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事成”的简陋招牌在风雨中摇荡。
轰!
一声惊雷吼过天际,似远忽近,丁巧荷转头看向窗边,明明刚刚还是个大晴天,天空一片湛蓝,谁料到才没几分钟的时间,斗大的雨滴就串成帘幕的自阴黑的天空泼洒下来。
那个坐在胡以文面前的漂亮女子眉宇间的忧郁像极了外头的那一片黑色天空。
“我有一样东西想请你们帮我送给江民先生。”咬着唇,细细的声音自女子漂亮的唇间逸出来。
她坐上办公桌的一角盯着女子的双唇看。好美的嘴唇!让人想冲上前咬一口,尝尝含在嘴里品尝的滋味。
她咳了两声,将看美女看傻了的男子唤回魂魄。
“什么?”被眼前美色诱惑去了的胡以文傻傻地问。“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郭小姐,胡先生感冒了,有点神智不清,”她从办公桌上跳下来移到胡以文旁边,对着他的耳朵悄声说:“收起你的猪哥脸,琳姐快回来了,难道你今天晚上想睡冷地板吗?”
“没关系,我只想知道你们愿不愿意接下我的案件。”又望了下天空,郭乃慈细声问道。
丁巧荷皱了皱眉头,之前一段送往迎来的卖笑生涯没让她学会什么一技之长,却让她学会了如何看人脸色。依她看来,这位郭小姐心中定藏着件很大的心事,也许是爱情,也许是工作,谁知道呢!她不说她不问,又有谁知道。
“我们只不过是替人送东西的,开门做生意有钱赚无所谓愿不愿意。”她实话实说,少了拐弯抹角的修辞。她说的绝对是真话。
胡以文白了她一眼,“干嘛说得这么直接!?”
“我说得没错啊!琳姐都是这样告诉我们的啊,只要要我们送的东西不违法,譬如毒品、禁药;不危险,譬如炸弹手枪硫酸毒蛇等等之类可能会引起纠纷的东西,我们没理由不接,有钱当然要赚,只要你有确实的地址。”
她跟方琳和胡以文三个人开了这家名为“心想事成”的快递公司,举凡邮差不能送达的物品就是他们的业务范围。开业四年来,成绩不恶,原因就在于他们除了送达委托的物品,还可以转叙委托人想讲的话;她不但替人送过戒指代人求婚,也送过老公的悔过书给老婆,还替小女生送过巧克力给她暗恋的学长。
冰乃慈听了,一楞!坐在对面的胡以文则翻了翻白眼。好好的与美女面对面的气氛全被她破坏了。
丁丁就是这点不讨人喜欢,有时候冲得像只浑身带刺的刺猬,难怪她只有他跟方琳两个朋友,就看在他是她朋友的分上,就算了吧!他展开笑容对郭乃慈说:
“丁小姐把我们的服务宗旨说了,相信郭小姐应该明白了。”
“我明白,我委托你们送的东西绝对不是危险物品。”只不过杀伤力不见得会小就是。郭乃慈并没有把这句话说给他们听,她从皮包里拿出一个绒布盒子,“就是这个。”
“这是?”问的人是胡以文。
“戒指。”郭乃慈打开绒布盒子,一只蓝宝石戒指闪着价值不菲的光芒。
丁巧荷看着胡以文点点头,知道这次的任务他是接下了,接下来他们会谈到收费问题,这个环节她一向不爱听,因此她找个借口离开小得不能再小的会客室。
趴在外头办公室三张办公椅的其中一张,她数着窗外下个不停的雨丝,一条又一条的铺成一片,数啊,数不清了。
拨开覆在额前的凌乱发丝,与美丽的郭乃慈相较,她就显得粗糙多了;不是说她不美,她也可以是美的,只是她不想要那多余的美,以这样面貌的丁巧荷活着,她依然很快乐。
“丁丁,有客人啊!”另一个合伙人方琳推开门走了进来,将布满雨滴的雨伞放入伞桶。
“一位邓小姐,阿文正在跟她谈钱的问题。”
透过玻璃窗,会议室里的一切全部一览无遗。
“一位千金小姐啊。”方琳放下他们今天的晚餐,从玻璃窗看进去,里头的胡以文也看到她了,向她眨眨眼打个暗号;接收到爱人的暗号,她脸一红,左眼眼尾一段看来丑陋的刀疤因为她的笑而变得柔和多了。
“很美。”丁巧荷不是没看到他们两个隔着一扇玻璃窗眉来眼去,她是习惯了,当年的黑蔷薇方琳一遇上胡乃文,就什么泼辣变性都没了。
“你也不差啊。”方琳走近她,将她脸上的黑框眼镜拿下,扯下橡皮圈,让随意扎起的马尾放下,拢拢乱糟糟的头发,“再上个口红、画个眼影,你就能迷死一票男人了,”见她张嘴要抗议,方琳连忙又说道:“别忘了你以前可是我黑蔷薇底下最红牌的白雪公主雪儿。”
她浅浅的笑了一下。方琳说的是真话,方琳曾是满天星大酒家的红牌妈妈桑,她呢,则是方琳底下的一名公关小姐,花名雪儿。她靠这个花名赚够了还给亲戚借给她的钱,只是这些钱并没有让母亲逃过死神的召唤,母亲死于癌症,没有了再留在酒家工作的理由,她毅然决定离开那个龙蛇杂处的世界;那段时间并不长,却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阴影。
“你应该多笑,不过以前那些客人也就是爱死了你这样冷中带刺的个性,大概是那些大老板平常使唤人惯了,看看你的脸色,他们也挺乐的。”
“说得好像那些人都有被虐狂一样。”
“在我看来,没错啊!”方琳拉拉耳垂上大大的耳环,“丁丁啊,我说你为什么要藏起你的美丽呢?这样你吸引不到好男人的。”
“我已经不在酒家上班了,不必再用我的外表吸引男人了吧?”只有外表的吸引能维持多久的热情呢?
“我知道啊,但男人还是很贱的,不看自己的条件,选择对象的第一条件除了脸蛋就是身材了。”方琳瞧了瞧会客室里的胡以文,轻叹又有点惋惜:“像阿文这种不在乎我脸上破了相的笨蛋已经不多了。”
这点她倒是很同意。在别人眼里,胡以文的确是个大笨蛋,找了个脸上有刀疤又比他大上八岁的老女人,但他就是只要她,否则他不会在方琳受伤之后不眠不休的守在病床前好几天,连她都被他感动了,何况是方琳呢。
“算我命苦,找了个有暴力倾向的男人当前夫。”方琳轻叹。
“但你也很好命啊,来了一个阿文疼你。”她印象很深刻,四年前她要离开酒店的前一晚,琳姐的前夫醉醺醺的上满天星来要钱,琳姐不肯给,他就在客人面前动起手来揍琳姐;当时身为保镳的胡以文见状上前护着琳姐,一场混战,琳姐被前夫持刀伤了脸,差点因此而失明;也因为这次事件,琳姐跟胡以文也离开了陪酒卖笑的生涯。
方琳画出了几道纹路的眼角眯出了笑意。老天爷对她还算不错的,一个男人给她的爱情是带着占有的暴力,让她身心都受了很重的伤;大概是老天爷可怜她,又派了一个胡以文来爱她。
“我现在最担心你了,你老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样你要如何找到爱你的人呢?”方琳模模她的头发。想来也好笑,她有一段时间还一直以为阿文喜欢的是小他一岁的丁丁呢。
“琳姐,你嫌我碍到了你们了吗?如果是,你要告诉我……”
听她这样说,方琳变了脸色。
“丁丁,你怎么会这样想!你忘了我们说过了,我们是一家人,永远都是。”
被方琳骂,丁巧荷只觉得愧疚。这些年来,他们三个人一起开了这么一家另类快递公司,表面上她像个冰冷没感情的冰块,又像只浑身带刺的刺猬,其实她很依赖方琳和胡以文的;她也担心迟早有一天他们决定共组一个家庭,然后下一代再出生,那时她绝不可能厚着脸皮硬赖着他们,到那时,她还能依赖谁?
天地之大,竟然找不到一个她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她觉得自己好可悲。
“琳姐,对不起。”她掩住自己真正的心意,不想让琳姐不高兴。
“你只要记住,你永远都是我跟阿文的妹妹。”方琳这时才有了笑容,头一抬,看到会客室的门打开来,一脸春风的胡以文领着郭乃慈出来。
“郭小姐,本公司既然接下了你的委托,自当尽力达成任务。”胡以文替郭乃慈拉开门送她出去。
还是像窗外的雨丝一样,郁闷又阴寒。这是她观察过郭乃慈之后的心得。
“这个千金小姐心事很重。”她都看出来了,阅人无数的妈妈桑方琳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丁丁,按照顺序,郭小姐的戒指该你送,送给江民江先生。”胡以文跳着进来。
她点点头。送什么、送给谁,她向来不在乎,都是生意嘛。
“谈完了,肚子饿死了,可以吃晚饭了吧!”拿起桌上的餐盒便要打开,“今天吃什么?”
“三杯鸡饭。”方琳替巧荷也拿了一分,“丁丁,你的沙拉鱼排。”
“谢谢。”她淡淡道了声谢,安安静静坐在一边,把空间留给他们去卿卿我我,至于她,只要有一个小小的角落就可以了。
曾经,她也以为自己找到了幸福,只是那个人把她的幸福踩在地上,狠狠的踩碎。
———
她迷路了,在梦中。
迷宫一般的道路将她困在其中,一路……往前走应该是二路,她往前走,却走到了另一条大马路,马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她一个人在盲目的穿梭寻找。
她吓出了一身冷汗,从梦中醒来。
“幸好醒了。”丁巧荷掀开薄被下了床,那股紧张的窒息感还在心口徘徊,“太不吉利了,我竟然作这种梦。”
下了床,走到冰箱前取出矿泉水猛灌。
反正只剩一个小时就天亮了,她放弃再补眠的打算;对自己从事这种特殊的另类快递行业来说,作那种迷路的梦真是太不吉利了。
这个行业不只送物品,还得兼传达心意,所以除了认路的能力,不怕羞也是必须具备的条件。
什么梦不好作,竟然让她在梦中迷路!
不能说是迷信,但她还是从书柜抽出一本解梦的书。
她找到了迷路这一项,书中的解释让她大大的叹了口气。
你的难题不断出现,并且感到焦虑不安。
“今天不会是个糟糕的一天吧?”解梦的结果让她再也没了睡意,她走到墙角,从印著“心想事成”四个红色字样的背包里取出行事表,“王至翔、江民、萧丽美,就这三个,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对。”
喝光了一整罐的水,她干脆就坐在窗前的平台上等黎明到来。
虽然少睡了一个小时,她的精神还是相当好,工作也很带劲,更没有出什么差错,那个让她不安的梦被她甩在一边。顺利完成第一项工作,丁巧荷将一本写满暗恋心事的日记本交给委托人的学长,她在看到那个男生满脸惊讶后离开。
接着她花了一个小时来到了一家饭店,在预定的时间到达宴会厅。
“我是“心想事成”快递公司,有东西要给江民先生,请问他可以出来签收吗?”
丁巧荷无意间瞄到宴会厅外挂着的新郎新娘名字的婚纱照,她的胄开始不舒服了起来。那个梦果然是个不祥之兆。
新郎江民,新娘郭乃慈;她待会即将面对的是新郎,叫她要如何开口跟他说新娘想对他说的那三个字?
一个男子快步朝她走过来,“小姐,请问你找江民有什么事吗?”
不会以为她是来抢亲的吧?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神逼近她,让她不自觉的淡了表情。
“你是江民?”这个男子长得算是很好看,可她就是没办法把他归进容易亲近的那一类。
“我不是……”
“那请你叫江民出来。”幸好他不是江民,否则她还以为郭乃慈的眼光怎么会这么差。
这个女人太骄傲了,浑身带剌似的,一点也不讨人喜欢。江彬握紧拳头,狠狠的盯着她。
“想揍人?”她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大喜之日,动手打人会触霉头。”她料定他不敢动手,他想动手的原因应该是她不是个美丽的女人吧?如果以世俗的眼光来看,她只是个毫无特色的女人罢了。
“如果你再不识相的捣乱,不用别人动手,我曾亲自动手。”
不同的声音。她的眼光从眼前这个男子慢慢移到另一头。
这个男人并没有比另一个男人帅,五官也没有让人惊艳的好看,但他粗犷霸气的男人味很难让人忽视,而他紧抿的嘴更点出他是个很容易生气的人。
“你是江民?”她强迫自己正视他。
“你是哪个帮派派来探路的?告诉你,今天是我结婚的大日子,任何人都别想进来搞破坏。”
帮派?搞破坏?
冰乃慈是不是忘了告诉他们该注意的事项,譬如说,他是某帮派的黑社会大哥?
她一直盯着他,很难被挑动的心起了波涛。
她扶扶眼镜,盯着他的视线往下滑到他的腿,然后定住。
她竟没有发现他是坐在轮椅上的,这一看,她忘了要回神。
“看够了没?!”他叫了起来,“对,没错,我是瘸了,那又怎样?!”
她受够了,她今天只是来送东西的,没必要受他们的轻视,她不再是陪着笑脸才能赚钱的酒店小姐,他们凭什么这样看不起她?
“不好意思,忘了跟你们自我介绍,我是“心想事成”派来送郭乃慈小姐委托交给江民先生的东西,请江先生签收。”她绷着脸,拉过后头的背包,掏出一个绒布盒子。
“心想事成是什么东西!?乃慈又怎么会要你们送东西过来?!她今天要跟我结婚,她应该在等我……”
“那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郭小姐有交代一句话要转告江先生,你要我当着大家的面说吗?”打断他的话,她有极大的快感。
“就当着大家的面说!”
她平常虽然不滥用爱心,但是能看到他忽青忽白的脸色,她挺乐意照着他的话去做的。
她清清喉咙,瞄瞄宴会厅里包括饭店人员在内的十来个人,说道:“郭小姐只有三个字要告诉你,那就是对、不、起。”
整个宴会厅的气氛降到最低点,一声声的抽气声,却没有人敢开口。
“大少爷……”
她抢在之前对她大吼小叫的男人靠近江民前将绒布盒子放在他腿上,然后跳开一步。
“东西交到你手上了,话也带到了,请江先生签个名。”她拿出一张签收单跟笔。
他一动不动的盯着腿上的绒布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一只蓝宝石戒指映入他眼帘。
她等了老半天,只见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只蓝宝石戒指上。无所谓了,不签收也没关系,反正东西她已经送达,这里有这么多的人证,不怕他赖的。
她将签收单塞回背包,大大方方走出这间五星级饭店的宴会厅。
———
幽幽的赏了一记白眼给老天爷。
这些天雨下个没完没了,停一会儿又开始滴滴答答,她不担心被雨淋成重感冒,只担心最后一样东西还没送出去。
罢才进饭店时天空还是一片蔚蓝,一时大意,她忘了将雨伞带过来,而她的摩托车停在对街……看了一下时间,她准备等雨势小一点再冲过去。
罢才那人会怎么样?她忽然想起江民的那一脸落寞。
她送东西这么久了,形形色色的人也看了不少,但是在结婚当天新娘落跑的新郎她还是头一回看过。
她能懂他的苦闷,如果他是真心爱他的新娘的话;那种苦她也曾经尝过。在她刚进酒店上班后的半年,她认识两年的男朋友以他的父母只能接受良家妇女当媳妇为由而向她提出了分手。
满怀真心真意被践踏的痛苦,她发誓不想再尝一次,除非她找到像胡以文那样的好男人,否则她绝不再轻易付出感情。
“喂……”
雨势稍微变小了点,她才想冲出去,后头追来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没有指明道姓,应该不会是找她的,脚下的步伐没有因此放慢的跳下阶梯。
“喂!心想事成的小姐等一等……”
心想事成的小姐?是在叫她没错。她在微微细雨中转身,只见江民推着轮椅朝她奔过来,他推得那样急,一时之间煞车不住,连人带轮椅冲下阶梯,也撞倒了她。
“大少爷……”一堆人连忙冲上来。
雨丝覆在她脸上,冰冰凉凉的,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她看到一个焦急的人影在她眼前晃动。
“告诉我,乃慈在哪里……”
听不见了,看不见了……
———
她看到他了。以前的男朋友拥着他的新娘高高兴兴的在一家五星级饭店宴客,她也是座上容;她不看新人恩爱的画面,低头猛吃端上桌的佳肴,饱到咽喉的难受,她吐了出来。
“喂!你醒醒。”
江民靠在床边用手掌拍她的脸。
“阿彬,再去弄湿毛巾。”
“大少爷,不必对这个女人这么好吧?她刚才对你很不礼貌。”
“叫你去就去,她是唯一可能知道乃慈去向的人,留下她,我自然有打算。”
江彬心不甘情不愿的拿过毛巾沾湿了水。
“大少爷,毛巾。”
江民拿过毛巾,发觉她躺在床上似乎不怎么安稳,像在作恶梦,张着嘴巴却没有声音发出。
“喂!你别给我死在这里,听到了没有!”
恶狠狠的警告声没有把她吓醒,她依然作着她的恶梦。
“真麻烦,天下最麻烦的就是女人。”乃慈除外,乃慈在他心目中是一个温柔甜美的小鲍主。
“她是不是生什么病?”江彬皱着眉头问。
“刚才饭店不是请了医生来,说她没事,只不过是被我撞昏过去。”他盯着她的脸,这才发现她睡着的样子比她醒着的时候好看,“怪女人,没事把自己弄得那么丑干嘛!”他拨开她额上的发丝,将湿毛巾覆在她额上。
有人来救她了,她伸手乱抓,抓住一只手,张嘴咬了一口。
“喂!”她叫什么名字啊?
“大少爷,”见状,江彬冲过来推开她,扬手打了她一掌。
“阿彬!”
“对不起,大少爷,我一时情急。”
“算了,不怪你。”他低头看着印着牙印的手,一撇头,看到她逐渐清醒的脸,“喂!你总算醒了。”
丁巧荷睁开眼睛,发现她的眼镜不见了,那是她的保护色,她从来不让人看到她没戴眼镜的样子。
“我的眼镜。”她觉得在她床边的男人看着她的眼神有赤果果的穿透感。
他伸手拿过眼镜,“又没有近视,戴什么平光眼镜。”
“这是我的事。”一戴上眼镜,她觉得那层保护感又回来了。“我可以走了吗?”她觉得腰间有股疼痛感,后脑勺也有;她动动脖子,拉开被子想下床,想离开这间客房。
“你还不能走。”他阻止,拿开她额上的湿毛巾。
“为什么?难道我哪里受伤了?”除了腰间跟后脑勺,她没有发现哪里有受伤的迹象。
“你没事,只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乃慈在哪里。”
这个男人叫江民,在她看来,他是一头爆发力强大的狮王,他全身上下唯一的柔点就只在他的眼神,在他提到乃慈的时候。
她知道她说实话会引来狮王的狂怒,但她还是必须说实话。
“我不知道。”
———
她被吓大的。他那种狂风暴雨似的怒火一点也没有吓到她;在酒店工作的日子,多多少少也得应付喝醉酒发酒疯的客人,这种会把脾气发泄出来的人并不可怕,最恐怖的是那些喜欢来阴的客人。
“你把饭店全掀过来,我也只有那一个答案。”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发起脾气来还能如此惊天动地,倒是很难得看到的画面。
发了十来分钟的脾气竟然只得到她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回应,江民将轮椅转过来直对着她看。
“你那个“心想事成”到底是个什东西!?”
“是一家公司,替人送委托品、传达心意。”她也不甘示弱的回看他,“心意,懂吗?就是心里想说又不敢说出口的话。”
“你在暗示我,乃慈不想嫁给我?”否则她说的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她,我不晓得。我只不过是替她说出她想告诉你的话,就这样。”踩到他的痛处,她应该很高兴才对,但他眉宇之间的黯然让她无法狠心再刺他一刀。
乃慈不想嫁给他!
为什么?他那样的宠她、爱她,她要什么,他都会想办法弄给她,就算她只是江家老管家的女儿,他也没把她当下人看啊!
安慰的话她说不出来,因为他只能算是个陌生人,一个陌生人需要她付出这么多的关心吗?更别说他刚才痛骂她的话有多难听。
她整整衣服,闪过他朝门口走去。
一个男人在此时打开门,面露忧虑的疾步走进来。
“大少爷,不好了,收到喜帖的客人都来了,怎么办?!”
“一个没有新娘的婚礼,还喝什么喜酒呢!叫他们离开!”江民吼道。
“可是大少爷,今天的客人有很多是以前帮会的死对头,万一让他们知道新娘跑了,岂不是让他们看笑话?这个脸海天盟丢不起啊!”
这个男人叫江彬吧?她听到刚才江民是这样叫他的,他是他的助理没错吧?可是她怎么觉得他根本是在等笑话看呢?
“该死!”江民生气的握紧拳头。“新娘跑了!”他抬起头,眼神落在站在门口的她身上,一抹笑容浮上脸,“他们要新娘,我就给他们新娘。”
“我?不行!”主意打到她身上了,她死都不同意。
“管你行不行,带她去换衣服!”他向一个手下交代:“叫化妆师把她画美一点,我江民的新娘怎能是个丑八怪。”
“丑八怪?!”欺人太甚!
“你是不漂亮。”
想起背包里还有一样东西得送,再看看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说她是丑八怪?算了,她忍了。
“我不答应!”
“就只是画个新娘妆,陪我亮亮相就可以了,我不会真的要娶你。”
“我也没有同意嫁给你。”她冷哼。
“那不正好……”
“一点也不好,我还有一瓶香水要送。你不知道要是没在预定的时间内送达,我们公司要赔五倍的委托费,你赔吗?”她微扬起头,她是很有责任感的。
“我不赔,我……替你送。”
“你?”她才不信。
“阿彬,你去,帮她把香水送过去。”他唤来江彬。
“大少爷,我……”江彬似乎很不甘愿。
本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留下陪他假扮新郎新娘的,但是能遣她不太顺眼的江彬过去,她也就不那么反对了。
“萧丽美小姐,今天是她生日,”她从背包里拿出一瓶香水和一张纸,“这是签收单,要请她签名,上面有地址;还有,要唱生日快乐歌。”
“唱歌?!”江彬脸都变绿了。
“当然,否则我们怎么能称为另类快递公司呢。”她将香水和签收单交给江彬,“谢谢。”
她将面有菜色的江彬送出门。
“看来,你是愿意当我的新娘了。”
她转身,对上他得意洋洋的笑脸,她绷紧脸,“只是假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