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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妄言之阿白 第7章(2)

里面響起一聲驚呼,接著是另一個聲音︰「她怎麼回來了?」

很清脆。很熟悉。

小魚兒。

「快,快!」阿白的聲音,「幫我把元鱗剝下來!」

「找死啊你!」小魚兒大聲吼,「不想讓她看見,關上門就是了!」

心里竟然會這樣苦澀,真是意想不到。她不是想得很清楚了嗎?她會遇到更適合自己的人,阿白當然也會遇到更適合的人,而同樣擁有超凡能力的小魚兒,是最好的人選。

又,那麼漂亮,那麼……年輕。

「那個……我只是來拿兩件衣服……」忍住跑向樓梯的沖動,米苔提醒自己把話說完,「我拿好了……走了……你們繼續……再見。」

幾乎是說完一句,才想到下一句。終于說完,連忙轉身下樓。

「喂!」

身後傳來阿白的叫喊。

米苔加快腳步,覺得自己更像是逃跑。

非常沒有氣勢也沒非常沒有面子地,她又在他面前表現得很丟人。

身後傳來腳步聲,卻令米苔猛然站住,轉過身來。

阿白險些撞上她,連忙搭住扶住停下腳步。

「你……可以走了?」哦,真是廢話。

「是啊,」阿白微微喘著氣,「衣服呢?」

「啊?」

「不是說來拿衣服嗎?」阿白靠著扶手站直了身體,含笑問,「衣服呢?」

少年的笑容,在燈光像水晶一樣耀眼。

眼中帶笑的神情,春風一樣醉人。

好像是昨天才見過,好像從來沒有分開,視線在他臉上巡邏,像干涸大地貪婪地吸收著水分,甚至忘了回答。

原來,原來,是這樣的想念。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樣想你。

這樣光是看著你的臉,就沒有辦法干別的事。

真是……很丟臉啊!

「沒有合適的……」米苔強制自己別過臉,「放在你房間的都是夏裝,我到自己房間去拿。」

「那就拿點秋冬的吧!喜歡哪個牌子?喜歡哪個款式?雜志上說今年針織會熱起來,不如要幾件吧,長款的外套當然也是需要的,還有靴子……圍巾也該派上用場了……」隨著他的聲音,東西一樣一樣填滿客廳,「去挑吧苔苔!」

什麼時候起,又從米苔變成苔苔了呢?

米苔苦笑了一下,「那個,不用了……」

「真是不給面子啊,」清脆的聲音響起在樓梯的頂端,紅衣的女孩子站在那里,「看在有人半死不活都要出來見你的分上,挑幾件吧!」

「喂小魚兒——」

「閉上你的嘴,只剩腦干的蠢蛋!」小魚兒「啪」的一聲帶上房門。

室內燈光明亮,米苔吸了口氣,像個姐姐那樣地開口︰「她好像生氣了……不去哄哄她?」

「我要哄的人是你啊!」阿白滿不在乎的樣子,「去看衣服吧!」

「阿白。」米苔認真地看著他,決定好好地跟他說清楚,這十多天來腦子里反復回放著那一幕,她想到了一萬種更好的表達的方式,「我們——」

「你喜歡我對不對?」

兩萬種方式,都被堵在這句話里以及少年含笑的眼楮里。

「會逃跑,是因為你害怕吧?」阿白聲音很溫柔,一直保持著靠在扶手上的姿勢,臉面向她,「這種掩飾的方式真是太拙劣了,都是戀愛談得太少的緣故,以後就以我來教導你吧!」

米苔強撐,「不是——」

「你在擔心什麼呢?怕我始亂終棄,嫌我太過年輕貌美?」直接忽略掉她的發言,阿白說下去,「還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嗯?」他一點一點俯來,隔著一個台階的距離,說到那個「嗯」字的時候,溫熱氣息已經噴到她的耳垂上。

熱流瞬間滑過米苔的身體,臉無法控制地發熱,一定是紅了!她轉過頭,正要考慮著掩飾這種窘況的措辭,下巴卻被托起。

沒有等她閃避,他已經找到她的唇,吻下去。

燈光在眼前變成夢幻的光暈,身子輕得像是踩在雲端,內心響著「推開他呀」的聲音,身體卻沒有辦法去執行。

他說得對,她喜歡他。

喜歡他燒的菜,喜歡他漂亮的臉,喜歡他單純的脾氣,喜歡他偶爾的深沉……喜歡他看似矛盾的全部,哪怕,她並不了解。

他是一株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植物,不知道他屬于哪一屬哪一個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發芽,什麼時候開花,什麼時候結果,只是單純地被吸引和迷惑,跟著沉淪——在她自己還沒有察覺的時候。

頭腦遠不如身體誠實,她在他的吻下昏眩如夢,終于他停下來,額頭輕輕抵住她的額頭,輕輕喘息。

「我想你,米苔,很想你。」

屬于阿白獨有的聲音的,清悅里帶著點綿軟,像是帶著點委屈。

「我也是。」

她不再做無謂的掙扎,承認了,「我是來看你的……打雷了。」

「嗯,」阿白低聲說,「我越來越喜歡打雷了。」

听說他聲音里的笑意,米苔的臉微微發紅。這些天來,如影隨形揮之不去的倦怠和無力像是被風掃空,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飽滿的快樂,心里像有無數的七彩泡泡,緩悠悠地往外升起,在明亮燈光下擴散。

阿白笑了,眉眼彎彎,似潔白花朵綻放,伸手摟住她。她靠在他懷里,這樣安寧妥帖,好像已經在這個胸懷里依靠了一世,忽然發現始終只用一只手抱她,另一只,抵在扶欄上,輕輕顫抖。

她疑惑地抬起頭來,「阿白?」

「嗯?」

聲音里氣息已經重了,她以為是因為那個吻,顯然,她錯了。

阿白的臉色是蒼白的,雖然還想咬牙支撐,但,沒有力氣了。

米苔身上的重量驀然增加,而擁抱著自己的那只手,垂了下去。

「小魚兒!小魚兒!」米苔抱著他,大聲叫,一顆心慌亂極了,「快來幫幫忙!」

「我就知道會這樣……」小魚兒一點兒也不意外的樣子,「把他扶到水里。」

燈光柔和的浴室,彌漫著溫熱的水汽,如煙霧一樣蒸騰,阿白的身體沉在里面,臉色蒼白。

小魚兒神情鎮定,看不出一絲擔憂。

這種時候,米苔無比仰仗她,「現在該怎麼辦?」

小魚兒不說話,忽然轉過來頭來看著她。

「其實要救他很簡單,只看他願不願意。」

「他怎麼會不願意?」

「哦,腦殼壞掉的人就是不願意。」

「他會願意的。」米苔的濕發貼在額上,臉很白,眼很黑,替他作決定。

「你也要願意哦……」小魚兒放軟了聲調,仿佛別有意味,「也要承擔後果。」

「只要他醒來。」米苔輕聲道。堅定地。

「那就好辦了。要記住自己說過的話哦。」小魚兒眯起眼,微微笑,跟著半跪在池邊,拉開他的浴袍,指尖上拎著那條鏈子,魚鱗似的墜子貼到他的心口上。

那一瞬,墜子在燈下閃著異樣的光,像淡淡煙霞融入水汽,墜子融入肌膚。

不,是肌膚融入墜子。

兩者貼合的一瞬,閃爍著美麗光澤的魚鱗如花兒一樣盛放,次第鋪開,轉眼之間,鋪滿了阿白身體。

淹沒阿白的臉。

一切仿佛都是幻覺。

那一幕只在眼前停留了不到零點零一秒。

——巨大的浴池里,躺著一條一人多長的大魚。

渾身雪白。

緊致鱗片在燈下閃著華麗的流光。

尾巴輕輕揚起像美人魚,落下去時濺起水波,嘩啦作響。

絕對應該屬于夢境的事物,卻看得這樣清晰。

僵硬在半空的手還想揉揉眼楮,大腦卻因為無法承受這樣的視覺沖擊而停止了運作。

啪。

她昏倒在浴室濕潤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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