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男子倚著栏杆静眺著波光热邻的水面,手握著一颗圆润的青玉石,神俊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英飒的浓眉深锁著。
已隔二十日了,苏绿柳自返家省亲后音讯全无。
她到底又在搞什么鬼主意?为何会把这颗青玉石留在他的枕下,没带走?
再也受不了等待的煎熬,秦鹰烈放下手头正忙碌的生意,决定自己走一趟。
马车连夜赶路,在三日后抵达了目的地。此时他正站在秦淮河畔,离“绿柳酒栈”不远处。
静静伫足河畔半晌,旋即阔步往对街小巷弄中走了进去,昂藏精健的身躯隐泠在月色中。
☆☆☆
“本店的酒菜绝对让客倌你赞不绝口,这位客倌,您要不要进来本店尝尝这远近驰名的『绿柳香』,还有本店的拿手菜——”
何时“绿柳酒栈”会需要人在店前吆喝、拉拢生意了?
没错!自从苏绿柳执意要接管“绿柳酒栈”,开始在店内瞎搅和的那一天开始,许多熟客都被这粗枝大叶、笨手笨脚的店小二给吓跑了。
讲到这苏绿柳的丰功伟业,苏凤娘就会抱头痛哭起来。她的好女儿不仅常把人家的菜给打翻了,还用酒把客人当头撒了一身湿,更凄惨的是,她还很不小心地绊倒了一张椅脚,然后连人带扑、连扑带滚地打翻好几张桌子,这桌面上的碗、碟、杯子,还有酒菜,当然也全都泡汤了。
那一次是自“绿柳酒栈”开业以来,最混乱、生意最差的一天。所有的客人全被吓得跑光了,留下一地惨不忍睹的残肴。
“绿柳酒栈”这小黑脸瘟神从此得名,酒栈的生意一落千丈,现在肯上门来的客倌,只有小猫两、三只,这酒栈里的帮手全都闲得发慌,没事就坐在后院闲嗑牙,数数苍蝇。
至於当家的苏凤娘,则一脸无奈又哀怨地坐在饭堂内,和一室空荡冷清相对无语。
呜……她苏凤娘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会落得如此凄惨的田地,这生意再如此清冷下去,酒栈可能要关门大吉了。
秦鹰烈一双鹰集般阴鸷的眸子锁定在那小黑脸上,她很勤奋地朝著大街上来往的人们大声吆喝,甚至推、拖、拉、扯,正忙著把客人拉上门,她忙得连他已站定在身畔都还没注意到。
终於,她注意到了杵在她身边的一个黑影,怕这客人跑掉,她赶忙拉起他的手臂,用力地往店里走进去。
“啊……这位客倌,本店的招牌好菜“烤鸭”,可是用湖熟麻鸭叉烤而成的,肉质保证新鲜味美,这道『烤鸭』搭配上本店的『绿柳香』,一定让您赞不绝口……”这位客倌真的跟著她进了门,苏绿柳欣喜若狂,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上门喽。
“老板娘啊,客人上门喽,赶快招呼招呼啊,别怠慢人家了。”踏进店里头,她拔尖的嗓音叫醒正打著盹的苏凤娘。
她只顾著往前冲,压根儿没空抬头看秦鹰烈一眼。原本脸色就不太好看的秦鹰烈,这下那刚毅的脸部线条,更加绷紧了。
“客人……好,我就来了。”苏凤娘一听,忙从椅上跳起来。挽起袖,她三步并两步地冲上前。“这位客倌,请坐啊,是秦、秦少爷您啊!这太好了,您终於来了,咱们『绿柳酒栈』有救了——”
来人是她“日思夜盼”的秦鹰烈,苏凤娘差点没痛哭流涕,险些冲出店外燃放爆竹大肆庆祝。
苍天有眼,她苏凤娘的救星终於出现了。
“秦少爷?!”听苏凤娘这一兴奋叫声,苏绿柳纳闷地抬起眸来看清眼前身形高大的客倌口不看还好,这一看她脸色倏然发青。
是秦鹰烈天、天啊!他怎会出现在这儿?!
“你、你……不是很忙、很忙,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怎会有空从大老远跑到这儿来?”
手指著他的鼻,她神色惊骇得彷佛见了鬼般,吓得直直倒退——
一步、两步、三步……
他脸色阴黑,冷毅的唇紧紧抿著,目光深沉狂怒得吓坏人,想必情绪不太佳……苏绿柳吞著唾沫,一颗、心咚咚咚有如擂鼓般不安地急速跳动著。
“你若敢在我面前摔跤,我会给你加倍的好看。”看她频频后退,不太稳当的步伐,他在心里头替她捏了把冷汗。
“我——”撞上了桌沿,腰间传来一阵闷痛。“我……你……还有他……”罗齐刚巧不巧来到饭堂,他在看见秦鹰烈时,所受到的惊吓不亚於苏绿柳。
“少爷——”他惨了。
罗齐定在原处不敢动,等候发落。
利眸扫过罗齐,投射给他一记冷冽的眸光,接著又迅速回到苏绿柳那吓坏的小黑脸上,她那双眸子,盛满惊恐。
“我要一个解释——”
冷冽森寒的声音从齿缝逼出来,他日思夜想的人竟然狠心地一去不回,甚至完全没有捎给他任何音讯。
解释?!她很困难地又吞了一口唾沫。
“罗……罗大哥会把事情解释给你听的,我……很忙、很忙……先失陪了。”把这棘手的事丢给罗齐,苏绿柳一溜烟,转身往楼上跑——逃了。
“苏……『阿律』,你怎么可以这样陷害我——”罗齐身体剧烈抖了两下,险些吓晕了,对著那往楼上窜逃的娇小身影大声抗议。
“柳儿,你太没道义了,怎可以把责任推诿给罗齐,是你自己『很坚持』要留下来的,说什么一辈子都不回去了,不愿意和秦少爷在一起,这可不干罗齐的事呀——”苏凤娘也看不过去,直替罗齐辩驳。
她“很坚持”留下来?!闻言,秦鹰烈嘴角抽动两下,阴沉的锐眸银定在那该死的身影上——
这没心没肝的蠢女人,竟然背弃两人的约定……
很好!走著瞧吧,他会给她好看的。
“苏老板,今晚我把整个酒栈包下来,麻烦差人在我先前住的那间厢房里放妥一桶热水,至於其他闲杂人等全打发出去吧。”从宽袖中掏出一锭黄金,往桌上一摆,热水是准备用来把苏绿柳那一身黑粉洗乾净的。
苏凤娘看见这锭黄金,眼睛倏地亮起。是黄金耶?!
“秦少爷,您真是太慷慨了。”苏凤娘笑呵呵地合不拢嘴,忙把黄金收进袖理,回头迅速交代。“昆婶,快去烧柴煮水,秦公子等著热水沐浴呢!”
“罗齐,回头我再跟你算总帐,你等著吧!”
凛著一身冷冽又狂嚣的气息,他阔步踏上楼。在上楼前,他沉怒地给予罗齐一记警告。
“真的惨了……”罗齐哭丧著脸,步出酒栈。
秦鹰烈踩著不疾不徐的步履,往楼上走去。
苏绿柳,你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这笔帐,今晚他会和她仔仔细细,好好地算个清楚。
☆☆☆
砰地,苏绿柳的脚被门槛绊了一下,她又摔跤了。
彼不得痛,她忙爬起来——
“呼、呼、呼——”把房门关紧,苏绿柳上气不接下气地喘著。后背用力压著门板,生怕被秦鹰烈夺门而入。
要是被他给逮著了,她铁定倒大楣的。
“苏绿柳,把门打开来——”伫足在苏绿柳的房门前,他瞪视著那扇紧闭著的雕花门板。
“不开。”房内的人,小声的嘀咕。
“再不把门打开,后果自负。”他隔著门板威胁道,那冷冽的声音让人闻之丧胆。
“秦鹰烈,我可警告你……你别乱来哦!”他想做什么?!苏绿柳抵著门的背脊一僵。
“你说我乾脆放火将这酒栈烧成灰烬好不好,这样一来,你就算想躲也没地方可躲了。”扬起一道怒眉,他等著她开门。
放火烧……
老天!苏绿柳火速将门打开来——
“你不能这么做!”她冲出廊外,激动地仰起小脸,对著他大声吼叫。
“我不能么?”他挑衅地应道,眸一眯,眼神很阴沉。“你都敢背弃我们的约定了,我为何不能惩罚你?”
“有事就针对我来,不要殃及其他无辜的人。”那眸光令她的身子抖瑟了一下,脚步往后一挪,半个身子又缩进房里去。
“你的意思是,你承认自己做错了事,愿意接受我的惩罚……”他跨前一步,大掌压在半掩的门板上,以阻止她再次把门给关上。
“我……我不过是……”像做错事的小孩般,她低垂著小脸不敢直视他,因为他的质问太迫人。
“不过是……打算永远离开我,一辈子都不愿意再见到我,是吧?”森冷的声音饱含怒气,额角绷紧的青筋狠狠地抽动著。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我们既然没有缘分,还是早点分开的好,你该把我彻底地忘了,然后再觅好女子当你的妻,让她伴你一辈子——”他和君巧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衷心祝福他。
竟然要他娶别的女人为妻——这蠢女人很该打。
“你胆敢再说一次看看——”秦鹰烈咬牙切齿,紧紧捉住她纤细的双臂。
当初答应她不办婚事根本就是个错误。他宠她、顺地,结果却换来她如此愚蠢又狠心无情的决定。
“你不该生气的……人家可是用心良苦……”她咬著唇,气他不了解她的苦心。“我是个瘟神、灾星,命中注定没有姻缘,和我有牵连的人,都会遭殃的。”
好一个“用心良苦”啊!
“我、没、生、气——”他只想宰人而已。
“你没生气才怪,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好可怕,好像……好像要杀人那样阴沉、恐怖……”用眼角偷觑了觑,他整张脸绷得死紧,神情阴鸷骇人。
“对,没错!我是想杀人,而我头一个想『宰』的对象,就是你这个蠢蛋。”再抑不住胸口狂飙的怒气,他蛮声大吼,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拽往另一间厢房。
“今天我非得好好修理一顿不可,连同上次你欠我的,这一次我要一并连本带利地
他是个精明的商人,这笔帐,这短短的一夜恐怕是算不完了。
☆☆☆
秦鹰烈果真狠心算起帐来,一点儿也不留情。
“呜……好痛哦……呜……”苏绿柳被狠狠打了一顿,俏臀被打肿,眼也哭肿了。
“小姐……”
昆婶打好了一大桶热水,递来两条巾帕和一套女衫,她心疼地看著苏绿柳,瞧她哭得挺惨的。
秦鹰烈挥手将昆婶遣走,昆婶忙闪出房外,他步上前把房门关上。
苏绿柳趴在床榻上低声啜泣著,他兜回床边,抱起她,温柔地替她宽了衣。
“以后不准再涂这些东西,你这样子看起来像掉到泥浆里一样,又黑又脏——”沉怒地说,他将她的贴身亵衣裤随手丢到一边,她被月兑个精光,接著被抱进澡桶里,大掌掬水洗去她”身污黑。
“不要你管啦……”她恨他,他打得她小屁屁好痛。
“闭上嘴。”他管定了,再也不会纵容她了。
“你好凶哦——”扁著小嘴,她又掉下泪来,双眼已哭得像核桃般肿大。
“你敢再掉一颗眼泪,我就再赏你一顿打。”那如珍珠般的泪珠让他心一揪,恶狠却又心疼地低声威胁道。
“你真的好凶,我、我……再也不理你了……”吸吸鼻,她好委屈地掩面嚎啕大哭起来。
“你、你别哭了——”
挫败地瞪著眼前的泪人儿,冷硬的心瞬间软化下来。遇到这蠢蛋,他这辈子是认栽了,谁管她会招致多大的不幸,他是要定她了,待一返回杭州,他将即刻办妥婚事,把这个一心一意想逃离他的蠢蛋娶进秦家大门。
“哇——”她像个小娃儿般放声大哭。
“别、哭、了。”她是存心的,那凄惨的哭声凌迟著他的心。
“我偏要哭,除非你放我走,否则我——”
“还想走?!你休想!”
烈唇俯上前,他狂怒地封住她的嘴。
哭声骤然停止,室内回复一片岑寂——
许久之后,莺啭龙吟声断断续续交叠回荡於房内。
☆☆☆
棒日,“绿柳酒栈”门前停了一辆马车。罗齐恭敬地立在车门旁,等候著少爷上车。
秦鹰烈充满占有欲的手,紧箝在苏绿柳细致的柳腰上。
苏绿柳恢复女装打扮,一身紫色轻纱软缎里著她袅娜曼妙的身段。那绝色的容颜上薄纱半掩,仅露出那双灵动璀亮的黑色星眸。
“娘啊,我要留在这儿啦……”贝齿咬著粉唇,她拉著苏凤娘的手,恋恋不舍地不愿放开。
还想留下?!秦鹰烈虽然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是极度不爽快。置在她腰间的手猛地一紧。
“千万不要,你再继续留下来,娘这间酒栈迟早会关门大吉。”苏凤娘闲言吓得脸色发白。“快上车吧,时候不早了。”她催促著。
“娘……”连娘都急著赶她走,苏绿柳心头好挫败。“你真忍心赶我走?”
“娘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的,绿柳啊,你要原谅娘啊!”苏凤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离情依依,可其实心里是恨不得她能即刻从眼前消失。“秦少爷,以后咱家丫头就请你多担待些了,她如果又做错了事,还请你出手别太重,她很怕疼的。”
秦鹰烈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
“启程了。”见她还想赖著,他一脸微愠地揽著她,跨步往车内一带。
待两人一进入马车内,罗齐很迅速地将车门关上,然后示意车夫即刻启程。
“娘啊,我不要跟他走啦!”苏绿柳还想作最后的挣扎,用力拍打著门。
“你给我乖乖坐好,否则我会再赏你一顿打。”扬起掌,他脸色阴沉地威胁道。
“呜……”她很怕疼的。
扁著小嘴,她往角落靠去乖乖端坐著,一路上像个受虐的小媳妇,哼也不敢哼出声。
“过来!”锐利黑眸扫过她委屈的小脸。
她犹豫著……很怕再惨遭“修理”一次。
“我不会再出手了。”心生怜惜,他叹了口气。“过来我这儿坐——”
觑了觑他放柔的脸色,香躯往他身边缓慢移了过去。
将她拥揽入怀,掀掉脸蛋上那碍事的纱巾。绝丽出色的娇美容颜,轻易便引起他亟欲掠夺的。
“不准再有想离开我的念头了,我虽然身强体壮,可也经不起几次惊吓的……”欺身攫获住那娇俏红女敕的小嘴儿,狂霸的气息在瞬间化为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