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拉开椅子,坐好,跟一旁的父亲问好,顺手拿起桌上的三明治啃了起来;小黄瓜的清爽在嘴里漫开来,让她满足地眯了眯眼。
“吃慢一点,时间还来得及。”在一家中型企业担任业务经理的叶义承放下报纸,为爱女倒一杯牛女乃,眼睛里满满都是对唯一女儿的疼爱。
“唔……”咽下嘴里的食物,朝老爸绽放一抹笑颜,“谢谢老爸,你真好。”拿起玻璃杯喝了好大一口,牛女乃的香甜让她的笑容更加璀璨。
“就你嘴甜。”何美娟端了盘煎好的鸡蛋过来,坐下看着元气十足的女儿,那大咧咧的吃相,让她好气又好笑,“你是个女孩子家,怎么可以这么粗鲁?好歹也要……”
“妈,你辛苦了,快多吃一点,补一补。”叶心栩挟起一颗荷包蛋放入老妈的餐盘中,顺便打断那一但开始、没有十几分钟不会停下来的碎碎念。
“古灵精怪!”拿这个顽皮的女儿没有办法,何美娟笑骂了声,为丈夫盛上一碗养胃的海鲜粥,满意地看着女儿大口、大口吃掉她精心准备的三明治,自己也开始吃早餐。
叶家的早餐从来都是中西合璧,叶义承喜欢中式,性格爽朗的叶心栩则偏爱可以快速吃完的西式早餐,而她,就负责准备丰富营养的食物,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丈夫和女儿喂饱。
这样的生活,她很满足。
一家三口的温馨早餐,就在女儿的逗趣声中结束。
在父亲关心的叮咛与母亲的吼声中,叶心栩卖力地踩着脚踏车,朝学校出发。
选择一所离家近的大学,其实好处还蛮多的,虽然很多同学觉得她都上大学了还住在家里,受父母的约束很不自由;可是叶心栩其实很享受这样的生活,有温柔的爸爸还有越来越凶悍的妈妈,她很开心;他们其实很开明、很民主,不会限制她太多,家里相处的氛围温馨又舒服。
家里离她念的大学很近,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每天这样骑着脚踏车上学、放学,既环保又可以锻炼身体,她很喜欢。
远远地看到那大气而朴实的校门,干爽的秋阳映照着笔直的大马路,两旁的树木还未从深夏的浓郁中转变过来,依旧葱葱茏茏,只有偶尔飘落的树叶,透露出几分秋意。
灵活的眼眸瞄了瞄手表,离上课还有十几分钟,嗯,目标在望,今天又可以安全上垒;嘴角的笑容跟阳光一样灿眼,抬眸,不经意地望见远处那个高大的背影,指间下意识地用力,车子戛然而止。
那个人……
修长的身影,即使背对着她,却有一种特殊的儒雅之气;他微靠着一旁的跑车,淡淡缕缕的烟雾在他的指间升起,他在抽烟。
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却又那么诡异地抓住了她的视线,让她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这真的很怪异,说不清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明明是大好的阳光,温暖而怡人,她却有一种那个男人此时是置身于冰天雪地的感觉。
彷佛,他所在那方天地,遗世独立;就连鸣唱得欢快的鸟儿,到了那边,都沉默下来;秋蝉的聒噪,衬得那里越发的静,一种压抑的静。
叶心栩趴在车头上,下巴搁在交握的手背上,叹息地欣赏着那个男人,他离她其实很远,按理,她应该不会注意到他的,可是偏偏看到了;即便只看背影,她也知道他不是那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她明明不是什么花痴少女,却生平第一次看一个男人看得目不转睛,而且还只是背影而已。
他在做什么?等人?嗯,不焦、不躁,不太像。
他静静地站着,她静静地望着,此时此刻,穿梭的行人、车辆似乎都从她的眼前消失,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他们两人;隔着一百多公尺的距离,鸟鸣蝉噪,遥远又接近。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其实只是短短的几分钟,连抽完一支烟的时间都没有;一个高大的男子走近他,打破了她凝视的画面。
那个男人很眼熟,她皱着眉,扫了眼后来的那个男子,咦,那不是学校非常有名的年轻校董,官谨行?原来他等的那个人就是他呀!
他们没有任何交谈,像是非常熟悉,官谨行径自拉开车门,直接坐进去;而他,静默了约三秒钟,手指在后照镜上微微擦过,随即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动作优雅而斯文。
很快,那辆深色的跑车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内,半晌,她都没有回过神来,怔怔地望着跑车消失的方向;他给她的感觉好像很熟悉,但又似乎很遥远,心脏如同被投进冰水里,“嗤”地一下,透凉与灼热相激,细细的汗水从皮肤下冒出来,感觉空落落的,踩不到实地。
急响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傻望,赶紧模出来,还没来得及开口,死党吴佳凡咬牙切齿的声音从手机里放送出来。
“叶小栩,你到底在哪里?知不知道已经上课了?你居然敢不来上魔鬼张的课!”
啊?啊!上课!
叶心栩慌得差点从脚踏车上摔下来。
身为一个从小就正义感旺盛的小孩,叶心栩的理想其实是做一名惩奸除恶的女警,想想穿上笔挺的制服、走路有风,她开心得作梦都会笑醒!可惜,比起强悍来,她实在输掉何美娟好几条马路。
“什么?做员警?你给我从小打架打到大,还嫌不够?居然皮痒想要去当员警?你好胆给我报考看看,我就敢天天去你们学校找老师还有校长聊天!”
做员警哪里是专门从事打架的……
“妹妹,你脾气太冲,性子又太急躁,想当员警,还是要好好考虑清楚。”叶义承脾气几十年如一日的好,哪怕不赞同,他也会说得比较委婉。
“考虑什么?没得考虑!我不同意,事情就这样说定了,叶心栩,你敢不听话试一试,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让你自动不符合报考条件!”
哇哩咧!要不要这么绝啊?
有这样一个生猛的妈妈,才会有今天念英文念得头要痛毙的叶心栩。
她知道父母都是为了她好,因为她性格的原因而反对她考警校,毕竟她长到这么大,打架跟吃饭一样成为生活必需品,看到不爽的事情,一定要出头,让送她去学习跆拳道的妈妈后悔得直跺脚;所以现在天天在她耳边念念念,想要念出她点淑女气质来,可惜,她是叶心栩,淑女这种东西,永远也只是一个看不懂也听不懂的名词。
“喂,便当钱拿出来,不然今天给你好看!”
“不……不要……”
“敢说不行?你小子有种再说一次!”
“呜……妈妈……”
“真是俗仔,不给是吧?我们自己找……”
“啊……拜托你们不要抢我的书包……呜呜……”
罢下课的叶心栩正准备回家,好死不死,被她撞到一群坏小子在作恶!
叶心栩脚下的踏板踩得飞快,俐落地直接杀入那条小巷子里面。
“靠,你们这帮臭小子,谁准你们在这里欺负人的!啊?”她一脚跨下脚踏车,一脚踩在踏板上,气势十足地吼道。
眼前五个大概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围着一个胖嘟嘟的男孩,抢他的书包,小胖子卖力地誓死抵抗,但明显寡不敌众,呼呼地喘着气,肉肉的脸颊涨得通红,手臂上还有几道被抓的红痕,看起来就很弱的样子。
“喂,老女人,你闪远一点啦,没有看到我们兄弟正忙着吗?”那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男孩一脸凶恶地朝她吼道,努力展现当老大的霸气。
什么?老女人?
叶心栩当下气得直接跳下来,车也不管了随它摔在地上,大步跨向他们,伸手一人一掌,巴向他们的后脑勺,“敢叫我老女人?你这死小孩真是欠教训!还敢给我学抢劫?好的不学,敢学坏?让你抢、让你抢!”
他们被她打得愣住了,半晌,小老大带着哭腔:“你打小孩?你欺负小孩子!呜……”
“不许哭!”她目光凶狠地咬牙一瞪,威慑力十足。
小男孩的哽咽直接噎在喉咙里,嘴巴非常有喜感地张开,僵在那里,被女流氓的气势吓到,不敢阖拢。
“小胖,他们有没有抢到你的钱?”转头,看向那个似乎已经看傻眼的胖男孩,那个男孩一泡热泪含在眼眶里,手臂死死地抱着自己的书包,看到女恶霸朝他瞪过来,立刻下意识地将书包抱得更紧,拚命地往墙上贴去;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你摆那什么脸?我问你有没有被抢耶!”现在的小孩不是呆、就是傻,真是的!让她好想翻白眼。
“刚刚……你……叫的是我?”小胖子迟疑地伸手指了指自己。
“对呀,小胖,可不就是叫你?”这里除了他,还有谁更胖?
谁知道小男孩立刻飙泪,“呜呜呜……你说我胖,我……我要告诉妈妈。”胖子也是有自尊心的!
“你欺负小孩子,我们也要告诉妈妈。”那群小子全部都大哭起来,被呼的后脑勺还有点痛痛的,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个女土匪、女强盗啦!
结果,那群小孩下一秒相亲相爱地手拉着手往巷子外跑去,包括抢劫者与被抢劫的,边跑还边飙泪。
“喂喂喂,你们不是要抢劫的吗?跑什么跑啊!”还没有抢完就跑了,而且还一起跑,太不敬业了吧?
不喊还好,越喊他们跑得越快,而且小胖的脚还绊了一下,顾不得稳住身子,歪歪扭扭地继续拚命跑跑跑。
这这这,这是传说中的泪奔?
叶心栩完全愣住,半天……
“靠!”
她不想骂脏话的,她真的、真的不想骂脏话的,可是……
“哈哈哈……”一连串的笑声从她的头顶传来,爽朗又直接,她抬头,看见巷子旁的楼房,二楼打开的窗户边,笑得开怀的男子,他笑得太夸张,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弯下腰扶着窗台,一副快支撑不住要掉下来的样子。
是怎样?她有那么娱乐到他吗?刚想不爽地开骂,眼眸一扫,她傻住了。
那个站在狂笑男子身旁的人,是他,居然是他!
温润如水、谦谦如玉,斯文而儒雅的脸庞,一脸平静地望着她。
那一瞬间,她觉得,此生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让她吃惊的事情了。
他,长得与她记忆里的尉迟哥哥,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