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立秋辛酸的看着憔悴不堪、病容满面的女儿,忍不住老泪纵横。
虽然在睡梦中,但那急促、短暂的呼吸,让她皱着眉头,睡得比常人还辛苦。
坐在床沿,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拨开女儿额上的发,用衣袖为她拭汗。
他的动作惊醒了她,“爹,我是睡着了吗?”
“不要紧,是大夫开了药放在刚刚的汤里,让你好睡些的。”
“我不打算再吃那些药了。”她露出一个笑容,温柔的把手放在肚子上,“我要好好的保护这个孩子。”
爱月小筑那一夜,她有了韩斐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
“这个孩子……”袁立秋眼泪一掉,“你不能留呀,大夫说趁现在流掉,还来得及,再晚几天就不行了。”
袁长生猛然坐起,惊声道:“爹!你说什么?”
“孩子,你的身子禁不起的呀,这孩子留着对你有害无利。”
“爹,你别说这种话!就算没了这个孩子,难道我就会长命百岁吗?这个孩子至少能陪着王爷,我不忍心让他孤孤单单的,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傻孩子,他有侧王妃呀,你别替他担心,还是好好照顾自己比较重要。”
“爹。”她含泪握着他的手,“就算他身边有许多人陪着,没有我,一定会孤单寂寞,我怕他做傻事,当他看见这个孩子,他就会想到我对他的爱,就不会伤害自己。”
袁立秋摇头落泪,叹息着,“长生呀长生,爹爹真后悔要你试着拉他一把。”
为了成全那个自己始终没尽饼父爱的女儿,却让孱弱薄命的女儿付出代价。
“长生,爹爹一直没告诉过你真相,再瞒着你,我的良心实在过不去了。”
袁长生疑惑的问:“爹,你怎么了?”
“二十多年前,我上京赴试,没想到半路过见了山贼,将我的盘缠抢劫一空,还好遇到一团走江湖的卖艺团,我才得以保存性命。
“我随着卖艺团上京,爱上了其中唱曲的姑娘,可是那时我和你娘已经有了婚约,不能给她承诺,所以她难过的离开京城。
“后来我考中进士,将你娘接来完婚,从此官途顺遂,可心中始终牵挂着她。
“那一年,你娘刚有了你,她突然带着一个三岁多的小女孩上门来,说自己病重,无力再抚养我跟她的女儿,只好在离世前将女儿交给我,希望我照顾她。
“你娘知道了之后勃然大怒,跟我大吵一架,不愿你的姊姊进门,就是那时候我动手打了她,才连累了胎中的你……都是爹的错。”
袁长生落泪,哭道:“爹,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你并不知道会这样呀。”
他继续说:“你娘反对得厉害,你又常常生病,我没办法照顾你姊姊,只好给卖艺团的人一大笔钱,托他们照顾她。”
“那么姊姊现在呢?她在哪里?”
袁立秋哽咽的说:“长生,你姊姊就是涵月,她心里恨我,跟了她娘姓江。”
原来如此!
现在她总算知道,为什么爹爹会知道韩斐并没有杀妻,也许那一夜,他也在场。
而父亲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她的想法。
“涵月她是不认我这个爹的,却在她走投无路时跟我求救,我怎能不管?那一夜,我也在涵月园,九王成全了你姊姊,重伤了自己,我始终对他感到很抱歉,所以当他非要娶你不可时,我就产生了那个卑鄙的念头,把你赔给他,也许我就不欠他了。
“长生,说到底,都是爹爹害了你呀。”
“不。”她温柔的握住案亲的双手,放在颊边偎着,她含着眼泪,充满着无限的感激,“爹,谢谢你,谢谢你给我这惨白虚无的生命在最后一刻时多彩灿烂。我爱过,也被爱过,没有枉费来这世间一趟。”
她急促的喘息,“虽然时间很短,可是我很满足,这个孩子将会为我的曾经存在做最好的证明。”
袁立秋痛哭失声,“长生,你是了无牵挂,爹爹却不能宽心呀!九王又该怎么办?我逼他放了涵月,现在却又害他爱上随时会消失的你,爹爹对他的亏欠,是越来越多呀。”
她轻轻拢起双眉,“爹,我们得想个法子,让他不那么伤心。”
他长叹一声,“没有法子的!除非他不爱你了,否则什么办法都无法停止他的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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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的时候,韩斐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影子。
当他再度闭上眼睛,张开之后,世界不再漆黑一片。
看着眼前八名满脸欣慰笑容的大夫,他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声。
“我看见了!我什么都看见了,天哪,成功了!”他急速的喘着气,又是感动又是震惊。
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长生……他要立刻看见她那美丽的笑容!
他反身往门外冲,急得连门都来不及拉开,一头撞上去。
韩斐不觉得痛,反而还笑嘻嘻的说:“我急着去看一个人,大夫们,谢谢你们。”
除了王大夫之外,其他人都笑得阖不拢嘴,开心得不得了。
他在王府里横冲直撞的,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不但是因为他重见光明,还有他居然像孩子般的在府里奔跑。
“长生!”
他有如一阵急风般冲进院落,突然看见一只白狐从屋内跑出来,一溜烟的从他身边跑过。
他猛然愣住,“一只狐狸?”
怎么会有一只狐狸从屋子里跑出来?
是她养的吗?
正觉得奇怪,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回头一望,差点没呆住。
“长生?”
那灿烂的笑容、无邪的双眸,不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长生吗?
“王爷!”
穿着红绣裙的袁长生张开双臂,飞扑进他的怀里。
“你好了、你好了!你真的好了!”她双手捧着他的脸,急切的说:“你瞧得见我吗?看见我了吗?”
“不但我的眼里看见了你,心里也看见了你。”
她上了妆,虽然气色看起来不错,但是纤细的身体四肢,更加凸显了她的肚子。
“你病了吗?为什么这么瘦?””
“我当然病了。”她靠在他胸膛上,“我因为想你而病了。”
原本说的七七四十九天,却多延长了快一倍,让她想念得无以复加。
还好月复中的胎儿给了她全新的力量来等待。
“傻瓜。”他低头在她头顶上一吻,“那我一定是病入膏盲了,因为我连睡着都会梦见你。”
她低低一笑,拉住他的手模着自己的小肮,“你感觉到了吗?”
他眷恋的看着她的脸,眼光一刻也舍不得离开,“为什么要抹粉?我想好好看看你。”
“抹了粉漂亮呀,难道你不喜欢我打扮吗?”她语音充满喜悦,“你感觉到了吗?”
一阵轻微的震动突然从她身上传到他手上,把他吓了一跳,“你……”
她低头一笑,“傻瓜。”
韩斐顿时目瞪口呆,“难道你……是爱月小筑那天?喔喔,我的天呀,我真不敢相信!”
长生怀孕了?
她肚子里正在孕育一个属于他们的小生命。
“你要当爹了。”她微笑,没把月名雪也有孕的好消息告诉他。
像这么重要且充满喜悦的事,一定要她亲口告诉他才有意义,她不能抢走这份愉悦。
他一把抱起她,欢呼着转了几个圈,这才诧异着她原本圆润的身体,居然变得如此瘦弱。“长生,你要当娘了,为什么还这么轻忽自己的身体,我不是要你多吃一点吗?”
“我还不够会吃呀。”她笑着,却声音虚弱,“多寿都快被我的好胃口给吓坏了呢。”
韩斐奇怪的看着她,“我觉得你似乎有些怪怪的,累了是吗?”
“是呀,你眼力真好,我有点倦了。””
她的体力消失得很快,才站着跟他说一会话,就虚弱得快要软倒了。
他马上打横的把她抱起,“我舍不得你太累。”
他大步走进屋子里,突然想到了说。
“对了,我刚刚看见一只狐狸,咱们府里怎么会有狐狸?”
袁长生有些疑惑,“狐狸?怎么会。”
不想让她多伤神,韩斐一笑,“大概是我看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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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夫的药很久以前就掩饰不了袁长生的症状。
所以当韩斐发现她其实病得非常重,每次咳嗽都会出血时,吓得都要疯了。
许许多多高明的大夫被请进府来,却个个摇头离开。
就连皇上派来的御医,也在诊过脉之后狂摇头,“王妃的病是痼疾,已是病入膏盲,我也无能为力。”
韩斐被这些相同的话折磨得失去理智,冲着他吼,“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长生不会有事,她只是染了风寒,你开几帖药给她吃,你开呀,她会好的!”
“老夫真的无能为力。”
韩斐愤怒到不管他是皇上派来的,照样将他踢出去,“庸医!都是庸医!”
多寿低垂着头,她的冷静对照着他的暴躁,显得相当怪异。
“可恶!可恶!贼老天王八蛋!你拿走我的视力呀,你打个雷下来劈死我呀!就放过长生不行吗?”
多寿轻声说:“王爷,小声些,别吵醒了小姐。”
他回头看着她,眼中露出痛苦和悲愤,“她病了很久,是不是?”
“是。”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握着拳,突然恨起她的安静。
“小姐不让我们说。”她冷漠的回答,“王爷也不关心。”
“你……”一股怒火直涌上心头,但他没有发作,他知道多寿说的是实话。
从来他就只想伤害她,没有关心过她。
他一直是个睁眼瞎子,不知道她那单纯灿烂的微笑,是纤弱不堪的病体支撑的。
而当他真的用心看见她的爱时,却又瞎得看不见她的病弱。
“我去拿小姐的药来。”多寿一古脑的往外走,彷佛她的心跟着主子一起睡着了。
韩斐不能在多寿身上发泄他的怨恨,只能大叫着将房内的摆设砸个稀烂。
声音惊动了始终昏昏沉沉的袁长生。
闭着眼,她虚弱的开了口,“斐、韩斐。”
他立刻冲过去,中途被跌倒的凳子绊了一跤,连滚带跑的到她身边,用力握住她冰冷的手,眼光丝毫没有离开过她的脸上。
她的呼吸微弱,失去的恐惧不断折磨着他。
“长生,你不会有事的,你不用害怕,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听见了他的低语,她的睫毛微微颤动,跟着睁开眼睛,一看见韩斐一脸惊慌的守在她床前,便有点抱歉的笑了笑。
她觉得好累,一直想睡觉,不能清醒着跟他多谈谈,她觉得很愧疚,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他说。
多寿端着药走到韩斐旁边,他将药碗拿过来,柔声说:“吃药了,好不好?”
袁长生柔顺的点头,“不会伤到孩子吧?”
“不会的。”
多寿把她扶起来,而韩斐则是小心翼翼的喂她吃药。
她皱起了眉,虽然药苦难以入口,但仍是柔顺的一口又一口吞下。
“苦吗?”
袁长生摇摇头,“良药苦口。”
她知道无论什么药都救不了她,肯吃,是为了让他安心。
他一定急着想为她做些什么,就像她当初坚持一定要在他失明时照顾他一样的心情。
“只要你肯乖乖吃药,就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苦涩的说,语气虽然坚定,但看着她病弱的模样,心底那股不祥,却逐渐扩大。
“想想我们还要去的许多地方,想想你亲手种的水仙还没开花,想想我和孩子不能没有你。”
她柔情万种的看着他,“我会的。”
袁长生虽然困倦已极,但生怕以后再也见不着他,因此努力着不肯闭上眼睛。
她知道她快死了,人总是有很奇怪的直觉,在面对生离死别之际,那种直觉又更敏锐了些。
虽然她努力的想要多活一些时日,但是吃进去的药,却总是有如石沉大海,完全没有反应。
她卧在床上,柔顺的接受韩斐四处找来的大夫诊治,一口又一口的吞着药,但是却越来越消沉,越来越瘦弱。
她要韩斐扶她到窗边坐着。
就快要临盆了,她要留住最后一点力气,将唯一能给他的孩子生下来。
澄净无云的天空,金色的太阳笼罩住她,带来了一些暖意,但她的手却依旧冰冷。
那双玲珑玉润的手,在阳光的映照之下,青色的血管似乎要出来,浅粉色的指甲,是如今她身上唯一圆润的部位。
韩斐心痛难当,握了握她的手,那份纤细和冰冷,深深切切的传递到他身上。
他知道她就要死了,慌乱得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即将到来的时刻。
“斐,我有话想告诉你。”
看着她那闪着不舍和遗憾的眼眸,他隐约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
“不,不要说。”他深深的看着她,一语不发,良久才道:“我害怕。”
她微笑,坦然的说:“你怕我死?”
他紧紧的抱住了她,将头埋入她的肩窝,滚烫的热泪烧灼了她的肩头,也烧灼了她的心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她的韩斐是真的很伤心、很伤心了。
袁长生轻轻抱着他,抚慰着说:“傻瓜,我不会死的,你听我说……还记得你那年放生的白狐吗?”
白狐?韩斐凝目望着她,“长生……”
“嘘。”她将手指搁在他唇上,柔声道:“我要告诉你,我就是那只白狐。”她温柔的抚着他的脸,“我来,就是为了报答你的恩德。”
她有许多的不舍和疼痛。
“来这里已经耽误了我的修行,我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只要回到属于我的地方,我就会好了。斐,你让我走,现在就放我回去,免得太晚!这个孩子,到时候我会托人带来给你,请你好好的扶养他成人,我们的缘份己尽,我不能再为你误了修行,我得活下去,你明白吗?”
韩斐不明白。
但他却清楚她的用意,她为了不让他伤心痛苦的苦心。
他能怎么做呢?
他只能够含悲忍痛,让她带着笑容安心走开。
“长生,我爱你,生生世世都爱你,如果你真是白狐,那么请你可怜我,每一世都来到我身边,让我爱你。”
“我会的。”她握住他的手,留下她的承诺。
就算她不打算遵守,命运也将让她实现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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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涵月园失火、九王妃惨死之后,缠绕韩斐身上的神秘事件又多了一件。
他新迎娶的王妃,带着身孕消失在一个神秘的夜晚,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就这样消失了,只留下一套带着余温的衣服,彷佛被蒸发了。
传言说得活灵活现,说她是被枉死的旧王妃带走的。
为了报复九王的冷血无情,旧王妃临死前下了诅咒,只要谁嫁进王府,谁就会跟她一样惨遭横祸。
说的人说得煞有介事,有如亲眼所见,而听的人也毫不怀疑,深深的相信着。
但事实却是,在那一个令人心碎的夜晚,袁立秋派人来将她悄悄接回家了。
“小姐变成一只白色狐狸,流着眼泪走了。”
多寿给了韩斐这一句话,连东西衣物都没收拾,有如游魂般的晃回袁家。
韩斐明知白狐之说是袁长生不要他伤心难过的托词,但为了让她安心,他忍着极大的痛苦,相信她已化身白狐,回归山林。
他茶饭不思,夜不成眠,每天恍恍惚惚的,孤身只影的在王府内徘徊、寻找着什么似的。
那遍寻不着的心,不是不见了,而是被带走了。
“王爷!王爷!喜事!喜事、天大的喜事!”
有个人影挡在他面前,但他视而不见。
“侧王妃生了,生了个小男娃,王爷!”
“让她出府。”
“王爷?”
韩斐不想解释,他不想说其实月名雪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中,就连她想鱼目混珠的企图都晓得。
仅以还她自由代替惩罚,是给她的最后温柔。
他的耳朵里现在只听得见一个声音,眼睛里只看得到一个人影。
没有了江涵月,使他变得愤世嫉俗、满心怨恨。
可是失去袁长生,却让他有如行尸走肉,一颗心里空空荡荡。
“长生……你回来了?”
他伸出手,彷佛那巧笑倩兮的身影还在他面前。
“斐,韩斐,跟我来……”一身白衣的袁长生不断朝他招手,带着那样柔和动人的微笑,“来,跟我来。”
“长生!”
他追逐着那个彷佛随时会消失的模糊身影,奔出王府,穿过大街小巷。
那个身影似乎只有他看得见。
也许是他的思念积得太深太深,那个幻影带着他进入袁府。
身边似乎出现了许多人的声音在喊叫,“不行!王爷!你不能进来!”
他感觉到有人在拉他、推他,阻挡他跟着妻子的倩影前进。
一切都好像作梦般的行进缓慢又模糊不清楚。
“不要拦他,他人都来了,唉……多寿!快点抱来!”
直到微弱的婴儿哭声响起,他才停下脚步,有如大梦初醒,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怀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粉女敕女敕的小东西。
“王爷。”多寿流着泪说道:“这是小姐拚命为你生下的女儿。”
“我的女儿?”这个小小的、粉女敕女敕的小东西是他的女儿?
她有长生的眼睛、鼻子和小嘴巴,在他的怀里哭了几声,又闭眼睡着了。
“长生她……她……”他语音发颤,恐惧着那些即将从袁立秋口中说出的话。
每个人都低头抹泪,啜泣不语。
“王爷,你这是何苦?”袁立秋喟然,“你不该来的,难道你还不了解长生的苦心吗?”
“我想见她,想到无法忍耐,如果她真的……我也不能让她独自离开。”
“一对痴心人。你去吧,长生她、她稍早生下这孩子后,再也没醒,你若想见她最后一面,就去吧……”
多寿哽咽,“王爷,孩子给我抱吧。”
韩斐冲进充满药味的房间,坐在床沿拭泪的袁夫人吓了一跳,但还是起身让位给他。
“长生,我来了。”
他轻轻的抚着她憔悴消瘦的脸,忍不住泪如雨下。
“我没听你的话,还是来见了你。我知道你骗我的,你不是那只狐狸。那天,你也在的不是吗?你看着我放它走了,所以你不是狐狸,只是个平凡人,一个善良好心的平凡人。”
一旁的婢女听了也忍不住落泪,眼见袁长生已是出气多入气少,随时都要一命归阴,全家都围在床边,哭得淅沥哗啦,而袁夫人更是晕了数次。
“长生……不要走,再给我一次机会,我都还没有好好爱你。”
袁立秋看女儿不好了,连忙命下人预备衣衾,要丫头们赶紧给她清理清理换上衣服,让她干干净净的走。
丫鬟们准备好了东西要帮主子清洁身体,于是说道:“王爷,你先出去吧,让我们帮小姐她……”
说到这里,她们也忍不住泣不成声。
“让我来吧。”他接过洁白的毛巾,浸入丫头捧着的脸盆之中,轻轻的扭干,温柔而缓慢的帮爱人擦脸。
他的动作是那么样的仔细而轻柔,彷佛细心的在擦拭着什么无价珍宝似的。
想到他数月前还提笔为她画眉,如今却恐阴阳两隔,忍不住一滴眼泪落到了她脸颊上。
袁长生紧闭着的眼晴也滚出一滴泪。
两颗泪珠混在一起,滑入她的发间,再也不分彼此,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于是,她停止了呼吸,走了。
“你承诺过的,用今生的无法白头,换每个生生世世的相聚,请不要……忘了我……”
这段情还未了。
还不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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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长生!”
一声声呼唤,惊醒了袁长生沉睡的灵魂。
“醒一醒,我有话对你说。”
她困顿的睁开眼睛,立刻惊叫着紧闭双眼,“好痛!”
那耀眼的白光让她一睁开眼晴就感到双眼刺痛。
她直觉的用手遮住眼睛,害怕的喊着,“是谁?你是谁?这是哪里?”
“你暂且别管我是谁,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愿意做一点点的牺牲,换来寿命的延长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不敢再睁开眼睛,那一团强烈的白光,让她的眼睛还隐隐作痛着,如果再多看几眼,说不定就瞎了。
“你没有时间了,我只问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韩斐!
这个名字直袭她疼痛难耐的心。
脸颊突然一阵灼热,刺痛得让她叫了出来,“好痛。”
“痛?当然痛!那么沉重充满牵挂的眼泪落在你身上,没把你痛得半死算不错了。”
“眼泪?是韩斐的吗?他在哭是吗?他在哭?”
“他当然要哭,你死啦!你心不痛吗?被泪滴到的地方不烫吗?明知道他这么伤心,你能走得安心吗?”
“我死了?”袁长生哀伤的说:“那么你是索魂使者。”
“我当然不是索魂使者。”对方哈哈大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都说我已经死了,就算我不想,也没办法了。”
“有办法的。”声音急了起来,“你再罗唆下去,就真的没办法了。”
对韩斐的感情让她愿意全然的牺牲,她不明白自己还在犹豫什么。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令我起死回生,我愿意接受你所谓的牺牲。”
“那么你嘴巴张开,别再问问题,只要张开就好。”
她依言而行,突然觉得嘴里有东西,正奇怪时,那东西已经化成一股暖流,直泄入月复。
“这是……是什么东西?”
“那是我修炼了五百年的内丹,吃了它别说起死回生,之后你可百病不侵直到天年。”
“内丹?”她不解的问:“你到底是谁?”
“想知道我就快快的说吧,我就是多年前九王韩斐放生的那只狐狸。”
袁长生啊的一声,“你是那只白狐?”
难道是为了他当年的善心,特来报恩的吗?
“你别想大多,我不是来报恩的,我已经说了,你要牺牲一点东西。”
“那么你说吧,你要什么呢?””
“我要你的女儿,当她满十六岁之后,你得将她送给我。”
“什么!”袁长生大惊,“你要她做什么?”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好了,你快回去吧,快走!”
袁长生只觉得一股大力朝她涌来,脚步一个不稳,直直往下摔落。
掉落掉落,不断的掉落,她忍不住惊叫一声,猛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这一坐,差点一头撞上将她抱在怀里的男人。
一屋子的尖叫声四起,袁夫人更是站着就昏了过去。
韩斐瞪大眼睛,完完全全的说不出话来。
“你……”
袁长生自己也吓得厉害,“我?”
难道她真的起死回生?瞧瞧大家一副见鬼的表情,应该是错不了了。
“小姐!”多寿抱着孩子冲上来,一开口就狂哭,“你活过来了,你没事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我日夜求菩萨显灵,真的灵验了,呜呜呜哇哇哇!”
韩斐紧紧抱着她,猛喊,“天哪、天哪!”
是老天怜他痴心一片,特地网开一面吗?
失而复得的珍宝,他将更加呵护、疼爱,他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的恐惧了。
“发生了什么事?”
袁长生有些疑惑,看着她所关心的每个人,个个哭得鼻红眼肿,偏偏却又笑得开心。
奇迹真的在她身上发生了。
多寿将新生的婴孩放到她怀里,“小姐,抱抱你的孩子吧。”
差一点,她就要是没娘的小孩了。
看着怀里的女儿,只有袁长生心里明白,这多余的寿命,跟韩斐相守的时光,是用女儿换来的。
一时之间,她眼理含泪,不知道是悲还是喜了。
紧紧抱着女儿,倚在丈夫怀里,她知道无论如何,自己会更加珍惜这偷来的时光。
“你的承诺还是得遵守。”
听见丈夫激动的在她耳边哽声寻求保证,她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点头。
“生生世世都要相爱、相守。”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