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邀请你来当『LeMagicien』的主厨!”
夜晚,席家豪宅奢华绝伦的大厅里,落下席进诚爽朗的嗓音,志得意满,掷地有声。
程予欢闻言,惊愕地震住,许久,才收束迷惘的神智,他迎向席梦兰勾着甜美笑意的娇颜。
“这就是你说要送给我的礼物?”
“对啊!你喜欢吗?”席梦兰偎近他,撒娇似地摇晃他手臂。“你一定没想到,我爸爸会决定收购『LeMagicien』吧?而且还邀你来担任主厨。”
他默然不语,在脑海里玩味眼前的情势。
“呵呵~~我看予欢是太震惊了,整个说不出话来呢!”席进诚朗笑,过来拍拍他的肩。
“你真的打算收购『LeMagicien』吗?伯父。”他寻求确认。
“没错!”席进诚颔首,眼眸闪动精明的锐光。“虽然你叔叔很不情愿,不过我相信他迟早会答应卖给我,现在的财务危机再不解决,恐怕会拖垮整个集团。把台湾几家连锁餐厅卖给我,换一些现金,至少还可以保住其他投资。”
如此说来,“LeMagicien”真的要易主了吗?爷爷的心血结晶就要落入外人手里?
程予欢感慨地寻思,虽然他被祖父剥夺了继承权,也被自己的亲叔叔踢出家门,但对他而言,“LeMagicien”仍是他永远的家。
“你好像很难过?”席进诚看透他思绪。“不必难过了,这也是因为你叔叔太躁进、太自以为是,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你应该把这次当成自己的好机会。”
好机会?他扬眉。“伯父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只要你肯加入『LeMagicien』,这块招牌就会重新打亮,等于是你亲自来守护你爷爷的心血结晶,不是吗?”
而且,有了他这位号称“美味魔术师』的继承人来加持,就算“LeMagicien』易主,席进诚也能藉他来宣传,炒作料理界一波新话题。
席进诚从他叔叔手中买来的不过是餐厅,但真正的品牌价值还是得靠人才来创造的,而他,就是一个足够闪亮的活招牌。
程予欢很明白席进诚的用意,他的加入能令彼此相得益彰。“可我自己也开了一家餐厅……”
“你说你那间小餐馆?”席进诚嗤之以鼻,显然对他那个“小辨模”的事业很不屑。“趁早把它收一收吧!你窝在那种地方,只不过是浪费你的才华跟名气而已。等我正式入主『LeMagicien』以后,你就来担任旗舰店的主厨,每年还可以分盈余红利,其他条件我们也都可以谈。”
“那股权呢?”程予欢试探地问。他其实对薪资红利等等并不在乎,只希望能真正成为餐厅的所有人之一,至少表示祖父的心血还有某部分留在自己手上。
“你想要,我们就来谈!”席进诚很阿莎力,他欣赏有野心的年轻人,这样才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
但程予欢并没立刻答应。“请让我考虑几天。”
“为什么还要考虑?”席梦兰不悦。
“让我考虑。”程予欢很坚持,还有个人必须问过,她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
“予欢!”席梦兰还想说服他,却被父亲一个手势阻止,她勉强咽回满腔不平,自己也明白若是因此与他起争执,说不定他会拂袖而去,拒绝父亲的邀聘。
“就给予欢几天时间好好想想吧!”席进诚笑道。“我瞧外面月色挺好的,你们两个年轻人到院子里走走吧!你们这么久没见面了,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吧?我这个老头也该识趣点,不当电灯泡了。”语落,他挥挥手,赶两人去散步。
户外月明星稀,空气清爽,程予欢走在后头,看席梦兰轻盈地踏着跳舞般的韵律,一会儿俯来嗅玫瑰花香,一会儿又歪过俏美的脸蛋,朝他讨好地笑,他看着,胸口一团乌云不仅无法散去,反而更聚拢。
“你在想什么?予欢。”席梦兰自然察觉他的心不在焉,她不动声色地来到他面前,牵起他的手,十指亲昵地交勾。“是不是想起我们刚谈恋爱那时候?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那场派对重逢的时候,也是这样在月光下散步,那时候你还帮我在发际别上一朵玫瑰花呢!”
忆起甜蜜的过往,她嫣然一笑。“今天的玫瑰也开得好灿烂,你可以摘一朵给我吗?”
他无语,当她用如此爱娇的神态央求他时,他难以拒绝。
他涩涩地凝定她。“梦兰,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你觉得什么颜色比较好看?”席梦兰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迳自翩然旋身,在玫瑰花丛里寻觅。“粉红色的好?还是黄色?思,还是黄色好,够鲜亮,搭我的衣服。”她摘下一朵半开的黄玫瑰,甜笑着递给他。“帮我别。”
他悄然叹息,只得接过玫瑰,别上她发际——
夜凉如水,娇弱的花蕾似是受不了轻寒,在风中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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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席总裁要邀请你回『LeMagicein』担任主厨?』听罢程予欢转述经过,方雪大为欢喜。“太好了!你爷爷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深深地注视她甜美的笑容。“你真的觉得我答应比较好?”
“难道你不想答应吗?”她讶然。“是你爷爷一手创建的餐厅耶!难道你不想亲自来守护吗?』
“我当然希望。”程予欢惘然,想起席梦兰是如何笑着要他替自己别上黄玫瑰,他不能辜负她,也不想令死去的爷爷失望,只是——
“是因为我吗?”方雪看出他的迟疑,神色蓦地黯淡。“你是不是担心我?”
“女圭女圭,我……”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对我有责任?”她急促地问。“你不用的!之前……那个吻只是意外,我们都知道的,那只是一时冲动——”
“那不是冲动!”他哑声反驳。
那是心动,是对她的强烈渴望,是再也压抑不住克制不了的情感——可他不该那样的,他不该守不住分际,跨越了界线。
一念及此,程予欢更焦躁了。他在餐厅内踱步,看到什么都想狠狠踢一脚。他该怎么办?他竟不知如何是好。
“你别这样,予欢,那真的……没什么啊。”方雪不知他内心的挣扎,还以为他是气自己肆意轻薄她。“我明白的,你说过了,我们是好朋友,你是我乾哥哥,而我是你妹妹,我懂的。”
她不懂,她根本不懂!
他蓦地紧紧握住她的手。“女圭女圭,如果没有你,我哪里也不想去,你知道吗?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自己什么都做得到,什么都不怕。”
他真的不能没有她!可他又怎能自私地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他还有别的感情牵绊,还有对爷爷的责任,他无法回报她……
“那我就跟你走!”她坚定地声明。“不论你到哪里,我都跟你一起去。”
他震撼。“你……真的愿意?”
“对,我愿意。”她凝睇他,樱唇弯着笑,眼眸隐隐闪着泪光。“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不是吗?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跟随你。”
不论他做什么,不论他到哪儿去,她都相挺,义无反顾地追随。
这就是他的女圭女圭啊!他最甜美、最可爱的女孩……
“谢谢你,女圭女圭,谢谢!”程予欢涩着眼,激动得不能自已,他低垂额头,与她的紧紧相贴,手牵着:心也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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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程予欢答应了席进诚的邀约,唯一的条件,便是带方雪一起过去。
“你想带一个自己人过来,我是OK啦,但这位方小姐真的有能耐担当侍酒师吗?”席进诚颇怀疑。
“她当然有!”他很肯定,力挺方雪到底。“她很努力,也很有才华,她现在其实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我相信她会是个很优秀的侍酒师。”
一个月后,席进诚正式取得“LeMagicien”连锁餐厅的所有权,为了向业界介绍他们新聘的主厨,宣示“LeMagicien”的新时代来临,他特地假五星级饭店宴会厅,办了一场盛大的招待酒会。
程予欢自然是当晚最重要的主角,方雪也陪同他出席。
她有些紧张,除了之前当程予欢秘书时,曾伴他参加过几次应酬,后来便没机会参与这种社交盛会,何况她最近老要替他试新菜,东西吃多了,似乎又更胖了一些,她很担心穿起礼服来会显得臃肿。
“不要用那种形容词形容你自己好吗?”程予欢温煦地纠正她。“我说过了,女孩子丰满一点才可爱啊!”
她才不信,至少席梦兰就非常纤细窃窕。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他看出她的怀疑。
“总之还是瘦一点比较好。”她嘟囔。“可惜现在已经来不及减肥了,都怪你不早点告诉我要参加这场酒会。”
“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要办的啊!”他揉揉她的头。“我们最近忙着结束餐厅营业,哪有空理会这些?”
“说的也是。”方雪幽幽叹息,想起两人共同创立的餐厅就要谢幕了,她不免感到落寞。
罢踏进宴客厅,席梦兰便笑盈盈地迎过来,她穿一袭黑色礼服,裙摆如一尾鱼,优雅地游过大理石地板。
方雪羡慕地注视她玲珑浮凸的身材。
“予欢!”席梦兰看也不看方雪一眼,迳自招呼程予欢,她亲昵地挽起他臂膀。“你终于来了,爸爸跟大家都在等你呢!”
语落,她不由分说地拖他离开。
方雪愣在原地,目送两人远去。她知道名义上席梦兰才是他今晚正式的女伴,他们站在一起才真正是郎才女貌,一对瑶采璧人。
只是,她还是觉得自己被遗弃了,仿佛站在漫天风雪里的雪女圭女圭,孤单单的,很寂寥。
寒冬就要过去,当春阳再度在他人生照暖时,她是否也该悄悄融化……
“各位嘉宾,让我们欢迎今晚的男主角,『美味魔术师』的唯一继承人——程予欢!”席进诚就着麦克风高声宣布。
掌声热烈爆开,光圈投在程予欢身上,衬得他光彩夺目,英气勃勃。
他又再度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了,当初曾经抛弃他的社交界如今热烈展开双臂迎回他。
王子回归……
方雪感动地望着这一幕,泪花在眼里闪烁,她跟着宾客用力拍手,拍到掌心都泛红了,隐隐生疼。
他做到了,他真的成功了!
“董事长,你看到了吗?这是你的予欢啊!是你最疼爱的孙子,他没有辜负你的期待,他做到了。”
她喃喃低语,跟一个不存在面前的人对话,却仿佛能清晰地看见对方,看见老人家一脸宽慰。
他做到了……
程予欢从席进诚手中接过麦克风,潇洒地比个手势,掌声便适时停歇,他微笑扫视众人一圈。
“谢谢各位!我很高兴能够回到『LeMagicien』,跟大家一起奋斗。”他顿了顿,往角落几位“LeMagicien』的资深员工送去温和的目光,他们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下曾伸出援手,他却毫不在意。“我要感谢席总裁给我这个机会,不过今天我能站在这里,有一个最该感谢的人,她就是这两年一直陪着我共患难,我最棒的伙伴,最好的朋友——”
他朝方雪的方向伸出手,席进诚诧异地挑眉,席梦兰气得花颜刷白,而方雪却是震撼地呆在原地。
女圭女圭,过来。
他无声地以唇形召唤她,而她如领魔咒,不由自主地迎向前,每走一步,无形的印记便在心版上更深烙一分。
他没抛下她,他还记得她,他邀请她与自己一同分享荣耀,不是席梦兰,不是其他任何人。
是她!
他温暖的手掌,只握住她,温煦的眼眸,只凝定她——这一刻,他是属于她的,完完全全,百分之百!
她无怨无悔了,所有的喜怒哀乐,所有曾经的甜蜜或烦恼,就算此后随风远逝,她也不遗憾。
就算她永远只能是他的乾妹妹,只能看着他与另一个女人幸福,她也……不在乎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当众把我叫过来?”落定他面前后,她扬起迷离如梦的水眸,似怨非怨地瞅着他。“现在大家都会注意到我有多胖了,早知道我这两天就应该绝食才对。”
他呵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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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宴的气氛逐渐达到最高潮的时候,方雪也逐渐确定席梦兰对自己充满女性的敌意。
她猜想,席梦兰大概是误解她跟予欢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如果真的有就好了。她自嘲地勾唇,苦笑。
事实上,他们除了在他生日那天意外分享了一个激情的吻,一直保持纯友谊。
而且他们双方都有默契,那个意外之吻是彼此一时把持不住理智越了界,此后不会再发生。
他不会允许自己背叛承诺,她同样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他人感情的第三者。
既然他们说好了是乾哥哥跟乾妹妹,那么就算感情再好,再亲昵,也只能是兄妹……
“女圭女圭,想不想吃点什么?”
一整晚,程予欢都让各方宾客感兴趣地围绕着,好不容易稍稍抽开身,察觉到她一直躲在角落,连忙过来关切。
“不是跟你说,我要绝食了吗?”她故意嘟起嘴。
他嗤声一笑。“你玩真的啊?别闹了!你今天都没吃什么,小心饿晕,我去拿点东西过来。”
他才刚落话,还来不及转身,席梦兰便黏过来。“亲爱的,原来你在这里!”她像身上装了雷达,整晚精准地锁定他。“快过来,我爸爸要介绍一个重要人物给你。”
“可是……”他放不下方雪。
“没关系,我自己去拿东西吃。”她浅浅一笑,自行走向长长的自助餐桌边。
桌上琳琅满目地摆着各式餐点,她随便拿了一些,尝了尝,都不如程予欢做的好吃。
看来她是被他的手艺惯坏了胃口。她笑着摇头。
“真难吃!”
身旁忽然飘来一句严苛的批评,她愕然回眸,望向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
他看来六十多岁,发丝半白,黝黑的脸孔上刻画着岁月的痕迹,深眸英华内敛,气质看来颇斯文,口舌却是辛辣无比。
“这松鸡烤过头了,配料味道完全不搭,酱汁更是笑话,做出这种垃圾料理,这个主厨脑袋是有问题吗?”
哇,好毒!方雪咋舌。
男人转过头,瞥见她惊骇的表情。“小泵娘觉得我说话太狠毒吗?我说的可是实话,一个打算经营法国餐厅的人居然端出这种宴会料理来待客,我看『LeMagicien』灭亡之日不远了。”
没那么夸张吧?方雪噗哧一笑。“这些料理,可不是『LeMagicein』的主厨做的啊!”
“我知道,只是席进诚既然选在这家五星级饭店办宴会,就表示他信任这家的料理,只可惜,这也显示出他的品味真的不怎么样。”
“我也觉得今晚的料理不是很好吃,不过等『LeMagicien』重新开幕后,你来尝尝吧!我保证予欢的手艺不会令你失望。”
“你是说席进诚大张旗鼓介绍的那个年轻人?”男人不以为然地撇嘴。“我可不认为他扛得起『美味魔术师』的招牌。”
“他可是魔术师的孙子。”
“遗传到魔术师的血缘,不代表遗传到他的才能,我看也只不过是席进诚为了宣传,搞出来的花招罢了!”男人的不屑溢于言表。
这下,方雪无法再忍耐了。“你错了,予欢是真的有才能!”她热烈地为意中人辩护。“你没尝过他的料理,不应该妄下评断。”
男人眯起眼,正想发话,另一道清朗的嗓音率先扬起。
“没错,你不妨亲自试过我的能耐,再下判断。”是程予欢,他今晚一直注意着方雪,一见她被某个“怪叔叔”缠上了,连忙赶来搭救。
席家父女俩也跟在他身后,三人都听见了陌生男子苛刻的评语。
“你就是程杰的孙子?”男人跟程予欢面对面。“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当然知道。”他神色自若地微笑。“你是闻名国际的华裔美食评论家张泰瑞先生,你打个喷嚏,料理界就跟着感冒,你只要说哪家餐厅不好,那家店隔天就得关门大吉。”
“那么厉害?”席家父女惊呼。
方雪也愣住,没想到方才与自己对杠的竟是那么知名的大人物。
“看来你还有点常识,不愧是程杰养出来的孙子。”张泰瑞见这后生小子竟认得出自己,容色稍霁。“既然这样,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什么赌?”
“一顿晚餐。”
“你想考验我的手艺吗?”程予欢含笑问。
“不错!虽然业界现在都传你是『美味魔术师』二世,但只要还没亲自尝过味道,我就保留我的看法。”张泰瑞意味深长地开出条件。“我跟你预定一席四人份的晚餐,菜单就是我第一次到『LeMagicien』时,你爷爷亲手为我烹调的菜肴,时间就订在一个星期后吧。”
一个星期后?方雪一怔,那天不就是她的生日吗?怎么那么巧?
程予欢却像没注意到这日期特殊的意义,迳自追问:“请问赌注是什么?”
“如果你煮的晚餐有魔术师的味道,能让我满意,我就免费替你们餐厅写文章,当活广告。如果我不满意——”张泰瑞微妙地停顿。
“怎样?”
“就请你摘了『LeMagicien』的主厨帽,你不配继承你爷爷的名号!”
“这未免太严苛了吧!”席梦兰不平地抗议。
方雪却默然无语,她相信程予欢,从他意气昂扬的眼神看出他的跃跃欲试。
而席进诚在经过脑内一番精算之后,发现这场赌注能帮助他更加炒热话题,顿时乐开怀。
“予欢,你会接受挑战吧?”
他点头。
“好,有骨气!”席进诚喝采,为了让宝贝女儿开心,索性再加码。“如果你赢了,我就马上为你跟梦兰筹备婚事!”
“什么?”所有人都愣住,一时状况外。
只有他从容地笑着,他早打算好了,现在的程予欢对“LeMagicien”来说可是重要资产,对席家也算是棵摇钱树,把女儿嫁给他,这桩买卖肯定划得来。
“年轻人要懂得把握机会,只要你娶了我们家梦兰,『LeMagicien』也等于是回到你手里了,是不是?我想你爷爷在九泉之下应该会很高兴——你说对吧?方小姐。”
他谁都不问,偏偏问方雪的意见,席梦兰会意,狡黠地扬唇。
方雪咬紧牙关,逼自己展露最甜美的笑容。“嗯,我也相信董事长一定会很开心。”她转向程予欢。“他如果知道你这么努力,这么认真,一定会以你为荣!”
以他为荣。
程予欢涩涩地咀嚼着这四个字,忽然觉得肩上像压下了千斤重担,他不得不挑,也不敢不挑。
他曾经让爷爷失望过,不该再让他含恨黄泉……
“加油!予欢。”她柔声鼓励他。“我会帮你的,我们一起来找出魔术师的味道。”
他复杂地望她。“你真的愿意帮我?”
即使结果是眼睁睁看着他迎娶另一个女人?
“我当然愿意啊!”她真诚地点头。这话不是虚假,她早决定了无论如何都会追随他,直到不得不分离的那天来临——
“我们是永远的伙伴,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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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永远的伙伴。
但她能满足于这样的关系吗?一辈子甘愿当他的好伙伴,好妹妹,什么都不要不求?
程予欢惘然寻思,面对一心一意想帮助他赢得挑战的方雪,他忽然觉得自己好自私,明知自己无法回报她的一往情深,却还是将她留在身边。
他舍不得她离开,已经习惯了有她在生命里,习惯每次回头,都能见到她守在身后,如此依赖她的他,能潇洒地对她说再见吗……
“因为张先生从小在法国布列塔尼某个小岛上长大,所以你爷爷为他准备的是布列塔尼风味的料理,前菜是生蚝,主菜是鲭鱼汤,甜点是可丽饼,看起来都是当地很普通的家常菜耶,可惜你爷爷没记下当时的食谱,不知道张先生口中所谓的魔术师的味道究竟是怎样的?”
方雪没察觉他阴郁的思绪,迳自喃喃念着,一面努力翻阅程杰留下的食谱笔记,其实她整本已经快翻烂了,就是找不到。
“女圭女圭。”他忽然哑声唤她。
“嗯?”她漫应,继续翻笔记。
“算了。”
“什么?”她怔住。
“找不到就算了。”
“那怎么行?”她惊骇,不懂他为何突出此言。“你这几天一直试做这些菜,不就是为了找出最完美的味道吗?为什么要轻易放弃?”
他别扭地别过头。“其实做不出来……也无所谓。”
“怎么会无所谓?难道你不想回『LeMagicien』当主厨啊!”
“我当然想!”
“那你就不能输,绝对不能!”她慎重地强调。
他瞪她。难道她不懂吗?他不怕输,他伯的是赢,难道她很希望他赢吗?
“总之你不要忙了,我自己会想办法。”他不要她如此帮他,急匆匆地将他推进另一个女人怀里,她自己不痛,他却为她心疼。
“怎么可以?我们是伙伴啊!不论什么事,我们都说好了一起面对,不是吗?”她不懂他的心思。
他恼了。“总之我说了不要你管!”
“你——”她无奈地颦眉。“怎么跟个孩子一样?”
他闻言,更加郁愤。
她竟敢调侃他像个孩子,若是他真能像孩子一般任性就好了,若是他可以不负责任,永远那么自私,那他也不必如此烦恼。可他不行,从爷爷含恨而终那天起,他便告诉自己要学会长大,学会承担责任……
“好了,总之你再试试用别种方法把这些菜都做出来吧!”许是看透了他的苦恼,又或者是怕他说出自己不想听的话,她慌张地转开话题。“虽然你爷爷没写下这些菜色的食谱,但最了解他的味道的人就是你,你一定有办法做出来的。来,你试试看吧!”
她不给他思考的余裕,半强迫地拉他走进厨房,“督促”他做菜,他虽然有些意兴阑珊,却不忍令她失望,一遍又一遍地试做。
两人从深夜忙到破晓,她甚至央求他把爷爷的日记翻出来,试图在里头找出蛛丝马迹,但依然毫无头绪,终于,她累了,趴在厨房吧台边迷迷糊糊地打盹。
而他仍继续煮鱼汤,尝了尝味道,还是不满意。鲭鱼是一种很平民很大众化的鱼类,容易失去鲜度,作为鱼汤,一点也不特殊。
但就因为不特殊,反而更考究料理的功夫,只要有一点点失误,便绝对满足不了一个挑剔的老饕,可偏偏他怎么试,就是找不到完美的味道,猜不透魔术师在这汤里下的魔法。
算了,不做了!程予欢懊恼地甩下汤杓,走出厨房,见方雪累到在吧台上趴睡,额头还教袖口的衣扣压出一枚红红的圆印,他微笑了,阴沈的情绪顿时晴朗。
他靠近她,兴味地研究那枚印记,看着看着,目光竟偏移了,不知不觉落向她粉女敕的樱唇。
他出神地望着,心跳莫名加速,血液沸腾着,直到她仿佛在抗议他轻薄的眼神似的,在梦里细细打了个喷嚏。
冷吗?他倏地凛神,微微蹙眉,见她无意识地拿食指揉鼻尖,竟揉出一滴鼻水,又忍不住好笑。
这个女圭女圭,他真是败给她了,简直没一点淑女形象嘛!
他摇头,抽出一张面纸,轻轻替她拭净鼻缘,又抓起她那根调皮的食指,抹乾净。
也不知是感受到他的温柔,还是作了什么好梦,她甜甜地弯了弯唇,逸出一声好满足的申吟,像撒娇的猫咪。
他低声一笑,勾起手指,弹了弹她圆翘的鼻头,又痴痴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找来一件薄毯替她披上。
她又轻吟一声,更满足了,他看着她甜蜜的睡相,心情却再次陷入阴郁——他究竟该怎么办好?这场赌约,到底该赢该输?
思索许久,仍是想不透,他重重叹息,在她身畔落坐,接过古董木盒,百无聊赖地翻看,忽地,他瞥见木盒似有个夹层,模索着拉出来,里头竟藏着一封信。
是爷爷留给他的吗?他大惊,呼吸顿时暂停,颤着手抽出信来,小心翼翼地展开——
死小予,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爷爷我大概已经上西天了吧!
这几天,我一直等你,你却一直不回来,我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随时都可能离开,偏偏你这不肖的孙子还在外头贪玩。
这下可好,我们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你后悔了吧?
读信至此,他已抑制不住满腔激动,眼潭一波酸浪涌上,威胁着要泛滥。
“对,我后悔了,真的很后悔……”他苦涩地忏悔,在爷爷面前,他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想跪下来认错。
我不想剥夺你的继承权,但看来不给你一记当头棒喝,你这死小予永远不会醒的,所以我决定什么都不留给你,
你不会怨我吧?
他不怨的,只怪他自己,是他自己不好,伤了爷爷的心!
我相信,依你叔叔那种个性,“LeMagicien』迟早会被他败掉吧?但是没关系,餐厅这东西是死的,倒了一间大不了再开一间,我希望传承的,是精神,是对美食的理想与热爱。
你这死小子可能永远不会懂,说不定会从此落魄潦倒,一辈子爬不起来,如果真是那样,我也只好认栽,这场苞命运的打赌,是我输了。
但如果,你真的爬起来了,我这场赌注就没白费了。
予欢,你会让我失望吗?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他深吸口气,双手捏紧信纸——
这场赌约,他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