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讲话,沉默着别开脸,再次瞪着窗外,很想叫他闭嘴,但她忍下来了,明白他只是好心,但她其实不需要这种好心。
见她不想谈话,他也就闭嘴不言,回到民宿时,她不发一言回到房间补眠,原以为自己会烦得睡不着,没想到不到十分钟就进入梦乡。
再起床时已是黄昏,头有些胀,但她不想再睡,免得晚上睡不着,起床冲了下澡,整个人清爽不少。她收拾好东西,决定回台北,既然魏子杰不打算见她,待在这儿也没意义。
她将换洗的衣物放进随身小行李袋内,走出房间,先敲了敲隔壁的房门,却无人回应,于是走到外头,天已经暗下,外头的小花园挂着两盏大大的灯笼,散置的几个木桌都坐满了人,有的聊天有的喝酒吃东西。
她扫了一眼,没瞧见马星龙的身影,恰巧老板娘走过来,带着一脸笑意。
“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我们在烤肉。”
“我……朋友呢?”称马星龙为朋友还真是怪。
“他说去散步,往海边那里走。”她指个方向。
话才说完,忽然有人吵了起来。
“你注意一点!”穿黑衣服的少年怒道。
“你讲什么?”另一名黄衣服的年轻人不高兴地回嘴。
“怎么了,怎么了?”老板娘赶紧走过去。
“你干嘛看我马子!”
“年轻人冷静一点啦,不要那么冲。”老板娘急忙介入。
“谁看你马子啊。”
“还说没有……”
姜淮蜜瞥向两个正在争吵的年轻人,他们年纪约莫都在二十上下,桌上地上散了不少啤酒罐,几杯酒下肚,就发起酒疯来了。
两人一言不合开始互相推挤,身边的朋友劝着要把两人拉走,旁边几个住宿的客人也好奇观看。
姜淮蜜踌躇着要不要插手,她不是好管闲事之人,可她知道血气方刚的少年会惹出什么事来,更别说发酒疯的人根本没理智可言。
两边的朋友将人拉开后,本以为相安无事,谁晓得那黑衣服的少年在朋友松手时,忽然回身拿起铁椅子砸向黄姓少年。
黄姓少年被打得趴下,他的朋友自然挺身而出反击,现场开始响起尖叫声,姜淮蜜蹙紧眉头,拿出手机报警。
见老板娘徒劳无功地想叫他们住手,她将她拉开,免得被打中,姜淮蜜瞄了四周一眼,走到水龙头边,拿起地上的水管,左手一转,冷水喷了出来,她揑紧水管前端,喷向那一群无脑年轻人。
咒骂声尖叫声更大了,三字经什么的全出来了,姜淮蜜面不改色,继续喷水,又过了几秒才把水管放低。
“酒醒了吗?”她冷冷地问。
一干人等全湿透了,酒也醒了大半,有些人冷静了,可有些人更加恼火,先前被铁椅子击中的黄衣少年就是其中一个,他不知何时拿了个空酒瓶,往黑衣少年的头上砸去。
顿时血花四溅,尖叫四起,黑衣少年软瘫在地,他的朋友立刻上前,想把他扶起,黄衣少年杀红了眼,拿着破掉酒瓶乱挥,闪得慢的全被割伤,为了自保,他们有的拿椅子,有的拿扫把护身。
“快叫救护车……”
“流血了……”
现场又是一阵混乱与尖叫。
见双方人马又开始攻击对方,姜淮蜜关掉水龙头,冷静地拉开随身的行李袋,拿出一支伸缩警棍。
她向下甩了两下,警棍立刻变长,她往那群少年走去,见一个打一个。
“啊—”几个人被打得痛叫,不停甩手,模着,想把痛给甩掉。
马星龙从海边走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五六个年轻人像猴子一样跳上跳下,拚命闪躲,姜淮蜜像个疾言厉色的老师,挥舞手上的藤条,教训不听话的学生。
她的强悍与刺婿般的个性让人头痛,不过在这种时刻却令他激赏,他勾起笑,看她敏捷俐落,宛如秋风扫落叶,把人全打趴。
“再闹就让你们进医院。”她厉声道。
“你谁啊!”一个人喊道,一边捂着发痛的。
忽然一张椅子朝她丢来,姜淮蜜反射地闪开,可因为事出突然,左肩还是被椅子撞上,另一人趁势拿着酒瓶要冲来,却忽然大叫出声,脖子让人勒住。
姜淮蜜朝左后方看去,讶异地发现马星龙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而且还勒着一个少年的脖子,当她瞧见酒瓶时,立刻明白少年是想偷袭她。
“想打架的过来。”马星龙叱喝一声。
他一脚踢上少年的膝盖,少年痛叫一声倒地,马星龙扫了少年们一眼,无聊地吐口烟,他人高马大,长得又壮,一看就不好惹,少年们全不敢轻举妄动。
“你……不要多管闲事……是他们先动手,我们只是要讨公道。”其中一人说道。
见情势似乎稳住了,躲在一旁的老板娘赶紧出来说道:“有话好好说啦,打打杀杀的干嘛,我们做生意的……唉,你们这样我不欢迎啦。”
这时两名警员骑着摩托车过来,后面还跟着两台警车,一见到警察,少年们本能地要跑,马星龙一手抓一个,抬脚再踢倒一个。“敢逞凶斗狠就别跑。”
姜淮蜜挥动警棍,唰唰两下,把另外两个要跑的人打得哀哀叫。
“怎么了,出什么事?”警察停车走过来。
那警察扫了在场的人一眼,而后停在马星龙脸上,原本严厉的脸忽然松开,喊道:“学长,你……你怎么在这儿?”
马星龙瞄他一眼,直率道:“你谁?”
警员完全没有被冒犯到,还一脸笑意,“我赖启明,大头啊,以前在台北受学长照顾,你忘了,我那时候菜得要死,你把犯人丢给我,我没注意结果让犯人跑了,后来你很生气,打了我好几拳……”
马星龙恍然大悟。“是你,整个人胖一圈我都认不出来了。”
“哈……”赖启明爽朗地笑着。
“先把这些人带回去。”马星龙指着几个小萝卜头。
“喂,快点,把人带回去。”赖启明指挥其他警察。
姜淮蜜对马星龙说道:“我要回去了。”
“你的肩膀没事吧?”
“没事。”虽然有些痛,不过不是什么大伤。
“学长这是……”赖启明望向姜淮蜜。
“朋友。”马星龙简单一句。
“你好,你好,我是赖启明。”
姜淮蜜捺着性子报上姓名,赖启明随即热心地说要招待他们去吃东西,瞧见她隐忍烦躁的表情,马星龙拒绝了学弟的热情邀约,说他们有急事得回台北,赖启明自然是失望无比,快十年没见,却连一起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她在旁边听着,开始觉得局促不安,其实在这儿多待一天也不是不行,再说马星龙早巳请好假,他会婉拒学弟,自然是因为她的缘故,她心烦想离开这儿,脸上的表情自然不会太好看。
她相信马星龙注意到了,所以才婉拒了赖启明,他这样迁就她,反而让她有种罪恶感,于是她改口说自己想吃点东西,马星龙瞄她一眼,大概是晓得她说了违心之论,不过他也没戳破,于是三人就一起到一家家常小店祭五脏庙。
吃饱后,她说自己累了,先回民宿休息,要马星龙留下来跟学弟喝酒,他们明天再回台北没关系。
走在冷飕的风里,姜淮蜜忽然想起有一年冬天,魏子杰载着她到合欢山赏雪,冻得要死,还在车阵中塞了好几个小时,但心是温暖的……她甩甩头,吸口冰凉的风,慢慢走回民宿。
“这里就是我们以前住的地方。”
“现在有人住吗?”
“我爸妈过世后,我们到亲戚家住,这房子只能转手卖掉,毕竟还有房贷未缴,阿姨他们也有自己的经济压力,不可能帮我们代缴,我一直想有一天要把它再买回来,碰巧三年前屋王想卖,阿姨还特地打电话通知我,我立刻贷款买下来了,本来想以后搬回来……”
话说到这儿,他就沉默了,两人站在对街静静地看着独栋的透天层,他甚至没带她进屋里,就只是站在外头看着房子,手里捧着英杰的骨灰坛,那是他们将英杰的骨灰撒入大海前,唯一凭吊的地方。
如今再次站在这地方,有种时空错置之感,他没再提过这间屋子,她也没问,她以为他会把房子转手卖出,但如今看着屋子陈旧的外表,紧锁的门窗,她怀疑他仍旧拥有这间房子。
她原本并没有想到要往这儿来,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想起这地方便来了,街灯照着布满灰尘的窗户,她发现有扇窗中间有被擦过的痕迹,像是有人从里往外看,因为看不清楚而抹了抹窗。
她俏悄走近,试探地拉了下铁门,只听得喀啊一声门应声而开,她先抽出藏在腰后的伸缩警棍,甩了两下后,才将铁门往里推,屋里一片漆黑,她自口袋拿出手电筒,往里头照。
屋内有几样家具,不过家具上不是盖着透明塑胶布就是盖着报纸,屋内有些灰尘跟蜘蛛网,不过还不算脏,她仔细的在客厅里绕了下,而后走到厨房,发现水槽湿湿的,流理台上还有双免洗筷及泡面碗。
她甚至模了模瓦斯炉,发现还有点温,最近有人待过这儿,她眯了下眼,慢慢走出厨房,而后右拐,俏俏地走上楼梯。
忽然间她听到楼上传来模糊的声响,她立即直奔而上,二楼一共有三间卧房一间厕所,她先检查靠近楼梯的房间,地上散落着报纸,她瞄了眼上头的日期,随即眼神一敛,眸子冷凝,是昨天的报纸,果然有人在这儿。
当她检查到第二个房间时,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颈后的寒毛全竖了起来,她毫无预警地突然转身,手上的警棍跟着往前打……仿佛预测到她的动作,右手腕在瞬间被抓住,她反射地挥出左拳,却被拦住……
“是我。”来人低语。
听见这声音,她差点要破口大骂,肾上腺素在血液中爆发,她的心跳得飞快,全身肌肉依旧紧绷地在战备状态。
“你鬼鬼祟祟……”
“我跟着你出来的。”马星龙说道。“他在这儿?”
“不知道,我还在查,以后再这样鬼鬼祟祟接近我,我会把警棍插到你的喉咙里。”她厉声道。
她的威胁让他想笑,不过他当然不会笨到真的笑出来,她看起来简直快气炸了。
就在这时,一个诡异的声音响起,两人警觉地往前而去,马星龙原想把姜淮蜜拉到身后去,转念一想,她大概不会喜欢他保护的举动。
她在第二间门口站定,手电筒才往里照,下一秒她的脸跟胸就被热水泼中,她本能地要蹲下,一个东西紧接着砸中她的胸口,她闷哼一声,手电筒掉至地上。
怒火整个冒了上来,她正想给对方一阵好打,就听见呼天抢地的哀叫声传来。
“啊……啊……不要打我,救命……啊……”
“你没事吧?”马星龙捡起地上的手电筒,照了下她,见她脸上衣服上都是面条,忍不住笑了。
她怒火中烧地瞪着他,咬牙道:“我好得很。”她甩开脸上的面条,幸好这汤只是有点温烫,还不至于烫伤人,被汤泼到的瞬间就闻到了泡面的味道,所以也不至惊慌,只是很火。
她转向躺在地上哀号的流浪汉,他的鼻子跟嘴都流着血,马星龙一只脚踏在他的肚子上,看得出他刚刚狠揍了男人一顿。
“可惜没带相机,不然就帮你拍一张。”马星龙笑道。
她火大地把面条丢到他身上,他倒是不以为忤,依旧笑着。
“你要在这里像白痴一样笑,还是让他起来问话。”她夺过他手上的手电筒。
“你先看着他。”他缩回脚。“我到另一间看看还有没有人躲着。”
她点头,没与他争辩,伸手将那中年男子拉起,铐上手铐,胸口被锅子打了下,到现在还隐隐作疼,更别说先前受伤的左肩也泛着疼,今晚还真是不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