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快点好不好?”
“不是走快就好,而是要问到底有没有走错啊,妳别急着乱走,等会走错路,又白白耗费了一日的时间。”
他言之有理,让采花坐了下来,自从他们在客栈不期而遇后,段文庆说他也暂且想不出要做什么,不如就陪着她一个弱女子往山西而去,以免她遭遇危险。
而且段文庆真的很厉害,自从他陪她赶路之后,他们都没走错路过,比她所想的更早到达山西,只不过山西城镇甚大,她也不知于水荷的姨母嫁给谁,只知道她姨母的闺名叫珍美,姓陈。
但闺名大多只有亲属知晓,所以实在很难找人,连段文庆也在询问时碰了不少软钉子。
“只有陈珍美这名字的线索吗?有没有她的夫姓?”
“我哪知啊,小姐自己都搞不清楚了,我怎么会搞得清楚。”
她说这是实话,于水荷恐怕自己都搞下清楚,她还是听别的奴仆闲谈时说的,要不然她也不知小姐在山西有个姨母。
“况且她亲娘过世后,后娘进门,有次她姨母来,都闹得彼此很不开心,后来她姨母就渐渐不爱来。”她解释着自己为何也搞不清楚,“她们闹得不开心,是小姐很小的时候,我还没当小姐的婢女,自然就更不清楚,一切都是听别人说的。”
段文庆似乎头痛起来,他望着她无奈一叹,“这样很难找。”
“反正她姨母似乎嫁得很好,应该是嫁给这里的富豪吧,我们专找些大户人家问问。”
似乎也别无他法,他只好去问这里的居民,问了一会,才知这里的富豪以梁员外最有钱,再来是陈员外。
既然她姨母姓陈,料想不可能嫁给同姓,只好硬着头皮,问了梁家的路,往梁家那里去。
走到了人家指路的地方,采花最先发出惊呼声,“哇,他家门在哪里啊?好长的墙。”
“听说山西以经商的商人闻名,料想这位梁姓商人很会做生意,才能日进斗金,拥有这样的房子。”
房子宽阔,并且有人看守,看起来倒像个官府,而不像民家,可想而知梁家的势力在这一带应该不小。
走到了门前,段文庆要采花先在一边待着歇脚,他先去探消息,便自行走向守卫说明来意。
那守卫虎背熊腰,但是为人还算和善,摇着头道:“我家夫人的旧姓是姓陈没错,但是从没听过老爷唤她珍美,更何况我家夫人现在人不舒服,不见外客,也没听过有什么外甥女来投亲的。”
“因为我们有很重要的事,可否请你们夫人见我们一面?”
一听他要见夫人,那守卫对段文庆的请托开始不耐,“就说我们夫人这些日子病了,不能见客,你们别想打扰她。”
段文庆在门口与他说了一会,他就是不肯让他们进门,采花在一旁等得烦躁,急忙从歇脚的地方走过来,问道:“我们只是跟她说两三句话,确定一下她是不是我们想要找的人而已,有这么麻烦吗?”
她不走过来说话还好,一说话,那守卫吓得满脸青白,好像想叫,又像叫不出来,浑身直发抖。
段文庆见他情况有异,扶住他的肩膀道:“这位大哥,你怎么了?”
守卫比着采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他比着她的手指剧烈的颤抖着,接着话也没说的冲入屋内,让段文庆跟采花愕然不已的留在原地。
“这、这怎么回事啊,我今天是披头散发,还是长得像鬼?”
段文庆也不解的转向采花,见她眼眸如春花开放,看起来跟往常一样娇美可爱,并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连他也不晓得为什么那守卫震惊得像见到鬼一样夺门而入。
“我也不知道,情况好像有点古怪。”
他这话才刚说完,里面传来咚咚作响的脚步声,像是有大批人马走出来,那声音大得让采花跟段文庆面面相望,两人都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何事。
带头出来的男子,脸上蓄了一些胡子,有些年纪,他跟着家仆一起奔出,家仆盯着采花,互相交头接耳,那带头出来的急忙向段文庆躬身道:“这位公子、姑娘,里面请,我是梁家的总管,你们唤我梁总管即可。”
段文庆也不知他们为何明明之前不肯让他们进入,一见采花之后,便大批人马出来迎接他们,但他仍简单的说明来意。
“是,我们夫人的确旧姓为陈,也的确有个姊姊年少过世,独留一个独生女,但近来没有人来向我们投亲。”
梁总管虽向段文庆说话,但是他的眼神一直盯着采花,段文庆觉得他的眼光不正常,不由得心里微怒,他不喜欢他看她的眼光,一点也不喜欢。
他立刻站到采花面前,挡住他的视线,不悦道:“既然没人来投亲,可能我们是找错了,告辞。”
他转身就要离去,梁总管惊慌了,知道他不悦是因为他盯着采花看,立刻解释,“这位公子稍待,我无礼盯着这位姑娘看,不是有非份之想,而是因为这位姑娘是我们夫人的救命仙丹。”
采花一脸怪异的比着自己,什么时候她变成仙丹了?
段文庆也停下脚步再度转过身,看着这位总管。
见两人停下梁总管立刻道:“我们夫人独有一位女儿,但是前两年发生了些事情,所以病逝了,夫人得了心病,一直治不好,这一两日病得重,大夫说是心病,无药可医,这位姑娘的容貌十分像两年前病逝的小姐,可否请这位小姐入内,跟意识不清的夫人说话,劝她要好好保重身子?”
段文庆不太相信,但是眼见这些仆役婢女聚集在一起,都盯着采花看,情况确实有异,况且骗他们,对他梁家也没任何益处,他只好推推采花说:“进入试试吧,总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采花也半信半疑的入内,因为段文庆一直在她身后,所以她并无惊惧,入到一间闺房,里面充满了难闻的药味,病床上躺着一个中年女子,她看起来憔悴不堪,似乎病得非常重。
“我要对她说什么?”采花六神无主的望着段文庆。
段文庆望向梁总管,他轻声道:“不论夫人说什么,妳安慰她就对了。”
梁总管走到病床前,红了眼,似乎也不舍自己的夫人病重,他小声说:“夫人,那个小姐……小姐来见妳了。”
梁夫人忽然睁开了眼睛,她的眼里充满了泪水,频频叫唤,“蝶玉、蝶玉,都是娘不好,都是我不好,所以妳都不肯来看娘,连梦里也不让娘见妳一面,都是我不好,才害得妳……”
她一边说自己不好,一边捶着自己的胸口,悔恨万分的唤着女儿的名字,采花往前,握住她病弱的手,安慰她道:“娘,妳没什么不好,是我不好。”
梁夫人听她这么一说,眼泪更有如泉涌一般,哭到几乎要断气,接着遽咳起来,梁总管吓得赶快去叫大夫,采花跟段文庆只好出去门外。
眼见仆役、奴婢个个在门外探看,段文庆忍不住道:“这梁夫人好像很得下人的心,妳看她病了,这些仆役都很担心她。”
“嗯,她看起来满慈善的,下晓得怎么会病得这么严重?”
他们两人交谈时,大夫已经入内诊治后出来,梁总管眼眶红红的抹着眼说:;担逗里走,老爷想要见你们。”
段文庆、采花跟着他走到一处偏厅,梁总管开门后,只示意他们进入,他们进入后,门就被关起,只独留他们两人,面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老人见到采花,似乎很激动,但他好像不容易展现自己的感情,只沉声开口,“请喝茶。”
空气中一股很严肃的感觉直扑而来,采花被这股感觉逼得喝不下茶,段文庆比她镇定多了,他喝了茶,说出了来意。
听完,梁镇辉点点头,“我家夫人的确有个外甥女叫做于水荷,她每年托人寄送东西给她,但是总被退回,再加上她生了蝶玉之后,蝶玉的身子不好,无法远行,她也只好留在家里照顾,因此也无法去探看水荷,但是近来并没有听说外甥女来此寻亲投靠。”
采花听他这么一说,证实了这里的确是小姐的姨母家,但是过了这么久,小姐还未来这里投亲,不知她是不是途中发生了事情。
“怎么办?小姐没来,我应该去找她,她不晓得发生什么事情?”
段文庆了解她的慌急,于是道:“既然于小姐没来这里投亲,可能是中途发生了什么事,那我们就告辞,先行探寻……”
他还未说完,梁镇辉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不妨在这里暂住,我会派遣人手,去寻找于水荷的消息。”
“这怎么好打扰,我们……”
梁镇辉激动的扬高音调,“请你们留在这里,我夫人因思女心切,从蝶玉过世那一日开始,她就一病不起,不怕你们见笑,她自从病了之后,不仅少笑少言,就连跟我也从来没有说过话。”
把自己的激动压下,梁镇辉回复了刚才平稳的口气,看来他是个自制力非常强的男人。
“刚听大夫说她哭过之后顺了气,病情似有些好转,料想是这位姑娘长相酷肖蝶玉,激起了她的求生意志,请你们在我梁府里小住一段时日,我一定会尽地主之谊招待你们,只求你们等我夫人病好些再走。”
“那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小姐喔。”
采花看那夫人好像人满好的,又是小姐的姨母,若是自己在这里住着,能让她病情好转,也没什么不妥。
听她话语,似已首肯,梁镇辉全身放松的点头,“她是我外甥女,当然我会吩咐人手出外寻她的,你们风尘仆仆的来寻人,一定也累了,我请梁总管帮你们安排住处,你们先稍事休息吧。”
采花因为这些天的赶路,真的有点累了,有地方睡是最好,所以她当然点头。而段文庆因为陪着她,也只好同意。
抱着软绵绵的被子,睡了一个下午后,采花神清气爽的走出房门,想不到段文庆满脸黑线的站在她的房门前。
“妳睡得还真好。”
他话中带刺,让她大感不解,“他不是也有安排房间给你睡,怎么?你没睡好吗?”
“我一整个下午都被人逼问一堆问题,刚才才让我走出厅堂。”
“咦,逼问?逼问你什么?”采花不懂的问。
“逼问我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孤男寡女的一起同行?问妳、我的年纪之类的,总之我身家三代都被问清楚了。”
她脸上一红,终于想到她跟段文庆又不是兄妹、姻亲、主婢的关系,他们孤男寡女的同行,的确会引起非议。
“对不起,你陪着我到这里来,我反而还让你被人逼问,我马上去告诉他们,我们没关系。”
“没关系还一起同行,妳是想要被人说妳是婬娃荡妇吗?”
采花有些火了,“你干什么说那么难听?”
“我说得不算难听,若是造谣的人说的,只怕更难听,所以我就说妳跟我是未婚夫妻。”见她一呆,他瞪着她看,“怎样?妳不满意吗?还是情愿被人说得难听一点?”
“我、我又没有这样说。”
采花脸都红了,她当然知道她跟段文庆的未婚夫妻关系只是权宜之计,但是这一路上,她受了他不少的照顾,也对他了解更深。
虽然他还是有点洁癖,也会一双色眼乱瞟,但至少都很谨守礼法,没像以前乱来了。
而不可否认的,她的心里因为这未婚夫妻四个字而有些雀跃跟酸疼。
雀跃的是在这地方没人认得他们,自己就可以正大光明与他在一起,酸疼的是自己是一介小婢女,当然不可能攀得上段文庆,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段文庆脸上还有些讪讪然,“我只是要告诉妳这件事,还有梁总管说妳若是醒了,可否请妳换上放在床边的一套衣衫,去见梁夫人。”
采花刚睡醒时有看到那件衣衫,但是那衣衫模起来质料华贵,她模一下就不敢碰了,怎敢穿上去。
“那衣服看起来好贵耶,我穿上去,动作太过粗鲁,不知道会不会扯坏它。”
“可能是蝶玉小姐生前的衣服,要妳穿着她的衣服,假装蝶玉去安慰梁夫人吧。”
“喔,这样啊,那我进去换那套衣服了。”
反正是救人,所以采花也没想太多,就换了那套衣衫,然后去见病弱的梁夫人。
梁夫人见了她,又是一阵哭泣,哭到采花的心里很不安,不晓得她会不会淹死在她自己的泪水里,但是好像每次她哭过后,病情就好了一点,所以采花干脆就让她哭个过瘾。
所以她每天在梁家的事情,就是穿得美美的,一日看好几回梁夫人,等到梁夫人的神智较清楚了,已经明白她绝不是她的女儿蝶玉,却还是在床榻上紧握住她的手心,不肯让她离开。料想她女儿死的事情,真的让她很难接受。
而且她口里一直喃声说对不起蝶玉,也让采花听了很奇怪,照理说,梁夫人的个性很好,应该会对身体不好的蝶玉百般照顾,她为何要这样说?
有一日她禁不住内心的好奇问了梁夫人,梁夫人怔直着眼,又忽然哭得死去活来,让她不敢再问,只是看梁夫人的身子越来越好,小姐还是讯息全无,让她忍不住夜半烦恼。
而段文庆也因为闲来无事,到梁老爷的铺子上做事,顺便打发时间,一天到头都不见踪影,让她连想要找个人倾诉烦恼都没有,所以今天她一见到段文庆,就紧捉着他不放。
段文庆好笑的道:“妳干什么?好像小鸡捉着母鸡一样。”
“我在梁家很无聊,穿着这么好的衣服,每天不是喝茶,就是坐着发呆,这种千金小姐的生活,我过得好痛苦。”
他闻言一楞,接着忍不住一阵狂笑,笑得肚子都痛了,“妳这是婢女命,不做事不心安吗?”
瞪他一眼,采花说正经话了,“梁老爷还没找到小姐的行踪,怎么办?她会不会出事了?”
“不会的,妳别想太多,也许是中途有什么事,误了脚程也不一定,妳何必专往坏处想。”
一想到于水荷,她忍不住红了眼睛,“可是你不懂小姐的个性,她真的很好骗,而且她每日昏昏欲睡,说话牛头不对马嘴,偏偏她长得花容月貌,若是遇到坏人怎么办?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叫她一个人来寻亲的。”
她一边说,好像就要哭出来,让段文庆不舍的将她抱进怀里,抚模着她的发丝安慰道:“妳怎么了?不是平常很坚强吗?怎么这会竟要哭泣?”
“你不懂啦,我真的很担心……”
她仰头望着段文庆,含泪的眼眸楚楚可怜,他气息一窒,不顾是廊下人来人往之处,含住她的红唇,轻轻的吻上。
采花有些羞怯的回吻,让他热情涌上胸臆,更加激烈的吸吮着她柔女敕的唇。
“啊咳咳……咳……”
旁边传来一阵咳声,让采花先是羞怯的惊醒,随即一见是梁镇辉盯着她,她退了好几步,羞窘的急忙冲进房间。
“走吧,文庆,与人约了时辰谈事,不能太迟。”
段文庆点了个头,却依依不舍的望向采花的房间。
“希望你以后做事小心注意,别惹人非议。”
梁镇辉严肃的话一说完,段文庆就明白他指的是刚才他吻了采花的事,他点头,刚才真的是失态了,而且他也还没确认自己的心情,怎么对采花做出这种事,怪不得梁镇辉会出声警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