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碧羅 第五章 奇怪的小姐

救下的小乞兒自稱小方。

洗淨抹干後居然還像個人樣,可惜個性粗魯又不馴,活像個人形猴子——這是碧羅的原話。

或許是過早地感受到人情冷暖的緣故,小方雖然有著普通孩子的暴躁易怒,卻遠比一般的孩子要敏感早熟。為著碧羅幾番戲弄奚落他,他對碧羅總沒好臉色,明里暗里罵她是「青衣服的妖怪」,一肚子「後娘心腸」,但凡二人相見,總能吵得天翻地覆。但他對葉行天反而敬如神祇,崇敬不已,令碧羅嘖嘖稱奇。

因為小方的傷勢,他們在邑城停滯了幾天。葉行天本以為碧羅會不耐煩,誰知她每日除了喝茶逛街就是與小方斗嘴吵架,並無半點不耐和厭煩,讓他驚詫之余也倍感頭疼。

「小表,你給我搞清楚,你的救命恩人是小姐我,不是他!」一根縴白的食指直戳到靜坐一旁埋頭喝茶的葉行天胸前。

小方鼻中重重哼出一聲,不屑地睨她,「就你?連只螞蟻都捏不死,顧好你自己就不錯了,還救我?哼!」這是他昨天發現的,原來這青衣女妖根本就不會武功。還是葉大哥厲害,會飛來飛去的,就像說書先生講的武林高手。呃,當然,小雨姐姐也不錯啦。

死小孩!反了他,年紀小小嘴巴這麼毒,好巧不巧還剛好說中了她屈指可數的弱點之一。

碧羅眼一眯,「我命好,什麼都不用自己動手,不像有些人,命苦吶,淪落街頭做乞丐還被人打。」

「你這臭女人……」被踩到痛腳,小方氣得臉紅脖子粗,「是!我命不好,打小沒爹沒娘沒人疼,肚子餓了還得去偷去搶,被人抓到了打死也是活該!可我至少是靠自己養活自己,不像你,除了命好一點投胎到好人家,你還不如我!」

喝!碧羅瞠大美目,「自己養活自己?你好意思說我都不好意思听,原來靠偷竊為生也算是自力更生的一種呀。說得那麼了不起,怎麼會差點橫尸街頭呢?我是不如你,因為我不諳竊術啊。」見小方氣得眼都紅了,她心情大好地端起茶來淺啜。

咳!一旁的小雨嗆了一下,忙掩住唇,骨碌碌的大眼瞄瞄自家主人,又瞄瞄小方,再求救似的望向對面的葉行天。嗚,她好想笑喔。他們在這迎賓樓里喝茶,從早上到現在已經快兩個時辰了,這二位一直吵個不停,從前幾日的救命之恩吵到今日喝茶配的小點心,再吵回前幾日的救命之恩。她都不知道主人這麼喜歡吵,明明平時話不多的。

拜托,讓他們消停一下吧。她以眼神向葉行天示意。

唉,他是穩坐如山,她卻是如坐針氈啊!

葉行天放下茶盞,看看左邊——

小方︰「臭女人!我娘說得對,長得越漂亮的女人心腸就越歹毒!」

再看看右邊——

碧羅︰「死小孩!你這是在夸我漂亮吶?哦呵呵,你總算說了一句人話了。」

左邊——

「呸!你哪里漂亮?丑死了丑死了,比癩蛤蟆還丑!」他才不會承認她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咧。

右邊——

「你這是在嫉妒我長得美吧。嫉妒也該有個分寸,別說違心之論。」燦如春花的笑臉微微有點變形。死小孩說到了任何女人都非常介意的話題。

「我才不……」

「夠了!」一只大掌捂住小方的嘴,將激動得微微顫抖的瘦小身軀壓到椅子上。

淡淡看了得意洋洋的女子一眼,葉行天拍拍小方的肩,卻向碧羅道︰「小方傷勢未愈,小姐就別招惹他了。」

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實在難以置信所有人眼中學識淵博高雅出塵的太傅大人,居然也會像市井婦童一般爭執斗嘴。

「我哪有招惹他?」她眨眨漂亮的桃花眼,一臉無辜,「是他在招惹我哩。」

「我!」小方激動欲言,卻在葉行天一個「安靜」的眼神下自動消音。

這小表還真有點小雨兒時的味道哩,只是小雨可比他要乖巧可愛得多。輕飄飄地向葉行天拋了個媚眼,碧羅笑得甜甜蜜蜜的,「葉護衛好本事呢,居然能讓這小表跟小狽似的听話。」

這是什麼話?葉行天微一斂眉,「小姐,小方還是個孩子,不懂事。你莫要再奚落他了。」

「我可不是奚落他。」今日到此為止。碧羅站起身,「我只是要讓他知道,人性本惡,別期望別人會憐憫他、幫助他。你離自力更生還遠著呢,小表。」後一句是對著小方說的,還附贈了一記令人氣結的鄙視眼光。

她這話——

按住又被挑釁成功的小方,葉行天若有所思地看著走向樓梯口的青衫倩影。

她說話既尖酸又刻薄,損人不帶髒,絲毫不顧慮別人的感受。可這幾日小雨忙著請大夫煎藥,對小方也算關懷備至,若不是她授意,至少也是經她允許的。若說她其實是關心小方的吧,卻又屢出惡言,譬如現在——

已經走到樓梯口的碧羅突然回頭,「小表,你娘一定長得很丑,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惡意中傷長得漂亮的女人。」

「你胡說!」小方跳起來暴吼,氣得臉上的傷口都快要迸裂似的,而始作俑者卻笑得開懷,攜著小雨下樓去了。

葉行天不自覺地攏起眉。這樣的女子,到底懷著怎樣的心性啊?竟讓他明知不該,卻又忍不住地想去探索。

夜涼如水。

葉行天獨自坐在中庭的石桌前。

今晚夜色很好,清風朗月。中庭里的花比白日時更增幾分艷色,花香彌漫在空氣中,令人心曠神怡。但他的眉,卻緊鎖著。

離開皇都的前一夜,皇上對他說的話隱約又在耳邊響起——

「朕要你,殺了太傅!在一個最恰當的時機。」

皇上的意思,他懂。

太傅之于皇上,如芒刺在背,不得不除。可弒師的罪名何等嚴重,皇上他不願、也不能背負,故而才想到這個辦法,令他潛伏于太傅身畔擇機行刺,務求絕對保密。

他的命是皇上所賜,今生也必忠于皇上,皇上要他做的事,他必須做到。只是……眼前浮現出一張含笑的俏臉,他長嘆一聲。

那個明眸善睞巧笑倩兮的女子啊,她真的該死嗎?別人看她是淡漠心狠,他看她……看不明。只是越看心里就越惆悵,越看就越不忍下手……

我該怎麼辦?抬頭注視夜空的皓月,他無言自問。

身後有輕淺的足音,他極快地抹去臉上的情緒,頭也不回。

「小姐還沒睡?」

月光下怡然含笑的,可不就是碧羅?

「有武功的人就是有這好處。」她走到他對面坐下,道,「別人很難嚇到你。」

他輕哂︰「小姐不諳武藝,不也是不易受旁人驚嚇?」

她點點頭,「那倒是,我天資聰穎嘛。」說得理所當然,一點也不害羞。

他聞言嗆了一下。真是自我感覺良好啊……

「小姐有事?」他不太確定,畢竟眼前的女子向來心思難料。

她倒挺干脆,「是。」沒事誰喜歡半夜不睡來找這石頭臉啊。

「小表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了吧。」她沒費神地單刀直入,「我們明日啟程,小表就找一戶人家安置吧。」

他沉默了一陣,點頭應道︰「是。」前方的路不平靜,的確不應該帶著那孩子。

話說完了。

碧羅點點頭,起身欲走。她欣賞聰明人,卻不見得喜歡。這石頭臉怎麼逗都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沒意思,太沒意思了。

「小姐請留步。」

碧羅聞聲訝然回頭。實在想不到他會叫住她,石頭腦袋突然開竅了?想和她來個花前月下?嗯……不像。

沉吟了一下,葉行天漆黑的眸子對上她的桃花眼,問道︰「小姐為什麼會救下小方?」這個問題困擾他多日,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為什麼?

桃花眼微微閃了閃,她笑道︰「因為我善良啊,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嘛。」純屬信口開河。

葉行天不言不語,沉默地看著她。

「呃,好吧。」她悻悻地收起嬉皮笑臉,正色道︰「因為他的眼神。」

眼神?漆黑的瞳孔略微收縮了一下。她曾說過她對眼神這東西非常敏感,那她可有看清皇上的眼神?可有看清……他的眼神?

「你喜歡小方?」

編貝細齒輕輕咬住了唇瓣,「不喜歡。誰會喜歡一只白眼狼!」她若有所指地笑得眉眼彎彎,像只小狐狸。

她是指小方對她的態度吧?葉行天好笑地道︰「小姐若少戲弄他一些,那孩子一定會喜歡小姐……」

「誰要他喜歡!」嬌斥一聲,她的臉倏地拉了下來,冷冷地道,「我不喜歡讓別人喜歡我!我就愛讓他們討厭我,他們越討厭我越畏懼我,我就會越高興!」

「……」

葉行天很驚訝。他從沒見過她這樣的表情,印象中的她總是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好像沒有什麼事是值得她放在心上的。可現下,她生氣了,他可以感覺到她的怒氣。

到底是什麼令她憤怒?他迷惑了。

「喲喝!魂歸來兮。」

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一眨眼,看到她近在咫尺的笑臉。前一刻的憤怒仿佛只是他的錯覺。

「原來嚴謹自律的葉護衛也有走神的時候啊。」她稀奇地道,「下次別在我面前走神,這是對美女的不尊重。」

不自在地向後挪了挪身子,葉行天黝黑的臉上泛起一抹可疑的暗紅。她手撐石桌傾身向前,領口正對著他,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香味繚繞在鼻端,讓人心旌搖蕩。他素來謹守男女之防,從未與女子有過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不免感到手足無措。

碧羅何等敏銳的人,葉行天的不自在她自是看在眼底。邪邪一笑,她更過分地屈起一膝爬上石桌,貼近葉行天身前,桃花明眸眨呀眨的好不誘人。

「你的臉好紅呢,別是生病了吧?」說著手就往葉行天額上探。

葉行天一緊張,情急地握住她的手,「小姐請自重。」

「重?我不重呀。」狀似無辜地眨了眨眼,她心里快笑翻過去,臉上卻忍著不顯出來,「不信你抱一抱。」話音未落,人已向前一撲——

葉行天大驚,足尖一點,側身躍過一旁,握住碧羅的手稍一施力,將她身子一旋——沒叫她摔著,也沒叫她撲著,可情況更糟了。

原來他剛才用力一扯她的手,她也未加防範,就這樣被他扯進了懷中。兩具身軀紋絲合縫地貼在一起,他與她交握著的手更好死不死地擱在她柔軟賁起的胸部。

現在是什麼情況?葉行天完全傻掉,碧羅也愣住了,兩人瞠大雙眼面面相覷。

太過了!她雖然言語百無禁忌又愛戲弄人,可也從未與任何人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屬于男人的強悍氣息嗆得她頭昏腦脹,完全失去了平時的聰敏機變。掌下的身軀隔著一層布料仍是熱得驚人,觸感……良好,不似她的柔軟,感覺怪怪的……

羽睫輕眨,碧羅率先反應過來,本來有些不自在,卻在看到葉行天難得一見的呆滯時煙消雲散。輕輕拍了拍他的胸前,她不改本色地調侃︰「抱得舒服吧?」

輕軟的聲音傳入耳中,葉行天猛地回過神,忙不迭地推開她,好似抱的不是個嬌滴滴的美人,而是塊燒紅的烙鐵。

「在下失禮了。」他退開幾步,語氣不穩,仍是有些慌亂。

握過她的手的指端有些滑膩,那是——急喘了一口氣,他閉了閉眼,不敢再往下想,也因此錯過了桃花眼中閃過的一抹笑意。哎呀,石頭臉終于變臉了,太好玩了!

「吶,你抱也抱過了,怎麼辦呢?」她螓首微側,一副羞不自勝的模樣。

「怎、怎麼辦?」他被嚇得舌頭都大了,「是……是啊,怎麼辦?怎麼辦?」他也不知道要怎麼辦了。男女授受不親,他這一抱,她的名節等于是毀了。

「撲哧!」

他這模樣太難得了!她忍不住大笑出聲,哪還有半點羞怯的樣子?

天啊,原來這石頭臉那麼純情啊,被她嚇一嚇就開始語無倫次了。今夜真是賺到了!

「小姐……」他終于看出她是在戲弄他,不禁有些光火。名節事大,豈可兒戲!這姑娘玩得太過火了!

呀!生氣了?她看著他黑煞煞的臉連連擺手,勉強抑住滿腔笑意,努力擺出一副慚愧的樣子道︰「是我的不是。」才說完這句,又禁不住笑彎了腰。

笑聲如多年前故鄉的泉水丁冬,清婉動人,奇異地讓他的怒火漸漸平息。

他喟然一嘆︰罷了,她雖然年紀一把,心性卻如孩童一般,怎能用一般的世俗規範去衡量她呢。

再開口時,他已恢復鎮定。

「夜深了,小姐歇息去吧,在下也該回房了。」

嘖,又變回石頭臉了。笑聲戛然而止,她撇撇嘴,大概是覺得玩夠了,當真乖乖轉身回房去。

優雅的身影消失在游廊拐角處。葉行天怔怔地看了一陣,不自覺地摩挲了一下指端,心里……有些怪異,五味不辨。

小方還是隨他們一道離開了邑城。

葉行天的確為小方尋了一戶人家安頓。可他們的馬車才剛出城不過幾里,便發現小方也一直跟在後面,一臉的倔強,眼中有些受傷的情緒。碧羅看都不看一眼,也沒說什麼。倒是小雨看不過去,暗暗向葉行天使了個眼色,于是小方便暫留了下來,隨他們一路南行。

夕陽西下,一輛馬車匆匆行在渺無人煙的官道上。

「停車、停車!」車簾一掀,小方俊秀的小臉探了出來,「葉大哥,我內急。」

略帶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葉行天將馬車停在路旁。這孩子今天是怎麼了?一路上內急了好幾次,該不會是吃壞肚子了吧?

他才這樣想呢,車內就傳出了碧羅諷刺的聲音——

「小表,你吃錯東西拉肚子吶?」

唉,這就是學富五車的太傅大人說的話,絲毫不加以修飾。他已經從最初的難以置信過渡為現在的見怪不怪了。

小方跳下馬車,急急往路邊樹林跑,忙亂中還回頭沖車內做了個鬼臉,「要你管!臭女人。」

碧羅輕輕哼了一聲︰「我倒是不想管……」轉頭向葉行天問道︰「到下個鎮甸還有多遠?」

葉行天沉吟了一下,抬頭看看天色,有些為難,「天黑之前是到不了的。今夜我們恐怕得露宿荒野了。」

露宿荒野?

雙眼一瞪,碧羅一攤手,「看吧,我都說那小表是個麻煩!露宿荒野……居然要我在這荒郊野外過夜!」她嬌生慣養的,哪能吃這種苦!

小雨扯了扯主人的袖子,討好地笑道︰「主人別氣了。小方也不是故意的,您就別怪他了。」她對那孩子可是頗具好感呢。

「這才幾天你就倒戈了?」碧羅不滿地斜眼睨她。

「哪有!」小雨舉起兩根手指,信誓旦旦地道,「小雨的心永遠都是向著主人的。任何人都是草,只有主人您才是寶!但是……事已至此,責怪小方也沒有用了,不是?」末一句又轉成討好的口吻。

碧羅輕輕哼了聲,不再搭理她,轉首對葉行天吩咐︰「不走了,你去找個干淨點的地方,今夜就在此歇息吧。」

今夜定會吃不好睡不好了,都怪那臭小表耽誤了他們的行程!碧羅咬了咬牙,腦中浮現出臭小表被她凌虐的畫面,心里總算好受了些。

葉行天在林子里挑了塊空地,把馬卸下後,想到碧羅挑嘴不吃硬邦邦的干糧,就趁著喂馬的工夫去捕些野味。去了一陣,回來的時候小雨已經生起了火。碧羅雙手抱膝坐在火堆旁,秀眉微蹙,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方呢?」葉行天一邊拴馬一邊問小雨。

「小方?」小雨瞪大眼,猛然想起似的,「還沒回來……」

去了那麼久還沒回來?葉行天兩道劍眉打了個褶。

「我去找他。」

「不用了。」一直在發呆的碧羅突然出聲,「該回來的時候他自會回來,你擔心什麼。」

葉行天和小雨對視一眼,還是有些不放心。

「他還是個孩子,從沒離開過邑城。這里荒郊野外的……」

「荒郊野外怎麼了?」一個清亮的聲音插進來。

葉行天一看,可不正是去了半天的小方?

碧羅睨他一眼,一副「看吧,我都說了」的表情。

葉行天苦笑一聲,沖小方道︰「小方來,幫我處理一下這只雞,我去取些水。」

碧羅好奇地盯著葉行天手中那一團東西,有些詫異,「那是雞嗎?」她怎麼看怎麼不像。

小方接過葉行天手中的野雞,輕蔑地道︰「沒見識!這是野雞。」

「喲,原來你認得啊!」碧羅這回難得地沒有反唇相譏,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那當然。除了你這個又丑又笨的女人,誰不認得——」

「小雨也不認得。」碧羅伸指向小雨一點。

小雨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是不認得。這種東西只有經常露宿荒野的人才會認得吧?」

小方得意的神色突然一僵,有些不自在地轉過身去,悶悶地埋頭處理那只野雞。

碧羅略一勾唇,也沒有再說話,又恢復了雙手抱膝發呆的模樣。

天漸漸黑了下來,月亮悄悄爬上了梢頭。樹林里很安靜,只有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和干柴燃燒的 裂聲。

火堆上烤著一只野雞,濃郁的香味在空氣中彌漫,引得人食指大動。葉行天坐在火邊不停地翻轉著烤雞,避免烤雞因受熱過度而烤焦。他記得上次那魚不過才焦了一點尾,那位大小姐就已經嫌棄得一口都不肯吃了,這次可得小心盯緊火候,不然碧羅又該挨餓了。其實她挨餓跟他也沒多大關系,但他就是會覺得有罪惡感嘛。

「這個……能吃嗎?」碧羅像是發夠了呆,終于回過神來,指著火上的烤雞猶豫地問。

「呃?」葉行天訝然抬頭。

這幾日老听見她和小方斗嘴,突然這麼安靜還真是讓人感到不習慣呢。話說回來,小方這孩子今天也突然變乖了,一句話也不說,乖乖地坐在那里看月亮。

「可以的,我會小心些不讓它烤焦。」收回放在小方身上的目光,葉行天輕聲應道。

聞言碧羅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小雨嘻嘻笑著解釋︰「主人的意思是它……」指了指野雞,「看起來有點髒。」

「沒關系的。」葉行天漫應。看烤雞火候差不多了,便小心地取下架,拿過小刀割了一塊遞給碧羅,「嘗嘗。」

碧羅有些猶豫地盯著那塊雞肉。香是很香,但是……

小方此時也回過神來了,譏笑道︰「她是喝露水的仙女,才不會吃這人間煙火呢。」

碧羅橫了他一眼,接過雞肉,「小表,你倒有才,沒讀過書也知道‘人間煙火’是怎麼回事。」

小方一愣,听出她話里的譏諷,氣呼呼地將小臉撇到一邊。

這才正常嘛。葉行天笑著又割下一塊雞肉。

「小方,要氣也得吃飽了再氣啊。」哦,他好像被他們兩個污染了,居然學會取笑人了。

小方沒注意到他說了些什麼,沉默地接過雞肉,有一口沒一口地咬著,又抬頭看起了月亮。

「主人,能吃嗎?」小雨關心地看向自家主人。

碧羅謹慎地咬下一小口,慢慢嚼了嚼,咽下後才點點頭,「嗯,味道不錯。」

葉行天和小雨馬上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啊……

雖然說肉的味道不錯,但碧羅只吃完第二塊,便擺手拒絕葉行天遞過來的肉,接過小雨呈上的巾帕擦拭嘴巴和手。

「什麼聲音?」擦拭的動作驀地頓住,碧羅抬起頭,卻見葉行天和小雨已霍地站起身,戒備地望向四周。

風吹過樹梢,樹葉沙沙地響個不停。風停住的時候,他們四周已圍了一圈黑衣蒙面人。

原來她竟然是最遲鈍的一個。拭淨最後一個手指,碧羅站起身,扔開巾帕,臉上又漾起了悠哉的笑。

「怎麼又是黑衣蒙面人?真沒新意!」

葉行天聞言一皺眉,「又?」這不是他們第一次遇襲?

「我們每年都要遇上幾次。」小雨淡淡解釋,可愛的臉上沒有了平日討喜的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凌厲肅殺之氣。小泵娘在夜色中看起來竟有些像冥府的勾魂使者。

每年都遇上幾次?葉行天揚眉,看來想要太傅大人死的人也頗多啊。

「你們怎能每次都全身而退?」真是奇跡呀!也足見藍衣小泵娘的武功之高。

「總會有些犧牲。」小雨緊盯住黑衣人,一手搭在腰上,蓄勢待發。該死!人太多了,只靠她和葉行天恐怕有些吃力。

話音剛落,就見黑衣人中的一個大聲道︰「抓住那個青衣服的女人和那小孩,其余兩個殺了!」

什麼?葉行天一愣,抓碧羅可以理解,可小方是無辜的呀,為何連他也要抓?但他沒有時間細思了,因為那群黑衣人已經如餓狼般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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