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第一天,他俩都很想婉拒亲友的打扰。
但庞家姊妹岂是省油的灯,童家亲友团更不是容易打发的角色。
与双方亲友在餐厅用著权充喜筵的午膳,一堆问题连珠炮般的朝他们轰炸而来。
“你们认识多久啦?以前怎没听智美提过呢?”童妈妈问博佳道。
智美轻描淡写地回答:“喔,我们认识没多久,可博佳是我的男朋友中唯一一个愿意点头跟我结婚的男人,我也真该结婚了,所以我就嫁给他啦。”
“我不是问你。”童妈妈转头说:“博佳,你来回答,为什么你们要这么赶著结婚?”该不会是先上过车了吧?
庞博佳点头笑道:“好的妈。”
他一声“妈”,让童妈妈眉开眼笑。
“就跟智美说的一样,我们虽然才认识不久,但我对她一见锺情,我也知道她在相亲,为了不让她嫁给别人,我只好向她求婚喽!婚事会办的这么赶,也是因为我想尽快让她属於我。”说著,他还环住智美的肩,搂了搂她。“她很不好追。”
“你还不是追到了。”智美配合地对他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往他怀里偎去,笑容里浓情蜜意,几乎让大家都对他们的说法深信不疑。
但庞家姊妹依然有些疑问。
“这可奇怪了,博佳,半个月前,我们叫你相亲,你还百般不愿,怎么才短短两个礼拜,你就愿意结婚了?”庞大姊带著些歉意地看著智美说:“真对不起,智美,我不是在怀疑什么,我只是想问清楚一点。”
智美微微笑道:“没关系的,大姊,我了解你关心博佳的心意,不过你放心,我既然嫁给他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庞家姊妹感动地看著智美。心想,太好了,她们总算可以把弟弟放心地交给别人来照顾了。
博佳趁机说:“之前,我不愿结婚是因为我还没遇到智美,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是很难说,我一遇到智美,我就知道假如我有可能结婚,对象一定会是她,总而言之,”句话,我们有缘。”他笑著向智美眨了眨眼。
智美赞赏地回了他一笑。
亲友们见他俩眉来眼去,还以为他俩当真有点默契。
为了让一切显得更合理,智美说:“事实上,我跟博佳都是理性凌驾感性的人,对我们来说,婚礼的形式不重要,相识的过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决定相守一生,我选择了他,他选择了我,就是这么简单。”
可在场大多女性都是感性凌驾理性的人。智美的“就是这么简单”听起来虽然很合理,但她们就是无法接受。“爱情呢?爱情可是婚姻的基础啊,有爱的婚姻才会幸福,你们可爱著对方?”
这一点,智美难以回答。什么谎她都可以面不改色的撒,唯独感情这件事,她不想自欺欺人。
博佳则朗朗笑出声。“你们放心,我爱智美。”
智美瞪大眼睛,看著身边的庞博佳,有些讶异他竟然可以面不改色地撒下这个漫天大谎。先前他说他对她一见锺情已经够扯了,现在他居然还谎称“爱”她?
真厉害!
博佳眼眸突然黯淡了下来,声音低沉地说:“但有时候,爱情不一定足够维系一桩婚姻,我与智美有著共同的人生理想,对於婚姻,也有相同的共识,我想,这应该是比爱情更重要的婚姻基础吧。”
他这一席话,震撼了在座许多人。
智美有些纳闷地看著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她虽然还不够认识庞博佳这个人,但刚刚,她是否碰触到了他的内心?他好似有一些伤痕尚未痊愈?!那是什么?
转过头,不意看见庞家姊妹脸色苍白。智美猜想她大概猜对了。
庞家姊妹彼此对看了一眼,那一眼,交换著无言的讯息——她们的小弟还未自五年前“那件事”所造成的阴影里走出来。“那件事”所造成的伤害,恐怕比她们以为的还要多上许多。
眼光瞄向弟弟身边的新婚妻子,庞家姊妹来到智美身边,拉著智美的手,恳请道:“智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博佳,以后他就拜托你了。”
智美讶异地看著庞家姊妹们,又看了看庞博佳。回过头,她说:“我会尽力。”
庞家姊妹差点没感激零涕地跪下来向智美膜拜,智美不敢多想,怕有罪恶感,更怕自已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耸耸肩,真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看向她的新婚夫婿,发现他正眼神茫然地看著窗外。她顺著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他在看什么呢?
话题又转回他俩往后的生活打算。一个亲友关心地问:“小俩口打算到哪里度蜜月呢?”
博佳回神,与智美不约而同地说:“不,我们没打算度蜜月。”
“这怎么可以?”童妈妈不赞成。好不容易才结的婚,怎么可以不度蜜月。
博佳笑著解释道:“我们都忙,而且——”
智美接口说:“妈,你生了一个理性凌驾感性的女儿。”
博佳接道:“又嫁给了一个理性凌驾感性的男人。”
“这倒是真的……”庞家姊妹对这一点毫无疑义。博佳真的不是一个感性的男人从来就不是。他务实得紧。
“所以我们不需要度蜜月。”博佳与智美相视一笑,很高兴自己能够找到这么有默契的夥伴来应付他们的婚姻。
这件婚事,也许,还算不赖。
☆☆☆
庞博佳住在台北郊区,靠山,有一栋独楝的两层楼房子和一片花园。
中午那一餐“喜筵”吃到下午三点多才结束,两个新人迫不及待地告退。
亲友中有人调侃道:“待会儿我们可得去闹闹洞房,沾沾喜气。”此话立刻引来许多附议声浪。
智美差点没白那人一眼,正想开口“婉拒”,博佳已经说话:“请让我们俩独处一阵子吧,这个周末过后我们都各自有工作,相处的时间不多,我们已经不打算度蜜月了,相信大家不会再忍心剥夺我和智美仅剩的一点点新婚的乐趣。”
他眨眨眼,瞬间收伏了所有人的心,既不得罪人,又顺利达成目标,总算没有人再提议要闹洞房。智美佩服地看著他,觉得他比她还适合在公关这领域里工作。
自由近了,她愉悦地想。
离开餐厅,与亲友道别后,博佳开车先送智美回她位於东区的公寓收拾简单的行李,而后两人一起前往他位於郊区的家。
车子开进一条产业道路里,沿途有许多有机农场及花卉农场,博佳的房子就买在这一片亲近自然的田园中央,四周有树林环绕。
沿路上,智美在周道环境和博佳身上来回打量著,愈看愈觉得这个男人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他可能不适合大都会的生活,但他绝对能在这片林野里生活的怡然自得。
较之於他的生活领域,她跟他是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里的两个人。
倘非为了婚姻的迫切需要,她也许一辈子也不可能涉入他的世界中。
因为她不会习惯的。
一辆农用卡车在经过他们时摇下了车窗,向博佳打招呼。
博佳也摇下车窗,向车里的老农人微笑致意。看见智美一脸困惑,他解释道:“老陈是这附近的居民,左边你看到的那片有机农场就是他的。”
“喔。”智美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产业道路上的车开的慢慢的,骑著机车的老伯速度也慢慢的,远处,几头放牧在草地上的牛只动作也是慢慢的。
这一切与她所熟悉的生活步调差距太远了,她猜想这附近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夜生活吧!农家作息八成十点钟便熄灯就寝,跟日出日落一样规律。
她不会习惯的。
若是度假的话,或许还可忍受一阵子,但要她长久住在这里?噢,不不不,她绝对不要。
幸好这个假期只有一个月,一个月一到,她就会回到她自己的世界里,过她自己应该过的生活了。
那是她用婚姻换来的自由,非常可贵。
“在想什么?”博佳偶然将注意力从方向盘移到她身上,发现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一会儿眉头深锁,一会儿又舒展开来,他不禁问。
回过神来,智美笑笑地道:“喔,没什么呀,只是觉得这里的步调好慢。”
博佳理解地点点头。“这里的确不比市区,你可能会不太习惯。但没关系,就当作是来这里度假的吧,时间久了,说不定你还会喜欢上这种悠闲的感觉。”
智美笑笑不语。
虽然她只来此住上一个月,但他还是克尽职责地替她介绍生活环境。
他边开车边说:“从我左手边这条路弯进去,早上有传统市场,你可以在那里买到你想吃的食材;便利商店和超市则从前面这条岔路转进去,一般生活用品应该都可以买到;这里虽然是郊区,有一些有机农场,但还不算是乡下,大部分的生活所需都可以找得到,有空你可以在这附近逛逛……”
“喔。”她淡淡回应了声。
听到她这淡漠的反应,他纳闷地回过头,发现她正对他笑著。
“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智美摇摇头。“博佳,我只在这里待一个月,我想熟悉环境是我最不需要担心的事。”较之於花时间熟悉这里,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微微一愣,考虑了一下,又说:“虽然你只在这里待一个月,但熟悉一下环境也还是好的,因为我有时候会不在家,早点熟悉这里,对你来说会比较方便。”
智美笑了笑,不甚在意地说:“我尽量。”
“若有什么需要或问题,你可以问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博佳没有再说什么。
智美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她试著开始另一个话题道:“你其实很有谈判的天分,今天你跟我——我们俩搭配得很好。”若非这事她是主谋,她几乎都要相信他们之所以结婚,是因为他们真的想结婚了。
博佳并没有为这件事感到得意,他只是淡淡地:“七分的谎言加上三分的真实,这样的谎比较不容易被戳破。”
智美笑道:“我还是得说我佩服你的临场反应。”
他开著车,“说不定我在镜子前练习过上百次了。”
智美没有注意到博佳的语气有些不热中,她笑笑地说:“那样也很好啊,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你想想,一个月后我们就自由了,在此之前花一点时间练习也算值得。”
“嗯,值得就好。”他说,同时将车子开进一条私人联外道路里,不久后,便在一栋中古屋龄的两层楼房子前停了下来。
“到了。”他说。“你先下车,我把车子开到车库里停。”
“喔,好。”智美爽快地下了车,看著博佳把车子倒开进院子后的车库里。
智美打量著附近的环境,这房子虽是中古屋,但保养得还不错。屋前屋后都是花园,左侧边有一座玻璃屋,她好奇地朝玻璃屋走过去。
一座温室!
里头养了兰花和一些见过却不知名、以及她从未见过的植物。
“这里是温室,我在这里种兰花和一些比较脆弱的植物。”博佳拎著她的行李走进来,在一株含苞的叶兰前驻足,低下头仔细地观察著花苞生长的情况,然后,他微笑了,笑得很温柔。
智美来到他身边,凑近著看那朵兰花与微笑的他。不觉地,她打趣道:“若非这只是一朵花,我可真要吃味了。”
吃味?博佳愣了一愣,抬起头来。一双眼清亮有神地注视著眼前的佳人,眼中浮现一抹兴味。
智美被他专注的眼神看得有些别扭,这才意识到方才无意间说出口的话有一些奇怪。她乾笑两声,嘿嘿道:“我开玩笑的,别当真。”说著,她转身离开温室,并知道博佳就跟随在她身后。
几个大步,他就可以走到她身前,带领她认识他的家。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但他没有这么做。他只是默默地拎著她有些重量的行李袋,跟随在她身后,步伐悠闲地走著。
朝花园中的屋子走过去,俨然智美才是这个地方的主人,直到她忆起她只是来作客,她也没有钥匙可以开屋子的大门。
她有些尴尬地站在大门前,搓著双手,等著博佳慢慢地走过来。
博佳走到大门前,弯下腰在门阶上模索著。
智美瞪大著眼睛看著他从一块可以移动的砖块下方拿出一把钥匙。
“请。”博佳将钥匙递给她。
“放在砖块下面?”智美迟疑地接过。
点点头,他说:“我有时候会忘记带钥匙,所以放一把备用的在第二阶右边数来第三块石砖下,你把砖块的位置记起来,以后你也可以用。”
智美耸耸肩,“我不健忘,应该用不到。”她转过身去,将钥匙插进匙孔中,向右转动。
门开了。她走进去。
“楼上左手边第一个房间是你的。”他说,同时将钥匙从匙孔中拔起来,放回石砖下,以备下日再用。
智美先打量了下一楼的格局,欣赏他这里的无障碍室内空间设计。
房子采光良好,看起来非常乾净通风。
她爬上楼,找到左手边的第一个房间。
博佳随后将行李提了上来。“你看看需不需要换,如果不用,我就把行李放在这里了。”
智美站在这间房间的大落地窗前,眺望著窗一刖景色。“谢谢,不用换了,就这一间吧,我喜欢大窗户。”她笑道。
博佳笑了笑。“晚上可得将窗子关小一点,不然容易著凉,这里有时候风很大。”
智美转过身在乾净的床铺上坐下来。
“你整理一下行李吧,很抱歉我这里只有一间浴室,我们必须共用,浴室就在房间隔壁,厨房在楼下,对面房间是我的工作室和书房,如果觉得无聊,你可以自行取书来看;我的房间在右翼,其它空房间有一间被我拿来当作储藏室,两间是客房,如果你想换房间,可以自已决定,就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智美笑笑地看著他。“没有问题,庞先生,你讲解得非常清楚。”
博佳一愣,而后道:“抱歉,我只是希望你住的舒服。”
“谢谢你。”她说。
博佳点点头,“你休息一会儿吧,折腾一天应该也累了。”转过身,他说:“晚上六点半吃晚餐,这个时间可以吗?!”虽然午餐吃到三点多才结束,但忙著应付亲人们的询问,他和她都没吃下多少东西。他想她应该也饿了。
智美一笑。“客随主便,博佳,别宠坏我了。”
没有答话,他已经走出去了-顺便替她带上门。
智美叹了一声,往后仰躺在柔软的床铺上。
他说得没错,折腾一天,她的确是累了。
这床好软,躺起来好舒服,她不认床,绝对可以很快就睡著。
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五点多了,要做的事却还有很多,她不能现在就睡著。挣扎著离开软床,她起身打开行李袋,将袋里的衣物拿出来,挂在庞博佳的衣橱里。
松木衣橱里有薰衣草的味道,果然,她在衣橱角落发现了一只装有乾燥香草的网袋。嗅了嗅,她决定她喜欢这个香味,於是便勤快地将打包来的衣服挂进衣橱里。
收拾好衣物,她接著将一些盥洗用品带到隔壁的浴室。
浴室里的置物架整整齐齐地放著男性的盥洗用品,这是主人的,她想。
将牙膏、漱口杯、牙刷、洗面乳、沐浴乳、洗发精……等等清洁用品摆放在刮胡刀、刮胡膏、牙刷、漱口杯、挤了一半的牙膏和肥皂……等等物品的旁边,她先是满意地微笑,而后又皱起眉。
女人、男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他们原来不是两个陌生人吗?他们是怎么会发展到目前这个境况的?
她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傻事?居然这样大剌剌地进驻一个陌生男人的家,窥见他不为陌生人所知的私人的一面!
突然间,她有种利用了庞博佳的罪恶感。
他是个好人。
如果后悔了,现在反悔抽身还来得及,他们的婚姻不是不能注销。
良心跟理智都在警告著自己。但那摆在眼前,唾手可得的自由——一辈子的自由,教她咬紧牙根,不肯就此放弃。
就因为这一点坚持与固执,她一甩头,选择将那股罪恶感埋藏在心底一个很深很深的角落,拒绝再将它挖掘出来。
接下来,她洗了个热水澡,换上的套装,改穿上一套舒适的休闲服。
吹乾了头发后,本想在床上躺一下,一股食物的香味从楼下飘上来,她忍不住走下楼,循著香味找到了厨房。
她站在玄关处,打量著宽敞乾净的厨房与站在流理台前忙碌的男人背影。
他已经换下早先穿在身上的西装,现在穿在他身上的是一件宽大的格子衬衫和一条陈旧的牛仔裤,腰间系了一条粉红色的Kitty裙——意外的是,看起来并不滑稽。
活了二十八个年头,童智美见过不少男人,穿衣服的、没穿衣服的她都见过。坐在办公室里的、肩并肩一起坐在海堤边看夕阳的、会议桌上的、甚至是躺在床上的,她也都见过。
唯独没见过一个穿著围裙,站在厨房里,拿著锅子和炒菜铲如此顺理成章、从容,并且怡然自得的男人。
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说过他会烹饪,那时她只是当笑话听听,并不真的相信,如今眼见为凭,她开始相信庞博佳不但会下厨,而且还可能真的连洗衣刷地都亲手做了。瞧瞧这间屋子,一个大男人居然有办法让它看起来这么舒适,真不简单。她万分佩服。
“晚餐吃鸡肉烩面和玉米汤,可以吗?”
他突然转过身来看著她问,想必是早知道她站在那里了。
智美有些讶异,但还是说:“都可以,客随主便。”她确确实实当自己是一个来此短暂居留的客人,只是她向来习惯主动,所以有些不太能适应被人照顾。
他转过身去。“冰箱里的存粮快吃完了,我忘了找时间去采购,只好弄些简单一点的食物。”
“我以为我们晚餐是要吃外食,我没想到你会自已下厨。”智美在餐桌前坐下来,自动地拿出两副餐具,在餐桌上摆好。
博佳笑道:“来的时候你可能没注意到,这附近没什么餐厅,要吃馆子得到远一点的地方才有,所以我若在家,都是自己准备食物。”
“这样麻烦你,我有点不好意思。”她诚实地说。
他笑说:“我总不能让你下厨。”
智美笑了笑,没答话。她也不能下厨,因为她连煎个蛋都不会,要她下厨,不如教她去死。
试了汤头,熄了火,他先将玉米汤端到餐桌上,接著又把烩面和酱料一起端上来。
“好香。”智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中午时忙於应付家人,她没吃下多少东西,眼前美味的食物完完全全勾起了她的食欲。
他笑了,替她盛了面,淋上酱料。“开动吧,我不是基督徒,没有饭前祷告的习惯。”
智美笑著咬了一口面条,“很高兴我们不用饭前祷告。”说著,她大大方方地享用起美味的晚餐来。
舌蕾一接触到美味的香料,所有的感官都敏锐地被唤醒。智美一脸幸福地叫道:“哇,真好吃,当你太太的人一定很幸福!”
博佳本来正埋首吃面,听见她的话,不由得停止进食,抬起头来。“对不起,你刚刚说什么?”
没有察觉任何不对劲,她呼噜呼噜地吃著热腾腾的面条,边道:“我说,你的厨艺真好,当你太太的人会很幸福。”
一阵发自喉咙深处男性的醇厚笑声朗朗地在厨房里回响。
博佳大笑著,智美莫名所以地看著他,迟疑:“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显然她一点儿都没有身为庞博佳的太太的自觉,也不认为自己已婚。看著她困惑的模样,博佳犹豫著要不要提醒她。他的笑声停止了,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下。
童智美不认为她已经嫁给他了,这是再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他们的婚姻只是一个权宜之计,是他们为了逃避必须面对的婚姻问题而衍生出来的畸策,透过这一桩婚姻,他们将得到彼此所想要的自由,这意谓著他无权羁绊她,他甚至不该有想要约束她的念头——不管是有意或是无意。
庞博佳在心底自问,他真的想要这一桩毫无意义的婚姻吗?他有没有在无意中,促使他们结婚的目的变了质?童智美——他的婚姻合夥人,是个很吸引人的女子,不是吗?他会不会是因为受她吸引,才昏了头的答应她的“求婚”?
许多疑问在他心中一个又一个的浮现,他清楚地看到诸多问题所在,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想要知道真正的答案。
此刻,他所该坚持的,应是在木已成舟后,尽力遵守他们当初的种种约定——他会给她自由。这是他在此刻明确不过的目标了。
他不像智美那样,对自己的婚姻毫无感觉,这跟他当初想的不一样,在法院交换过戒指和誓言后,他的心态就有了些许变化。
与她结婚并没有为他带来获释的感觉,相反的,他竟然觉得他是个“已婚男人”了。他想这或许是因为今天才刚结婚的关系,也许再过几天,他就不会这么认为了。此刻会如此,大概是适应不良的缘故吧。
他对婚姻这种东西向来有些过敏。
厘清了一些散乱在脑中的思绪,他的心渐渐清明。
“博佳?”见他失神不语,智美叫唤了声,同时有些不确定地看著他。
他抬起头,视线凝聚在她脸上。他对她微微一笑,她放松了些。
“有什么问题吗?”她问。
摇摇头,他说:“没有,一切都很好。”
智美也笑了,“是吗?你也这么觉得。”她说:“我也觉得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事情都进行得很顺利喔,一切都会很好的,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