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南翼的鲤鱼池,初云一肚子闷气待宣泄,坐在池边石埠上看了一会儿池里鲤鱼嬉戏。
九门提督府原是八王爷旧府邸,初云自然不陌生,记得府外原有辕门两座,高有数丈,门壁垣上请了画匠画了凤凰。初云现下坐的位置左右各有用琉璃瓦盖着的花房,十分精致。
“这里改变不多。”她侧身,安格格不知何时手里握着一把如意,站在她身旁。
“你什么时候来的?”初云间。
“有一个时辰了吧,我到曼莲房里逗留了一会儿。”
“曼莲?你认识曼莲?”
安格格点点头。“她是陆侍郎的千金,去年选花魁女时曼莲差点拔得头筹,想不认识她都难,太后女乃女乃特地将前三名美人召进宫,本想给阿哥们指婚的,后来因故作罢,三位美人现在和我们几个公主格格们成了好朋友。”
初云对这些事并不清楚,什么花魁女、美人儿一向不在她关心的范围内。“原来如此。”
“你已经把这府邸全仔细地逛过一遍了吗?”安格格与她并肩坐在石埠上。
“没有,还在适应环境。”。
“这里的许多建筑风格已经和八阿哥原来住的府邸,差异极大了呢。”安格格说。
“我倒没注意那么许多。”
“是皇上的主意,金柱红粱,画着虎狮象,十分华丽,光是这个池子就花了不少时间重砌青石底,可见皇上多么重视你和顾大人的婚姻。”没啥心眼的安格格,在皇室家族里算是人缘不错的,少有得罪的敌人,和每位公主格格们都有点交情.对素来不主动与人互动的初云公主而言,她是少数能说上几句话的人。
“皇阿玛疼爱咱们几十个儿女,我心里跟明镜一样清楚,我的容貌使得皇阿玛对我更多了分同情心。”初云淡淡地道。这是事实,她一直这么认为。
安格格一阵尴尬,两人同庚又是一起长大的儿时玩伴,这一路走来,她对初云的自卑心也略有感受,所以她劝说:“你是公主,地位尊崇,不该自怨自艾。”
“不是自怨自艾而是有自知之明。”
安格格不同意。“在所有公主格格里,你的文采和学识是有目共睹的,顾大人不是肤浅的鲁男子,不会只取外貌不看内在。”
“是吗?”她怀疑。
“你不相信?”
“我不知道该信什么,不该信什么。”
“你介意顾大人纳曼莲为侧室的事是吗?”安格格直接探问,这种事没有女人不在意的。
“不全是。”初云嘴硬否认。“那是为什么?”
“平安,你不会明白的。”初云看向她。“你说啊,说了我就全明白了。怎么,不相信我的脑袋?放心好了,你说一遍我就能明白。”初云摇头不语,一脸怅然。
“一定又是外貌美丑的问题对不对?曼莲这个人我敢打包票,不至于太过分,你在这个家的地位不会受太多影响,这点自信你要有。”’
“平安,别净为我的事担心了,你呢?”初云换了话题。
“我?我怎么样?”
“皇阿玛下个月大寿,可能会替你们这些适婚的格格指婚,如果你有意中人可以告诉我,我替你转告皇阿玛去。”
一提到指婚,安格格整张脸红了一半。“哪有什么意中人?皇上指婚也不一定会指到我。”
“这回指婚,肯定会指到你,不过对象你未必会喜欢。”
“有哪些可能的对象?“安格格兴致勃勃地问。
初云不确定地道:“我只知道阿哥们的可能性最高。”
安格格翻了翻白眼,“嘎?是无聊的阿哥啊?”
“你不喜欢阿哥?阿哥将来可是很有机会继承大位的,我那几位哥哥里有好些个是皇阿玛中意的大位继承人选,如果运气好,很有机会先做太子妃呢!“”太子位不是已选定二皇子了吗’”安格格皱眉不解地问道。
初云欲言又止地道:“总觉得到最后还是会有变数。”
“会有什么变数?皇上不可能另立其他皇子为太子吧?初云,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内幕?”
“你别瞎猜,哪里有啥内幕.紫禁城里的事不能用寻常眼光判定。”
“这么说来,也许继位的阿哥可能不是二皇子啰?”
初云点点头,“世事难料,心里一直有个直觉,二哥人老实,仁慈有余,却未必能扛江山。”
“那会是哪位阿哥来继承大统呢?”要选边站也得尽早。
初云笑了笑,“你以为我是神仙啊?”
“刚刚听你这么说,我以为你心底已有了谱。”安格格不好意思地掩嘴而笑。
“我闲说的话你千万别传出去了,现在没个准的事说出去会出乱于的。”初云后悔把话说得太快了。
“放心,全北京墟就我的嘴巴最紧了,你是皇上的骄女,消息一定比普通人灵通,要有进一步的消息记得告诉我,你是知道我阿玛的,他那人从来与世无争,什么都后知后觉,等他有反应已经来不及了。”
初云有感而发:“福王爷才是最懂得明哲保身的聪明人,经过这么多年宫廷争斗,他老人家却还能怕然自得地钻研老庄学说。”
“只有你能用赞赏的眼光看待我阿玛。””福王爷近来身体可好?”
“好得不能再好了,皇上昨日早朝后还留我阿玛下棋呢?生活无忧无虑。”
这就是福王爷的智慧了,如果不是福王爷他看淡名利和权势,也不会有今日的无忧无虑。”
安格格一震,“怎么我阿玛毫不积极的个性,在你看来倒成了优点了?”
不远处一对红白鲤鱼跃出水面,激起美丽的水花。“是优点啊!”
“这里的鲤鱼又肥又大,不知是怎么养的?”安格格心血来潮地问。
“听青儿说这些鲤鱼吃花吃草,所以特别肥美。
“宫里许多人都在揣测皇上的心窟。”安格格绞了绞手上的绢帕。”什么心意?”初云站起身,准备往风阳阁走去。
“顾大人是汉族人,皇上怎会把九门提督的位置给个外族人?”
初云蹙了蹙眉,“这也是我的疑惑。”
“九门提督管的是全北京的兵权,皇上到底为什么冒这个险?”
“手握这么大兵权的人竟然不是咱们满族人?说真格的.我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疑惑早在出嫁前一天即问过皇额娘了,奈何皇额娘笑而不答,未漏半点口风。
“是啊,那丰台大营、西山锐健营,全是咱们满人将军控掌兵符,皇上最近还要派阿哥去视察军纪士气,怎会将最重要的九门提督给了汉人?”安格格跟着站起身。
初云边走边说:“也许皇阿玛相信额驸会绝对的忠心吧,何况用丁汉人表示咱们满人有容乃大;可以达到汉满融合的目的。”
“这么多学问啊?”她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曼莲让顾大人收了房的事宫里知道了吗?”
“哪里瞒得住?全知道了。”
初云咬了咬下唇,喃喃自语:“全知道了?”
“你也别介意,收房纳妾合大清律法,宗人府都没意见了,难过也没用。”
“我知道来人府不会有什么意见,我也不是真的介意,陆曼莲人美又能歌善舞,男人动心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她微笑,心里藏着深沉的哀伤,婚姻在她的身上变成了枷锁,她的命运由她的夫君主宰。
她不想要这样的生活,不想屈服在他的冷淡之下河她有什么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