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沉重的脚步,黄律师回到事务所。
曲韶仪凄楚的泪颜在他脑海中徘徊不去,他长长地吐了口气。情比金坚却不能相守的真爱总令人不胜唏吁。
推开大门,尖锐的女音震得他耳膜隐隐作痛。
法务助理一看到大老板回来,忙将烫手山芋丢给他。
“大律师,江小姐吵着要见你。”
江思玮是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黄律师收起哀伤的心情,眼神瞬时间变得冷硬。
“江小姐,有事吗?”
“大律师,你可回来啦!”江思玮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我看到新闻快报,致宽死掉了。他的财产一向交由你处理。”
黄律师面无表情,在她对面坐下。
“我的认知和你不同,邵队长虽然身受重伤,但医院还没有发布死讯。”
“黄存德是他们两兄弟的克星,碰上他,致宽注定活不了!”
江思玮对邵致宽的痴爱迷恋,早已是过往,如今她心中只剩下恨和贪!就像没加盖的淡水河发出阵阵令人欲呕的臭味。
“说!钱在哪里?”
就算看尽世人贪婪的真面目,江思玮此时的嘴脸还是令黄律师感到齿冷,她等不及邵先生咽气吗?就这么急匆匆的算计他的钱了!
“什么钱?我不懂。”黄律师摇头,一问三不知。
江思玮揪住他的领带,凑上前道:
“你别想蒙我!致宽的钱在哪里?钱不会也被黄存德杀死了吧!”
“邵先生的钱与你无关。”黄律师抽回自己的领带,冷冷回答。
江思玮“哼”了一声,近在咫尺的黄律师看见她嘴巴里蛀蚀的臼齿,黄黄黑黑的丑恶模样,就像她的心一般狰狞。
“快说,钱在哪里?”
黄律师脸上浮现嫌恶的表情,讲出口的话越发不留情面。
“你是邵先生什么人?凭什么过问他的财产?”
江思玮眯起凤眼。
“黄律师,明人不说暗话,致宽唯一的亲人是我女儿,他的遗产都是邵语涵的。我是邵语涵的妈咪,在妞儿还没成年之前,她的财产由我来管理,把钱交出来!”
黄律师冷笑连声,讥刺地道:
“人心不足蛇吞象。邵先生已经分给你一块地和新台币两千万元,你还不知足吗?”
江思玮脸皮甚厚,脸不红气不喘地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那时候致宽还活着,现在他死了,不一样嘛!”
黄律师不客气地朝门边一指。
“江小姐,邵先生的遗产已经分配清楚,我可以告诉你,其中没你的分。”
江思玮几乎气炸了胸膛。
“我不信!致宽有立遗嘱吗?”
“有的。”
江思玮伸出手。
“拿来我看!”
“办不到!”
江思玮威胁道:
“黄律师,你不给我遗嘱,谁知道你有没有污了致宽的钱呢?别以为我不敢告你!”
黄律师修养再好,这时候也不禁恼了。
“江小姐,要告你尽避去告,我的所作所为于法有据,绝对没有犯法。”
“他当真没留钱给妞儿?他怎么能做这种事!”
江思玮皱眉思索。代书告诉她什么来着?妞儿有“特留份”什么东东的。可是,“特留份”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妈的!怎么想不起来呢?
黄律师冷道:“遗嘱是我帮邵先生草拟的,保证每个字都有法律上的效力,不劳你费心。”
“他到底有没有留财产给妞儿?”江思玮逼问。
“邵先生当然有留财产给邵语涵小姐。”
江思玮下巴一扬,得意的道:
“至少妞儿的部分,我要接管。”
黄律师哼道:“很可惜,还是办不到。邵先生已经另外指定他人为邵小姐管理财产,不敢劳你大驾。”
江思玮眼珠子往上一翻,气得几乎昏厥,咆哮道:
“他竟敢这么做!说!他把妞儿的钱交给谁?”
黄律师缄默不语。这是业务机密,他没必要回答。
江思玮想了想,心中已有答案,咬牙恨道:
“邵致宽,你好样的,居然把钱都留给那贱女人!”
他把妞儿的钱都交给曲韶仪!江思玮妒恨交迸,双目像是要喷出血来。想不到她又一次栽在那贱人手里!
她冲向门边,撂下一句。
“告诉那贱人,我饶不了她!”
江思玮一阵风似飙出去后,法务一个接一个从屏风后蹭出来。
“好凶的母夜叉,吓死人了。”
黄律师皱眉凝思,没听到属下的议论纷纷。
江思玮撂下狠话要“贱人”死得很难看,他该不该提醒曲小姐在意安全呢?
黄律师叹了口气,但愿邵先生安好无事,只要他活着,这些顾虑就是多余,也不乏人保护曲小姐和邵语涵了。
???
“致恺,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幽黑的暗室中,忽明忽灭的微光映出男子深达的五官,眉间带着淡淡的欣喜。
他含笑向大哥招手。
“大哥,好久不见了。”
邵致宽惊喜交集。致恺还是像从前一样温文尔雅,脸上永远挂着开朗的笑容,笑容中有阳光的温暖。
大喜若狂的他想奔去弟弟身边,问他最近日子过得好不好?可是,双脚却像绑了千斤重石,连一步也走不动。
“哥哥,过来啊!”邵致恺呼唤着,他的眼眶也湿了。
邵致宽使尽浑身力气,好不容易右脚可以抬高一小寸,他不胜欣喜,举步想往弟弟的方向走去……
“致宽,别去,去了就回不来了。”
不知何时,曲韶仪婀娜倩纤的身影在他背后出现,沉声阻止他前去会晤睽违已久的亲弟弟。
仿佛一颗炸弹瞬间在心口引爆,邵致宽承受不住地全身剧颤,眼前倏忽浮现曲韶仪雪白的瓜子脸。他心心念念的俏佳人!她来看他了!
然而,他在惊喜的激动之余,更压抑不住心头的不安——她愿意原谅他了吗?
他有千百句话想说,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满心想请求她原谅,却只喃喃道:
“韶仪,我……”
曲韶仪睁着一双明眸目不转瞬地望着邵致恺,眼神中充满了疑惧。
“致宽,不要过去。”
“大哥,你不过来,我要走了。”邵致恺的身影渐渐模糊,几乎不可见。
邵致宽左右为难。致恺与韶仪都是他最想见的人,他委实难以决定,该去弟弟那里、还是去韶仪那里?
沉吟再三,曲韶仪好不容易才原谅他,他不能放弃与她重修旧好的契机!错过这一次,不知何时才能求得她的谅解!
邵致宽问弟弟:“致恺,她也可以过去吗?”
“不行,只有哥哥能来。”慢慢的,连邵致恺的五官都看不清楚了。
曲韶仪绞着眉心,语带威胁:
“不准你去!你过去的话,我就不理你哟!一辈子都不理你哟!”
邵致宽拗不过曲韶仪,只好无奈地对弟弟道:
“致恺,我不过去了,我去韶仪会生气。”
邵致恺笑了,眨眼道:
“不来也好,大哥好像找到伴了。”
邵致宽温柔地望着曲韶仪,微笑点头“嗯”了一声。
“恭喜大哥,思玮和语涵就拜托您了。”邵致恺瞅了眼曲韶仪,轻声问道:“她也会好好疼爱语涵吗?”
邵致宽重重地点头。
“致恺,韶仪比我还爱囡囡呢!”
邵致恺潇洒一笑,笑容中充满感谢。
“很好,那我就放心了。大哥,我要离开了,这一别,可能再也不能相见,你请多保重。”
望着弟弟渐行渐远,邵致宽眼眶微湿,抱怨道:
“女人,为什么不让我去找致恺?他是我弟弟呀!”
靶觉身后悄无人声,他大惊回头,四周哪有半个人影?
人呢?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韶仪!”
???
“致宽,我在这里。”
曲韶仪握住邵致宽的大掌,心中喜悦已极,腮边却滚下两行泪水。
“谢谢老天爷保佑,你终于平安无事。”
这几句话虽然寻常,但话中充满了欣慰之情,邵致宽一听就知道她对自己十分关怀,心下大慰。韶仪还是在乎他的。
舍不得见她哭肿了眼,邵致宽想将心坎上的小人儿搂在怀里,浑身却使不出半点力气;想哄哄她,喉咙却像吞了木炭,干哑得发不出声音。
“我怎么……”
“嘘!别勉强说话。”
曲韶仪扶他半倚在枕头上,一匙匙地喂他喝水,像个细心的小妻子,尽心竭力地服侍生病的丈夫。
开水滋润了他的喉头,曲韶仪的温柔熨贴了他的心,邵致宽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原来她不只有扎痛人的尖刺,也有腻死人的柔情呵!
曲韶仪被他瞧得忸怩不安,白皙的脸蛋红到耳根子里,索性把汤匙扔在桌上,嗔道:
“看什么看啦!”
邵致宽忽然大叫一声,高壮的身子往后倒,双眼紧闭,开水全从抽搐的嘴角溢出,竟是连水也喝不下去。
曲韶仪大惊失色,担心地靠向他,颤声问:
“致宽,你怎么了?别吓我啊!”她着急不已。“医生,快来呀!”
病床上的邵致宽突然又出声,懒洋洋地道:
“女人,你叫谁来都没用,我的病只有你医得好。”
看到他邪气的眼神、邪气的笑容,发现自己受骗上当时,曲韶仪要躲已经来不及了,邵致宽饥渴的唇已袭上她的眼、她的眉……他深情的舌忝吻吸吮,双手始终稳稳地按在她肩上。
“你……骗人!”
曲韶仪的低喃随即陷入他缠绵的深吻,变成模糊不清的吟哦,直到快喘不过气来,邵致宽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亲吻,将她紧搂在自己怀里。
想不到他才刚从鬼门关前绕一圈回来,居然这么快就欺负人!曲韶仪气得伸指戳他胸膛。
“你、最、可、恶、了!”
邵致宽执起她的小手放在唇边亲吻,毫无悔意。
“谁叫你闯进我的梦,然后一声不响地溜走,害我担心的快死掉!”
回想起适才的梦境,他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如果他的魂魄不明就里地跟致恺走,只怕会永远醒不来吧,多亏韶仪救他一命呢!
其实,如果不是惦念着她、惦念着囡囡,他又怎么会有活下来的勇气与动力?
曲韶仪听得一头雾水,嘟嘴道:
“你在胡说什么呀?”
邵致宽低头凝望怀中的人儿,克制不住地又亲亲她的红唇。
“我说你刚刚救了我一命。”
曲韶仪困惑地凝住眉心。
“你讲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她疲累的小脸瞬间垮下来,难道歹徒把致宽的脑子打坏了?!
说吧!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终究要道歉的。
邵致宽深吸一口气,不太自然地开口:
“对不起。”
曲韶仪蜷缩在他怀中,惊诧地睁着圆圆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最鄙视女人的邵大队长跟她道歉?这真是太神奇了!
别扭的邵致宽将头埋在她的秀发之中,低声道:
“那天晚上,是我错了。”感受到怀中人儿的震颤,他更加拥紧了她。“不管有多好的理由,我都不该强迫你。”
曲韶仪鼓着腮帮子嗔道:
“你知道就好!”
邵致宽拂开她垂落额前的发丝,深情款款地瞅着她。
“原谅我,好吗?我保证绝不再犯。”
不早就原谅他了吗?否则又何必来医院守着他?
经历了五个钟头的生死煎熬,曲韶仪更加明白自己离不开邵致宽。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嘴里不承认,内心却好想他,白天也想他,晚上也想他,一直都想他。
想他的温柔,想他的霸道。有他在身边的日子,那么美好,那么心安!生命中少了他,就像忘了加盐的菜肴,一点滋味也没有。
饼去的事,就让它随风而逝吧!最重要的是现在、是未来呀!
曲韶仪将脸蛋贴向他的心窝。
“算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谢谢你。”
邵致宽吻了吻她光滑的额角。心爱已极的小人儿正密密的贴在他怀中,他的眼神不自禁掺进几许。
他多么喜欢韶仪全然臣服的柔媚风姿,可是,如果她是只靠男人喂养、和无行为能力划上等号的女人,他绝对不会爱上她。
他深爱的小人儿,是很坚强、很勇敢、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的聪明女子,却愿意与他共筑情缘,所以他珍惜。
这么轻易就原谅他,好像太便宜他了!
曲韶仪心有未甘地故意啃咬他的颈项。经过那个危险的夜,她不再是对男女情事懵懂无知的少女。纤手刻意在邵致宽胸上及腰侧撩动,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及申吟,她有扳回一城的快感,整颗心充满自得。
“女人,你在玩火。”邵致宽沉声警告。
曲韶仪主动将唇贴上他的,甜美的笑容说有多坏心就有多坏心。
“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把我怎么样吗?”
邵致宽浓眉一挑,手钻进她的裙底,轻抚着她大腿内侧敏感的肌肤,火热的唇报复性地嚼咬她的耳朵,笑声中充满魔魅的吸引力。
“我不能把你怎么样吗?你确定吗?”
“呃……”
曲韶仪摊软在他怀中,体内一波接连一波的情潮几乎将她淹没。
“别这样,被护士看到了多难为情。”
邵致宽叹息着放手。的确,此时此地万事不宜,他不能让演变成不可收拾的香艳画面。他忽然生起自己的气,假如不是现在这种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韶仪马上就是他的人了!
“睡吧!”曲韶仪替心上人盖好被子,温柔地道:“医生说你需要多休息,有事,睡醒再说也还不迟。”
邵致宽不愿合上眼睛,贪恋的目光缠绕在曲韶仪红通通的脸蛋。醒来后,她还会在他身边吗?仿佛读出他的问题,曲韶仪保证道:
“我不走,一直都在这里陪你。你快休息,才能快快好起来。”
邵致宽深深望着她,仿佛要把她的模样刻划在脑子里。
曲韶仪倾身亲吻他的双眼。“致宽,快睡吧,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可不是吗?该办的事情多如牛毛,不赶快好起来的话,谁去照顾囡囡呢?谁来对她做“坏事”?在她唇上偷得一吻。他一定要快快好起来才行!想着想着,他觉得头好重、眼皮好重,终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