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羿,停车!前面银灰色宝马里的那个老人就是东叔!”警车还没驶进货柜,眼尖的米兰就发现了东叔的形迹。
“好,米米,你的推测是正确的!”方羿风拍了拍米兰的肩膀,转动方向盘,警车一个灵巧地转身,堵住了宝马的去路。
瞬间,一辆接一辆的警车纷纷在东叔四周刹了车,警察们下了车,手执武器,把东叔和他的保镖们团团围住。
东叔驻着拐杖,颤悠悠地从宝马里走了出来,“小丫头,你果然大胆啊。”他缓缓地说。
“他的拐杖里藏着武器,大家小心!”米兰警告。
方羿风取出手铐,戒备地向东叔走去,“许乾东,你是本港20年前的通缉犯,现在更涉嫌一系列有组织犯罪以及蓄意伤害他人身体,你有权保持沉默,但……”
“行了行了,你就别说废话了,我许乾东叱咤江湖数十年,今天算是认栽了。”许乾东把手中的拐杖扔下,淡淡地说。
“魏泠岫在哪?”米兰急切地问。
“他?”东叔冷笑一声,扭头望着码头上一望无际的贷柜箱,不语。
“你、你把他怎么样了?”米兰一个箭步,扑到了东叔面前。
“哈哈哈哈……”东叔仰天狂笑,“你以为呢?小丫头,你应该感谢他,让你活了下来。多烧点元宝蜡烛给他吧,也许,他在下面会受用呢。”
“说,你把他怎么样了?”方羿风严厉地拽住了东叔的衣领。
“你问这丫头,她既然找到这儿来了,就知道,我把他怎么样了。”东叔似笑非笑地望着米兰。
米兰不寒而栗。她嘴唇哆嗦着,战战兢兢地问:“你把他放在货柜箱里了吗?”
“是的。”东叔哈哈—笑。
“哪一个?”米兰的心狂跳了起来。
“不知道。”东叔耸了耸肩。
“快说!”方羿风双眼一瞪。
“阿sir,我老了,记性不好。给你这么一吓,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了。这样吧,你们好好找找,这里不过是万把个货柜箱,要找,应该不是很难的。不过,魏小子能不能等,就不知道了。”东叔双手一摊。
“阿羿!”米兰紧紧拉住了方羿风的衣袖,惶恐之情溢于言表。是啊,这里是全世界最大的货柜码头,而且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魏泠岫能撑到他们找到他吗?
“别担心,米米。”方羿风友爱地拍了拍米兰的手臂。话虽如此,他的心还是一个劲地往下沉,“马上调警犬过来,现在大队人马跟我去找,剩下的人继续审问许乾东!米米,你留下,放心,用不了五分钟,我们就可以送魏羚岫到医院去的!”方羿风说完,带着警员,飞快地向附近的货柜箱跑去。
米兰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一个劲地祈祷:魏泠岫,你撑着点啊……
“呵呵……”东叔望着米兰失神的脸庞,惬意地笑了。
这毛骨悚然的笑声反而让米兰镇定了下来。她恼火地望着东叔,这个老狐狸!她在心里狠狠地骂着。蓦地,她眼前一亮:东叔的宝马为什么是车头向着货柜码头?按理说,他若是已经把魏泠岫锁进了货柜箱里,准备离开,应该是车头向外才对啊……
米兰探头看了看宝马车内,什么都没有,她又围着宝马慢吞吞地转了个圈。
“丫头,没见过宝马车吧?”东叔戏谑地说。
米兰猛地抬起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圆圆的杏眼里闪过一道睿智的光。
东叔愣了一下。
米兰站直了身体,缓缓对东叔说:“把车尾箱打开。”
东叔脸上一点反应都没有,“可以,不过给我搜查证啊。”
“哼!”米兰猛地在路旁拾起一根铁杆,用力撬起了宝马的车尾箱。
“米小姐,你冷静一点!”旁边的警察赶紧上前拦住米兰。
米兰不理,她用力地撬啊,撬啊……
“啪”的一声,车尾箱打开了。蜷缩着身体、双目紧闭的魏泠岫出现在米兰面前。他的全身都是血,惨白的脸颊上有着一块几乎干涸的血渍,更加触目惊心。
“快叫救护车!”米兰狂叫。
“搞什么啊……”米枫桦火烧火燎地跑到手术室前的等候厅里,大着嗓门不停地喊,“我不过是把阿光的骨灰送回他老家去,才走了几天,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完了、完了,我对不起阿光啊……小米儿,你搞什么啊……”
“爷爷!我也不想的!”米兰大吼一声,“你别对我嚷嚷,我心里也很急……”说着说着,她的嘴巴扁了起来,泪珠簌簌地落了下来。
“啊……”米枫桦怔住了。上一次米兰哭的时候,还是个孩子。
“小米儿……”他伸出双臂,把米兰揽在了怀里。
“呜呜……爷爷,别对我嚷嚷……”米兰哽咽着,把头埋在了米枫桦胸前。
手术室的门开了,一个护士急急忙忙地走了出来。
“护士,怎么样了?”管家老李赶紧迎了上去。
护士神色凝重地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转身小跑着走开了。
米兰双腿发软,靠着爷爷米枫桦的支持,才勉强站立着,“爷爷,怎么办啊……”她带着哭腔说道。
米枫桦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老李显得最镇静。他拍了拍米兰的肩头,“孙少女乃女乃……啊,不,小姐,撇开我家孙少爷身体一贯很好不说,他的意志力也很强的。你要对他有信心。”
“可是我……”米兰一个劲地流眼泪,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门大开,一辆轮床推了出来。米兰猛一抬头,只看见魏泠岫脸上戴着氧气罩,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他还活着。
“呼……”米兰松了口气,眼泪却是流得更肆意了。
“医生,他怎么样了?”老李赶紧迎了上去。
“失血过多,性命是保住了。”医生疲惫地说,“不过……”
米兰的心随着医生的“不过”两个字提了起来,她攥紧了米枫桦的手。
“不过他的手臂情况很差。虽然我们把他的手臂接了回去,可是情况不容乐观。我们尽力保住他的右手,再观察几天。但是你们要做好截肢的准备……”
医生的声音在米兰的耳畔渐渐远去。似乎有一把刀刺进了她的心房,正用力地剜着她的心脏。
“呼……呼……”米兰艰难地喘息着,踉跄了几步,重重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兰……”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里轻轻响着。一个接一个的画面在米兰眼前闪过:那一串彩钻脚链正躺在魏泠岫手心里,他轻轻地拿起脚链,套在米兰的脚踝上;熟睡的魏泠岫无意识地伸出右手,缓缓搭在了米兰的手背上……
她误会了他,她骂他是败类……可正是这个人救了她。曾经,她因为“泠岫”这个名字就轻易地爱上了他;过去陷入离婚战争的一段日子里,即使怎么她也不承认,米兰对魏泠岫那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依旧无法忘怀;现在,她更爱他了,爱到心疼、爱到要崩溃……
“兰……兰……”魏泠岫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地响着。
“别叫了!”米兰抱着脑袋,哭喊出声。
正在解释病情的医生抬起头,“太太……”他走了过来。
“别叫我太太!我不是他太太!呜鸣,我不是!”米兰泪流满面。
“小米儿。”米枫桦也走了过来,手搭在了米兰肩上。
“别碰我!”米兰神经质地跳了起来,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哎哟!”有人与米兰撞了满怀。那人揉了揉胸口,龇牙咧嘴地说:“米米,你的劲可真不小哇。”
神思恍惚的米兰这才认出,来人是她廉政公署的同事苗大伟,“你来干什么?”她哑着嗓子问。
“代表廉政公署来探望魏先生啊。”苗大伟不好意思地说,“谁叫我们一开始就上了许乾东的当,冤枉了魏先生啊。现在情况怎么样?”
“他、他、他……”米兰发着抖,说不出话来。
“他不会死了吧?”苗大伟口无遮拦地说。
“乱讲!”米兰用力打了打他的嘴,“他没死!”
“哇,魏太太,别紧张嘛……”苗大伟揉了揉疼痛的嘴巴,“没事就好,呵呵,这下子你该安心了吧,你老公真不错,又有钱又是个正直的商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你混蛋!”米兰又气又急,连连跺脚,“他的手快没了!呜鸣……这都是我害的!都是我!”
“啊?”苗大伟望着哀哀哭泣的米兰,手足无措。他对女孩子的眼泪最没辙了,“米米,你别哭啊,活着就好。你想想杨过和小龙女,杨过不是也没了手臂吗?嗯……虽然你不算顶漂亮的那—种,可努力一点,勉强还是可以当个小龙女的,最重要的是你的杨过老公喜欢嘛……”他没头没脑地说着。
“你胡说什么呀!”满脸眼泪鼻涕的米兰呆呆地望着苗大伟。
“是啊,我在说什么呀。”苗大伟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可是,米米,”他脸色变得认真了,“我听了发到你手机上的录音。许乾东不是说了吗,要在魏泠岫的胸口打一枪,然后把他锁进货柜箱里。客观来说,即使你不在那里,魏泠岫没有替你挡那一剑,他也许还是会受伤;也许伤得还会更严重。你不必这么责备自己的。”
米兰用力地喘着气。苗大伟的话不无道理。可是,这样她就能给借口自己,不责备自己了吗?
不行,她做不到。眼前,魏泠岫全身是艳红的鲜血,一双清澈的眼睛盯着她,“走!”他在用眼睛说话。
灼热的泪水凝在眼眶里,眼眶里盛不下了,顺着脸颊滑了下来。米兰的眼睛被泪水刺得生疼,可是她就是无法不流眼泪。
“米米,别哭了。”苗大伟笨拙地搂着米兰,“听我说,好好陪着他,我帮你跟主任请了假,明天我们不是要去上海出差吗?呵呵,看,我多仗义,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你呀,就安心当照顾丈夫的好太太吧!”
“对啊,明天我们要去上海取证。”米兰恍惚地呢喃。
“其他的一切你都别理了,交给我!”苗大伟昂首挺胸,拍着胸口。
“我们一起去!”米兰大声地打断了苗大伟的自吹自擂。
苗大伟愣了,“可是……”他指了指医院里面。
“什么都别说了,我要去!我们一起去!”米兰抓住苗大伟的手,急切地说。她不能再呆着这里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魏泠岫失去他的手——他温暖的手。
一天后,上海。
手机铃声响了,望着车窗外发愣的米兰吓了一跳,她匆匆取出手机,连看都没看,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小米儿,是我,爷爷!”米枫桦的声音从香港传来,“你是在给我搞什么鬼?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一声不吭跑去上海出差?!”
“爷爷……”听到爷爷的声音,米兰全身僵硬。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别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吧?是不是魏泠岫他……她打了个寒战。但愿爷爷只是打电话来骂她一顿。
“算了,现在没空浪费时间!”米枫桦气鼓鼓地说,“泠岫高烧不退,右臂手术不太成功,上臂肌肤现在发蓝,医生建议重新截肢,否则有生命危险。米儿,你觉得怎么样?”
天哪……米兰的手心冒汗了,“我……我……关我什么事?”她颤抖着说。
“不关你的事?!米兰,在法律上,你还是魏泠岫的妻子!”米枫桦的声音严厉起来了。
“别问我!我不知道!”米兰“啪”的一下把电话合上了。
旁边的苗大伟莫名其妙地望着米兰,他小心翼翼地问:“米米,没有什么事吧?你要不要回去?”
“不用!我不回去!死也不回去!”米兰一个劲地嚷着。
几乎是马上,手机又响了。米兰看了看来电显示,又是爷爷。她如避蛇蝎一般,把手机扔到车子里的另一头,双臂抱肩,剧烈地发着抖。
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可米兰就是不接,但是她也不关机,就让电话那么响着。她怕接电话,却又怕电话不响。如果电话不响了,是否就意味着魏泠岫已经……
于是,米兰的手机响啊、响啊,一连响了8天。苗大伟开始嫌她的手机吵得慌,屡次要替她接电话,她不让,把手机调成了震动。一旦手机震起来了,她就感到踏实点。
第九天开始,米兰的手机不震了。这下,米兰开始害怕了,为什么他们不来电话了?魏泠岫还好吗?是他已经好起来了,还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能拼命地工作,逼着自己忘怀。然后,越是想忘,越是难忘。脚上的那串彩钻脚链时刻都在提醒着她魏泠岫的存在;而魏泠岫的形象总是出现在她脑海里,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轻轻用那只右手执起她的手。
又过了7天,距离魏泠岫出事已经半个月了,米兰已经陷入了绝望的状态。手机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再也无法沉默下去了。这天,她折腾了很久,想了半天,终于冲进了苗大伟的房间,抓着他的领口,疯疯癫癫地说:“帮我打个电话!”
正躺在酒店舒适的床上看电视吃零食的苗大伟莫名其妙地问:“打什么电话?”
“我的电话!”米兰猛地从口袋里取出手机,递到了苗大伟的眼前,几乎要打到他的脸上了。
“哇,米米,我是问,你要打到哪里去?”
米兰瞬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强硬的语气变了,她小声抽噎着,“帮我打个电话给我爷爷,问问他魏泠岫到底怎么了。求求你,帮帮我……”
“呵呵……”苗大伟笑了。
“你笑什么?”米兰恼火地望着他。
“笑我未卜先知,提早替你把电话打了。”苗大伟得意洋洋地说,“自从你来这里的第一天,我每天都替你打个电话回香港问问魏先生的情况。放心吧,大概8天前,医生说他的烧退了,虽然人还是很虚弱,不过,他的手臂是保住了。”
米兰的第—反应是想哭——放声大哭,可是她却别别扭扭地笑了,笑得一脸眼泪,“坏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没问啊。”苗大伟促狭地眨眨眼。
“你……”米兰作势要拍他的脑袋。
“哈哈,告诉你吧,我可是怕魏先生突然死了,你这家伙正常起来的时候追悔莫及,恨自己没有及时回去,到时候找我撒气怎么办?”
米兰又骂又笑,追着苗大伟就打。
“哈哈……”苗大伟躲闪了一阵,温和地说,“米米,说真的,你不应该来上海的,现在是他最需要你的时候。”
“可……可我害怕看到他没有手的模样!我更害怕看到医生用白布单遮住他的脸!”米兰的小嘴扁了扁,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苗大伟愣厂一下,摇了摇头,“女人啊……”
“呜呜,怎么办,大伟,我忽然很想去看他了,鸣呜……”米兰放声大哭。
“女人啊……”苗大伟的头摇得更厉害了。;米兰一边擦着眼泪鼻涕一边拿起了房间里的电话,“喂,请问晚上还有没有到香港的飞机?还有啊,那最快的一班还有机位吗……”
“唉,女人!”苗大伟瞠目结舌。
凌晨三点多,米兰回到了香港。
机场外,她截住一辆计程车。现在天都没亮,医院是进不去了,还是先回家吧。她把地址告诉了司机,就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半个月,她没有一天晚上能安然熟睡的。
“小姐,到了!”司机叫着。
米兰睁开了眼睛。打开车门,一阵海风吹来,她的睡意顿时被赶跑了不少。
“司机,你为什么载我来这里啊?”米兰惊讶地问。
“小姐,是你自己说要来浅水湾的。”司机一头雾水。
“是我说的吗……”米兰仔细回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真是见鬼了,她居然迷迷糊糊地把魏泠岫的别墅当成是自己的家。
“小姐,你还没给车钱。”司机提醒着米兰。
“哦……”米兰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你再载我到……”她一边说手指一边下意识地模着手提包里的钥匙。
对了,之前忘了把魏泠岫别墅的钥匙还给他,现在别墅的钥匙还在自己身上。蓦地,米兰改变主意了。她取出车钱,给了司机,提着自己的行李打开了别墅的大门。
别墅漆黑一片,老李应该是在医院里照顾魏泠岫吧。米兰在黑暗里环顾着别墅,—种久违的亲切感油然而生。她没有开灯,随手把行李扔在地,顺着楼梯走到了卧室。
卧室门一拧就开了,由于窗帘的缘故,房间里更黑,还有着一股淡淡的不知是什么的味道。也许是太久没人住,老李又没空打扫吧。米兰—点也不介意。她凭着印象,模索着走到床的右边——她常睡的那一侧,和衣躺下。
顿时,安逸感包裹着她全身,她似乎可以感觉到躺在她身边的魏泠岫的气息。米兰笑了,她合上眼睛,左手下意识地向左伸展着……
左手突然触模到了什么,米兰猛地睁开了眼睛。床上躺着—个人!
“什么人?!”她严厉地叫着,迅速打开了台灯。
舒适的水床左侧,一个睡眼惺忪的男人眯缝着被灯光照花了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米兰。
米兰呆了两秒钟。倏地,她尖叫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两句一模一样的话同时响了起来。
“哎呀,你别问我啊,先回答我!你不是应该在医院的吗?你跑回来干什么?伤口恶化了怎么办?快点回去……”米兰连珠炮似的发作了。
床上的男人——魏泠岫轻声说:“我回来好多天了,医生也同意的。在医院里我睡不好。”
“你……你怎么这么任性啊!”米兰月兑口而出。她胆怯地扫了一眼魏泠岫的右手,“它……它还在……”她没头没脑地说。
魏泠岫顺着她的目光,总算领悟到她的意思。他淡淡地笑了,“它一直都在。”
魏泠岫的声音很轻,应该是重伤后身体虚弱的缘故吧;米兰现在也弄清楚了刚才她闻到房间里的那股说不出的气味其实是魏泠岫身上的药味。借着灯光,她细细打量着魏泠岫的脸:即使是橘红色的灯光都不能为他的脸颊增添一点血色,魏泠岫还是那么苍白,她几乎都可以看见他皮肤下的血管了;他的眉宇间有着无法掩饰的倦意与病容,双目下有着两抹青晕,眼角轻轻耷拉着,没有什么神采……
此刻的他,看起来很脆弱。看着看着,米兰的鼻子发酸了。过去意气风发、沉着冷静的魏泠岫已经不见了。
“兰,你不是在上海出差的吗?”魏泠岫问。
“我……我来看你啊,你没事了,我就来看你。”米兰垂着头,平淡无味的声音陡然急促了起来,“你吓死我了,我好害怕你的手没了,我更害怕你就这样死了……”她的声音突兀地停住了,一道清泪滑落腮边。
魏泠岫注视着那一滴泪,带着血丝的眼睛瞬间变得清澈明亮,“有什么好害怕的,我不过是断了手……”
“别说了,我好害怕!你不懂的,我真的好怕!”米兰大声抽噎起来,丝毫不理会平时倔强的形象荡然无存。
“所以你逃开了,傻女孩……”魏泠岫低声笑了。他吃力地想支撑起身体坐起来。
“别动!”米兰赶紧阻止。她凑了过去,心惊胆战地仔细端详着他包扎得很好的右手。
看上去和以前一样。米兰伸出手,轻轻用手指碰了碰魏泠岫的中指。
蓦地,魏泠岫右手的手指慢慢合拢,轻轻捏住了米兰的手指。
“啊……”米兰惊叫一声,“你的手能动!”
“嗯。”魏泠岫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缓缓说,“这下不害怕了吧?”
魏泠岫手上的温度从米兰的指尖传来了她的心田,她的眼泪肆意地流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米兰抹了抹眼睛,留意到魏泠岫脸上的倦意越来越盛了,“啊,我下去了,你好好休息!”她赶紧站了起来。
“别走,在这里睡吧。”魏泠岫用眼睛示意床的右边。
“这怎么行?我会让你睡不好的。”
“不会的。”
“我怕我会压着你的手!”
“不怕。”
“不行啊,我……”
“陪陪我,在这里睡吧。”魏泠岫给了米兰一个满是倦意的笑容。
米兰望着他的脸。魏泠岫还是魏泠岫,依然喜欢别人服从他的意愿。可是这一次,她不想拒绝。她犹犹豫豫地说:“要不你挪到右边来?我真的怕一个不小心,碰到你的右手啊。”
“你绝对不会的。”魏泠岫露齿一笑。
他的笑容温暖和煦,像阳光一样。米兰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明亮的笑脸,看着看着,她不觉得痴了。
“兰?”魏泠岫低声叫着她的名字。
米兰没有再犹豫,轻手轻脚地在魏泠岫身边躺了下来,顺手想把灯关了。
“别关。”魏泠岫制止了她。
“不行,你必须马上睡觉。”米兰没有妥协。
“那……那就15分钟,开15分钟灯吧。”
魏泠岫的口气听起来像是耍赖,米兰的心弦被拨动了,原来,他也可以这么可爱。她抿嘴一笑,“好吧,就15分钟。”说完,她躺好了。
“兰,把头扭过来,我想看看你的脸。”魏泠岫低声说道。
“啥?”米兰的脸上染上了红晕。但她还是扭过了头,面对着魏泠岫。她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睛,只好低垂着眼帘,视线落在魏泠岫的领口上。
几乎是立刻,魏泠岫的气息变沉了,胸口有节奏地起伏着。米兰不由得抬眼看了看他:魏泠岫闭着双眼,平缓地呼吸着,沉沉睡了。
“还说15分钟,不到15秒钟就睡着了。”米兰微笑着自言自语。灯还亮着,她没有马上关,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魏泠岫的脸——她忽然发现,她自己也很想看看魏泠岫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