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当众提出邀请时,现场顿时鸦雀无声,而他僵着身子站在原地,一张有棱有角的脸庞几乎没有表情。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会拒绝,而她曾因他受损的自尊可能无法再次承受伤痛。
“如果你不答应,我会哭喔。”她轻声低语,用一朵俏皮的笑掩饰自己的心慌。
他迟疑片刻,终于伸出手,与她相握,将她纤柔的娇躯拉向自己。
“我不会跳舞。”他涩涩地声明。
“没关系,这是华尔滋,很简单的,我教你。”她再靠近他一些,示意他另一只手揽住自己细腰。“看着我的脚步,跟着我就对了——一、二、三,一、二、三……你跳得不错嘛。”
她扬起脸,明眸流光璀璨。
他无言地瞪她,随着她的指—不前进、后退、踏步、转圈,两人在宴客厅中央翩翩起舞,宾客们热烈注视,窃窃私语,只顾着赞赏这对才子佳人,无人再去在意方才的骚动。
宴会主人的女儿亲自出来解围,爱耍弄特权的副院长顿觉好没意思,熊建明乘机说好说歹,再加上莫礼仪也过来亲切地招呼,一场争议于是消弭。
戴醒仁并未注意到周遭气氛的变化,他全心全意只看着怀中的女人。她对他笑着,芙颊晕染着蔷薇般的色泽,她真美,真可爱,教授却说他高攀不上她。
他莫名地一阵心痛。
“你干么一直板着脸?”莫传雅娇嗔。“跟我跳舞有这么痛苦吗?”
他没回答,领着她旋转一个美妙的圈,她的裙摆也跟着开成一朵花,迷眩他的眼。
“我们……有三个礼拜没见了吧?”他恍惚地开口。
她闻言,怔了怔。“你记得?”
他点头。
这么说他也像她一样,暗暗在计算日子?莫非他偶尔也会想起她,并不完全是她单相思?
莫传雅不禁惊喜,芳心随着舞步飞扬,仿佛也正在转圈圈,一圈又一圈,如醉如痴。
“对不起。”他哑声低语。
“什么?”她不敢相信。
他别过眸,仿佛不好意思。“那天……是我对你太凶了,对不起。”
她愕然望他。他向她道歉?她没听错吧?这么倨傲又别扭的男人竟懂得道歉?
“你没跟别的女生道过歉,对吧?”她追问。“我是第一个,对不对?”
“是又怎样?”他承认她的推测,不解她为何如此雀跃。
她蓦地笑了,笑声如铃,叩他心扉。
他震动地听着,紧闭的心门彷佛被她敲开了一道缝,很细微的缝,却透进一束好明亮的曙光。
他用力咬牙。“你经常对男人这样吗?”
“怎样?”
“一下莫名其妙地笑,一下又威胁说要哭。”他责怪地望她。
“这样不好吗?”她无辜地眨眼,眼神清灵透亮。
他心弦一扯,下颔紧凛。“不要这样。”
“为什么不要?”
他说不出来。“总之很不好,不要……对别的男人这样。”
“啊?”她不懂。
他避开她若有所思的眼神。“刚刚那个男人是你的追求者吗?”
“刚刚?”她愣了愣,跟着恍然。“喔,你说我哥啊。”
“他是你哥?”他惊讶。
而她望着他忽然显得释怀的神情,霎时领悟。
原来他很介意,介意她跟别的男人谈笑,方才那句像是警告的话,是他不希望她在别的男人面前表现出女儿的娇态吧?她能奢望这是……吃醋吗?
“戴醒仁。”她迷蒙地睇他,轻轻唤一声,宛如叹息。
“嗯?”
“戴醒仁。”她又唤。
“什么事?”他不懂她心神激荡,还认真地问。
“戴醒仁,你好……讨厌。”她轻斥,水眸隐隐地感到酸楚。
“怎么了?”他似是手足无措。“我刚刚不是向你道歉了吗?”
笨蛋,笨透了,她才不是怪他那天无缘无故对她凶呢,她是讨厌他如此拨弄自己的心。
“你很木头。”她笑嗔。“以后不要跟别人说你交过女朋友,太逊了,没人会相信。”
他眼角一凛,懊恼地轻哼。
这回换她伤了他男性的尊严了,可她完全不感到歉疚。他活该,谁教他一点都不懂女人的心?
一曲舞毕,她说自己渴了,算他不至于无药可救,还知道主动去帮她拿饮料。
她倚在窗边,擦拭鬓角香汗,等了一、两分钟,见他还不回来,抬眸寻找他,发现他跟一个服务生在谈话。
什么啊?她有些恼,竟敢把她晾在这儿?前言收回,这男人果然无药可救!
她郁闷地走向他,刚前进几步,那个服务生忽地砰然倒地,她见状,举步疾奔。
“他怎么了?”
“可能是心肌保塞。”戴醒仁一面检查,一面匆匆回应。“我刚刚就注意到他有呼吸困难的迹象。”
所以他是因为察觉服务生不对劲,才会停步跟对方确认吗?
莫传雅怔望他。这是医院的纪念酒会,现场大牌医生云集,却只有他注意到这个小小服务生身体不舒服……
“怎么回事?”一群人凑过来,其中包括熊建明及莫传森。
“是心肌保塞。”莫传雅为哥哥解释,妙目紧盯着戴醒仁,他正为病患做CPR。
几分钟后,服务生悠悠醒觉,熊建明也已召来救护车,送他进医院。
“是戴醒仁救了他……”莫传雅凝望这忙乱的一幕,喃喃低语。
莫传森观察妹妹表情,墨瞳一闪。“看你这样子,就好像戴醒仁要是开口跟你要全世界,你都会傻傻地双手奉上。”
莫传雅怔住,明知这是兄长有意调侃,仍不由自主地心韵加速。“哥,你说如果我把全世界给他,他会接受吗?如果他不要,我该怎么办?”她声声追问,看来好慌,好急迫,爱意满满,几乎溢出眼眸。
莫传森震撼地望她。“传雅,你冷静点,你忘了我以前说过吗?爱上这种男人,你会痛苦的,他很可能爱理想比爱你还多。”
“我知道,我知道可能会那样。”莫传雅失神地呢喃。“不过没关系的,哥,没关系,只要他最爱的女人是我,那么——”她毅然停顿,娇美的容颜瞬间点亮决心的光采。
“他的理想,就由我来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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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跟我交往?”
酒会过后,莫传雅如是对戴醒仁提议,她眨着眼,似笑非笑的,他弄不清她是真心抑或玩笑。
“你在跟我玩游戏吗?”他咬牙,怀疑自己只是被一个习于呼风唤雨的千金小姐当成闲暇之余的挑战。
“什么意思?”
“熊教授警告过我,他说你是我高攀不起的人。”
她愣了愣。“那你自己怎么想呢?”
“我认为这世界上不应该有阶级之分。”他直视她,目光挑衅。他知道许多家世良好的少爷千金自觉高人一等。
可莫传雅却嫣然笑了。“你说得对,人生而平等,我外婆也常告诫我们,莫家只是比较富有而已,并不表示我们比其他人上等。”她顿了顿。“你放心,我们并不是那种重血统跟门第的家族,外婆跟妈妈顶多比较讨厌政客而已,可你不是政客,你是个敢于跟特权对抗的医生,我相信我家人一定都会欣赏你。”
他瞪着她璀亮异常的星眸,那里头明明白白闪耀着对他的情感,他顿时觉得透不过气。“你把我……说得太好了。”
“那是因为在我眼中的你,就是这样。”她坦率直言。
而他发现,他无法拒绝如此热情的她,他的心海波涛汹涌,再也不能似往常一般平静,他曾以为不会有任何女人有能耐影响他,但她,显然是例外。
于是,他们开始交往了,她是忙碌的记者,而他是比她更忙得暗无天日的住院医师,两人能见面的时间不多,只好更珍惜每一次相会的时刻。
起初,莫传雅会到医院一楼的咖啡厅等戴醒仁,但由于他们之前在酒会共舞的事已经传开了,医院同仁认出她是董事长的千金,总会投来好奇的注目,有几次,她还隐约听见耳语,赞叹戴醒仁“惦惦吃三碗公”,不知哪来的手段,竟能迷惑大小姐。
有些人纯粹是羡慕,但更多人其实暗暗嫉妒,曾经有位资深主治医生瞥见她时,嘲讽地转向戴醒仁,要他快快下班,说自己可不敢耽误了他跟大小姐约会。
当时他表情毫无变化,只是淡淡地表明自己会把该做的事做完,但她看得出来,他很气恼。
他不是气她,她知道,但和她交往的确对他造成某种困扰,他本来就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这下恐怕更糟了。
从那以后,她尽量不在医院出现,为了争取多一点相处的时间,她会在附近的小店或公园等他,然后两人一起去吃饭或看电影。
虽是难得的约会,他也时常接到来自医院的召唤。住院医师不像主治医生,主治医生即使值班中,其他人也往往不敢肆意吵人,而住院医师就算休假,也得随call随到。
每一次接到电话,他总是对她感到抱歉,而她纵然失望,仍是努力展露笑颜,目送他匆匆离开。
这天是莫传雅生日,两人乔了很久,好不容易约在晚上九点。
她发完稿,提前来到医院附近的咖啡馆,点了杯花草茶,一面看杂志,一面等他。
饼了九点,他仍迟迟不出现。
她知道,他一定又被绊住了,医生不比一般的上班族,上班族临时要加班还能打个电话解释一番,可医生只要多耽误一分一秒,可能就会因此害病人丢了一条厶叩。
她能理解他为何无法及时打电话告知,也不怪他,只是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再等下去。
究竟他只是临时必须处理一个小状况,还是忽然要动一个大手术,要耗多少时间呢,会不会到三更半夜都抽不了身?
到时,她的生日可就过了……
莫传雅幽幽叹息。说不哀怨是骗人的,她从好几天以前便一直期待今夜的约会,她很想快点看到他送自己的生日礼物——他应该会记得准备吧?不会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吧?
“小姐,不好意思,我们要打烊了。”
十一点,咖啡馆的服务生来到她面前,歉意地表示。
“啊。”她恍然醒神,急忙起身。“真抱歉,耽误你们下班了吧?”
结过帐,她离开咖啡馆,信步定到医院门前,急诊室依然灯火通明,大厅也仍亮着灯。
夜色如水,拂来几分寒意,她有些冷,犹豫着该不该进医院等,最后还是作罢。
她不想被其他医护人员看到,又拿此事揶揄他。
可不管怎样,她今晚非见到他不可。
莫传雅下定决心,坐在医院门外的花坛边,执着守候。
她听着i—Pod,看着迷蒙的月色,不时瞥手表,指针一格跳一格,冷酷无情地前进。
十二点,她的生日过了。
“讨厌。”她对自己嘟起嘴。
十二点半,他还是无消无息。
“不准你忘了我喔。”她喃喃警告,也不知对谁说话。
将近一点,手机铃声总算响了,她急着接电话。
“传雅,你在哪儿?”他的嗓音沙哑,听来很疲倦。
“你怎么了?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她柔声问。
“快九点的时候,有个病人临时被送进来,总医师要我进去跟刀。”
“将近四个小时的手术,一定很累人吧?”
“对不起。”他不说自己累,只向她道歉。“你现在人在哪里?还在等我吗?”
若是知道她仍在守候,他肯定立即赶来吧,可她不要,她希望他好好休息,酣睡一场。
她轻轻地笑。“你当我是傻瓜吗?现在还痴痴地等?我早就到家了。”
“那就好。”他似是松了一口气,顿了顿,迟疑地扬嗓。“呃,传雅——”
“我们改天再约吧。”她温柔地打断他。“你去睡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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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醒仁怔仲地挂电话。
他身上还穿着手术袍,连衣服都没换,便急着奔来值班办公室,拨电话给女友。他怕她还在等,怕她等得不耐烦,他想,她也许会对他发一顿脾气,毕竟今晚的约会很特别,是为了庆祝她生日。
在她生日当天,他送她的礼物是爽约。
一念及此,他不免感到懊恼,虽然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是医生,有医生该负的责任,爽约是情非得已。
但他答应过她,会送她一份生日礼物,他还记得当时她喜形于色的表情……
对了,礼物!
他蓦地震住,这才惊觉这几天实在太忙,连礼物都忘了买。
“戴醒仁!”他咬牙,用力敲自己额头。
幸好她没傻到痴痴等他,否则发现自己等了半天,却盼不到礼物,一定会很难过,而他绝对不想看她失望。
说也奇怪,以前跟那些女同学交往时,他从来不在乎她们的喜怒哀乐,她们的表情与言语,对他而言只是无意义的抽象符号,看过听过,马上就忘。
可对她,他做不到漫不经心,仿佛总是想着她,念着她……
戴醒仁茫然寻思,仍懵懂地不明白这正是爱与不爱的分别,他自以为跟女生交往就是谈恋爱,但真正的爱情,不是用“谈”的。
他长吁口气,庆幸女友今夜没等他,让他免了变不出礼物的尴尬。
往更衣室的方向走时,经过弧形走廊,他下意识地往下张望,赫然瞥见大厅门外,隐约有条纤细的倩影在晃动。
那影子好熟悉,熟悉得令他心悸。
不会吧?是她吗?
心念才动,他立即奔下楼,一次飞跃好几级阶梯,像头动作灵敏的捷豹,窜出医院门外。
她刚过街,踽踽独行于对面的红砖道。
“传雅!”他放声喊,急切的呼喊划破寂静的夜幕,震动她。
她愕然回首。
丙然是她!那个笨蛋,她真的在等他!
戴醒仁心慌意乱,一股闷气横堵胸臆,飞也似地穿过马路,拽她的手。“你明明在等我,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骗我?”他嘶声怒吼。
“你别……”她似是被他吓到了,樱唇微颤。“你别这么激动,我只是……马上就要回去了。”
“你可以告诉我,我会送你,不应该骗我你已经到家了。”他仍是激愤,墨眸跃动着火苗。
她试着对他安抚地微笑。“没关系,我自己叫计程车不是一样吗?何必麻烦你?”
“怎么会是麻烦?”他倏地顿住,大手紧拙她柔软的掌心。
“怎么了?”她讶异。
“你的手……好冰。”他森郁地瞪她,眼中火光灭了,一片黯淡。“你在外面到底等多久了?”
“没多久,真的!”她急急解释。“我本来是在咖啡店等你的,后来打烊才出来,我只等了一会儿,就接到你电话了。”
她说谎。
若是只等了一时片刻,她的手不会如此冰凉,她一定等了很久、很久……
想像她是如何在夜风里枯坐受寒,他顿时胸口紧拧,几乎透不过气。她明明等了很久,却骗他自己已经到家了,她是不忍他在一场手术后,还为她来回奔波吧?她对他,真的太体贴,而他,连生日礼物都忘了准备……
“这是行不通的。”他猛然松开她的手。
“什么行不通?”她愣住。
“我跟你,这样行不通的!”他后退两步,犹如一只受困笼中的野兽,嘶哑地低咆。“我们别再继续交往了,我不懂得爱,恋爱对我来说只是麻烦,我不晓得该怎么做才好,我会伤害你的!”
他会……伤害她?
莫传雅震颤地看他,看他阴沈纠结的眉宇,看他微微冒出胡渣的下巴,看他身上还狼狈地穿着手术服。
她心弦一牵。“你的意思应该是,你不想伤害我吧?”
“对,我不想。”他冷涩地低语,没察觉她为自己的言语下了更精确的注解,以他对爱情的迟钝,他的确也不太能分别这其中微妙的差异。
但莫传雅却能分辨,她懂得他没说出口的潜台词——他怕自己伤了她,怕她因爱受伤,而他,会心疼。
“你没有伤害我。”她浅浅地笑。
他蹙眉。“可以前跟我交往过的女人——”
“那是因为你对她们没用心,所以她们才会觉得受伤,可你对我不一样,我感觉得出来。”
是这样吗?戴醒仁犹豫。
“你真的很不懂得爱耶。”她调侃,星眸含笑,渐渐地,笑意淡了,重新聚蕴的是深情。“不过没关系,你会慢慢学会的,我们一起学——因为爱一个人的能力,是可以开发的。”
爱一个人的能力,可以开发?
戴醒仁瞠视面前的女人,不知自己该感到受辱或愤恼,她似乎把他当成恋爱的小学生,一本正经地说教。
“既然你来了,礼物呢?”她忽地朝他摊开掌心,俏皮地问。
糟糕!他骇然失措。
“该不会忘了吧?”樱唇噘起。
“不是,我……没忘。”他困难地低语,生平第一次为了不想令一个人失望而说谎。“你……吃过晚餐没?肚子饿吗?”
“你该不会是想转移话题吧?”她娇嗔地睨他。“我晚上只吃了一碗面,现在很饿呢。”
“那好。”他微微一笑,阴霾的面容因而破出一道光,说不出的灿烂迷人,瞬间夺去她呼吸。“我做蛋炒饭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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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牵着她的手,悄悄地溜进医院提供给住院医师的宿舍,来到格局虽小,却一应俱全的厨房。
“你真的要下厨?”
莫传雅坐在餐桌前,怔望戴醒仁忙碌的背影,虽是系着围裙,却一点不失男人味,反而更显得伟岸而性感。她看着他盛出一大碗搁在电锅里的冷饭,又开冰箱,翻出蛋、葱、红萝卜、青豆、火腿等食材搁在砧板,俐落地切丁。
看来他是认真的,而且手艺似乎还不赖,至少看他在厨房内悠然掌控一切的模样,比她为他做寿司时的手忙脚乱,潇洒多了。
“这是我以前在餐厅打工时学会的绝活,你仔细看。”他得意洋洋地宣布,扭开瓦斯炉火,热油锅,下料翻炒。
她听着油花滋滋作响,看着他握着平底锅柄,要特技似地一次次飞抛锅中的蛋炒饭,不禁惶然起身。
“你——拜托你小心点!”她瞪大眼,惊慌地想阻止他。“别那样——算了,你还是别做了,我们随便去便利商店买点什么来吃吧!”
“你紧张什么啊?”他不明所以地扫她一眼。“别担心,我厨艺不错的。”
“可你那样甩锅子,万一扭到手怎么办?”她实在很担忧。“万一溅到油呢?你这可是外科医生的手,是要拿手术刀的。”
“外科医生也是人,也得用一双手做事啊!”他失笑。“我总不能老是用手套护着这双手吧?好了,走开点,去拿盘子来,饭就快好了。”
她闻言,只得乖乖捧来盘子领饭。
他爽快地将蛋炒饭倒扫进餐盘里,她无声地吹了个口哨。在她这个厨房白痴眼里,这简直是神乎其技的魔术。
“吃吧。”他递给她一根汤匙。
她坐在餐桌前,兴致勃勃地试味,一时太急,差点烫到舌头。“哇!烫烫烫!”
“你吃慢点。”他连忙为她斟来一杯冰水。
她朝他扮个鬼脸,喝口水,稍稍放缓进食的速度,才吃一口,便忍不住赞叹。“嗯,真的好好吃喔!没想到你技术真的不错耶,我还以为只是说说而已。”
她单手捧着脸颊,一副幸福到极点的模样。
戴醒仁凝望她,心韵失速。“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蛋炒饭可是我的绝活,一般厨师比不上的。”
“你是说就算以后失业,你也能卖蛋炒饭维生喽?”
“我怎么可能失业?”他很有自信。“像我这样的医生,哪间医院不抢着要?”
她噗哧一笑。“是是是,好跩喔!”
他眯眼,没好气地瞪她。
“干么光杵在那里?”她才不管他自尊受损,调笑地睨他。“快坐下来一起吃啊!你也饿了吧?”
他轻哼一声,很不情愿似地在她对面入座,两人各握一把汤匙,分食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蛋炒饭。
好像新婚夫妻喔……
莫传雅吃着爱心料理,凝睇着眼前狼吞虎咽的大男人,胸口好似倾倒一坛蜂蜜,甜得化不开。
这男人虽然脾气怪了些,有时又迟钝地惹人生气,可他聪明认真,对医病救人怀抱着一份热诚的理想,医术高明,对病人温和有耐性,他不但是个好医生,连做蛋炒饭的手艺都是一绝。
又会救人又会煮饭,他怎么这么厉害?
她真是太崇拜他了,好喜欢他,好爱好爱他……
她扬起眸,藏不住满腔爱恋。“你叫我慢慢吃,自己却吃那么快,不怕难消化吗?”见他嘴角黏着一颗不听话的饭粒,她娇声笑了,探出一根手指替他拈起。“瞧你,跟个小孩一样!”
她笑谵他,他瞪着她将饭粒舌忝进自己嘴里,霎时窒息,深眸点亮的火光,灼烫她粉颊。
“你别这样看我……”
不等她抗议完,他倾向前,不由分说地攫住她女敕软的唇。
一开始,只是浅尝即止的啄吻,跟着,两人吻到情动,他霍然起身,展臂将她拉进怀里,深深地吸吮。
她张开唇,热烈地欢迎他,与他唇舌交缠,分享难以言喻的亲密,阵阵电流冷不防地窜进两人之间,她颤栗着,感觉到他狂野奔腾的心跳,也濒临疯狂。
玉手迷离地探进他衣襟,抚上他刚硬的胸膛,他倏地震动,喉间滚出一声压抑的低吼,然后,他像拚了命地掇拾零碎的冷静,用力推开她。
“不要这样……”他气息急促,星眸迷蒙。“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那就不要控制啊!
她几乎想如此回话,但从小接受的淑女教养仍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将她自的悬崖拉回。
她双腿发软,晕眩地坐回椅子,他则是端起本来倒给她的冰水,一口饮尽。
她凝望他,知道他正极力克制着体内翻腾的。听说男人比女人更难自制,可他却强悍地硬压下去。
明明他跟以前的女朋友,都可以约会几次就上床的,为何偏偏面对她,他就要坚持扮演有礼自持的君子?
因为对她格外珍惜吧?
莫传雅梦幻地微笑,心动不已。“以后还可以再做蛋炒饭给我吃吗?”
“嗯,当然……可以。”他努力调匀呼吸。
“什么时候都可以吗?”她笑着追问。“我生日的时候、不是生日的时候;心情好的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肚子饿的时候、肚子不饿的时候……”
“大小姐。”他丢给她一记白眼。“我可不是你的专属厨师,你是想随传随到吗?”
“不可以吗?小气鬼。”她撒娇似地鼓起脸颊。“人家只是很想经常吃你做的蛋炒饭嘛,如果想吃的时候随时就能吃,那该有多好?”
他听不出她话中的隐喻,煞有介事地皱眉。“可你也知道我医院的工作很忙——”
“唉,你真的很木头耶!”她受不了,拿汤匙柄点他不开窍的额头。“还不懂我的意思吗?人家是想……”贝齿羞涩地咬唇。“一直跟你在一起嘛。”
他总算领悟,不敢相信地倒抽口气。“你是说……”
“没错,呆头鹅。”星眸回斜,似嗔非嗔。“你想不想跟我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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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要跟他结婚?”
半个月后,趁戴醒仁休假,莫传雅带他回莫家豪宅,拜会自己父母。莫礼仪听说两个年轻人有结婚的打算,大为震惊,找个理由将女儿拉进书房,私下盘问。
“没错,妈妈。”莫传雅坚定地迎视母亲充满怀疑的目光。“我已经决定了。”
莫礼仪秀眉蹙拢。“可他还只是个住院医师,现在才R2,不知道要几年才能熬到主治医生,你嫁给他,会受苦的。”
“妈妈是觉得他配不上我,才反对我们结婚吗?”莫传雅想确认母亲的心意。
“那倒不是。”莫礼仪迟疑。“我承认他的背景是差了些,不过听说他是个很优秀的医生,未来大有可为,而且只要他人品好,背景怎样是无所谓。”
“他的人品,你绝对可以相信。”莫传雅慎重地强调。“他背景的确不怎么样,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是半工半读念医学院的,他也曾经怀疑过,就算他愿意入赘,我们家会不会不肯接受他?”她顿了顿,嫣然一笑。“妈,你知道我跟他说什么吗?我说,那我们干脆先上车后补票吧,这样你跟外婆就不会反对了。”
“传雅,你怎么能有那种不知检点的念头?!”莫礼仪惊骇地斥责女儿。“不要因为你妈曾经一时糊涂,你就有样学样!”
“妈,你那是一时糊涂吗?”莫传雅不介意母亲的责备,仍是巧笑倩兮。“你难道不是因为很爱哥哥的亲生爸爸,才跟他在一起的吗?我也是,我爱醒仁,不管是心灵还是身体,我早都要献给他了。”
“你这丫头!”莫礼仪不可思议地瞪着女儿,又是气恼,又是好笑。“怎么就这么不害臊啊?”
“因为我是妈妈的女儿啊!”莫传雅对母亲眨个眼,很精灵调皮的,又蕴着几分讨巧示好的意味。
莫礼仪拿她没辙,只能苦笑。
“不过你别担心,妈,我们还没上床。”莫传雅率直地坦白自己与男友的私密。莫礼仪听了,无奈地翻白眼。她明白母亲的震惊,娇声嗤笑。“你知道吗?他如果要那么做的话,我会答应他的,可他却告诉我,既然要结婚,就要堂堂正正的,他不愿意要这种小手段。”
莫礼仪秀眉一挑。“他真那么说?”
“是啊。”莫传雅甜蜜地叹息。“妈,你不觉得这样的他,很值得我敬重吗?”
如此听来,那小子的确有几分可取之处。
莫礼仪深思地颔首,打量女儿如醉如痴的神情,又不禁担忧。“好吧,传雅,我知道你很爱他,可你也要好好想一想,你毕竟是我们莫家的女儿,虽然我们不想拿家世来压人,可确实有很多年轻人接近你,是怀着某种目的。他是个医生,又在我们家医院工作,你确定他真的爱你吗?你说他很有理想,怎么知道他不是为了更容易达到自己的理想,才跟你结婚?”
这些质疑都在莫传雅意料当中。“我不管他爱我有多深,或者他是不是为了完成自己的理想才跟我在一起,在爱上他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决定了。”她扬起眸,直视母亲,眼神坦荡,清澈见底。“他的理想,由我来守护——这就是我爱他的方式。”
她清晰地表白,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莫礼仪震撼了,一时恍惚,仿佛从女儿身上看到当年的自己,不管是远赴美国与情人爱相随的她,或者之后认清自己的根原来永远扎在台湾的土地,于是毅然挥别爱情,回到莫家,一肩扛起家族重担的她——
莫家的女人,从来不缺乏勇往直前的勇气。
她欣慰地扬唇。“把你的他叫进来吧!”
几分钟后,戴醒仁孤身走进莫礼仪的书房,面对这位传统名门的大家长、台湾商界极具影响力的女强人,他并不畏惧,也不自惭,傲然挺立,可或许是脊背挺得太直了,反倒令莫礼仪窥出他有一丝紧张。
当然要紧张。她若有所思地微笑。毕竟他现在可是来“提亲”的呢!
“伯母,相信关于我的许多事情,传雅都已经告诉您了,但在您考虑是不是要答应我们结婚以前,有件事我必须让您先知道。”
“什么事?”
他深呼吸,坚毅地扬嗓。“是关于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