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到了?”矢岛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涩声重复了一次。
“没错。”
所以他不眠不休一个晚上原来是在搞这个?找一些他们老早就知道的线索?
天!
“你──”她瞪他,拧起好看的眉,“有病吗?这些案子当然是相关的,你还去确认它们的关联性做什么?”
“是吗?”他对她的嘲讽不以为意,站起身,悠闲地倒落墙角一张双人沙发,“你说说看。”
“说什么?”
“说说看它们的关联性啊。”
“这不是很明显吗?”她将托盘搁在工作桌上,递给他一杯咖啡,同时自己也拿了一杯,在电脑前面的椅子坐下,“二十世纪初发生在圣卡尔镇的六桩谋杀案肯定是相关的。”
“何以见得呢?”
“从犯罪手法就可以看出来了啊。这个凶手有相同的犯罪模式,将受害者钉在悬崖边的十字架上,在月圆之夜犯案,每两年犯案一次等等,还有啊,受害者同样都是美丽的年轻处女。”矢岛薰顿了顿,“至於本世纪初发生的两桩谋杀案,肯定是凶手模仿前人……”
“不。”乔石忽地打断她,“不是完全的模仿。”
“不是?”她微微一愣,数秒,恍然大悟,“啊,你是指受害者并非都是处女啊。确实,第一名受害者──莉莉丝事后经过法医鉴定不是处女,不过警方也推论了,这应该是凶手判断错误,找错下手对象的关系。这一点,他在两年后对另一名少女查莉下手时就修正了啊。”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强暴查莉呢?”乔石发问,闲闲啜了一口咖啡。
“这个嘛──”她凝思数秒,忽地扬起头来,眼眸明亮,“你想听听我的推论吗?”
“请说。”
“我猜想,这几桩案件凶手在犯案时都曾在现场进行自慰。”
“自慰?”乔石扬眉,眸中闪过兴味。
“嗯。一世纪前的办案技术没有现在这么精进,警方可能因为忽略,没能够在现场采集到凶手的样本。”
“哦?那莉莉丝那件案子呢?”
“我相信当时现场的土壤应该能找到凶手的,只是警方没采集到而已。”矢岛薰解释,“这次这个凶手在第一次犯案时还能以自慰解决,到了第二次自慰已经不能满足他了。”
“嗯。”乔石点点头,不置可否。
“你觉得怎样?”她追问他,“这样的推论会不会太薄弱了?”
“是有点薄弱。”他毫不讳言。
她暗暗咬牙,“那你有什么意见?说说看啊。”
他没回答,再度喝了一口咖啡后眸光忽地一转,“那是什么?”
“什么?”她一怔,顺著他的视线望去,“哦,那是蛋卷,我刚刚顺便煎的。”
“你怎么知道我肚子饿了?”他开心地说道,立刻翻身下了沙发,走到工作桌前捧起盘子,以叉子叉了一口送入嘴里,“嗯,还不错耶。”
“是吗?”她玉颊微热,不好意思直视他充满赞赏的眼神。
“这个好吃,真的不错。”他赞著,一口接一口吃著,直去了大半盘,才想起问她,“喂,你要不要也来一点?”
她摇摇头,“我不饿。”
“是吗?”他微微一笑,“那我就不客气罗。”
矢岛薰看著他迫不及待的吃相,虽然对他如此喜欢自己煎的蛋卷感到一阵淡淡的喜悦,但一颗心仍然悬著方才的疑问。
“你还没说对我的推论有什么意见呢?你觉得从前跟现在这两个凶手并没有在现场进行自慰吗?”
“吃东西的时候别研究这个,会食不下咽的。”
他随随便便一句话便打发了她,她忍不住生气,翠眸燃起火苗,“喂,你……”
“等等。”他以一个手势阻止她的抗议。
她只得咬唇,秀眉紧紧颦著。
好不容易,他终於吃完了蛋卷,拿纸巾拭了拭嘴,心满意足的模样就像一只偷腥的猫。
她看著,又是生气,又不禁微微好笑。
“吃完啦?”
“是。”
“可以发表高见了吗?”
“没问题。”他灿灿一笑,重新回到双人沙发,将靠枕垫在后脑杓,调整好一个最舒适的姿势。
她瞪他,“你该不会要睡了吧?”
“嗯,吃饱以后是有点想睡了……”
“乔石!”
“OK,OK,我说。”他连忙举高双手做投降状,“其实我赞同你的看法,这两个凶手应该都曾经在现场进行自慰。”
“什么?”她一楞,没想到他弄了半天居然赞同自己,“可是你不是说这样的推论太薄弱了吗?”
“是很薄弱。”他微笑,“可这不就是犯罪心理学专干的事吗?靠著一些薄弱的线索拼凑出凶手的心理及犯案经过。”
“是这样吗?”她喃喃地,依然颇有上当的感觉,半晌,才扬起眼眸,“那你也认为凶手之所以强暴查莉是因为他已经无法靠著自慰满足心中的幻想?”
“也许吧。”他沈吟著,“也许也可能是凶手为了掩饰某个事实。”
“什么事实?”
“也许查莉跟莉莉丝一样,本来就不是处女。”
“什么?”矢岛薰一惊,这是她从来没想过的可能,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两件案子跟之前的案子就不只是单纯的模仿关系了。“真的是这样吗?”
“也许。”
“那么,凶手是目标性地杀人罗?并非像之前那样随机找个处女下手?”
“也许。”他还是这么简单一句。
她凝眉,愈堆愈浓的迷雾教她逐渐失去耐性,“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啊!你之前所指的关联性是指什么?”
“我指的是凶手的签名。”他平和以对。
“签名?”
“就这两个凶手的犯案手法来看,有个共同的签名……”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把受害者钉在十字架上啊。”
“没错,可是你明白凶手这样做的意义吗?”
“意义?”她犹豫数秒,“应该是某种象徵仪式吧。”
“象徵什么?”
她默然,这两天她其实一直在思索这样的问题,一直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凶手要特别将受害者钉在十字架上,难道只是单纯的表示她们是神的祭品吗?
“我不知道。”半晌,她终於回答,带著微微不甘。
“你跟著我在图书馆翻找报纸,是为了解决这个谜题吧?”
他怎么知道?难道──“你也是?”
“嗯。”他点头确认她的疑问,“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那你已经有答案了吗?”她问,有一半希望他答是,却有另一半希望他与她一样一筹莫展。
虽然她知道自己在犯罪心理学这个领域是远远及不上他的资历的,但至少她有实战经验,而他,只是埋首象牙塔研究的学者。
她难道真会差他差那么远吗?
她想,神色不觉阴晴不定。
他却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异样,“你知道基督教义吗?知道为什么耶稣会被钉在十字架上?”
“啊。”她眨眨眼,强迫自己收东心神,“为了替世人赎罪。”
“不错,为了赎罪。”乔石点点头,意味深刻。
她蹙眉思索,忽地灵光一现,“你是说,这就是凶手的用意?”
“嗯,他将受害者钉在十字架上正是要她们赎罪。”
“为了──她们的亲人吗?”
“这就是我所说的关联性。”他直起上半身,璀亮的星眸炯炯有神逼向她,“我刚刚发现二十世纪初那些遇害少女们的亲人都曾经拥有犯罪纪录。”
他睡著了。
做完爆炸性的宣言后,他便表示自己需要睡眠,然后就这么毫不客气地蜷缩在双人沙发上睡著了。
他睡得如此自在,如此理所当然,就好像在一个女人面前入睡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
可恶!他究竟当她是什么了?
“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她低喃,凝望他的眸光竟似微微哀怨。
从见到他第一面开始,她便感到自己一直落处下风。
在多罗郡时将他误认为嫌犯,被他精准的侧写狠狠泼了一盆冷水,在研讨会时,遭他当众点名,成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接著,在他的要求下,她不得已答应道格局长与他一起前来圣卡尔镇调查这桩数年未破的悬案。
她像只陀螺,由他牵著团团转,弄不清东西南北,每回好不容易理出一点头绪后,总又因他另一个让人模不著头脑的举动再度陷入迷惘。
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控制他──成年后一直将男人玩弄在掌心的她,总是将男人的心思看得透彻的她,竟然完全搞不清楚这家伙下一步会做些什么。
他根本──不按牌理出牌!
就像现在,她以为他终於准备针对凶手提出侧写了,至少也该马上直奔圣卡尔警局要求详细资料,可他却──睡著了。
他睡著了,睡颜柔和满足,嘴角甚至还微微扬起,简直像个不识人间的孩子一般。
可他不可能是不识人间的纯洁孩子啊,他研究犯罪心理学,照理早见识过人性最黑暗堕落的一面啊。
为什么还能以这样纯真的神情入睡呢?
“为什么──”她凝望他,幽幽深深地,不觉有些痴了。
不知看了多久,他忽然一翻身,踢落了不久前曾经盖在她身上的白色毛毯。
就像个孩子一样。
她忍不住微微一笑,弯腰替他拾起毛毯,轻柔地替他盖上。
“雅薇──”他忽地迷迷糊糊咕哝一声,像是唤著某个名字。
是华语吧?
在两个华裔好友的薰陶下,矢岛薰早能流利听说中文,因此轻松便能辨认出乔石的梦呓。
虽然听不出他唤著什么,但她却直觉知道那肯定是某个女人的芳名。
就是那个甩了他的前任女友吗?
她猜想著,心脏微微一牵。
“雅薇──”
“别叫我的名字!”梦中的女人激烈地反应,“我不想再听你叫我。”
他悄然叹息,看著她圈在俏丽短发下的清秀容颜,看著她一身俐落的套装打扮,看著她永远是那么精神奕奕的模样──不知怎地,他忽然觉得她有些遥远。
不像是那个曾经在学生时代跟他并肩漫步在校园里的女孩了。
“你变了。”他喃喃地,语调蕴著某种惆怅,也是淡淡怀念。
他怀念那个女孩,那个可以与他牵著手在雨中奔跑跳舞的女孩。
“而你一点也没变。”她清冷地回应,“过了这么多年没见,我以为你终於长大了一些,成熟了一些,没想到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你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
苞以前一样有什么不好吗?
“太幼稚了,乔石。”她说,“我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不应该再像年少时期那样不负责任。”
“……是吗?”
“你把自己关在象牙塔里,乔石,像个孩子一样永远不肯走出来面对外头真实的世界。”
“我像个孩子?”
“你想一辈子就做个学者吗?想一辈子就这样纸上谈兵?你可以走出来的,只要你愿意,中国治安机关首长算什么?你肯定能在政坛平步青云……”
“这不是我想要的。”
“那么你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要什么?”
他要什么?
他不知道,也许只要一个平凡的人生,有个平凡却幸福的家庭,一个懂他爱他的妻子,几个活蹦乱跳的孩子……
他要的,似乎不多。
可雅薇却严厉地责备他,“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像你根本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女人,你根本──没有爱人的能力!一个女人要的,是能宠她疼她照顾她的男人,不是一个只要一钻进书本的世界,就浑然忘了一切的孩子!”
“我不是……”
“你是!知道我有多少次跟你说话,你却没听见的经验吗?知道我有多少次徒劳地想将你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吗?跟你在一起,我很少感觉被爱,却经常感受到挫折……”
“挫折?”
“是的,挫折。”雅薇忽地放低音量,意味深刻地凝睇他,“我很累了,乔石,真的累了。”她轻轻地说,摘下指间璀亮的钻戒,搁在桌上,“这个还你。”
钻戒躺在木质桌面,孤伶伶地绽放著璀璨的辉芒。
他怔怔地望著,有些眩目。
“我走了。”她说,窈窕有致的倩影缓缓飘离他的世界。
他不曾挽留,只是一迳望著桌上,他找遍上海,最后还专程飞去新加坡向设计师特别订制的钻戒。
他望著,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终於拾起它,“原来你如此不受欢迎啊。”他喃喃地,嘴角拉开冷涩弧度。
“雅薇──”
从灰冷沉涩的梦境醒觉后,乔石发现自己是一个人,一个人躺在工作室里柔软的沙发上。
甭伶伶地。
他眨眨眼,冲著神智显然还未完全清楚的自己淡淡嘲弄的一笑。
半晌,他撑起上半身,白色毛毯应声掉落,他弯腰拾起,一个绾著发髻的容颜跟著跃入他脑海。
是她为他盖上毛毯的吧?那个因为弄不清他的意图,翠眸总要燃起灿灿火苗的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喜欢作弄她,就像很久以前,他喜欢作弄那个整天捧著书本读的雅薇一样──
为什么呢?
他问自己,却依然得不到答案,最后,只能怅惘地摇头。
也许是因为他终究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吧。
乔石自嘲地想,湛深的眸光一转,工作桌上的MiniNotebook蓦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矢岛薰的笔记本,她跟他不一样,他习惯用传统的纸笔做笔记,她却使用最新的科技产品,利用光笔将笔记一笔一划写入电脑。
MiniNotebook马萤幕上写满她雅致秀丽的笔迹,他不觉走近,好奇地欣赏起来。
一九一九年──伊莉莎白?布朗,十六岁,红发缘眸。父,乔瑟夫?布朗,曾因贩卖毒品罪入狱服刑两年,缓刑三年。
一九二一年──宝丽?杨,十五岁,黑发黑眸。兄,杰生?杨,曾因涉嫌谋杀遭起诉,最后被判无罪。主理法官为约翰。辛普森,陪审团成员名单如下……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人名和其基本背景。
看到这里,乔石蓦地恍然,就在他半夜时对她宣布他发现案件关联性后,她又做了这份摘要整理。
连陪审团名单都能弄到,她究竟花了多少时间整理这份摘要呢?
他瞥了瞥腕表,现在不过将近早晨九点。
这么说,她大概从那之后都一直清醒著,上网四处搜寻资料吧。
真是个认真的女人。
他禁不住微微一笑,可却也同时轻轻叹息。
“又是个认真严肃的女人──”他喃喃对自己说道。
怎么他老是碰上这一型的呢……
一念及此,他蓦地甩了甩头,阻止自己再想,定了定神,重新将注意力回到她的笔记上。
从伊莉莎白?布朗到桃莉?汤普森,她不仅整理了二十世纪初期六桩谋杀案的相关资料,同时也整理了发生在本世纪初的两桩谋杀案。
莉莉丝和查莉。
虽然查莉的母亲曾经因为从事非法的易被关了几天,可莉莉丝的家族犯罪记录却是清白的。
在两名少女的背景资料后她打了个问号,在大大的问号后,有一行小字,字小得若非乔石弯子仔细观察便差点会遗漏,
莫非,这个凶手是要让这两名少女为自己的罪愆赎罪?
“为自己赎罪──”乔石低声念著,嘴角缓缓拉起一丝浅笑。
看来,她终究还是得出跟他一样的结论了。昨晚,他刻意不说出自己的猜测,就是希望她能经过自己的推理,得到属於自己的结论。
而他很高兴她的结论跟他一样。
不过,这女人究竟跑哪里去了呢?连笔记本也随便搁在这里?不像她严谨的个性啊。
想著,乔石轻轻挑眉,迈开步履走出工作室,寻找矢岛薰的身影。
他在客厅里发现她,她背对著他,娉婷的身子站在面向阳台的落地窗前,若有所思的姿态恍若一座雕像。
“嘿,你怎么了?”他扬声问道,有些不解。
听闻他的嗓音,她蓦地旋身。
他眨眨眼,瞬间感到有些眩目。
她脸庞明亮,眼眸绽出难以形容的璀亮光彩,玫瑰色的唇角扬起美妙的弧度,像完全掩不住突来的喜悦。
他不觉心跳加速,“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刚刚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
“嗯。”她用力点头,神采照人,“我的好朋友──裴蓝她没事了,路西法抓到了绑架她的人,平安把她救回来了!”
“你说什么?”乔石莫名其妙,“裴蓝怎么了?路西法又是谁?”
“我说,蓝回来了!她平安无事。”
“什么平安无事啊?你究竟……”茫然的疑问还未完全从乔石唇间吐落,他便觉得胸膛狠狠一紧。
他身子一僵,有数秒时间脑海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低头望向那个翩然投入他怀里的曼妙身影。
她双手紧紧勾住他的颈项,洒落一串串清澈剔透如春泉的笑声。
“蓝回来了!蓝回来了!她没事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她抱著他又叫又跳,完全控制不住满怀兴奋,“真是太好了──”
乔石眨眨眼,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开心,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也因她无法抑制的喜悦飞扬起来。
“太好了,薰。”他哑声说道,紧紧地回抱她。
她却像忽然清醒了,翠眸一扬,怔然望向他,半晌,玉颊忽地渲染红霞,身子跟著急急退开他胸怀。
“对不起,我──”她敛眉低眸,轻轻咬著下唇,“我太激动了。”
“没关系。”他微笑,星眸闪亮,“我很乐意分享你的喜悦。”
她望著,忽然觉得呼吸一梗,心韵也跟著凌乱起来。
“不,对不起,我太不像话了……我……我不该这么又叫又跳的,甚至……还抱住你,你一定……我──”她仓皇地语无伦次。
“薰。”他以一声轻柔的呼唤凝住她不停往后退的身子。
“你──”她震惊莫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叫我的名字?”
他只是微微地笑,“你有个很好听的名字。”
“可是──”望著他浅淡却迷人的笑容,她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怔然凝睇著他。
“我能这么叫你吗?毕竟我们也认识了几天,可以称得上是朋友了。”
“朋……朋友?”
“嗯,我会很荣幸有你这样的朋友。”
“我们──我们是朋友?”
“你愿意吗?”他柔柔地问,朝她伸出手。
她默然不语,瞪著那只意欲与她相握的大手。
“你愿意吗?”他再问一次。
你愿意吗?
天!矢岛薰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为什么他不过是想跟她握握手宣示两人的友谊,问话的语气却仿佛正向她求婚?
他在想什么……不,是她在想什么?
她闭了闭眸,深深呼吸,强迫自己凝定心神,接著朝他伸出右手,“我们是朋友了。”
他眸光一亮,“谢谢。”
她没说话,只是浅浅微笑,可他湛亮的黑眸却紧紧锁住她,愈来愈幽邃,愈来愈深不可测。
愈来愈──令她不敢逼视。
她心跳一停,“我……去打电话给蓝。”
说著,她立即旋身离开,如疾风般地迅速躲入自己房里。
仿佛正逃开什么可怕的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