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波)
对于放弃爱情的美人鱼
其实整座海洋也不过是
一次泡沫的生灭
钟雨纯作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位人鱼公主,在深蓝色的海底栖息,小鱼儿和小水草都围在她四周,然而她就是不说话,就是默默流着眼泪,对着一首无言的王子雕像。
当她睁开眼睛,看见梁崇毅的双眸,感觉就有如海水般深沉。
“大哥……”她的声音有些破碎,就像要失声了。
“你觉得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他立刻上前问道。
她摇了摇头,让他松了一口气,但他的脾气却取而代之升了上来,开口骂道:“你不是答应我可以照顾自己?为什么没有乖乖回家?为什么走在路上淋雨?要是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教我如何跟介文、介武交代?”
“我……”她望着他好一会儿,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又紧紧闭上嘴。
他握紧的拳头,显示出他内心的风暴,“你到底在想什么?一定要这样虐待自己才高兴吗?你知不知道你让多少人担心?你都已经毕业了,更应该学着成熟一些才对啊!你既然喊我一声大哥,就不要让我这样放心不下,让我看见你长大的样子,懂不懂?”
钟雨纯转过身子去,把脸埋在枕头里,看也不看他一眼,整个人却都颤抖起来。
如果他要对她说的话只有这些,那么她又有什么好说的?罢了、罢了。
看她这副模样,他放松了拳头,转为一脸不知所措,“小妹……你说话啊……”
一阵沉默以后,她才低声说道:“我不会给你惹麻烦……从今以后,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我不会教你难做人,你可以走了……就算我有天大的难题,也不会再去找你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无声咒骂了几句,却是对着自己。
“快走开,我不要你管…仅正我有介文、介武两个哥哥……又不差你这一个……”
“告诉我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他的声音一沉。
她也明白自己话说得太重了,但这时又要教她怎么认错卿“反正我就是长不大……只会教人担心……既然这样,你又何必自找麻烦……”
“傻瓜,我不是不想管你,我是希望你好好珍惜自己。”
“我不要听了…我不要……”说到这儿,她已经哽咽得不能言语。
“小妹……”他伸出手模模她的头发。
在这沉默僵持的片刻,只有她的啜泣,只有他的叹息,两人就象对吵嘴的情人,但为什么?钟雨纯昏乱地想,为什么对于情人的角色,他们只能演出斗气的部分,却不能演出甜蜜的戏码呢?
终于,他将她僵硬的肩膀转过来,拿起面纸—一替她擦干泪水。
好温柔的手,她更想哭了,昨晚她是多么需要这双手,为什么却不能拥有?
“我们不要吵了好不好?”他的语气也像在安慰情人一样。
她眼睛红红的,看了他一眼,还是要为难他,“那……
你说个理由啊…”
唉!这真是十足十情人吵嘴的台词!梁崇毅都快哑口无言了。
“因为你要把身体养好,我才能放心,你总不希望我一直愧疚下去吧?”
“为什么不?”女人有时就像恶魔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你在逼我?如果你真想这样的话,我也没办法了。”
“你这样说真狡猾,”她咬了咬下唇才勉强说:“好啦!”
肩上大石终于落下,他微微一笑,“这才乖,等你好起来以后,大哥再给你买新的洋装,你想买几件就买几件,统统刷我的卡就是。大哥也会带你的小狈去看兽医,买饲料,买狗链,然后带小狈来陪你玩,这样你会开心一点点吗?”
“嗯……”因为被这样哄着,她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那就别哭了,笑一个,叫我一声大哥。”
“大哥……”她软软地喊着,从来没有用像这样撒娇的语气过。
他又模模她的头,“这才是我可爱的小妹。”
这一刻,他们的关系又回到大哥和小妹了,唉!游戏才刚刚前进一步,又退回原点了。
*****
六月十七日,雨已经停了。
我在医院里很安静,想的东西好像也深刻了。
恋爱就是会让人贪心,想要得更多更多,但也会让人慷慨,想给得更多更多。想要的时候,对方给得起吗?想给的时候,对方要得起吗?
我对大哥,是不是太贪心又太慷慨,想要得太多,想给得也太多?
问题是,大哥给得起、要得起吗?
啊!医院里的夜晚是不应该这么安静的,我根本不愿意想得这么深刻啊……
*****
住院的这一个星期中,是钟雨纯最快乐又最无奈的时光。
梁崇毅对她极好、极疼,像是要把她宠上了天一样,每次都带来一堆惊喜礼物,几乎将病房塞得满满的,而且天天都有一大束鲜花,让钟雨纯看得美不胜收。
小狈已经被洗干净,打过预防针,装在狗笼里带来给钟雨纯看。
“好可爱!”钟雨纯没有着错,这只小狈是美丽的,只是别人看不出来而将它丢弃了。
“你想给它取什么名字?”梁崇教问。
“嗯……就叫它大哥好了。”钟雨纯故意这么说。
“好耶!这名字捧暖!那我们就可以模模大哥、吼吼大哥、踢踢大哥了。”勇仔立刻举双手赞成。
阿克也认为颇有道理,“而且一些吃不完的就可以丢给大哥吃,还可以叫大哥去捡骨头回来,哈哈哈!想到就很愉快。”
“你们两个到医院来只会吃东西,我可以原谅你们,但是,不该说的话可就很难原谅了。”梁崇毅冷冷地瞪了他们一眼,勇仔和阿亮连忙低头大嚼汉堡。
“小妹,换个名字吧!”梁崇毅低头劝着她。
“不管!我就是要叫它大哥。”钟雨纯可是很坚持的,她就像一个被宠坏的小女生,因为是大哥害她变成这样的。
“为什么?”他实在搞不懂女人心。
“因为我要大哥天天陪着我,就这样!”她说得理直气壮。
梁崇毅笑着摇了摇头,“真拿你没办法,现在你是病人,你最大,就都听你的。”
“谢谢大哥!”钟雨纯像个天使般笑了起来。
“乖。”他模模她的头发。
“从我认识大哥以来,似乎很少看到大哥这样任人宰割哦!”站在一边旁观的侯尚维突然这么说。
梁崇毅像是被人看穿了什么一样,身体一僵,收回手,解释说:“有什么关系?我只有这么一个小妹啊!”
又来了,钟雨纯默默在心里叹气,每次只要他对她好的时候,总是会特别声明说这是兄长对小妹的关爱,让她又是快乐又是无奈。
“是吗?可真神奇啊!”侯尚维显然很不以为然。
“对了,我有事要跟你商量,我们到外头去。”梁崇毅站了起来,脸色不甚愉快。
侯尚维不在意地吹了吹口哨,跟着他走了出去。
勇仔啃完汉堡,模模肚子对阿亮说:“我还是饿耶!”
“果然是我的好兄弟,我正想说这句话呢!走,咱们再去买。”阿亮拍拍勇仔的肩耪,也跟着走了出去。
霎时,病房里就只剩下钟雨纯和郑士铭了。
“小纯,那天晚上你和大哥吃饭是不是受到打扰了?”郑士铭终于有机会问。
“嗯!”钟雨纯想起来还是有些伤感,叹气说:“大哥走了以后,我一面走路一面淋雨,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真是可惜,害你期待了那么久呢!那晚我和维哥也出任务,所以也打了几通电话给大哥,加上勇仔和阿亮出了状况,大哥不得不去解决,你就不要太在意了。”
“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她只是个小妹,又能怎样呢?
“不过,你或许可以化危机为转机,大哥对你好像还比以前更好呢!”
“是补偿的心理吧?因为我跟他闹了一场,所以他现在都很让我呢!对了,最近你跟维哥怎么样?两人这样朝夕相处,总会有一点进展吧?”
说到这个,郑士铭俊俏的脸上浮现红晕,讲话也结巴了起来,“昨天我们结束跟踪,要分头回家的时候
候,维哥…维哥突然瞪了我一眼,我正想问他怎么了……
他就莫名其妙说出一句话来……”
“他说什么?”钟雨纯好奇得不得了。
“他说…如果你是女的就好了………
“哇啊!”钟雨纯忍不住尖叫起来,“这个意思不就是…不就是说他对你有感觉了?他因此苦恼万分,所以希望你是女的,那一切就好办了。”
郑士铭害羞地咳嗽了几声,“其实……我也不敢肯定原因究竟是什么,后来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却不肯回答,立刻就开车走了。不过……不过今天他好像没有平常那么平静……有点心浮气躁的,我想或许他是开始动摇了吧!”
“小铭,恭喜你了,总算开始第一步了。”钟雨纯都替他感到喜不自胜。
“未来的路还远得很呢!我们暗恋俱乐部要多多加油。”
两人说得兴高采烈之时,门口突然被打开,原来是梁崇毅和侯尚维,他们两个人的脸色看来都不太对劲。
“喂!小伙子,该走了。”侯尚维语气还是那样冷淡,眼里却有一抹说不出的感情。
“是的,维哥。”郑立铭急忙跑到侯尚维身边,就像一个忠心的小苞班。
“小妹,快回公司来,我很想念你泡的咖啡。”侯尚维说。
“小纯,加油喔!”郑士铭则说着只有彼此听得懂的话。
“钟雨纯点了点头,“谢谢你们来看我,再见。”
等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梁崇毅在病床旁坐下,以不太在意的语气问起:“你刚才…跟小弟说了些什么?”
“小铭?”钟雨纯歪着头想了一下,“没什么,聊聊而已啊!”她怎么能说出小铭的秘密呢?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呢!
“是吗?”梁崇毅没再说什么。
或许是钟雨纯的错觉,大哥的眼神似乎黯淡了一些呢!
*****
六月二十三月,天气热得不得了。
我出院了,回到家里,乱七八糟的,二哥和三哥就像狗一样住在这屋子里,跟我。心爱的小狈“大哥”一样,真是让我万分佩服。
打开电风扇,夏天已经来到了,我穿上短裤和短袖的衣服,小狈在我脚边睡着了。明天开始我又要上班了,不管心情有多忐忑、多复杂,我还是要泡两大壶咖啡绍大家喝,一壶冰的、一壶热的。
而且,我好想念每天早上和大哥共度的咖啡时间,所以,我会好好去上班的。
*******
星期一,钟雨纯七点半就到龙磐侦探社,八点钟,梁崇毅一进门,钟雨纯就端出咖啡,笑容满面他说:“大哥早,请用咖啡。”
梁崇毅愣在门口,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怎么了?”钟雨纯眨了眨眼睛问。
“没…没什么,只是……很高兴你回来了。”他笑得淡淡的,眼底却深深的。
“我当然要回来,只有我才会泡这么好喝的咖啡,是不是?”
“没错。”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拿出资料过目。
如同往常一般宁静的早晨,她坐在大哥身旁,一边偷偷
看着他,一边帮他做事,这样平凡的幸福,还能再找回来,让人觉得格外珍贵。
是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变化,他们还是如同一星期以前的大哥和小妹,但是,在钟雨纯的心中,对他的爱却更深了几分。
九点整,其他人也陆续来到龙磐侦探社,各个都如获至宝地端着咖啡杯,一再赞叹好喝的咖啡是多么难得可贵。
就这样,钟雨纯又回到了这个行列,融人了这个大家庭。
平静的过了两天,侦探社里突然忙碌起来,勇仔和阿亮送进出出的,而且表情相当沉重,仿佛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
钟雨纯找了个机会偷问郑士铭,但郑士铭也不明所以,只晓得好像跟大哥有夫。
到了下班时分,梁祟毅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脸上带着故作轻松的笑容,“今天我请客,大伙儿去喝个过瘾吧!”
郑土铭听了睁大眼睛,“真的吗?”
“咦!大家都要去吗?”钟雨纳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哥这样呢!
整间办公室,感到惊喜的只有郑立铭和钟雨纯,侯尚维、勇仔和阿亮都脸色怪怪的。
“当然!目的地是印地安啤酒屋,动作快点。”梁崇毅拿了外套就往门口走。
“大哥,等等我们啊!”郑士铭和钟雨纯赶紧抓起背包,跑在后面跟上去。
阿亮叹了口气,“没办法,舍命陪君子了。”
勇仔耸肩说:“既然大哥想喝醉,我们当然奉陪。”
“没错,就去喝个不醉不归吧!”侯尚维也苦笑着点头。
*****
印地安啤酒屋,音乐嘈杂、人声鼎沸,像是所有白日的安静都在这里得到舒解,每个人都尽情发泄着不满和快乐。
牢骚和欢呼。
梁崇毅一坐下来就点了三桶啤酒,点菜则交给勇仔和阿亮处理。
“三桶?”钟雨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喝得完吗7’
“小妹,今天大哥是准备要喝醉的,但是你可不能偷喝喔!要等着照顾大哥才行。”梁崇毅模了模她的头发,没多久已喝完第一杯重量杯啤酒了。
“大哥,你兴致真好啊!”钟雨纯诧异地望着他。
“来!再帮大哥倒一杯。”
“是,大哥请用。”她乖乖地替他倒酒。
“喂!你们几个愣在那儿做什么?快喝酒啊!”梁崇毅对着其他人说。
勇仔和阿亮看到这情况只得说:“大哥要我们喝,我们就不能抗命,对不对啊?”
“没错,来,干杯!”侯尚维率先举杯。
夜晚的世界,拼酒的时刻,每个人都当啤酒是开水一样,互相敬酒、劝酒、灌酒,似乎有意要让自己沉醉。
“小铭,大哥到底怎么了?’钟雨纯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空档,在楼梯口问郑士铭。
郑士铭面有难色,极小声地说:“刚刚维哥告诉我了,今天勇仔和阿亮帮大哥查出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会议大哥想喝醉?”钟雨纯皱起眉头。
“你也知道的,大哥以前有个老婆,但是在两年前跑了。
今天是那位前任大嫂再婚的日子,对象还是大哥以前在警界的好搭档,大哥的心情格外沉重,才会想借酒浇愁。”
钟雨纯的脑袋空白了三秒钟,“原来…是这样啊!大哥……他一定……很难受吧?”
“每个人都会有过去的,小纯,你喜欢大哥的话,就要接受他的过去。”
“嗯,这我知道,我只是…有一点点受到打击,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晓得要怎么样……才能让大哥心情好起来?”
“好好陪着他吧!他现在只需要你的陪伴。”
“我会的,谢谢你。”
钟雨纯回到位子上,看见大哥已经喝得半醉了,“大哥,你还好吧?”
“我没事,好得得呢!”他笑得醉然,额上的发落了下来,显得比较年轻,也比较稚气,“你刚刚去哪几了?”
“我去洗手间而已啊!”她无事地回答道。
“不可以跑掉哦!今天大哥一定要喝醉,你要好好照顾大哥。”
“我会的啦!大哥这么不相信我啊?”
“哈哈……”他爽朗地大笑起未,又模模她的头,“我没有白疼你这个小妹,好!就冲着这一点,再给我一杯。”
“大哥,你喝很多了耶!”她实在不想替他倒这杯酒。
“不要紧的,大哥还没醉过呢!”他自豪地说。
钟雨纯默默地叹一口气,如果大哥要这样才能忘记烦恼,她也只好让他尽兴去喝了。
不晓得过了多久,钟雨纯抬起手表一看,竟然已经十一点多了,勇仔和阿亮都醉倒在一边,甚至开始呼呼大睡,席间还算清醒的就只有郑士铭了。
侯尚维也半醉了,捧着一杯酒,什么也不说,就直直盯着郑士铭。
“小铭,现在怎么办?大家该回家了吧?”钟雨纯问。
郑士铭看这情况,转向侯尚维说:“维哥,你家不就在这附近吗?我记得走路只要五分钟而已。不如你带勇哥和亮哥回家,明天早上一起来公司上班,你说怎么样?”
侯尚维睁开蒙肪的双眼,哼了一声,“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命令我了?”
“维哥,我不是在命令你,我只是建议你,你说好不好嘛?’郑士铭这时就像在劝告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侯尚维不置可否,只问:“那大哥呢?”
“我没有喝酒,我可以开大哥的车送他,也顺便送小纯回去。”
“不行!大哥喝醉了,他需要有人照顾他。”侯尚维故意要挑郑士铭的毛病。
“那没关系,我和小纯可以照顾大哥,你看!你和勇哥。
亮哥都喝醉了,还是听我的话快回家去吧!”
“少跟我罗唆!”侯尚维突然站起,身形略微不稳,郑立铭连忙扶住他。
两人一时间如此接近,仿佛产生了什么电流,让侯尚维整个人跳开来,喉结上下跳动,却说不出话来。
“维哥,快回去吧!别让我担心。”郑士铭的眼睛变得好亮,因为他感觉到了某种东西,而且,绝对不是他一个人感觉到了而已。
侯尚维又哼了一声,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用脚踢醒了勇仔和阿亮,“快起来,要睡到我家去睡,别在这里当小狈。”
勇仔和阿亮一边打着阿欠,一边跟着侯尚维离开,总之有地方可以睡就好了。
“维哥,要小心喔!再见。”郑士铭不忘对他们用力挥手。
“好好给我照顾大哥,知不知道?”侯尚维咒骂了几句,终于离开现场。
郑士铭微笑了一下,转过身来一看,梁崇毅早已醉得神志不清,整个人倒在钟雨纯的肩膀上,喃喃自语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小铭,大哥也喝醉了…”钟雨纯吃力地撑着梁崇毅的身躯。
郑士铭却是很满意地点点头,“这样也好啊!”
“咦?也好?”钟雨纯不懂了。
不过,没多久以后,她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