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晃的屋子里弥漫著沉重。
只剩下师徒两人的对谈,从炎华说完了这段日子自己与关宇朝如何由敌对走到今日的相互了解,始终保持缄默倾听的秀气男子,到最后仍是不发一言地坐著。炎华试著从“师父”脸上读出任何他的想法,但还是失败了。
从自己被师父所救至今也有十年的岁月,但岁月显然还忘了他,那张始终俊美年轻的容貌,几乎想让人问一声他倒底是神仙还是人的月兑俗气质,也一直是炎华心中秘密爱慕的对象。淡淡的憧憬,超出救命恩人的情分,亦远非师徒关系简单能注解的爱意,当自己心中明白这份爱没有机会成长的同时,她便相当认命地失恋放弃,不顾为师父制造困扰。
直到关宇朝出现,炎华才真正看清自己心中对师父的“单相思”有著多么不成熟的一面。她与其说“爱”著师父,不如说那是接近早已失去的父兄爱与师徒情,外加他一直是周遭所有人注目的出色男子,一种因为向往而非激烈爱情所诞生的错觉。
她现在已经可以坦然地凝视著师父,而不会再对他有著错误的恋慕。真正爱上一个人是不会轻易就放弃的,那怕要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为这份爱努力,让她了解自己内心藏有多么强烈的爱,自觉自己心中对爱与被爱的渴求,而点醒她让她睁眼的男人是关宇朝。
现在,她要为了“保护”她的男人而努力。
“你变了,华儿。”师父淡淡的以她的小名唤道。“才几日不见,你变了。那个男人让你改变的吗?”
“你这样问,我该怎么说呢?师父。”炎华双颊飘染两朵红云,窘困地移开眼睛。
他严肃的表情放柔了一点。“你明白自己身份与处境吗?对方可是位王爷,是你最痛恨的王公贵族,同时还曾经是你的敌人,你要继续留在他身边,可曾想过未来该如何?”
这个问题她也问过自己千百次。“我不知道,师父,我知道自己不能留下,却又不能否认我不想离开,我真的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了。”
“听来,似乎还有其他原因让你犹疑,不妨告诉师父,或可助你拿个主意。”
炎华简单地告诉他此刻关宇朝进退维谷的困境,以及自己成为连累他的主因,皇帝的压力、关宇朝的立场,加上她在这桩阴谋中扮演的角色。
他听完后,以一抹谅解的微笑说:“他拒绝把你交出给他们这点,为师似乎该向他道声谢。这不仅是你,也是攸关咱们‘影蝶门’的存亡。我多少有些些明白你方才保护他的原因。”
“师父,徒儿该如何是好呢?我能厚颜的留下,明知自己会给辽南带来灾难,还无视这风风雨雨任性地留在他身边吗?我办不到呀。”即使现在颤抖的声音中,都随时会有崩溃哭泣的危险,但她仍旧强忍著泪水说道。
“那就跟我回‘影蝶门’吧,你身上并没有绳子绑著,你是自由的不是吗?”
翡翠眸子因泪水而更显剔透,仿佛春天沾露的草原,应该生气蓬勃的眼底,却有著无比的悲伤。她静静地任由泪水夺眶而出,不发一语。
他抬起手为她拭泪。“要是做不到这一点,就不要流泪,要战斗。”
她微微地皱起眉,脸上明写著问号。
“我好像总是在安慰你别哭呢。还记得当初捡到你的时候,哭喊著不愿失去家族,哭喊著一个人的孤独寂寞。还记得当时我说了什么吗?华儿。”
她想了想,颔首回答。
“你是不是终于找到自己活著的理由,想做的事了?”
她更肯定地用力点头。
“我不仅教给你杀人的技巧而已,华儿,这世上为了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所想保护的人,需要护身的功夫、战斗的技巧与防御的强韧精神。你拥有这种能力,所以可以不必哭泣,为自己而战吧!”
“可是,要怎么……”
他以一指止住她疑惑的唇。“先确定你真的要战斗吗?”
战斗,为了自己,为了爱,为了保护自己心里重要的人。她止住了泪,坚定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师父。”
“先把其他人叫进来吧,包括你的王爷。”他拍拍她的肩说:“拟定作战计划,并不是只有我们能做到的。首先,你的王爷心中怎么想的,我也要听一听。我可不会随便把宝贝的徒弟,交给一个不值得信赖的人。”
她破涕而笑,因为师父平日冷肃的脸上,竟能有“调侃”的表情。
必宇朝默默的打量著被炎华尊称一声“师父”的男人。以他见识过大风大浪的眼力,轻易地看穿对方那不动声色的表情底下,也同样在衡量他。耳中听著炎华的介绍,心中却对这名男子在炎华心中占据多少份量,感到怀疑与几分不快。
炎华已是我的人,你这半途冒出的程咬金,休想再把她夺回去。关宇朝不觉地用眼神如此说著。
你若对自己毫无自信,那炎华我就随时带得回去。对方也毫不示弱地回视。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再对看下去,这里都要冒出火花了。”出来打圆场的是炎华口中的“四郎哥”。依他看是位过度脂粉味的男子,虽然是男人却生著一张媲美妲己、西施的丽容,让人不禁感叹他生错了性别。
“我知道你们这种棋逢对手想要互别苗头的心态,不过我们这会儿不是敌人,而是为了炎华想要解决目前辽南王府的困境,不是吗?所以,王爷请你先放下那好斗的眼神,还有义弟也不许再用挑衅的态度对待人家。”四郎委婉地说。
必宇朝浅浅一笑。“在下并非好斗,只是有些手痒。”接著看向那始终不发一语的男人说:“另日若兄台有闲暇时,不妨再来拜访,我很乐意与你切磋切磋武艺,不论输赢纯粹比划而已。”
“我出手向来不儿戏,敌存我亡,我生彼死,干的是杀手以命赌注的行业,恐怕是不能陪王爷打发时间了。”他也同样以一笑回答。
必宇朝扬起一眉。“好冷酷的原则,想必葬命在兄台手下的人命不计其数□
NB462□。”
“客气,王爷战功辉煌,斩敌无数,岂是我们一介小民能及。”他淡言。
“够了。两位都是顶天立地的出色男儿,一位傲气霸天,一位孤高冷绝,你们没有需要对立的理由,我们也不是来找碴的……呃,一开始的确是为了救炎华而来,不过现在已经没这必要,咱们也别废话,快快进入主题吧。”四郎快刀斩乱麻地切断两人的你来我往,说:“炎华,你先说说自己的想法。”
一下子被点名,心儿猛的一跳,她左边是关宇朝右边是师父,所谓两面难做人,早已是坐立不安,她不禁有些怨怼地望著四郎。
“瞪我也没用呀!”暗地摇摇头,四郎没有发出声音,以嘴型说著:“再不想想办法,这里会先血流遍地。”
“你可以大方地说出来,四郎。我们也都看见了。”冷冷地告诉义兄,师父和缓了神色说:“我不会和王爷打起来的,没赚头的生意我不会做。”
他从眼角看到王爷不悦地压低了半边眉,还注意到炎华局促不安地绞著手,白蝴蝶虽然安静地站在角落,但脸上表情也不免有点意外。这也怪不得她,毕竟自己鲜少使用如此明明白白的态度,对待任何人。
但是,关宇朝不是“任何”人。他是半强半骗地拐走炎华的心的男人。
自己一手细心栽培培养长大的徒弟,竟然如此短短几日内从含苞待放,清纯活泼的少女,转变为眉目间绽放艳丽动人的情色、言谈处处流露著她对关宇朝的心,一名追求爱的女人。就像看到吾家有女初长成的父亲,痛恨拐走自己手上的一枚明珠的恶狼,怎能不让人多讽刺几句。
他可以接受关宇朝的前提只有一个,因为这是炎华自己所选的。
“王爷,你大可不必感到生气,我这句话不是针对你,而是为了我的徒儿。你总不希望我们俩斗得两败俱伤,她在当中不知所措吧?”他缓缓地伸出和平共处的友谊之手。“华儿挑中你,虽非我预料中事,也非我乐见,但我就姑且先将她交给你,未来华儿要是对这选择后悔,我们影蝶门随时等她回去。”
“不会有这种事的。”关宇朝断然地说:“她晓得,要她说出一句回‘影蝶门’
的话,我就毁了影蝶门,让她没有回去的地方。”
炎华一旁倒抽口气。
他反倒笑了。“看来,你爱我徒儿爱得很深呀,既然如此,就好自为之,别让她后悔。”
“师父!”炎华还未从关宇朝口中听过一个半字“爱”,此刻被师父这么一说,她反而有种往自己脸上贴金般的羞恼。“我的事就别说了,先谈正事。”
他顺著炎华给的台阶下。“也罢,为师的再多嘴也只会惹人厌了。王爷,你可知何人安排那么多暗杀者,想要在京城除去你?”
必宇朝毫不思索地说:“你问我的敌人有多少,我只能说:‘数不清’,想要关某项上人头的人,从当今圣上到关外蛮人都有。但他们都知道,辽南是我的地盘,想闯进这儿来取我的命,难如登天,所以他们等待我到京城的机会动手,这并不稀奇。”
“朝廷上呢?大内里呢?”他指引地说:“这里面有没有谁对于王爷的存在感到非常棘手,甚至不惜花上千两也要除去王爷……您总不会一无所知?”
必宇朝眯起一眼。“你是试图让我猜出是谁找上你们影蝶门,派人来杀我?”
“影蝶门有影蝶门的规矩,就算任务不成功,我也还是不能透露雇主的姓名。
但是,方才从炎华的叙述里,有一位相当身份的人出现,而他……出得起千两黄金。”
自认已暗示得十分明白,他停口。
“朝廷……大内……不是圣上……”鹰眸犀利的一闪。“张公公。”
他勾起唇角。“相当聪明。此外,还有。”
“还有?”关宇朝抿紧唇。“莫非是那家伙。”
“如果你心中有底,那么我们想解决对方就非难事了。”他胸有成竹地说:“最重要的一点,你应该晓得了吧?”
“他们为何要杀我,你想知道的就是他们的目的,是吗?”
他点点头。“知已知彼,我知道谁要杀你,你猜得出他们为何要杀你,那么现在就是两个方案。一个是杀掉那两个想除掉你的人,但得暗中进行。这个法子并不能保证圣上就不会追著你的身影,继续派人或想其他阴谋陷害你。第二个,则较为一劳永逸,利用他们非要除掉你不可的‘理由’,反过来制住他们,牵制对方不能有所行动。如此一来他们投鼠忌器,以后不但不敢玩阴的,还得保护你,帮你在圣上面前做挡箭牌。”
听完他的分析,关宇朝眼底闪过一丝欣赏。看来自己对于“影蝶门”不过是区区靠杀人作买卖的非法组织的观念,得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论是这名有著冷酷眼神、精辟分析的智慧型杀手;或是一脸祥和、仿佛与世无争的美型男角,都非池中物小角色,能聚集这些菁英的“影蝶门”到底是怎样的卧虎藏龙处,他开始有些好奇了。
“抱歉打断你们的对话。”四郎苦笑地说:“你们俩谈得高兴,我们三人却听得一头雾水。全然不懂你们打的哑谜……王爷,你可以说明白些,让大伙儿也了解吗?”
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
必宇朝双手抱胸,冷静地考虑著。他现在心中怀疑的那两人勾结的理由,因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一点,但这当中有些许他不太明白的地方,他们即使除去他,未必能保全那重大的秘密……一旦东窗事发,反而会掀起更大的风波。
“王爷有何难言之隐吗?”四郎忧虑地问。
深叹一口气,其实他最担心的是当自己把这件事说出来后,得知这秘密的人,就得和他同舟共济——这是为了国家社稷、皇朝未来,他不愿揭穿事实,更不想让更多人卷入这段风波。尤其是炎华,为过去的愚蠢付出代价的只有他就够了,不需要其他人跟著受难。
不知不觉地,他视线瞄向炎华胸前那串金色项炼——自己该说出来吗?
炎华仿佛心有灵犀地模了模项炼,然后她美丽的绿眸刹那间想起了什么似的,亮了起来。
她解下了项炼,直直地拿到关宇朝面前说:“和这项炼有关,也和你的命有关,这项炼中的重大秘密,就是今天你被人追杀的理由,这里头到底是什么?”
不能再逃避了。纸终究包裹不住火。他一直晓得这项炼中所藏的秘密是超级火引,但却又为私情而保留它至今,也许该是面对它,灭火的时候了。
“你可以将它打开来看。”他淡淡地说:“钥匙就是扣环处的小锁片。”
战战兢兢地取下项炼,在大伙儿的注视下,她拆下锁片将它插进炼坠的黄金小方盒中,向右一转喀答地打开了盒盖。精巧细致的小盒内以相当紧密的手法填塞著一颗蜡丸。
颤抖著手,她将蜡丸捏碎,一张薄薄的绢纸掉落桌上,摊平后占据半个桌面的纸上有著秀丽的笔迹,书写著相当长篇大论的文字。
写信的人自称“慕娘”,写给“朝”,内容言词都非比寻常的大胆、激情,可以看见这名女子对于情郎的爱意浓烈、缠绵,思念深深切切,但是最令人惊讶的部份并不是“情书”这点,而是女子在信上写著:“即使妾身此后终生无法与郎相见,但思及月复中孩儿呱呱坠地后,妾身便可日夜与郎的血肉朝夕相守,妾身不由悲中带喜,这孩儿将是我俩爱的最佳见证,郎为月妾为一溪池水,岁岁年年水中月心不变……”。
每个人看完后脸上都显现不同的表情,炎华的疑惑、四郎的惊讶、她的师父则带著几分已有预料的神色,加上关宇朝处之泰然的镇静。这其中唯一没有什么表情,而又事不关己的人恐怕就是黑蝴蝶了。
“慕娘……是谁?”炎华可能是在场人中,心中最痛的一个。“你口中的初恋情人就是她?”
必宇朝尚未回答,四郎就插话说:“等等,我记得当今的皇后闺名中有个‘慕’
字,你该不会……那这信上的孩儿……不会吧!”
“也就是说,当今皇上的唯一独子,也是咱们的太子殿下,并非圣上的血统,而是你与皇后的私生子。”冷然地,炎华的师父道出结论。
“皇后!”炎华霍地摇头站起。“骗人的,你和皇后……这……你们……怎么可以……”她无法继续言语地瞪著桌上的薄绢,他的初恋情人竟是皇后,一位理应母仪天下,为天下人所敬重的女人,不但欺骗了天下人,生了关宇朝的孩子,且有朝一日将成为未来的天子?!
她不知道哪一点对自己而言冲击较大。是关宇朝罔顾君臣伦常,寡廉鲜耻的与皇后偷情;还是他的初恋情人竟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身为女人她根本无法与之匹敌,更是他们之间不但有著关系,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或许上面这些都不重要,她此刻胸口疼动不安的原因,其实是她看完信后那最大的恐惧——关宇朝是否还深爱著那位被深锁皇宫大内,却还是口口声声爱他至死不渝的女人!
“炎华……”关宇朝对她伸出手。
霍地,她愤怒地大叫,毫不留情地挥开他的手。“别碰我!”她摇著头倒退两步,大叫:“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炎华!”
必宇朝追著她出了房间,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总觉得自己好像变成坏人了,破坏人家小两口的幸福。”四郎模著脸颊说:“我们不追究这事情真相就好了。”
黑蝴蝶皱起眉头。“四郎哥此言差矣,坏事是他做的,怎会变成咱们是坏人。
花蝴蝶若睁开眼要跟咱们回影蝶门去,不更好?那种麻烦的爱情,不要也罢。”
“萤,你还不懂的。”
“师父,徒儿哪儿不懂了?”
“痛苦与麻烦,也属于爱的一种。以后你若遇到值得你交心的男子,自然就会懂得。”
她默默地望著师父,双眸中有著隐藏的哀怨。
“炎华!”
在她冲进马厩,快要跳上其中一匹马前,他拦阻下她。
“放开我,你这个无耻狂徒,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去找你的皇后陛下偷情去呀,缠我这种卑贱的女人有什么好处,又不能让你的儿子当上皇帝!”她气得双眼冒火,口无遮拦。
捉住她的一臂,他以手背轻拍她的脸颊。“冷静下来,听我说!”
“我为什么要听你说——”
他索性以自己的口封住她反抗的唇,以力量与气势压倒她,就算被她咬了一口,他也不停长吻,直到怀中的人儿安分下来,放松了浑身的力气,他才缓慢地抬起头,小心凝视著她的眼眸说:“现在我眼中的人是谁?炎华。现在我怀中的人又是谁?
炎华。这些你都看不见、听不到或是没有感觉吗?”
他将她的头压入自己胸口,整个人环著她,温柔地抚模著她的发说:“听见了没?这是我的心在说话,它想说什么,你要听明白、听仔细。”
他低沉醇厚的声音回荡在胸口在耳中。“我爱的人就在我怀中。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不可思议的,、骚动的心、波动的不安、激荡的愤怒,爱憎化为单纯的喜悦。
炎华晓得自己的心已被攻陷,那怕被骗,有这一刻的回忆,她已不枉此生。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拥抱著彼此,任由四周散落的雪花,将他们埋没在这片洗涤心灵的沉静中,确认这份爱。
“我与她的相识早在她入宫前。”稍后,等到炎华平心静气后,他以描述过往的平淡口气说:“一次京城的赏花宴,参加的人彼此都以面具遮脸,谁也不晓得谁是谁,我救了被几个小混混纠缠的她,结果护送她回家时,才晓得她是当时中书王大人的女儿。”
“我们很快陷入热恋。当时年少的我狂傲不羁,宫里宫外的风评都不好,她却不在意那些事,我作诗她吟赋,我打猎她伴游,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引起王大人的注意,他认定我意在玩弄她女儿,即使我说我一根指头也没碰她,他依然想尽办法要分开我们。甚至不惜把女儿送入宫中选秀。
“当时尚未登基的太子一眼看中她,硬是从我手中把她抢了过去,从下聘到迎娶都趁我不在京城的时候进行,等我回来时她已身为人妇,还是我表弟的妻子、未来的皇后。
“刚知道这事,我误以为她攀附皇族为求荣华出卖自己,她的背叛对我而言是相当大的打击,所以我自暴自弃、放浪形骸,玩得更凶了,连那时的先皇都看不下去,命我离开京城好好去反省一下。离开京城前夜,她来找我……瞒著周围的人,只身来找我,对我诉说她无法忘情于我,始终爱我如一,她嫁给太子是她爹以死相胁,逼不得已的决定。
“那时的我,既被圣上逐出朝廷,失了前途,心中又充满对她的愤恨,丝毫无法把她的解释听入耳。我冷言冷语地要她滚,说我不想再见她,也打算把她给忘了,要她别来烦我。她伤心地哭著、求著,发现到我已冷了心铁了意,最后她对我提出一个请求。
“她要求与我共度一夜,我应允了。现在想想那时的我满月复怒火,一心想报复她与夺人所爱的表弟,做出那愚蠢的决定,实在可笑。但因果循环,当数月后我收到那封密函时,你可以知道我心中有多大的震撼。我报复到谁了呢?她又得到什么呢?”我们谁也无法承受的秘密。她认为她找到我终生的把柄,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她抗死生下我孩子,冒充太子一事,我却明白在我心中只想把一切忘掉。
“当作对自己的警惕,当作对自己不许再做蠢事的告诫,我把这封信锁进金链里,发誓要带著这份秘密直到我化为一捧黄土为止。”他沉重地说完往事,握紧她的手。“我不需要人来赦免我的罪,也不打算向人告解求助,我只想你明白我留著这项炼绝非为了缅怀一段过去早已褪色的爱,也并非我心中还残存任何对她的情。
你能懂吗?”
“笨死了,那女人。”炎华哼地说:“白白放走你这条大鱼,让我渔翁得利,我可不会把你还给她,知道吗?”
再一次,她新鲜的反应刺激了他,关宇朝明白自己永远也猜不出她口中会吐露出多少令自己惊奇不已的话。
“你这句话的意思,我可以解释成——你会永远守在我身边,不会离开?”
“哼,你想得美。守著?我吃掉你更快。我会一口口地吃掉你,连你的骨头都不留,然后就没有其他女人能够觊觎你了。”她边说边行动,开始朝他的脖子进攻,每咬一口她就说:“这是我的,这也是我的……这里、这里都是我的!”
顺势被推倒的他,唇角泛著微笑,模著趴在自己身上的纤细身子。“你还真是不懂情趣的女人,这时候满脑子只有‘吃’这件事吗?我宁可听到你的小嘴告诉我,你到底有多爱我。”
粗鲁地扯开他的衣襟,转而攻击他平坦光滑的胸膛,她哼哼地说:“你想得美,爱哪是用说的,我要你用这身子老老实实地体会我这份心,要是你敢糟蹋我的心意,我就十倍地糟蹋回去。先声明,我既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也不懂你们这些王公贵族的爱情游戏,所以我要的东西就全是我的,我要霸占这个位置,谁也不许来抢。”
“你这番心意,我欢迎之至。想我好不容易有今天,能拔除野猫的爪子,又好不容易在你身上系住我的所有标记,怎会不乐见你的积极呢,娘子。”他的手指悄悄地钻入她裙下,模索著她白女敕的腿。
“你叫谁娘子?”她闷气地忍耐著他嬉戏的指尖,她都还没为他热身,这家伙就已经激情难耐了吗?
“这儿除了你还有谁?”他循著小腿肚儿爬入了浑圆挺翘的臀部。相信再过不久她就会融化在自己的手指下,化为一池春水。
“我可没听到谁向我求……啊……婚……讨厌,你模那里呀!”这人真过分,得寸进尺,想用这招叫她无法招架吗?
他掐掐她的小屁屁,以自己的灼热的坚挺,传达他的热情,不停地揉弄著她趴在自己身上的腰说:“都做过这么多夫妻才能做的事了,你还能不嫁给我吗?娘子。”
“我……关宇朝……住手……谁要嫁……一个连求婚都不求的男人!”她终于发现自己处境大大不妙,慌张地想要离开他的身子。
他顺势一个逆转,把她压在自己身体底下,绽开坏坏的笑容说:“谁说我没求婚了?我用身子来求婚呀。你若是不肯,我就破坏你的名节,让你为了保护自己的名节,不得不嫁给我为止。到时候挺著便便大月复和我拜堂成亲,丢的可是你的脸。
如何?娘子,嫁是不嫁?”
她捉住他的发,以冒火的绿眸说:“没那么便宜你,我要你跪著向我求婚!”
“这是挑战吗?”他解开自己的衣物,覆著她说:“咱们就来听听你的身子怎么说。”
小小的马厩中,不一会儿充满了激情的申吟,当中还夹杂著她的叫骂。
半个时辰后,回到屋里,他们狼狈而不整的衣装,让三人瞠目。
“炎华,你的发上还有稻草喔。”四郎好心地说。
“哼,不像话。”师父撇开眼。
“唉……花蝴蝶,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黑蝴蝶摇著头。
炎华恼羞成怒地跺脚。“好嘛!好嘛!我就是不知羞耻、没有自制心又专门闯祸的笨蛋行了吧!我自己说,我们刚刚在稻草上打滚亲——呜呜!”最后一个“热”
字还没出口,已经被关宇朝给挡下。
他掩住她的嘴,对著三人说:“我和炎华的私生活不重要,现在事情已经真相大白,接下来的计划才是重点。如果先前的谈话还有效力,我需要在场诸位的一点助力,你们可愿参与?”
炎华咬他一口,重获自由地说:“还用问吗?四郎哥、师父、黑蝴蝶,没道理不帮助我们,否则就不会在这儿了。”
“王爷心中的计划,是什么样的计划呢?”四郎接口道。
“简单一句话,个个击破。”关宇朝下定决心后,重现他过去被人称为猛虎的锐利面目,斩钉截铁的说。“我要一劳永逸地把这些朝廷的麻烦风波赶出我的生活,不论谁都不能威胁到我辽南的和平,就算是圣上也一样。”
懊是这桩阴谋下台谢幕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