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愛怨 第一章

想不到他竟然會在荒郊野嶺找到這株牡丹,它雖然還沒有開花,不過他一眼就可以看出它的非凡。

萬赭可以說是全國培育牡丹最富盛名的人,他特別喜愛所有與牡丹有關的物品,就算是女人的衣衫,只要上頭有牡丹花的圖案,不管要花多少錢,他都會買下,做為收藏之用。

他收藏了不少的牡丹花物品,每看一眼,就令他心情愉悅,還有一股莫名的沖動,想要將它們給毀了。

捧著手中的牡丹回到自己位于洛陽的豪宅內,才一進入大門內,撲鼻而來的就是一股濃郁的牡丹花香,沁人心脾。

在這棟宅第內隨處可見牡丹,無論是真正的牡丹,或是有著牡丹圖案的物品。

在這樣的環境中,任誰都會以為萬赭是極為喜愛牡丹,而他是愛花沒錯,只不過是以另一種方式來愛護這些花。

婢女們一听到主子歸來的消息,立即奔到他面前。

「主子,您這回又帶什麼樣的牡丹回來呢?」

每次他出外,就一定會帶些與牡丹有關的物品回來,每一件物品都高雅、漂亮得令人移不開雙眼。

誰不知道洛陽城內有位愛花成痴的萬赭,而他照顧花的本領更是一流,宅第內所有的牡丹,全都是他一手栽種出來的,外頭甚至有人叫價上萬兩,只為了要買他一株牡丹,可是他怎麼也不肯賣,因為對他而言,那些牡丹全都是無價的。

萬赭伸手輕點其中一名婢女的俏鼻,笑道︰「你們可真聰明,沒錯,我又帶回一株牡丹。」

「哎呀,主子,您可真愛逗人家。」那名婢女被他這麼踫觸,心花怒放,一顆心狂跳不已。

在一旁的其他婢女見狀,內心氣得牙癢癢的,多希望主子也能夠踫觸她們。

「可是主子……這株牡丹不是還沒開嗎?怎麼看得出來它的優劣與否?」一名婢女開口詢問,只為了要獲得他的注意力。

「我光是看它的葉片以及枝梗,就知道它是難得一見的好牡丹,而就是還沒有開花,這樣才更叫人期待,不是嗎?」他可是相當期待這株牡丹的綻放之日到來。

呵呵,到時候他該怎麼處置這株牡丹呢?這可真教人情緒激昂起來啊!

「是嗎?那主子今天還要不要去處理錢莊的事情呢?」

洛陽城內最大的錢莊,就是由萬赭所經營的,那店鋪之大、名聲之響亮,可是全國人民所皆知。

說起了萬赭,除了是個愛花人之外,他更具有經營的天分,把之前他父親留給他的小錢莊經營成現在這麼龐大有規模,這可是相當非凡的成就。

整個洛陽城里,不知有多少女人希望可以嫁給他為妻,要是成了萬夫人,一輩子都不愁吃穿。

所以這些婢女,個個都希望能夠一舉飛上枝頭成為鳳凰,滿心希望自己可以獲得主子的青睞。

萬緒點點頭,「當然要。我先把這株牡丹種好,待會兒叫總管把所有的帳冊送到書房給我。」

「是。」婢女們領命退下,因為她們知道,一旦他要工作,就會將所有心力投注在上頭,沒空跟她們交談。

萬赭將牡丹放在主宅後方的一間花房內,里面種植了各式各樣的牡丹,有的盛開、有的含苞待放。

他將牡丹細心地放入一只填滿肥沃土壤的陶器內,朝它露出一抹耀眼迷人的微笑,這才心滿意足地轉身離去。

萬赭離去後,那株牡丹竟然發出聲音,「哼,把我帶來這里做什麼?難道不怕我會因為旅途勞累而死亡嗎?」人類果然是如此愚蠢。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里有許多她的同伴,只是……她怎麼都听不見它們的聲音?難不成全剩下軀殼,完全沒有靈魂?這是怎麼一回事?

又往四周望去,這里的環境還算相當不錯,那人看來也挺會照顧花的,不如就先待在這里幾日吧。

萬赭待在書房內,埋首專注于案上堆積如山的帳冊,只消看過一眼,他便看出許多的疑點。

「這是什麼帳?為什麼會跟前一天的帳少了一百文錢?天仁莊的帳則少了五十錢,你們究竟有沒有好好記帳?」他怒不可遏地斥責坐在面前的數名各分行的負責人。

他對于做生意可是極度要求,一點小小瑕疵都不可以存在,這不光是為了他自己,同時也是為了靠他吃飯的人。

「是的,主子,咱們日後記帳一定會更加仔細,不會再有像今日的情況發生。」眾人異口同聲地回道。

不愧是一手撐起錢莊的主子,無論多細小的漏帳只消看過一眼便可以發覺,看來他們得要好好訓練底下的人,要更加仔細去審核帳目才行。

「那就好。對了,明兒個要跟布莊到迎春酒樓去會談,你們全都陪我一道前往,或許可以擴展萬家的事業。」

他的野心是永無止境的,不會就這麼滿足現狀,他要獲得更多。

看著面前那堆積如山的帳冊,他內心有股滿足感,只是……他總覺得心底深處還有一股莫名的空虛。

為什麼會如此?他也說不上來,只知道他必須自我要求更多才行。

夜深人靜、萬簌俱寂,月光灑落一地,花房內的牡丹依舊綻放,嬌艷的模樣讓人舍不得移開視線。

一道人影推開緊掩著的門扉,進入花房內,伸出一只黝黑大手,用力將牡丹花給摘下。

萬赭看著手中的牡丹花,面無表情地將它使勁揉碎,嬌女敕的花瓣立即散落一地,他隨即又摘下另一朵牡丹花,以同樣毫不留情的手法,將牡丹花花瓣撕成碎片,隨手丟棄在地上踐踏。

他極為喜愛如此摧殘牡丹花,為何如此?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他只知道只要一看到牡丹花,就會有種莫名的憎恨感,但他又想將所見到的牡丹全數佔為己有,所有才會有人以為他熱愛著牡丹,其實恰恰相反。

他之所以要種這些牡丹,其實全是為了要用來泄憤罷了,一有什麼不如意,他都會來這里摘下牡丹,極盡所能地去蹂躪、摧殘它們,好借以發泄他的壞情緒。

他恨之入骨、厭惡至極,牡丹不過是他用來發泄情緒的工具罷了,如此而已。

他只要一看到那些牡丹毀在他手中,情緒也會跟著激昂起來,有股說不出來的得意暢快感受。

不管再怎麼嬌艷的牡丹,一到他的手中,就注定被毀滅的命運,他要毀掉這世上所有的牡丹。

是啊,他要毀掉這世上所有的牡丹,一株都不許留下。

可是,無論他毀了多少的牡丹,在他內心還是有一股濃濃的失落感,仿佛他做的還不夠。

罷了,他會再去尋找更多的牡丹回來,就不信內心那股郁悶會無法解月兌。

萬赭眼角余光瞥見今兒個所帶回來的牡丹,它尚未開花,不曉得開出來的花會是什麼模樣?他可說是相當期待啊!隨即便掉頭離去,毫不留情地自散落一地的牡丹花瓣上頭邁步走過。

被萬赭帶回來的那株牡丹,對于方才的情景內心憤怒不已。

他憑什麼這麼做?他不過是區區一個渺小的人類,怎麼可以這麼摧殘、蹂躪她的同伴?

她說什麼都不能容許這樣的情況繼續下去,非要好好懲治他不可,讓他這輩子再也不敢殘害牡丹。

可惡的人類啊,就由她來好好懲戒他吧!

「主子,停在碼頭的商船翻覆了,船上有咱們月初所買的貨品。」

「什麼?!」這事可不得了,他得趕到碼頭處理。

萬赭迅速交代幾聲,然後快步離去。

宅第內的婢女們見主子不在,便跑到花房內。雖然主子早已下令禁止任何人來這間花房,可是有誰會不想見識這些名滿天下的牡丹呢?她們只要不開口說出去,就不會有人知道她們曾經來過這里。

「這回主子不曉得要離開多久呢?」看著一旁綻放的嬌艷牡丹,讓人的心情跟著愉悅起來。

說真的,這棟宅第內少了萬赭主子,就仿佛少了點什麼,工作的心情都沒有了。

「是啊,真希望主子可以早點將事情處理完畢。」

「不曉得主子有沒有打算要成親呢?」能夠嫁給俊逸多金、一表人才的男人,可是女人一輩子的幸福呢!

「是啊,我希望主子可以早點成親。」若由她坐上當家主母的位子更是再好不過。

「你可不要以為主子昨天輕踫你的鼻尖一下,就以為主子對你有意思啊!」說起了昨天的情景,可真教其他人又妒又羨。

為什麼主子會去踫她?為什麼主子踫的人不是她們呢?真希望可以與主子多多親近啊!

「我才沒有這意思呢!」她口中雖是這麼說,可是臉上的愉悅怎麼也遮掩不住。

呵,反正主子就是踫觸她,沒有其他人的份,她們又能怎樣?誰不想成為當家主母?她也想啊!

不過……現在可不是跟她們起爭執的時候,最好還是跟她們保持良好的關系,等她真正成了當家主母後,她再將她們趕離萬府。

哼!像主子這麼好的男人,誰不想要獨享?她說什麼都不會放過的。

「哇!你們快瞧,牡丹花的花瓣散落一地,真好看。」看著滿地粉女敕的花瓣,從花瓣上頭走過,令人的心情跟著愉悅起來。

「你們在做什麼?還不快點離開這里!」牡丹忍無可忍的出聲斥責。

可惡的人類女子,竟然敢一直踐踏在她的同伴身上,教她怎麼能不生氣?

「誰……誰在說話?」眾婢女一听到有陌生的女子聲音,連忙往四周望去,卻什麼人影也沒見到。

究竟是誰在說話?這里除了她們以外,就沒有其他人在場,那麼……

「快給我離開這里!」她一點都不想再見到這些女人,在這間花房內的牡丹,她要好好保護它們,不會再讓它們受到任何摧殘。

「嗚……有鬼啊!」沒有見到人影,卻可以听到女子的聲音,這不是有鬼怪存在于這間花房內還會是什麼?

不得了,一定要告知主子此事才行,並找法師前來驅鬼收妖。

見婢女們驚慌失措地逃離,那株牡丹得意不已。

哼,一下子就將她們嚇跑,看來她們不過是些好欺負的小角色,她真正要對付的人是那名男子。

她永遠也忘不了他是怎麼摧殘她的同伴,那景象深深烙印在她心頭,她是要為同伴報仇。

她已經想到該怎麼去報復那名男子,等她幻化為人形後,使出所有手段,將他的事業搞得一團亂,讓他再也無法殘害她的同伴。

不過是名卑賤的人類男子,又怎麼可以跟她這被喻為百花之王的牡丹花精作對?

等著瞧好了,她非要他身敗名裂,活在痛苦的深淵中。

「快派人到河里打撈貨物,一個都不許少!」

萬赭站在碼頭旁指揮眾人潛入河里打撈,並在沉船的地點周圍設下封鎖網,以免貨品隨著水流漂往下游。

無論是多小或是多便宜的貨物,他也要拿回來,因為那是屬于他的財產。

不知過了多久,許多貨物紛紛打撈上岸,萬赭以眼神示意一旁的總管,總管立即上前清查。

「回稟主子,一共打撈上岸近七成的貨物。」能夠找回近七成的貨物,已經算是相當了不得。

「是嗎?」只有七成,而且這些泡過水的貨物,自然不能照原價賣出。「派人去整理這些貨物,運送到鄰鎮去販賣,以原先定價的六成賣出。」這麼一來,雖然少賺,但損失可以降到最低。

「是。」不愧是主子,一下子就想出因應之道。

「別忘了給那些船夫一些打賞,並招待他們到酒樓請一頓午膳。」萬赭叮嚀道。

就在此時,一名下人神情慌張地奔到萬赭身邊,語氣急促道︰「主子,不好啦!」

「又有什麼事發生?」萬赭擰起眉峰,神情相當不悅,今日可真是多事的一日。

「婢女們說听到花房內有鬼怪的聲音。」這件事嚇得大伙人心惶惶。

「鬼怪?」萬赭眉頭擰緊得快要打結。

何時他的宅第內有鬼怪出現?真是可笑至極。

還有,他千交代萬交代,不許任何人進入花房,那些婢女竟敢不听他的話,待他回去後,看他怎麼懲治她們。

「主子,那現在該如何是好?」總管輕聲詢問,不曉得主子現在打算如何?

「這里就交給你了,就照我剛才吩咐的去做,我回去瞧瞧鬼怪在哪里。」哼,這世上真會有鬼怪?他嗤之以鼻。

若這世上真有鬼怪,他倒是很想見識見識,不知出現在花房內的鬼怪究竟是生得什麼模樣?

一回到宅第,萬赭不急著到花房一探究竟,反而是先質問那些違令的婢女。

「我問你們,你們到花房做什麼?我先前不是交代過不許任何人進去的嗎?」他的眼神冷冽得令底下的婢女們雙腿直打顫。

「稟主子……咱們不過只是想去瞧瞧您帶回來的牡丹開花了沒有……」

「喔,什麼時候我的牡丹要你們來操心了?」他的語氣輕柔,卻讓其他人為那些婢女捏了一把冷汗。

好恐怖啊!主子若是不笑的時候,那副模樣可真嚇人,讓人不曉得他此刻心里正在算計什麼。

「我們……知道錯了……」婢女低著頭,只希望主子不要趕她們離開。

「知錯?知錯有什麼用?要是你們下次又再犯,該如何是好?」

「主子……請您再給咱們一次機會。」

她們可是好不容易才能到萬府工作,此刻她們再也不敢妄想麻雀變鳳凰,只希望能夠繼續在這里工作、服侍著他。

「不用再多說了,你們立刻到帳房去支領這個月的薪資。」他不是那種會原諒別人過錯的人。

要是每個人都明知故犯,還會有人听從他這主子的命令嗎?只怕全當成了耳邊風,一听就忘。

「主子……」那些婢女可真是悔不當初,真希望自己從來沒有進去那間花房。

萬赭揮揮手,「好了,你們全都下去,我不許任何人散布花房內有鬼怪的荒謬可笑謠言。」

待婢女們離去後,萬赭輕啜一口茶,這才起身往花房走去。

表怪?哼!他才不信在這世上會有什麼鬼怪出現,若真有的話……他一定會將他們給制伏。

萬赭走進花房,什麼異象也沒有見到,倒是瞧見了他帶回來的那株牡丹結了花苞。

看來近日便可瞧見它綻放的模樣,這可真是令人期待不已。

他再次環顧花房四周一遍,還是沒有瞧見什麼詭異的情景,心里更加肯定是那些婢女在胡說八道。

看著一旁綻放得極為美麗的牡丹,他不禁眯起利眼,伸出手將那些花用力揉碎。

他就是愛看牡丹花被他揉碎的模樣,看著它們散落一地,他就會心情愉悅。

若真有什麼精怪出現在花房內,那肯定是牡丹花精。

而若是真有牡丹花精,那麼事情就更好玩了,不是嗎?

萬赭唇噙著一抹得意的微笑,這才轉身離去。

那株含苞待放的牡丹,朝他露出極度怨恨的神情。

她對天發誓,定要好好懲治這該死的人類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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