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驸怎么可以这样,以公主的才华学养,那曼莲夫人只有靠边站的分吧!额驸是有眼无珠!”青儿轻斥。“不许说这么难听的话,以貌取人乃人之常情,世俗之人皆难以避免。”
她不想唱高调,顾适尧虽贵为九门提督,且据皇阿玛的说法,他是全大清最出色的文武奇才,但这并不代表他在看待女人上头有何不平凡之处,一样爱美甚于爱才,她早有此认知。
陆曼莲一进提督府最想见的人不是非讨好不可的公公婆婆,而是情敌初云公主。虽然以目前的情况,她确已得到夫君的独宠,固伦公主出身比她再高贵,也是枉然。但是女人心诲底针,不亲眼见见可能的敌人,她还是睡不安稳,食不知味。她特意换上一身艳丽的衣裳,梳起华菱的臀儿,脸上擦着淡淡的胭脂,带着贴身的丫环走向风阳阁。初云闲来无事坐在长廊上随意取景作画,抬眼一看,只见一个轻盈妩媚的女子正讶然打量着她。
“你……你是固伦公主?”陆曼莲抖声问。:初云点点头。“而你是陆侍郎的千金?”
“没错,现在则多了一个头衔,九门提督的如夫人。”
“额驸请你来见我?”初云放下面笔,深吸了一口气,因为不知会有不遗之客来访,所以她的脸并未挂上面纱。“我没想到你的面貌真如传言所说的……”
初云了解地打断陆曼莲的话:“很丑是吧?我已经习惯了,媚儿,端张椅子来给曼莲夫人坐。”媚儿心不甘情不愿地端来红木椅。“曼莲夫人,请坐。”
“见过适尧了吗?”陆曼莲在看了初云丑陋的容颜后心里如放下千斤重担般松了一口气。她对自己的脸蛋索来有自倌,她相信自己的美貌可以抓住任何她想抓住的男人,顾适尧再与众不同也不过是个男人,自然不可能例外。初云摇摇头。“还没有。”
陆曼莲露出吃惊状。“怎会还没见过?”
“额驸公务忙碌,所以没有机会见面。”
“公主可以主动到升阳阁等着,适尧早朝后通常会在升阳阁看半个时辰书,然后才会去忙别的事。”
“曼莲妹子,你也是颧驸的妻子,唤我一声姐姐吧,左一声公主、右一声公主的,怪见外的。”陆曼莲嫣然一笑。“也好,就叫姐姐,亲切些。”
“我和德承哥相识多年,怎么一直没有机会认识你?这几年你不住北京城吗??“我大多数时候待在北京侍郎府和阿玛额娘住一道,很少和大哥相处,他是生意人,南北奔波在北京时间也不是很多。”初云笑笑。“额驸钟情于你,以后得靠你多分点心思照顾他。”
陆曼莲愣了半晌,原来她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怎么初云公主丝毫没有打翻醋坛子的模样?难道她的演技已臻出神人化的地步?
“初云姐姐也可以和我一起伺候适尧啊!”
“额驸不喜欢我,我想他肯定不会欢迎我的伺候。”瞧过陆曼莲的相貌后,她能不看得更开吗?
“初云姐姐不该往坏处想的,适尧很少会有什么讨厌的女人,至少我从没听他说过哪个女人的不是,不如由我做中间人,让你们多多了解彼此。”
在见着初云的庐山真面目之后,陆曼莲松下戒心,她无意树立敌人,多一个朋友没什么不好。“不用了,谢谢好意。”初云婉拒了她。“同住提督府,迟早会碰面,太刻意就不好了。”
“倒也有道理。”陆曼莲想了想后道:“姐姐既然如此决定,我就不好勉强了。”
陆曼莲离开风阳阁回到升阳阁,顾适尧正由下人伺候着更换上朝服。
“上哪儿去了?”他问。
“我到风阳阁给初云公主请安去了。”
他顿了下,转身看她。“是她叫你去的?”
“不是,我自己想去就去了,毕竟在这个家里她居大,我为侧。”她接下丫头伺候的工作,柔情地道。
丫环退下后,顾适尧搂住她,低头吻上她的红唇,先是轻轻吮吻,然后才加重力道,好不缠绵。许久,他才放开她,瞅着她娇喘不已的模样,他以一种坚定的语气道:“不要在意她,她从来不在我的心上。”
“是吗?听说初云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不好奇她的模样?”她探问。
“时候到了自然会见面,反正你已经见过了,不如由你来告诉我她的模样。”他轻点她的鼻头,宠溺地看着她。“她的样子和传闻中的相貌没有多大的出入。”她欲言又止地回视他。“哦……那就是不好看啰?”顾适尧平静地问道,没有任何期望,当然也就不会有什么特别情绪了。
“是不好看,半张脸长清了肉芽,只有额头和一双黑眸能见人。“陆曼莲叙述道。
他的心突然没来由的揪了一下。“半张脸长满肉芽……?”那是什么模样呢?她点了头。“一张令人心惊的脸。”
“她一定……羞于见人吧?”外貌是女人的第二生命,没有人不在意才是。“不,我觉得初云公主自信极了,我到风阳阁时她正在作画,不怕吓着人似的,连面纱也没戴呢!”
“这么潇洒?”顾适尧起了好奇心。面对丈夫的不屑一顾和纳妾,她居然能如此洒月兑。“她是公主嘛!扁是出身就赢了天下女人。”
他挑了挑眉。“她摆公主架子见你?”
陆曼莲伸右手抚上他的颊。“倒没有,她要我称她一声姐姐,别公主长公主短的叫她。”
“这么说来她还挺识大体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本以为两个女人共事一夫,争风吃醋之事大概少不了,哪里想得到爱新觉罗初云懂得如何泰然自处。
初云一早先给公婆请安后才回房用早膳。
户部尚书顾刚夫妇因她的身份自然待她多了一分小心翼翼,直说不用,劳驾她一早请安。这分见外初云并不以为杵,她相信持之以恒做某事.假以时日一定能改变局势。
画了一早上的风景画,站起身,她伸了伸懒腰,正准备收拾画具时,冷冷的语调由她头顶上方传来。“画得不错嘛!”
她呆住,缓缓的转身,眼前的他生就一张让人移不开目光的俊脸,皮肤晒得勘黑,高高的鼻子,棱角分明,五官深邃的轮廓,还有高得她非得仰起头才能迎视他的身材,可惜脸上只有冰冷的表情。
她垂首,想回避他注视的目光。许久不当像这一刻如此害怕一个人的目光,她的模样实在太骇人、太丑陋了,他肯定吓坏了吧?
男人眯起眼,目光上下移动的打量她,确实如外传的丑怪,密密麻麻的小肉芽骇人地布满半张脸,完好的另外半张脸,肌肤竟然细白似羊脂。
他以指托起她的下颌。“躲什么?”
“怕伤了额驸的眼。”初云哀怨地道,迎上他黑亮深眸,从中窥探他的反应,他的轻视令她不寒而栗,他是她的夫君,无法先接受她的容貌自然不可能进一步欣赏她的美好.她已死心。
“你很自卑对不对?“顾适尧突然问。
她下意识地挥开他的手,抿嘴而笑。“你不是我,怎知我自卑否?”
“你的反应,你回避我的方式,透露出你的心事。”
她冷冷地反驳:“我哪有什么心事?额驸恐怕是看走眼了。”
“是吗?我看走眼了。也对,你是公主,怎么会自卑呢?皇帝的女儿从来不愁嫁娶,不论她是什么样的女人,公主的地位自古以来就很特殊,地位尊崇,婚配的对象门第的要求特别严格,例如唐朝高宗要把女儿太平公主下嫁给薛绍,太平公主之母皇后武则天一开始并不同意,直到有人提出证明薛绍有个嫂子萧氏乃唐朝初年丞相萧坯的侄孙,沾上了皇族旧姻的边,这件婚事才得到武则天的同意。”
“那又如何?与你我亲事又有何干?”
她往后退两步说话,明显的不想过于靠近。
“我既非皇亲国戚,又非今年进士科及第的状元,皇上为了让我的身份配得上你,特意拔擢我为九门提督。”他根本不想做官,所以文武状元的考试他一项也没参加。“谁说一定要皇亲国戚、头名状元才能招为驸马?”她反问。
“我因为娶你而沾了光,步步高升的速度让满朝文武眼红,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
“你在说反话吧?”她看向他。
他耸耸肩。“不是反话。”“我认为你真的要表达的是你的委屈。”她心直口快地道。顾适尧冷酷地凝脸她,这个小妮子,并不如他预期的软弱。“我会有什么委屈想向你表达?”初云咽了咽了咽水道:“我皇阿玛之所以擢升你为九门提督,说穿了是为了弥补你,因为你娶了皇室最丑的公主,如果不以此为交换,相信丑公主并不如你刚才所言那么好嫁,这才是你心里想说的话。”
“你真能瞎扯。”他有被看穿的尴尬。他承认;这门亲事从头到尾他没有一丝一毫的乐意,要不是为了顾家百余条人命,他没必要受这一遭。“在我面前你只管说真话,我不会传到皇阿玛和皇额娘那里去。”她微笑。
“你不在乎我纳曼莲为侧室?”他好奇地问。
“我能在乎吗?”她好笑地答腔。他眸光略闪,淡淡地扫睨她固执的眼。
“没错,我的决定不容任何人阻拦。”动人的黑眸里有一抹冷酷的星芒在闪烁。“所以我的喜怒在你眼里并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你想纳几个妾收几个房,我没有置喙的权利,既然如此,不如平静的接纳。”
她一古脑地将她的想法全说了出来,难得见面,下次要他来风阳阁不知得等到何时。
彼适尧撇撇嘴,皱起眉头。“你在生气是吗?”
“没有,我没有生气,我不是那么情绪化的人。”初云眨眨眼,力持冷静。这样的男人,以貌取人的普通男人,她有什么气好生的,他是她的丈夫,皇额娘千叮咛、万叮咛,要她选从古训和丈夫好好相处,可眼下这种情况,她真不知该怎么与他和睦相处。
“不是情绪化的人,却发了一大串牢骚?”他冷冷地反驳她的话。
“我有说话的权利,不是乱发牢骚。”说完话后,她转身迈步离开。
彼适尧看着她离去,不想多说什么,只当她是端公主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