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他旋身,瞟见一抹俏丽身影自余光中闪过,消失无踪的笑容,重新浮现,而且比任何时候更加真诚。
“绮绣。”他听见自己喜悦地喊出她的闺名儿。
白绮绣身子一僵,踩上台阶的步履顿住,下一瞬间,步伐加大,两阶当一阶狂奔——当然是与赫连瑶华背道而驰的方向。
这丫头,装作没听见便罢,竟然还敢跑得比谁都快,简直不识相。
一旁德松受主子目光暗示,立即上前拦人,几个蜻蜓点水的垫步,他已伫在白绮绣前方,不发一语,以手势将她“请”回赫连瑶华身边。
“少爷唤奴婢?请少爷原谅,奴婢方才没听见。”她娴雅福身,表达歉意——不太诚心的那种。
“听力挺槽的,我叫了你十几次,口都喊渴了。”
骗人!明明只有一次!
“不知少爷急唤奴婢有何吩咐?”她低垂着颈,才能藏住自己嗤之以鼻的怒颜,佯装恭敬惶恐。她今天身上没系那条藏有薄刃的腰带,换了一袭枣红色棉裳,因为未曾预期会遇见他……
“陆丞相送来一盒糖铺子最热销的糕品,你想不想吃?”
“奴婢尚有工作在身,恐怕没能有这等口福——”白绮绣手上那篓蔬果被德松取走,他没等赫连瑶华下令,认命接手洗菜工作。
“现在,你有口福了。”赫连瑶华牵起她的柔荑,软女敕小手里,有着辛勤劳动留下的龟裂触感。
白绮绣无法率性甩开他的牵握,任由他拉着走,毕竟她没有忘却自己在赫连府邸中的小婢身分,达成目的之前,她不该泄漏太多个人好恶。
让他生疑,对她无益。
可她好气他,这个男人,明明就忘了她的存在,竟有脸在见着她时,流露出阳光笑容,温柔询问她要不要吃糕,一脸璀璨地仿佛他待她有多好、心里有多记挂她?!
虚伪。
他不过是“碰巧”撞见她,记起了她这号人物,才又重新兴起调戏她的恶劣趣味罢了。
“来,尝尝。”他带她进书斋,将一脸紧绷的她安置在椅上。
扳品微微散发酒的清香气味,置于乳白色小碟上,圆圆小巧的外型讨喜可爱,像半颗雪球似的,除它之外,他还夹了各种颜色及口味的新奇小点,可惜她没有食欲。
赫连瑶华并不催促她吃,斟杯茶,挪到她手边,眉目含笑觑她。
这女孩从刚才就一直在扰乱他,当他与陆丞相谈论联姻婚事时,她胆大包天地介入他的思绪间,用她恬静清丽的面容凝望他,仿佛无言问:你要娶其他女人为妻吗?……表情说有多哀怨便有多哀怨,眸光蓄泪,欲泣还忍,几乎险些让他出口拒绝陆丞相的提议。
“你在生气呀?气我几天没找你?”他有些兴味地问。她心思透明,很好猜,她在与他呕气。
包神奇的是,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定会迎娶陆宝珠为妻,其余对于他毫无助益的女人,都只能当成打发的游戏。他并非纵欲贪欢之人,府中美婢他亦没沾染过,偏偏独对她有股难以割舍的霸占心。
她太纯净,而纯净这种玩意儿,是他缺乏的,所以,才会急欲占据,想握在手里不放。当他察觉自己失常的反应,他逼自己冷静脑袋,故意不见她,等待胸口澎湃泛滥的翻腾回归平静,结果效果超级差,她人是没出现在他面前,反倒夜夜入梦,在他脑海间娉婷旋舞,带着教他心痒的甜美笑靥,嘲笑他的自我折磨。
明明已经是他的女人,他却不觉得自己拥有了她,她像雾、像云,看得到,又掌握不着。
若收她当侍妾,待陆宝珠进门,不出七天,她一定会被骄悠的娇娇女给活活整死吧,到时,他会为一个贱命小婢,与丞相孙女扯破脸争执吗?
答案是,不会。
得罪陆丞相,对他是件麻烦事。
“奴婢没有。”她白了他一眼,随即又自觉不妥,便低头盯向半圆形酒糖糕。
“既然没有,见着了我,怎么没讨好地扑进我怀里撒娇?”寻常女人该有的基本魅惑本领,她一项都不懂。多可惜,他期待有朝一日,她会像只温驯猫儿,主动依偎过来,寻求他的宠幸。
她一脸“你真无耻”的惊愕,虽然嘴上没说,神情倒是隐藏不来。
嗔怒的模样好可爱,真想多逗她一些,看她面泛桃花的娇俏。
“我差人送去的衣裳喜欢不?要不要再选些料子多做一些?”他又问。
“足够了,谢谢少爷。”她简单回答,也因为过度简洁而显得疏远淡漠。
他不以为意,依旧心情极佳地问:“首饰呢?不见你佩戴。”他撩撩她的鬓发,她连耳饰都没有,只将长发挽髻,尾端柔亮披于纤肩后,髻上同样空空如也。
“太贵重了,工作时累赘。”累赘两字,她故意说重了些。那些亮澄澄的金银珠宝在在提醒她,它们是以身子换取而来的夜度资。
“伤口有上药了吗?还疼不?”这问题,是嫌迟了点。他老早便想问,那一夜,无论他如何小心翼翼,仍是难以避免地扯裂她背上痂伤,沁出些许血丝,他特别向医官索讨愈伤去疤的药膏,那可都是后宫娘娘们才能入手的好东西,没动用些关系是无法取得。
她脸蛋蓦然爆红,支吾了起来。
“我瞧瞧。”他道。
瞧……瞧瞧?!
白绮绣猛然站起身,大退好几步,防备小脸窘红得快要滴血,双手绞紧襟口,捍卫着自己。
“……不用瞧,已、已经好了……我、我有上药……”
要她轻解罗衫害羞难免,但她的反应过头了,激起他的戏弄兴致。
“瞧一眼我比较放心。怕什么?你浑身上下我不是全瞧透透了吗?绮绣,听话,自己过来。”他淡笑。
“不要。”她拗起来了。背完全抵住墙面。
“你不过来,就换我过去了,到时,可能就不是瞧瞧可以打发我。”赫连瑶华最拿手的就是轻声细语威胁人,只不过对其他人的胁迫,不含半点戏谑玩笑,每字每句都充满恶意,然而面对她,他的胁迫却一点都不血腥,倒像调戏良家妇女。
她的脸色更红了,声调因嗔怒而高扬:“大白天的……你敢?!”
“‘你敢’这两字,我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胆敢呛我。”呵呵呵,有趣的挑衅,他接下了。
他就让她看看,他敢。
“赫——少爷,你——您住手,我——奴婢——”她瞠眸看他如豹优雅走来,慌得语无伦次,想逃已经来不及,身子沦为他臂膀间的禁脔,她倏然屈蹲在地,护住曳地长裙的裙角不敢松放。
“你的反应真诡异,不过是想瞧你背伤愈合情况,你动作这么大,当心又扯裂了结痂。”他不再逗她,更忍不住出言轻斥。
“……背?”她愣愣抬头。
“背呀。”他颔首。沉思了一会儿,他眸子闪过了然笑意,故意反问:“不然,你药擦哪里去了?”
白绮绣这下更窘、更抬不起头、更想挖个坑将自己深深埋进去,永远都别出来——
老天……
那药是……
她以为依赫连瑶华的劣性,送来药膏定也存心不良。
没料到思想污秽的人,竟然是她——
“绮绣,你还伤了哪儿?”他流露一脸关怀体贴,实际上满月复坏水在调侃她,要看她的脸能红到什么地步。
白绮绣抿紧的嘴正在微微颤着。她当然不可能吐实,然而一路由颈子蔓延到耳后的深浓艳红,已将她难以启齿的话语泄漏光光。
“怎么不说话?嗯?”
他真恶劣!明明就知道——
“你走开……”她虚弱反击,难堪得快哭了,推开他环于腰际的手。
“爱哭鬼。”他笑叹,不戏弄她,抱起她,他坐在椅上,不许她离开他的腿,她自然不可能如此温驯,挣扎想走,他大掌握住她的,微微施力,一同按在她平坦月复间,制止她别动:“幸好那药膏药性温和,抹哪儿都可以,不伤身。下回我会说得更清楚明白些,不再让你误会。”
他轻柔说道,下颚抵在她发鬓边,蹭着她的发丝,细腻的乌丝搔在她颈肤上,撩得好痒,这股躁动,引来哆嗦,自脚底往上泛生,教她忍不住随之轻颤,任由他将她抱得更紧些,背脊熨贴胸膛,密密地找不到任何缝隙,他更靠近她,唇滑过她女敕腻的饱满耳珠,慢慢吸吮,掌心拢握在她浑圆胸脯上,放肆揉抚。
直至他胸口金扣无意擦过她背上伤痂,轻微的疼痛使她混沌思绪中断,她如遭雷殛,无法谅解自己竟然不知羞耻地接受他的!
白绮绣.你忘了你的目的、你的怨愤,以及你背上刀伤是怎么来的吗?!
她拨掉他的手,倏忽站起:“我——奴婢得回去工作了!氨管事知道我偷懒会生气的——”她想要逃离他,他让她变得好奇怪!
他将她抱回来。“陪伴我就是你的工作。”这句话,说起来连他自己都惊讶。
原来他渴望她留在他身边,陪伴他。
不一定非要做些男欢女爱之事,只要在他周遭待着、在他看得到的地方待着,他心情竟便会飞扬起来。
白绮绣却觉得他那句话是种侮辱!
他完全视她为侍妾——不,说侍妾是抬举了!
侍妾还勉强有名有分,虽无法明媒正娶,至少仍会宴客昭告。她只是个侍寝的婢女,白天工作,夜里伺候主子的……
她脸色发白的受辱模样,泫然欲泣,映入赫连瑶华眼中,仿佛一记鞭子,鞭笞他那颗又冷又硬的心。
他不懂何谓心痛,他的心,不曾为谁而痛,现在,他首次尝到了这种滋味。
他抬高她倔气小脸,她黑白分明的秋瞳被水光迷蒙,仍是骄傲地不许眼泪落下,视线更是硬往右方看,眼珠子都偏了好半边,他挪往右,两颗黑墨瞳仁又往左挪,就是不要看他。
“绮绣,我没有轻贱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要你留在我身旁,陪着我。我一直……都很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