·波特她家吗?”管娃环顾豪宅大厅内部,对他皱眉头。
维多利亚的先生是某大企业主管,每次家里举办派对时,总爱带着高高在上、纡尊降贵的笑容送邀请卡过来,一边蔑视她的同时,一边用恨不得当场剥去莱斯衣服的垂涎眼光猛盯着他。
“波特夫妻『涉嫌』挪用公款加上投资失利,”他微微一笑,耸了耸肩。“上个星期售出房屋,搬走了,现在是一对同性恋人买下这栋房子。”
“同性恋人?谁跟谁?”管娃怀疑地瞅着他,再四下打量了很是眼熟的室内布置风格。
哼!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这就是你能想到的,对我而言最安全的住处?”她语气里掩不住浓浓嘲讽。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看你八成看过台湾七0年代的武侠剧。”她懒得再跟他五四三,迳自走向宽敞的餐室。“我饿了。”
“吃晚餐,好主意。”他跟在她身后。
避娃忍不住回头给了他一个冰冷得足以冻僵人的凌厉眼神,只可惜赫本先生皮粗肉厚神经坚韧,一点也不怕。
“我只会煮我自己要吃的份。”她打开冰箱,毫不意外地看见里面应有尽有。
他早把一切安排妥当,像是知道她一定会跟他回来,光想就让人不爽。
“我想念你的手艺。”莱斯浑身上下散发着雄性阳刚的优雅气息,就连状若闲适轻松地坐在长吧台前时,依然有着令人怦然心动的性感和危险。
避娃厌恶极了自己切菜时略显不稳的动作,可是又不想发泄般地猛剁,让他误以为他的存在,对她还有任何一丝残存的影响力。
——她在骗谁呀?
因为往日那种熟稔的亲密、火热感又回来了,如影随形在她每一个举手投足、每一次呼吸之间。
她没有在他炽热的目光下切到手指还真是奇迹!
“这两年来,我天天吃汉堡和三明治。”莱斯着迷地看着她在食物上施魔法,在理智尚未来得及管束前,月兑口而出。
她努力咬着下唇,强忍住那抹突如其来的心疼。
难怪他看起来瘦了好多。
莱斯看起来也很后悔自己提了这件事,沉默片刻,突然起身,“我去看看他们的警卫状况部署得如何了。”
“喂!”她握紧刀柄,恶声恶气的喊了声。
他一怔,回过头来。
“不吃干嘛不早点讲?害我切这么多菜,你是想我浪费食物,以后死了还得吃厨余吗?”她凶巴巴地瞪着他。
莱斯破天荒地有一刹那反应不过来,微张嘴巴的傻愣模样令她险些破功笑了出来。
“先说好,我这辈子永远不打算原谅你。”管娃眨眨眼,恢复冷冷的口气,“但是我也不想成天维持在暴躁发飙的状态,我还想多活几年,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就尽量维持表面的和平,有异议没有?”
“没有。”他直勾勾的眸光炽热得令她心脏乱跳。
“那你还等什么?”她重重哼了一声,继续低头切菜。“吃饭不用摆碗盘哪?”
“是!”他露出两年来首次出现的笑容。
避娃剁剁剁地猛切菜,生怕自己一时意志不坚,又被男色诱惑,会忍不住在厨房里就把他扑倒。
禁欲两年的恐怖副作用着实惊人啊!
话说回来……这两年,他呢?
像他这么一个精力如此旺盛的健康男人,怎么可能会整整两年都没跟人家“这样那样”过?
一想到他曾经跟别的女人翻云覆雨,管娃剁菜的动作更加用力了。
身为女人,她是不是可以很有guts的把灵与欲分开呢?
她的心气恨他到濒临爆炸的边缘,她的身体却极度不争气地疯狂渴望着他……不得不承认,她还是迷恋他性感阳刚的味道,贪恋他精实强悍的身体。
嘿,她可是身心正常的女人,又是嫁过人的,并曾经过了两年非常“性福”的夫妻生活,当然不能要求她像清纯无知女孩那样,只会睁着天真的大眼睛傻乎乎地望着帅哥,而不流口水的?
也许——只是也许——她可以尽情享用他的身体,但是绝不把自己的心交出去,再也不爱上他,那么,或者她就可以保护自己的心不再受到他的伤害。
可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