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情形,只比楼下好一些,这儿的窗户、门板仍安然无恙,没被拆去充当柴火。
珠珠走上摇摇晃晃的阶梯,一路上心惊胆跳,走得格外谨慎。
阶梯布满尘埃,还坑坑洞洞,一踩上去就发出嘎嘎声,还猛烈摇晃,像是随时要解体,最后一阶还被她踩出个窟窿,要不是脚收得够快,肯定就要失足摔下去。
这样的阶梯还能走人吗?她身段纤巧,都走得战战兢兢,海东青高大壮硕,比她重了不知多少,木板竟还没被他踩断?难不成他上楼时,都是用轻功吗?
二楼的尽头,是一扇半掩的木门。
还没走到门前,里头已经先传出声音。
“进来。”
低沈醇厚的声音,即使隔着木门,也同样清晰有力。那听来十分耳熟,明显的是出於她未来三个月内的“主人”之口。
“你耳力倒是挺不错的。”她嘀咕着,伸手拍向木门,稍微用力的推开,把满腔的怨气都发泄在动作上。
奥、嘎、嘎吱——
啊?
上方的门闩,先是发出细微的惨叫,接着音量愈来愈大,频率愈来愈高,木门开始倾斜,在她错愕的注视下,整扇倒下——
轰!木门发出一声巨响,撞上地板,激出阵阵灰尘。
房内的海东青面无表情,深幽的绿眸,迎向门前目瞪口呆的小女人。
“开门时别太用力。”他为时已晚的提醒。
“门怎么了?”她还处於震惊状态,无法置信只是伸手一推,整扇门就倒地不起。难以想像,关外最大马队的拥有者,竟会住在这种地方,大姊不是说过,他是关外数一数二的富豪吗?
他耸肩。
“坏了。”
“为什么不找人来修?”
“修过了,你现在又把它拆了。”他简单的说道。
这项指控,让珠珠倒抽一口气,她冲进屋里,不服气的想开口争辩。
“喂,你别胡说,我只是——”话还没说完,眼前的景象,让她脑中一片空白,完全忘了自个儿要说些什么。
啊,他没穿衣服!
她贸然闯入,刚好撞上俊男出浴,庞大的身躯正坐在桧木浴盆中,黝黑的肌肤上,布满晶莹的水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耀眼。
海东青好整以暇的望着她,就在她错愕的注视下,继续悠闲的沐浴。那一颗颗小水滴,沿着他强壮的颈项,往下溜过宽阔的胸膛,再滑下纠结的月复肌——
意识到自己正盯着他的果身不放,她匆忙转开视线,怒火全被尴尬取代,女儿家该有的不自在,这会儿才姗姗来迟。
她贴着墙壁,咬着红唇,忍住拔腿逃走的冲动,像尊石像,僵在原地动也不动。
哗啦啦的水声,不断传来,半晌之后,海东青才开了口。
“你来迟了。”
她咬咬牙,在心里咒骂着,以为他话里有弦外之音。
“你等不及了吗?”她心头狂跳,嘴上却还要逞强,装作满不在乎。
“什么等不及?”他眯起眼睛。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小脑袋,柳眉扬起,凶恶的瞪着他。
“不用再装傻了,你我都是聪明人,你要我*服侍*你是吧?好,来吧,咱们速战速决。”想也知道,男人会向女人要求哪种“服侍”。
深幽的绿眸,眯得更紧了。
珠珠压根儿没有看他,她皱着眉头左顾右盼,发现墙边有张陈旧的雕花大床,而左墙下,则打了简单的地铺。
她再度吸气,凝聚勇气,迳自走到墙边,跳上空荡荡的大床,翻身躺平,紧闭起双眼,心中做好最糟糕的打算,准备从容就义。
好吧好吧,一人做事一人担,她可是钱府的三姑娘,当然有胆量收拾残局,扛下自个儿惹出的事,大不了就是让他吃了。
不过,就算是要“捐躯”,她也坚持必须在床上,绝对不要去躺地铺!
[你来吧!”她豪迈的说道。
没反应。
“我们连战速决,等你报仇了、满意了,我们就分道扬镳。”她继续说道。
还是没反应。
屋内寂静,就连水声也不见了。那高大的胡蛮,并没有如她想像的,火速跳上床来“报仇”。
要不是情绪紧张,她躺得太久,几乎就要睡着了。又等了好一会儿,海东青仍是毫无动静,她皱着眉头,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确定海东青还在屋内后,才又再度闭上。
敝了,他还在等什么、该不是还想玩花样,花费三个月整治她、玩弄她,等到人尽皆知后,再把她退货吧,“喂,你来是不来啊、”她不耐烦的问。“反正本姑娘虎落平阳,遭你要胁,注定要受你欺凌,大不了就是——”
“大不了就是什么?”那低沈的声音,靠得好近好近。
她睁开眼睛,赫然发现,全身赤果的海东青已来到床边,正撩开床帐,垂眼望着她,那双绿眸,在这么近的距离看来,更加的慑人。深幽难解的目光,令她心头一热,羞窘的心情,像小蚂蚁般爬上心头,令她万分不自在。
“你拿生意要胁大姊,不就是想要这个?”她硬着头皮,赌上所有的勇气,双眼固定在他脸上,不断考虑着,是不是该往下瞄,好一探究竟——
纤细的身子贴紧床铺,因为他的逼近,连呼吸都停止了。那高大的身躯仍滴着水,无限的热力辐射而出,近在咫尺的她只觉得全身发热,凤眼里盈满倔强,纤细的身子却泄漏了胆怯,在男性的威胁下轻颤。
只是,海东青没有面露喜色,反倒脸色一沈,眉宇之间浮现怒意。
“起来。”他猛然撤身,离开大床,彷佛对她没半点“兴趣”,就连声音也比先前冰冷,充满着恼怒。
咦,他要放过她?!
珠珠眨眨眼睛,半撑起身子,一手支着下颚,诧异的看着他。不知为什么,她的自动自发,似乎让他非常生气。
赌气的情绪慢慢褪去,她先确定安全无虞,这个胡蛮,似乎对她没什么胃口,才敢舒张身子,舒服的坐在床上,放大胆子瞧着他。
逃过一劫,虽然让她松了一口气,但是一想到,他竟对她的魅力视若无睹,她的女性自尊却又觉得有些受伤。先前在练功院里,她伸手模他,他一脸不悦,这会儿她跳上床,等着他享用,他也弃若敝屐,碰也不碰她一下——
淡淡的、几乎察觉不出的沮丧,从她心底悄悄溜过。
海东青背对着她,自顾自的穿起衣裳,结实的肌肉起伏着,动作俐落,丝毫不浪费时间。
穿好衣袍后,他才转过身来。
“拿来。”他冷淡的说道。
“什么?”
“我的腰饰。”
喔,她想起来了。
“我没带在身上。”她耸耸肩,蜷起腿儿,有些无赖的说道。
大姊把银刻腰饰搁在她的镜柏前,她一瞧见就有气,恼怒的扔到墙角去。但是过了一会儿,却又捡了回来,反覆看了很久。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大想扔掉它,反而找了个盒子,搁进里头锁好。
不过,她也不想还给他——
海东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扬,闪过一抹很淡的笑。“除了玄武道两旁,京城里还有哪里群聚商贾?”他不再追问腰饰的下落,换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她偏着小脑袋,想了一想。
“东市与西市里,各有四坊,四坊内又各有十六条街。天下各处,包含各省商邦,都齐聚到那儿去买卖交易。”她仔细的说道,从那双精光四迸的绿眸里,看见跟大姊神似的眼神。她认得,那是商人准备出手,好好大捞一笔时的眼神。
他沈默了一会儿,半晌之后才开口。
“准备出门。”话才说完,人已经跨开步伐,往外走去。
“去哪里?”她气愤他的霸道专断,不肯乖乖听话,仍旧抱着腿,缩在床上不动。
“上街。”
“要上街做什么?”她懒洋洋的问,故意躺回床上,发出好大的声音,想要激怒他。
“你只需要跟着我,不必多问。”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笑意。“还有,离开那张床。”他提醒。
“啊?”
还没有会过意来,身下的雕花大床,就发出嘎嘎的奇怪声响。紧接着——
轰!又是一声巨响,大床塌了。
※※※
可恶的男人。
看着西市那几乎看不见尽头的大街,珠珠发出疲累的申吟,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又看到旁边几条街里,还有几百间的店铺要走,她就双腿一软,几乎要软倒下去。
这男人也不知是哪里有毛病,不肯骑马、不肯坐车,非得要下来走路,然后一家一家的去询问价钱,还扔了本帐本给她,要她详细列下所有货品的价目,不得所有遗漏。
花费了五日,好不容易走完东市,海东青没有罢休,转了个方向,来到西市里,如前几日一般,把所有的物品价目全问上一遍。
珠珠走路走得脚疼,记帐记到手酸,全身的骨头,就像那楝破宅子里的旧家具,开始发出嘎嘎的惨叫。
这样忙上三个月,她非被折腾死不可!
从小到大,她总被人捧在掌心,宠着、让着、疼着,就连练武时,也被照料得仔仔细细,何曾被这么折腾过?
啊,该死,他又走进隔壁店家了!
红色锦靴重重的跺在地上,她在门口站定,不肯进去,小脸上漾着不悦。
“这条街上卖的是茶叶,店家们早有了默契,不做削价竞争,你就算问上一百家,价钱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她忍了好几天,终於再也受不了他这烦死人、累死人的“扫街”行动。
海东青睨她一眼,没有多理会,双手负在身后,转身走入店里。
见他说不听,珠珠再度跺脚,红唇紧咬着,心里却早已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她深吸一口气,平抚濒临崩溃的怒气,不情愿的跟了进去。
店家匆忙迎上前来,取来本季最好的茶叶,让海东青一一过目。他凝目敛眉,冷锐的目光扫过乌龙、香片、龙井、普洱等上好良茶,又问清楚茶种批价,之后才转头看向她。
“记下了?”他问。
珠珠紧握着笔杆,在心里诅咒他十万八千遍,然后才咬牙强扯出一抹假笑。
“记下了。”
“这是最后一家茶行?”
“对,最后一家。”
他眯起绿眸,若有所思,眸中光芒流问,有几分咄咄逼人。半晌之后,才又开口。
“陈梁记的乌龙批价多少?”
“一两八。”
“七贤茶庄呢?”
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用尽残馀的耐性,咬牙回答。
“一两九。”明明就说了,价格不会差到哪里去,他为啥还不死心?
“陇西茶园呢?”
“一两——”她蹙起柳眉,突然低下脑袋,翻阅着手中的帐簿。陇西茶园位在东市,三日前他们去问过价钱,她纪录在前几页。
陇西茶园的乌龙,一斤的批价只有一两五。
“差不了多少?”低沈醇厚的声音传来。
她倏地抬头,看见海东青微扬的眉,小脸瞬间胀红,找不到台阶可下,尴尬极了。
“这只是——”
“这就是生意。”他打断她,绿眸里的精光更亮。“只要有差,一分一毫都是差。”
珠珠收起帐本,懊恼的闭上嘴,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她从小就住在京城,还出生在商贾之家,拢握牡丹生意,满心以为自己早已模熟京城里的商场门道,万万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胡蛮的生意头脑可是跟大姊不相上下,她根本不是对手,反倒被上了一课。
掩盖在心头的怒气散去后,她总算明了,海东青提出条件,要她随身伺候,不是为了报复,只是为了生意。
他看上的,是她对京城各商号的了解,不是她的身子。他要的服侍,是要她像婢女似的,替他指点商号,再捧着帐本,像只跟屁虫似的,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柔软的红唇,被她咬得更红润。她突然觉得,自个儿被羞辱了。
钱家的五位姑娘虽然性子不同,但都生得花容月貌。她也知道,自个儿是美丽的,男人垂涎的目光,她更是早就习以为常。但唯独海东青,对她的美貌视若无睹,对诱惑免疫,就连她跳上床了,他都还能冷眼旁观。
敝了,他为什么对她的美色不感兴趣?莫非是嫌弃她不够温柔可人吗?
唔,其实,当然不是说,她想要这胡蛮对她感兴趣,她才不希罕他是不是对她感兴趣,她只是——
可恶!
一阵烦躁袭上心头,让她莫名躁郁,凤眼直瞪着身前那伟岸的背影,无法移开视线。
两人一前一后,穿街过市,默默无语的走着。无论走到哪里,哪儿的市集就陡然转静,所有的人都瞪大眼睛,好奇的盯着,有的人胆子大一些,还会远远的跟在后头。才走过几个街口,跟在后头的人,已经排了长长一串。
转入另一条街道,茶叶的香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书香。放眼望去,街道的两旁,林立着书店与墨刻坊。
珠珠走得头都发昏了,眼前的海东青,不知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害她煞不住脚,险些一脑袋撞上去。
“你搞什么鬼?!怎么要停下来也不说一声?”她伸手便挡,小手撑住他的后背,仰起小脸,不悦的抱怨。
海东青没有理会,绿眸看向前方,浓眉微扬,严峻的脸上难得的出现诧异。
由规模最大、设备最齐全的那间墨刻坊里,走出一个成年男子与一位少年。男人俊朗高大,少年则俊美潇洒,两人意态轻松,不知正在谈论什么,一瞧见海东青与珠珠,瞬间也愣住了。
男人是城东严家的长子严耀玉,少年则是钱家的独子旭日。
只见旭日笑容一僵,紧张的挥挥扇子,额上却不断渗出冷汗。
“三姊。”他唤道,收起扇子,礼貌的朝她点点头。
接着,他毫无预警的转身,拔腿就逃,活像背后有恶鬼在追着他。
珠珠动作也不慢,小手挥鞭,往前一抽。
“啊!”
大街上传来一声惨叫,接着人群主动分开,旭日的脚踝上卷了鞭子,被拖了回来,一身华贵的衣裳全抹了地,原本搁在袖子里的纸张,这会儿更是掉得满街都是。
“为什么看到我就跑?”她挑起柳眉,睨着狼狈不堪的弟弟。
“不知道,我的脚不听使唤啊!”他无辜的说道,慢吞吞的爬起来,压抑着再度逃走的冲动。
“你到西市来做什么?”她哼了一声,手腕轻抖,把鞭子收了回来。
“呃,来找严大哥商量,借他严家的墨刻坊一用。”
“你这会儿又印了些什么?”珠珠走到墨刻坊前,随手拿起一张油墨未乾的杂报。这弟弟搁着家里的事业不管,办了份杂报,每逢初一、十五出刊,专印些京城的文人轶事、商家要闻、官府新政等等五花八门的消息。
“唔——其实——呃,也、也没什么啦——只是写了一些三姊您的事情——”
旭日满脸尴尬,愈说愈小声。
春暖花开,按照惯例,是应该发售花季特刊,详列出京城内处的牡丹园,但是这会儿,特刊还没发,三姊与海东青的事就吸引了全城的注意力。他眼看机不可失,索性打蛇随棍上,挥手写了一篇文章,把来龙去脉仔细的说了个明白,小赚了一笔银两。
也难怪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根本就是旭日在推波助澜,把事情炒得热闹滚滚。
“销路怎么样?”她不怒反问。
“好极了!”他眼睛一亮。
前两日又推出新刊,销路好得离谱,自家墨坊的油墨都印得乾涸了,他连忙跑来严府,向严耀玉借墨坊。
放眼京城,也只有严家的墨刻坊,能临时应接如此大量的订单。再者,看在两家的“交情”这么深厚的分上,严耀玉绝对会出手相助。
“那好,我要拍成。”生气也没用,她务实的要求实质的补偿。“我六你四。”她补了一句,言明分配比例。
“不行,最多五五。”旭日哀叫,急着讨价还价。
她可不接受讲价!“你想挨鞭子?”珠珠威胁的问道,可不介意当着全城的面,赏他一顿好打。
姊弟二人忙着分银两,两个男人却杵在一旁沈默不语,一个面带微笑,一个莫测高深。
“海兄,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严耀玉勾着嘴角,露出和善的笑容,神态轻松,和煦温和,仿佛就连泰山崩於前,也无法改变那慵懒的微笑。
海东青点头,绿眸深敛。来到京城的这段时间里,他深居简出,只有极少数的人见过他的面,眼前的男人便是其中之一。
为了表现诚意,严耀玉除了派人送上详细的货表来,甚至亲自登门拜访,对交易表现得十分积极。
“希望海兄没忘记,严某很希望能跟你合作。”他的视线一转,看向一旁的珠珠,露出理解而惋惜的笑容。“虽然,我也看得出,你我合作的机会渺茫。”
正在谈话,街上的另一端传来骚动,神色惊慌的小绿,一路跌跌撞撞的奔来。
她抓着裙子,跑得飞快,在几步之外猛然停下脚步,身子却不听话的往前扑,砰的一声,整个人趴倒在地。
“三、三姑娘——”她疼得鼻尖发红,双眼含泪,却仍焦急的嚷道。“大事不好了,善通坊的长屋垮了,下头压了五、六个,工地上乱成一团呐!”情况紧急,她急忙来通报。
消息才一带到,原本围在一旁看热闹的人们,全都发出惊呼,接着开始议论纷纷,几个手脚比较快的人,已经拔腿奔向出事地点。
珠珠脸色一白,也想奔出去,但是才走没两步,纤腰上就陡然一紧,整个人又被拉回来,重重的撞上结实的男性身躯。
“你要去哪里?”他问道。
“善通坊。”她气急败坏的扔下答案,急着又想走,没想到腰上的箝制更重,让她无法月兑身。“你放手啦!”她喊道,想也不想的伸出手,抓住旭日的后脑,把弟弟惊慌的脸用力压向海东青。“我这会儿有事要办,不在的期间里,就由我弟代替。”
“你这三个月的时间都是属於我的。”海东青提醒道,仍旧没有放手,环住她柳腰的姿态,充满占有欲。
噢,在这紧要关头,他还要坚持留下她?他需要的只是向导,那么,是谁替他带路都没啥差别吧?
她气愤得想张口咬他,无奈情势比人强,他的力量好大,她根本挣月兑不开,只能站在这儿乾焦急。
“别急,我会先派人去处理。”严耀玉体贴的说道,一面举起手,召唤墨刻坊里的人,即刻去善通坊看看情况。
珠珠全身一软,那个“谢”字滚到舌尖,还没能说出口,海东青倒先替她拒绝了。
“不用了。”他淡淡的说道,简单的话语里,却深埋着几分微乎其微的敌意,绿眸里的神色,也比先前严厉。
“这只是举手之劳,算不了什么,况且,她又这么的担心——”
“她的事由我处理,不需要旁人操心。”这回,海东青的口吻更冰冷。
严耀玉挑起眉头,不再说话,心里已经有了底数,那抹挂在嘴角的笑,显得更莞尔了几分。
看来,那桩生意铁定是要落在钱府的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