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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者青鸿 第四章

夏天本来就是炙热难耐……不过,由于春天刚过,此时可说是万物最生气蓬勃的时刻。

丛林绿意盎然,繁花盛开,就连一些小昆虫的活动力也旺盛了起来。

所以如果懂得欣赏的话,实在是个挺不错的季节。

山里温度自然比城市低了一些,如果再加上那么点微风,勉强可以算得上舒适怡人朱青鸿正舒服的躺在一棵树上,双手枕在脑后,优闲的打了一个呵欠。他闭著眼,却没睡著,只是单纯享受那么一股闲适。

蝉声、微风、草木的气息、树叶的沙沙声……他用这些来慰劳自己这些天来一直处于紧绷与疲惫的心。

别以为十八岁的他有颗八十岁的心,开始喜欢这种与世无争的感觉,他是不讨厌,但也还没喜欢到能够这样一直待在这里。

只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祖屋里,除了老女乃女乃会要求他有关修行的功课外,现在又多了一号可怕的人物方祈晴!

她的出现让他懂了——原来自己以前的生活叫优闲,而她的出现则彻底毁了这点!

以前对于修行避之唯恐不及,现在如果让他选择跟她在一起或者是修行,他一定会毫不考虑的选择后者,糟的是,祖女乃女乃已经免了他修行的功课,而要他陪陪这位多年不见的娇客。

可是跟她在一起,就会觉得体内有著另一个自己,那个不熟悉、令他不习惯的朱青鸿,情绪可以一下子高兴、一下子生气……而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的活动力简直让他自叹弗如,方祈晴就像个过动儿,永远有用不完的体力。

他在前头跑著,她就在后头追,尽避跑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她就是一定要追到他;一旦让她追上了,就算累得开不了口,她也笑得灿烂。几次之后,他发现自己有时会故意放水,分不清是不忍她那喘气的模样,还是想见到她那满足的笑容。

她很喜欢黏著他,这是他后来发觉的,好像只要她一睁开眼,就急得找他,活像小孩找妈妈似的,而他又不是她的保母。

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想清楚。

所以他现在不跑给她追了,因为找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那就是躲!

每天趁她还没睡醒之前,就先找个定点躲起来,享受一个人的感觉。

今天就找了这棵枝叶茂密的树当藏身之所,茂密的叶片替他挡去骄阳,宽大的枝干刚好让他躺得舒适。

啊!久违的优闲!

他忍不住呼了口气,嘴角掀了掀。

“嘻……”

等等!他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怎么有种心凉了半截的感觉?

鼻端处传来一阵搔痒。,“青鸿哥!我找到你了!”

耳畔扬起愉悦的声音,他差点跌下树干,稳了稳身形,很不情愿的睁开眼面对事实。

“原来你躲在这里,我找了好一阵子呢!”方祈晴眨著慧黠灵动的眼眸,手上还拿了根小草,刚刚她就是用这草去弄青鸿的鼻子。

“从这里看下去,风景很不错呢!”她将手做成望远镜的样子,孩子气的从左边看到右边。

原本以为藏在树上是最安全的;没想到她还是能找到,难不成她有著猎犬的鼻子,而他已成为她的猎物?

朱青鸿胡乱的想著,总之今天优闲的午后时光是泡汤了。

“你怎么上来的?”

“当然是爬上来的。”她一副朱青鸿问的是废话的模样,小手继续好玩的将那根草在他脸上刷来刷去。

“女孩子怎么会爬树?”

“不爬就捉不到你了呀!原来青鸿哥喜欢玩捉迷藏,下回要玩先说一声嘛,害我以为你不见了。捉迷藏要人多才好玩,要玩的话……我们可以找那些忍者哥哥一起玩,也许他们还能教我怎么躲才不会被找到呢!”她转著眼珠子说道,似乎觉得这是一个挺不错的主意。

耙情她以为他是在跟她玩?关于这点他已经懒得解释了,不过叫朱家的忍者陪她一块玩……她到底以为朱家忍者的工作是什么?

“好久没爬树了,都快忘了这种感觉。”她微笑,丢了手中那根小草,往朱青鸿的位置移了过去。

“喂,你小心点!”朱青鸿看著她摇摇晃晃的模样,有点胆战心惊的提醒。

“放心!爬树可是你教我的。还有,人家不叫喂,我叫——呀……”原本的得意转为抱怨,然后以一声尖叫做结尾。

他一直在注意著她,当看到她一脚踩空,整个身子往右倾时,整个心脏就快停了,还好出手的速度没有因此而减缓,他很快的拉住她。

“你可以自己爬起来吧?”他问著,双眸不忘搜寻她有投有擦伤,他只能稳住她原本会落下的身躯,可没那么大的神力能将她整个人用单只手臂拉上来。

“可以,谢啦!”藉著他拉住的力道,她重新找到了立足点,慢慢再爬了上来。

她漾著笑看他,压根没受到任何惊吓,相较于他还没平复的心跳,朱青鸿再次确定她的心脏真的不是普通的强。

“我有说过你挺重的吗?”一手拉著她,他开著玩笑。

“有!记得非常清楚,你说过我有好几包米的重量。”方祈晴一边爬,一边没好气的回答。

“哈……你记得倒清楚!”朱青鸿朗声笑道,知道她指的是那天跌落在他身上时,他说的气话。

“因为只有你用米来形容我。呼!上来了。”她喘了口气,紧挨在朱青鸿的身边。

树上的空间本来就不大,所以朱青鸿并不介意方祈晴紧贴著他而坐,反正这样他还能防止她再次掉下去。

“看来我没把你教好,没告诉你爬树一定要专心,不然很容易失足摔下去。”他自嘲的说,用手指轻点她小巧的鼻。

“还不都是你!”她也以手指戳著他的胸膛。

“我?”

“是呀!我是为了纠正你,都说了……我的名字叫作方——。”

“祈晴。”他紧接著说。

“呃……”没有预料到青鸿哥会突然说出她的名,她反而有点傻住了。他几乎都不叫她的名字,总是以一声“喂”代替,“原来你记得嘛!”她只能这样说。

“当然记得,我每叫你一声喂,你就提醒我一次,这样还会记不得吗?”更别说她的名字就是“晴天女圭女圭”的意思,怎么会记不得呢?“叫你的名字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他问。

“当然!当然重要了!”方祈晴急切地回答。

她望著他努力点头的模样好生可爱,青鸿忍不住泛了个微笑,好心情的说:“这样叫你,你会乖一点?不要一直黏著我吗?”

“那可不行!”她马上否决,眼波流转,漾出大大的笑容,然后娇声的说:“因为我最喜欢青鸿哥了!”

接著就像是习惯似的,拉起他的手臂紧紧揽著,小小的螓首靠在他的肩上,双脚不停轻轻摇晃,不发一语。

朱青鸿偷偷垂下了视线,瞧著难得安静的她。

原来他们也足能够静静的在一块的,而这种感觉……并不坏!

就让她揽著手,与她一起闭上眼,享受宁静的午后吧……这天,朱青鸿闲闲的躺在榻榻米上,靠走廊的那面纸门完全被打了开来,庭院里,不管是经过精心修剪的花草树木,或者是用鹅卵石铺成的走道,尽数成为这房中的一景。

风铃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音调。

他就这么躺著,仍是习惯性的将脚跷起,手中还拿著一本泛黄的书册,视线专注的锁在上头。

奇了,今天的他怎么不必费心躲藏?

那是因为方祈晴跟祖女乃女乃下山买东西去了。

“唯我……有了!找到了!”他兴奋万分的嚷嚷,顿时坐了起来,将那本册子又拿近了些,右手食指还指著上头所写的文字,逐字逐句看了下来,深怕看漏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天祖女乃女乃跟他说过有关祈晴身上有道封印的事之后,他就会在无意之中想起这档事,愈来愈觉得“唯我”这个词很熟悉,绝对不是第一次听到,果然今天就被他找到了。

唯我,施术者除了必须拥有强大的灵能力之外,还要有相当大的执念,此术作用在于保护被施术者,通常是附加在其他法术之上。一且此术成立,表示被施术者身上的法术他人无法解开,而且终身只能接受原施术者的法术。是一种相当霸气的咒术。不过由于具有这样程度灵能力的人不多,施行此术也要耗费相当大的心力,危险性极高,稍有不慎将会伤及五脏六腑,所以并不建议使用此术。

“嗟!不建议?不建议干嘛把这样的法术记录下来!”朱青鸿哼了一声,既然为了下来,总是会有人施用,方祈晴不就是一个例子?后面那一句根本是废话!

危险性极高,稍有不慎将会伤及五脏六腑……他突然瞪大了眼,再看了一次。

“搞什么!这该不会是说,如果施术的人伤到了,那被施术者就要自认倒楣,一辈子身上的术就没法解?”他忿忿的叨念,突然想到,如果替方祈晴施术的那个人早就挂了……他骤然打了个冷颤。

从认识她以来,或者该说这次她到了朱家以后,他就见识到她真的是“意外”不断,被他从山顶击落、从他房间的窗户掉落、差点跌下树……要是那道保护的封印消失的话……摇了摇头,像是想把道烦人的问题丢出脑海,他继续看下去。

耶!有眉批!这本旧得不能再旧的日册上头竟然还用丹红珠砂写上一行小字,字迹虽然有点模糊,却依稀看得出来。

赌上全部的生命之力,化成赋予对方的祝福,以生命守护重要的人,故名读及此,心底有种撼动。

从小,他就知道法术可以帮人、救人,对他来说,生为“天生灵能者”,所有的法术仅是一种念的实现罢了,从来不知道有这样的法术,拥有撼动天地的气势。

是谁呢?谁在她的身上施了这样的法术?谁对她有这么强大的执念?

带著疑惑的心情,他寻找“唯我”的解术之法,却没料到看到的竟是“无解”两字。

这记录者倒是写得干脆,可是他为什么有种失落的感觉?

无解两字之下有著丹红珠砂所写的一段字无解,因为没有必要,倘若失去了任何一方,不想独活|远处,隐约传来小跑步的声音,那脚步声一直朝这里而来愈来愈近……愈来愈“青鸿哥!青鸿哥!”仍是那充满活力的呼喊。

这才使他回过神来,连忙将手中那本册子塞进怀中,开始寻找有哪个地方可以让他躲起来。无奈躺了一下午的结果,就是让他的手脚变钝了,因为太过于专注,以致没察觉自己的双脚早就麻了,光是站起来就很吃力了。

“青鸿哥!我回来了!”

方祈晴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上,一张脸晒得红通通的,却使她的双瞳看起来更加明亮有朝气,身后庭园的绿意将她衬得宛如顽皮的小精灵。

“青鸿哥,你想不想我?”这么恶心的话语却被她说得相当自然,方祈晴一看到朱青鸿就朝他的怀里扑过去,一点也没想想那冲击力有多大。

“噢!”他又吃痛地叫了声。难道每次见到她,他都得先发出这样的语词来考验他身体有多强壮吗?

她的脸紧贴著他的胸膛,小手又开始不安分的在他身上模索,他竟然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反正说了也没用!

“喂,你下次见到我时,能够换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吗?”他无奈的说,像是与她打商量。

“人家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你嘛,当然难免“激动”了些。”她有点惭愧的解说。

现在还是下午,她不过早上陪祖女乃女乃下山,严格说起来也不过半天,如果这样子就有这种程度的激动,那要是隔个十天半载,他不就得穿个什么“天蚕宝甲”之类的东西护身?

“我冲得太猛啦?”她吐吐舌,然后又使出常用的那招,“那我帮你秀秀!”说完,方祈晴愉快地伸出手“光明正大”地在朱青鸿身上揉著。

听了她的话,朱青鸿更无力了,再看看她那闪闪发亮的双瞳、高高扬起的嘴角,他根本怀疑她最终的目的在此!

“喂!”他唤了声,正想把她推开。

“咦,这里怎么好像有东西?”

糟!那本书册!他才有所反应,“咻”的一声,她已从他的衣襟中将那本册子抽了出来,动作快得让他来不及阻止。

“咒方物语?”她念著书皮上略微斑驳的文字,瞧了他一眼,又将那本册子翻了翻。

“还我!”他伸出手讨索,总不能用抢的吧?那本册子的历史也不知有多久了,纸页早就脆弱不堪。

方祈晴这次很听话,马上将那书册递交到他的手中,只是待他将册子收好后,她竟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怪笑。

“嘿嘿嘿……”她瞄起眼,俯著头,看起来令人发毛。

“你做什么?!”

“喔……想来那天我见到的水龙就是青鸿哥的杰作吧!”她转了转眼珠子,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不是。”他转过身,背对著她否认,暗地里冷汗淋淋。

“不是?那我这就去跟祖女乃女乃说,说那日其实我见到的是一尾水龙,而非什么大白蛇……还有你身上有著这么一本书……”她晃到他的面前,弯著腰,瞧他垮下脸的神情。

见他没有反应,方祈晴也不说什么,直接转身大喊:“祖女乃女乃,青鸿哥他——”

她投有机会说完,因为朱青鸿跑了过来,一把将她的嘴给捂住,让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先答应我,等我放了手,不准大声嚷嚷。”朱青鸿沉声警告,语气中含著一丝严厉。

见方祈晴忙不迭的点头,朱青鸿这才松了手,神态之间有著疲累。

“青鸿哥……”她怯怯的唤道,因为青鸿哥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想知道答案?”朱青鸿淡淡的问,右手揉了揉眉心。

“不了,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每个人总是有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她一反常态地摇了摇头,垂下了视线,直觉自己触碰到青鸿哥一直紧守的秘密。

“但是你却掀开了这个秘密……”他略微沉吟后才开口,看到她小脸满布懊悔的神色,就像知道自己做错车的孩子,小脸一直垂得低低的。“尽避你是无心的,但仍是知道了,既然如此,我就跟你说个清楚——”

“别说!”她试图阻止,小手覆上他的唇,却被朱青鸿轻轻拉下。

“罢了,谎言既然是谎言,永远不可能成真,自然也无法瞒一辈子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才继续说:“我……就是朱家相传隔几代会出现的“天生灵能者”,拥有强大的灵力以及能自然操控咒术的血脉,对我来说,操纵法术就像一种游戏,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可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对繁重的修行功课感到厌烦。

“小时候的我并没有救世济人的想法,只知道自己喜欢自由,而苍海流第八十五代继承者的头衔却压得我好累……不管是朱家里的任何一个人,抑或是上门求救的人,每个人的眼神都写著“你是特别的”,也许是畏惧、也许是期待,渐渐地,我发现游戏不好玩了,我不想因为这些夺去找灿烂的青春岁月。”他凝上她的眼,唇色掀了掀,“很自私,不是吗?”

方祈晴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某部分跟他重叠著,很能体会他的心态。

“对女乃女乃来说也许是的,但人生是自己的,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如何,虽然不必到放纵享乐的程度,但的确……快乐就好,人的出身无法选择,人生道路却是由自己堆砌的——”只是你能够加以改变,我却没有办法……方祈晴在心底加了一句。

朱青鸿有些发愣地看著她,讶异她会说出这样的话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突然发现她看起来不再是小女孩的模样。

之前,所以能够容忍她那双放肆的小手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身上游移,甚至对他投怀送抱的举动,也许下意识里只当她是个小女孩……而事实上她不过小自己两岁。

“所以我凭著那本古籍,替自己下了封印,不过由于与生俱来的灵力太过强大,我整整下了三道封印才完全将能力封住。”

他想也许因为封印是会消耗人的精力,因此他才成了按照三餐昏倒的虚弱体质,也遗忘了一些记忆。

“而那日你瞧见的水龙……是我自从封印九年来,第一吹施展的法术,只因为我身上的封印似乎快要失效,灵力已开始一点一滴恢复,我原本正打算看看能否替自己再下道封印的,却没想到先用法术打下了你。”

“青鸿哥,我会替你保密的。”她难得正经的说,还用手在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谢了。”他微笑地模模她的头,发现这个举动……真的就像对小女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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