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不吃的话,不用勉强他。”
一道圆润却显得淡漠的女音在门边响起,段巽乾抬眼探去,果真见着一张玉丽面容,然而她脸上却没有初见的柔媚笑容,反而冷漠极了。
她是水凝香吧?但……似乎有所不同。
“凝香,还不快过来见过段公子?”水老爷朝她招了招手。
“不要。”她想也不想地道。
水凝香倚在门边,水眸直睇着脸色不佳的他,依旧动也不动。
“你这丫头!”水老爷暗叹一声,将她拉到床榻边。“他可是你未来的夫婿,还不过来伺候他?”
“凭他?”水凝香挑高柳眉。
她缓缓眯起眼,仔细地打量他。
长得倒是挺人模人样的,两只眼睛、一个鼻子,还有一张嘴……不就是个人?
“凝香!”
水老爷赶忙要制止她的口无遮拦,却见段巽乾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彷若是在打量,又似出神。
“她就是令千金?”他低声问着。
“正是小女,她年纪轻、不懂事,你别同她一般见识。”水老爷打哈哈。
段巽乾挑起浓眉,噙着笑。
年纪轻?不懂事?
她都已经十八岁了,年纪岂会算轻?能够掌管一家酒场,甚至打理一家酒楼,能算是不懂事吗?
在他眼里,她已经算不上年轻了,况且她也十分精明。
倘若要水凝香作为段府的当家主母,依她的身分、脸蛋、生意手段……的确是没有什么好挑剔的,但是……她的性子怎么好似和他初次见到时有所不同?
在广场上遇见她时,觉得她一双大眼迷迷蒙蒙的,笑得可人令他出神,如今……她的目光凌厉有神,粉女敕的唇紧紧抿起,彷若见着他就多惹她心烦似的……
她居然让他吃了排头,这是不是表示她压根儿不想嫁他?
莫非他先前昏昏沉沉时所听到的一切,真的都是她说的?
其实退一步想,她会恼他也是情有可原,自己怪不得她,可她犯不着一副急着要赶他走的模样吧?
“在下段巽乾。”他轻声说道。
“我知道。”
哼!还需要他说吗?这个名字她已经听了十来年,早就滚瓜烂熟了,用不着他再自我介绍。
“尝了几杯青杏酒便醉倒,真是让姑娘见笑了。”
不能怪她,千万不能怪她,毕竟是他迟了三年才过府提亲,于是她态度冷淡,不想睬他,他都可以理解,绝不能怪她……
“知道自个儿没酒量,又何必一饮数杯?你该不会是想用这法子,好让我们不怪你为何三年前未过府提亲吧?”水凝香冷哼一声。
她不是很在意,但是遭人指指点点三年,那种日子也不是挺好过的。再说凭什么要她等他?而且一等三年音讯全无?
“我……”他微愕地睇着她。
他不都已经让着她了吗?她何苦说话咄咄逼人、毫不留情?
“别想赖在这里,明儿个天一亮,你就回杭州吧!”她迷人的唇瓣微掀,吐出淡漠且不留情面的话语。
段巽乾瞪大眼,不敢相信她居然要赶他走。
水凝香以为她还年轻吗?已经不年轻了,再过个两年,看看还有哪户好人家愿意迎娶她入门;如今他改变主意要娶她,她就该暗自窃喜了,居然还敢在他面前拿乔?是见他态度放软,故意欺他不成?
“凝香,你怎么说这种话?”水老爷歛下笑脸。“都多大的人了,说起话来笨嘴拙舌的,岂不是让人笑话?”
“让人笑话的是他!不过喝了几杯青杏酒便昏睡一天一夜,比咱们府里任何一个婢女都还不济,像他这种人,凭什么当我的夫婿?”水凝香忿忿不平地瞪着他,恨不得他此刻凭空消失。
他三年前不来,如今来了,以为她会乖乖顺从吗?
三年前,或许她会考虑出阁;三年后,他想都别想,谁不知道他贪图的是什么!
“你说这是什么话?你要让人笑我不会管教女儿吗?”水老爷气恼地吼着:“这婚事是你娘十八年前订下的,十八年后由我做主,你不能有意见,尽避准备出阁便是。”
“我不依!”她气得直跳脚。
“由不得你!”
“爹,你……”她怒瞪着段巽乾,恼他为何偏偏在这时候来,恼他既然三年前不来,现下为何又来了?
如果他一开始便不打算迎娶她,那就不要来呀!现下来了,却教她的命运落得如此乖舛……
“明儿个你带他到酒场走走,顺便到街上逛逛,近来不是有许多新鲜玩意儿吗?看是要去看戏、听曲,或是游湖都成,你得要善尽地主之谊,听见了没有?”水老爷再次搬出父亲的威严。
“不要!”她执拗地道。
避他都来不及了,还要她自投罗网,当她是傻子啊?
“由不得你说不!我决定好的事,不准任何人更改,现下给我回房去,早点歇息!”
水老爷也不管她到底依不依,把脸一别,睇向段巽乾,脸上堆满笑意。
“贤婿,用膳之后早点歇息吧,明儿个再请小女带你一游苏州城。”
段巽乾还来不及应好,便见水老爷推着水凝香往外走,而她还不时回眸恼怒地瞪着他。
“怎么会……”他疲惫地倒回床榻。
啧!怎会和他想像的南辕北辙,相差如此之大?
她该要回以一笑的,怎么从头到尾只见她既恼怒又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