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吗?”她沉声问。
“对……你……你们是谁……”他的声音依旧带着害怕。
“警察,有人报警说在这里听到奇怪的声音。”她面不改色地扯谎。
“啊……我很小声啊。”
“你私闯民宅……”
“我没有。”他立刻道。“屋主给我钥匙的……”
“什么?”她严厉道:“他人在哪儿?”
“不知道。”他吞口口水。“钥匙他……好几天前……给我的,说我可以暂时住在这里,然后他……他就走了……”
“没人。”马星龙走进来。“我上屋顶看看。”
“警察先生,我说的都是真话。”男子抓住马星龙的手。“我没有……私闯民宅……我有钥匙……”
“锵”,屋顶传来奇怪的声响,姜淮蜜反射地要往屋顶奔,谁晓得那流浪汉见两人注意力被转移,想乘机逃跑,于是一古脑地撞了过来,差点把她撞倒在地。
这时也正要往屋顶上跑的马星龙,听到姜淮蜜的闷哼声,转身抓住男子后背,砰一声将他撞压在墙上,怒声道:“再乱来就让你动不了。”
流浪汉痛得哀叫,姜淮蜜没浪费时间察看他,三步并两步地冲到通往屋顶的木门,快速将之推开,她喘息着以手电筒照着四周,屋顶上空荡荡地,除了一个破烂的躺椅跟菸蒂外,什么也没有。
锵锵的声音又出现,她转身,发现压扁的啤酒罐被冷风吹着跑了两步,便又静止不动。
她蹲,检查菸蒂,而后拿到鼻尖闻了下,是他抽的牌子……突然间她好想尖叫,对着夜空,对着她的失望与失落叫喊,一而再再而三的期望落空,都像一个个耳光抽打着她……
“走吧。”马星龙站在她背后。
她深吸口气,默默地起身面对他,他扬起嘴角,拿下她头上的几根面条。“你这样还挺好看的。”
她瞪他,没回话,他继续道:“这味道弄得我肚子都饿了,还真想来一碗泡面。”
姜淮蜜连回嘴都懒得回,正要走开,他又道:“什么都别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她依旧没吭声,只是静静地走开,而后她听到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听在她耳里格外刺耳,那是她最不想要的同情。
因为一身泡面,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冲澡,月兑衣时,左肩疼得厉害,她瞄了一眼,发现有点肿,有点红紫,她用热水冲了一会儿才感觉好些,明天大概会青紫一片。
冲完澡想穿上棉T却发现左肩举不起来,只好改穿衬衫,明天得去买些药膏来贴才行,穿好睡裤时,敲门声正好响起。
“是我,你睡了吗?”
她不耐地打开门。“你又要干嘛?”
他举了下手上的药酒。“你的肩很痛吧,我帮你揉揉。”
“不用……”
在她要关门前,他挤了进来。“你累我也累,我们都别找麻烦,赶紧弄完赶紧睡觉。”
“我真的不需要……噢……”他突然抓了下她的肩,让她叫出声,她直觉地反击,给他一拳。
他咳了下。“轻点,打成内伤就麻烦了。”
她火道:“你可不可以不要管我,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真的……”
“想把我轰出去。”他接续她的话。“我知道你烦,不过揉一揉不花多少时间,否则明天你的肩动不了。”
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所以一口气始终憋着没发作,最终还是拧着眉头在椅子上坐下。
“我自己推就行了。”她示意他把药酒放下。
“你伤在肩上不是腿上,自己不好使力。”他转开药酒,倒些在棉花上。“我们兄弟多,从小到大吵吵打打,受伤瘀青是家常便饭,推揉我可是好手。”
见她没动作,他自己动起手来,把她衬衫的领口拉到左边,露出肩膀。
“你可真自动。”她瞪他,他把她当成男的了吗?
马星龙在她面前蹲下,扬起浓眉。“肩膀而已又不是胸。”他将药酒涂上肩,开始按揉。
疼痛让她抽口气,但她没说什么,只是蹙着眉,他停下手。“解两个钮扣,我得揉整个肩膀。”
原以为她又要争辩,没想她却乖乖解了扣子,将领口拉下左肩,他目不斜视,专心处理她的瘀伤。
半果着肩让一个半生不熟的男人替她推拿,说不会不自在是骗人的,但这种事只要一个人开始尴尬,另一个也会别扭,气氛顿时也诡异起来,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什么表情也没有,纯粹把他当成推拿师父就行了。
起初他只是静静地推着,她则是恍神地盯着地板,而后他的声音传来,话语却没入她的耳。
她回过神来。“你刚说什么?”
他瞄她一眼。“我说魏子杰的事你不要再管了,好好休息一阵子,出国旅行什么的都好。”
她没说话。
“别再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我要抓他归案,那三张照片让我看看。”他一直拽着照片不让她瞧。
他皱眉。“你真的不是普通的固执,警方自然会抓他,不用你插手,再说你不是已经辞掉调查局的工作,那就好好当个老百姓,别再搅和。”
见她又沉默,他继续道:“你如果要私下抓他,我也管不到你,但我劝你不要这么做,好好过你自己的人生,把他放下你才能往前走,他会变成这样也不是你的责任……”
“我没有这样想。”她打断他的话。“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什么?”
“你想相信什么?”他反问。“相信他会乖乖跟你回来自首,相信他一切都是不得已,相信他有苦衷,相信他本性不坏,相信他会改过向善……”
“你不用这么挖苦……”
“我不是挖苦,只是希望你认清事实,我看过太多例子了,以为对方会变好会改过,都是自欺欺人,你别再陷下去……”
“我说过我没陷在里头,即使他自首,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她疲惫地揉了下眼。“我只是不想承认他真的爽约了……你以为很了解这个人,然后……你发现自己好像弄错了,最后你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什么。”
她疲倦的脸孔让他叹气,心底泛起一种他自己也分不清的感受,有心疼、同情但还掺了一些别的,他没去分析到底是何种情绪,只想着开导她,想了想,他说道:
“以前我有个很好的朋友,十几二十年的哥儿们,他做生意失败,需要钱周转,我借了他一笔钱……结果,他卷款潜逃了。”
她转头看着他,眸子是诧异之色。
他又抹了些药酒在她肩上。“身边这种例子太多了,我们都听过,也可能是受害人,但事情没到自己头上的时候,都觉得事不关己,等到发生了,就开始对人性失望,觉得自己识人不清。”
“他跟你借钱的时候你没一点迟疑、不信任?”她相信他借的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勾起嘴角。“当然有,相处得愈久对方的表情、眼神什么的,多少都会知道代表什么意思……”
“但你还是借了。”
“我在赌他会不会这么做,二十年的友情……”他耸耸肩。“我最难过的那段日子,是他陪我熬过来的,所以我就当还他人情……义气嘛……”
她受不了地说:“我最讨厌男人什么义气不义气的。”
“我笨,你蠢。”他总结。
她应该生气的,却笑了。
他盯着她的笑脸,认真说道:“你是个好女人,姜淮蜜。人生还长得很,你会再遇到一个喜欢的。”
会不会再遇上一个喜欢的男人姜淮蜜并不在意,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她却觉得伤感,君君离开他多久了,他有再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吗?
没有。
不过这些话她并没有说出来,她明白他只是在安慰她,但她其实不需要安慰,她需要的是休息,这些年她总有着力不从心的累,或许……她是该听他的建议,远离这一切,到国外度假听来是个不错的建议。
但她一点也没有雀跃的心情,她三十不到,却像是进入迟暮之年,对于事物的热情不断衰退,这样下去真的不行,是该做些改变的时候了,再不为自己浇点水,她就要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