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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嬌娘惹不得 第十一章 為鬼伸冤討公道(1)

看著燕歷鈞臂上的傷,冉莘手指顫抖,她學醫,但縫的全是尸體,而這個男人……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上山短短幾天,被機關射、被狼抓、被人砍……怎麼一次次都是他?胸口隱隱抽痛,深吸氣,剛要下針,燕歷鈞握在她微冰的手。

冉莘抬頭,望見他滿臉笑靨。「會怕嗎?其實不縫也沒關系,我皮糙肉厚,過幾天就會好。」

她才不想哭的,可他這麼一句撩拔,讓她鼻酸泛淚。

見她眼底浮起淺紅,燕歷鈞驚嚇忙說︰「沒事沒事,你瞧,我一點事都沒有,有沒有看見我油光滿面,有沒有看見我精力飽滿,不過是一個血洞,算得了啥?我這人旁的沒有,就是血太多,偶爾要刺幾個洞、流些出來,身子才不會爆了……」

他語無倫次地說著安慰她的話,可他越是這樣,她越是難受。若不是保護她,他不會受傷,他的武功足以自保,是她拖累了他。

吸吸鼻子,她說︰「我沒事,你忍忍,痛的話喊出來。」

「你盡避縫,我可以的。」他把手臂往她面前舉。

山上藥材不足,無法臨時熬制麻沸散,于是落針,小疼。

她用鑷子夾開傷口,一層層細細疑窩囊,她不時舉眼相望,深怕在他臉上看見疼痛,他知道她的心思,所以即使痛得冷汗直流,可她一抬眼他就型弁巴沖著層細縫合她不時眼相望,怕在他臉上看見疼痛他知道,她就咧開嘴巴沖著她笑。

他越笑,她越疼,沒有傷口的疼,疼在心口。

終于,縫合結束,剪斷線,她從懷里掏出帕子,輕輕拭去他的汗珠。「這不是羊腸線,等傷口愈合,要把線給拆掉,到時會再疼一遍。」

「沒事,我啥都怕,就是不怕疼。」這時候,怎麼也得裝英雄。

敷過藥,用棉布纏好傷口,她低聲說道︰「對不住,是我拖累了你。」

一哂,勾住她的脖子,把她的臉貼在自己胸口,她听著他認真的心跳聲,也听見他的回答,「不對,是我拖累你,一直都是。」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搖頭,「過去了,我已經忘記。」

「全都忘記了?抹平了?包括我欺負你的那些事。」

冉莘失笑。「對,包括你欺負我的那些事。」

「所以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一個全新的、沒有陰影污點的開始。

笑凝在嘴角,她不知該怎麼回答。

他們的身分不配,何況那年的事,就算她能抹平,京中權貴和皇帝豈能輕易放下?在世人眼中,她終究是失了清白的女子。

不想討論這事,她扶著他躺下,「歇個幾日再進京吧,免得傷口裂開。」

除了燕歷鈞,外頭還有幾個傷員,都需要休整。

「好。」

「先休息下,我去給你熬藥。」

「讓隨平去熬,你陪我。」他又像個孩子了,耍賴地拉住她的手不放。

她偏頭望他,細細琢磨,心想,就算不能從頭開始,至少可以讓這段完美結束,就當留下美好回憶,以供日後追念。

「好。」她坐回床邊,為他拭汗。

流那麼多血,正常人都會覺得累,但是他精神奕奕,因為她握住他的手,因為她認真看著他的表情,因為她專心听他說話,所以……無比振奮。

這傷,值!

「你要不要听听我打北遼的事?」

「別,你好好休息,有話明天再說。」她惦記著他失血過多。

「我要吃隻果。」

冉莘看他一眼,知道他還在為前兩天的事憋著氣,這樣的他哪像個大將軍?

「好,我去拿。」她起身往外走。

看著她的背影,他勾勾濃眉,笑得開心。終于輪到他吃隻果了……

她喜歡吃隻果,他在送往京城的信里提了,太子哥哥讓隨平帶來一簍。

一蔞隻果,她先給點點削,給木槿削,還沒忘記點上三炷清香,把阿凱召回來吃,她眼里只有家人,沒有他,害他喝下滿肚子醋汁。

她的手指和很多很多年以前一樣縴細柔白,不疾不徐地轉動隻果,刀下滑過,一樣寬、一樣厚的長長隻果皮完整地被削下來,可以在桌上盤繞成蛇,她縫體的手藝也展現在削隻果上頭。

在很多年以煎,不喜歡吃隻果的他,只要一個眼神,她就乖乖地先給他削隻果。

在很多年以後,他的眼神指揮不動她,他明示暗示老半天,只換得她把隻果和刀子遞給隨安。

隨安苦著臉,把削得坑坑巴巴的隻果送到他跟前,他哼一聲,把隻果丟出窗外。

木槿添柴加油。「哈哈哈,咱們院子新種了棵隻果樹。」

點點也添柴加油。「哈哈哈,咱們院子新種了棵隻果樹。」

向來覺得點點學話很有趣的燕歷鈞,這回被挑釁激怒了,像那些「蠢大人」一樣。

總算一吐前兩天的惡氣,他看一眼自己的手臂,又想著,這傷,值!

冉莘捧著一盤隻果進來,坐在床邊,拿起小刀,垂著頭,白玉似的手指握著艷紅隻果,顯得更白晰柔女敕。

她不疾不徐、慢吞吞的,分明只是削個皮,看起來卻像在雕藝術品,溫吞柔美極了,他微微眯著眼,看著認真削隻果的她,嘴角笑容不斷擴大,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有咧往後腦杓的道勢,要是她能給他一直削隻果皮,該有多好…

目光灼灼,落在她臉上,能燒出個洞。

「嘶。」隻果皮斷了。

她頓了頓,繼續削,燕歷鈞繼續看。

「嘶。」還沒一圈,皮又斷了。

她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繼續手中的動作。

涼風徐徐,從窗口吹入,帶起她的發絲,長長的發拂上他的臉,他聞到她的香味。

她終于把隻果遞到他跟前——坑坑巴巴的隻果,藝術價值大減。

看著隻果,他笑得更厲害,因為明白,她心動了。

「再削一顆?」他說。

冉莘皺起眉頭,明明就不愛吃隻果,這是折騰人嗎?算了,不能計較,他是病人。

話在心里繞半圈,冉莘突然想起,那時候,她也是常常這樣對自己說的。

「算了,不計較,他是四皇子」、「算了,不計較,他遙氣別扭」、「算了,不計較,皇後待我很好」……她總能找到許多「不計較」的理由,連那件事……認認真真的,她也不曾對他計較過。

「不是想說北遼的事嗎?」她改口。

「不是讓我休息嗎?」

「你精神這麼好……還是說吧,我听。」

他笑了,咬一口隻果,順從她的心意。「……我帶五百人追著耶律信安深入遼國月復地,雖說兵不厭詐,可那人啊真是壞透了,頭頂長瘡、腳底流膿的壞。」

「怎麼個壞法?」

「他讓士兵擄走大燕兵百余人,還怕我不跟上,一路鞭打折磨,逼得他們放聲大叫哀號,亂我軍心。」

「他並不想跟你打,只想引你入甕?他準備了什麼等你?」

「聰明!你猜中了,他確實備了份大禮迎接我,可即使知道是陷阱,我還是非跳不可。」

「為什麼?」

「當時我以將軍頭餃初入邊關,所有人都以為我仗著皇子皇分,不是來打仗而是來分功的,本就有不少人暗地里對我不服氣,倘若我對大燕俘虜見死不救,日後他們更不會服從我。」

「如果你救不回俘虜,帶出去的士兵又丟了命,你的處境會加倍困難。」

「這正是耶律信安想要的。」

「他備下什麼禮?」

「听過會吞噬人的沙子嗎?一旦陷進去,不管是人或馬都會慢慢沉下去,直到被淹沒、死去。那時我剛滅了南寇,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沒想到會栽了這麼個大跟頭……」他慢慢地說著,嘴角的笑意漸漸淡去。

馬隊跑得太快,等發現腳底的沙子會吞人時,連同他已經有兩百多人陷流沙之中,往常踫到那種情況,只有等死的分。

在那樣的困境里,令人恐懼的不是危險,而是絕望,許多人連掙扎都放棄了,在沙子里等待死亡。

隊伍後方的士兵慌成一團,有人想要策馬轉回營地,彷佛流沙里的同袍已經不是人,而是一具具的尸體。

但燕歷鈞沒有放棄,他無視恐懼戰勝逆境,馬匹的半個身子已經陷入沙堆里,他施展輕功,踩著馬背和數名士兵的肩膀,回到安全地點。

身為將軍的他第一個褪下腰帶,制成繩圈,將最靠近自己的士兵拉回來,在一邊的士兵見狀紛紛仿效,當時陷入沙堆的有兩百一十三人,最後只有七人搶人搶救不及。

他救回俘虜、他殺死耶律信安的左右手,他建立威信……

說著說著,他累了,卻不肯停下,因為她溫柔地看著他,眼底帶著尊敬崇拜,他喜歡在她面前當英雄……

但敵不過困意,他慢慢地閉上眼楮。

冉莘沒有離開,她的手依舊讓他握著,她望著他的眉眼,他長得很漂亮,比女人更漂亮,因此她誤認他是妹妹,然後兩人結仇,接著她每見他一回便被欺負一回,可是不管他怎麼欺負……她都不曾真正對他生過氣。

是因為他長得太美麗,還是因為……心底有絲絲的喜歡?

童年時期已經太遙遠,她分析不出那時的心情,但現在知道了,她對他是喜歡不只有一絲絲。

明鏡高懸四個字掛在堂中,一聲驚堂木拍響,兩邊衙役異口同聲喊出「威武」。

氣勢就是這樣營造出來的,魯知縣高坐堂上,假裝看著手里的訴狀,卻悄悄抬眼,與跪在堂下的孫財通互使眼色。

他眨眨眼,他點點頭,兩人之間有奸情似的。

版官的叫做王遇,狀告孫財通強搶民女,把人弄死,一張草席裹了尸體往亂葬崗里丟棄。

王遇哭得把一眼淚一把鼻涕,他就這麼個獨生女,長得花容月貌,性情溫婉和順,早兩年已經定下親事,眼看著就要及笄出嫁,沒想到上街買個胭脂花粉,卻再沒有回來。

鄰居上門通知,說女兒被孫財通給擄走,他想也沒想,舉起柴刀就往孫家跑,可雙拳難敵四手,孫家家丁十幾人,一人一拳一腿,就把他踹得全身傷痕累累,但他不死心,蹲在孫家後院牆角,想盡辦法要救回女兒。

沒想到短短兩天,孫家後院抬出一具尸體,直覺讓他跟蹤孫家下人,這一跟,竟跟出女兒已死的答案。

他心頭憤恨,背著女兒尸身擊鼓鳴冤。

現在女兒就躺在他腳邊,死不瞑目,頭無力地倒向一側,一雙大眼楮恰恰對著孫財通。

看著嘴角流血的王家閨女,孫財通心里發慌,但越是這種時候,越要一副雲淡風輕、不關己事的態度,萬萬不能做賊心虛。

魯大人那里已經打點好了,甭說罪證不足,就算罪證確鑿,不過是找個家丁代罪,頂多進牢里蹲上幾年,王遇又能拿他奈何?

他自信滿滿地看著堂上,這年頭啊,有錢判生、沒錢判死,是人人都曉得的事。

「王遇,你說孫財通擄了你女兒,有誰能為你作證?」魯大人面色凝重。

「是街坊鄰居通知我,他可以為我作證。」

「街坊鄰居是你的朋友,他們作的證,不足采信。」

魯大人一句話讓王遇驚訝不已,不足采信?他要到哪里找到不認識的人為自己作證?「前天我上孫家救女兒,被孫府家丁打得渾身是傷,當時圍觀的人不少,請大人下令,一定有人可以為我作證。」王遇不服氣,咬牙切齒、滿臉通紅,月兌掉上衣,露出前胸後背的瘀傷。

「冤枉啊大人,我半個月前外出做生意,直到今晨才進的家門,這事滿府上下都知道,大人可以傳他們上堂作證。」

不久,一群下人進了衙門,十個人有十一個人可以作證,證明他家主子根本不在城內,既然不在,又如何擄人?

眼看魯大人讓孫府下人一個個按下指印,采納證詞,王遇心涼了大半,難道孫府下人就不是孫財通的人?為什麼街坊鄰居不可以替他作證,孫府下人卻行?

魯大人滿意地把證詞讀過一遍後,宣判。「王麗娘之死與孫財通無關,王遇胡亂誣告,意圖毀人名譽,判刑半年、杖責二十,以儆效尤。」

孫財通居高臨下看著跪在地上的王遇,他彎腰低聲道︰「對,就是我殺的,你能怎樣?」

王遇傻了,他全身發冷,一口心頭血激噴而出,他不懂……為什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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