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宋君澜照常躲过巡逻的仆役,来到心爱女人所在的阁楼,利落攀爬到窗边。
窗内昏暗一片,他有点意外,今日她那么早就睡了?
但他仍是轻轻推开窗户,想说看她一眼也好,岂知他整颗心太记挂着她,忽略了房内还有其它人,甫跳进窗,漆黑的寝房瞬间便灯火通明。
这下,他清楚看到了房里的其它人,有辛莲恩、向允怀,以及一对看似是夫妻的中年男女……他脑里很快闪过某种直觉,还未成形,那名年约五十的男人就气冲冲地朝他冲来,狠狠掐住他脖子,说出令他心魂俱震的话,完全没有力气挣月兑脖子上的那双手。
“是你吗?你就是狐君吗?都是你这杀千刀的强盗害柚罗被捉走的!”
“大伯,住手!让我跟他说!”辛莲恩看宋君澜深受刺激而没任何反应,还真怕大伯他老人家把人给掐死。
当脖子上的压力解除后,宋君澜才逐渐有了知觉,感觉到冷汗涔涔的落下,让他浑身发麻,连声音都带着微颤。“这是怎么回事?”
柚罗被捉了,怎么可能?
辛莲恩看出他的担忧,也不忍苛责他,仅是仔细道出事发经过。“今天下午,柚罗和我大伯父、伯母去山上踏青,在回程途中被几个黑衣人捉了,他们要你明天子时二刻到这地方救她。”她边说边摊开歹徒在离去前丢下的字条,上头的地点是个偏僻的树林。“我不知道该上哪找你,只好在柚罗房里等你来了。”说完,她把字条交给他。
宋君澜接过,顽长挺拔的身躯看似不动,很是冷静,但仔细一瞧,他拿着字条的手指隐隐颤抖着。
“知道是你哪个仇人干的吗?”这时候,向允怀自辛莲恩后方跨出来问道。
他微眯起锐眼。怎么这句话听来像在暗讽他仇人很多?
“我本来想亲自捉你的。”向允怀正色道,他让这个人从他手中逃走了两次,真是他人生中的污点。
“可惜我不是凶手。”宋君澜知道他意指什么。
“把真正的杀人犯放在衙门前,还真是一绝。”撇撇嘴,不得不承认狐君的确很有一套。
“你是真心钦佩我吗?”他冷哼,阗黑的深眸里有着复杂的情绪。他以为那男人的儿子会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顶多还有颗厉害的经商头脑,没想到他的实力不仅如此。
向允怀看不惯他倨傲的气焰,还想再回句什么却被辛莲恩一把拉开,“你们俩都别斗了,现在救柚罗要紧。”
他也想救柚罗?宋君澜充满敌意地瞪住他。
看出他在想什么,向允怀似笑非笑道:“我跟莲恩订亲了。”
宋君澜闻百有些讶异,但也很快平复了心情,现在确实是救柚罗要紧,他不能被其它事干扰。
他望向在另一端的中年夫妇,知道那定是柚罗的爹娘。
“伯父、伯母,请你们放心,我会救出柚罗的。”他向两老承诺。
辛母情绪激动,泫然欲泣;辛父则怨恨的瞪着他,毫不领情。
辛莲恩听他如此有自信,急忙追问:“你已经知道是谁捉走柚罗了?”
宋君澜并不知道。最恨他的人是秦慕,但秦慕已经死了,还有谁恨他入骨?
他回想这几年来他得罪过的人,最后,脑海中浮现出曹县令的脸。是曹县令要陷害他背黑锅的计谋失败,才会捉柚罗想逼他现身吗?
他抡紧拳,两潭黑眸燃着危险的怒火。
“不管是谁带走她,我都会让柚罗平平安安的回来。”
有什么比一觉醒来,看到两张陌生男人的脸孔还可怕的事?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捉我?”辛柚罗头还昏昏沉沉的,她昏迷前嗅入的迷香似乎没全退,但她记得自己遭一群黑衣人掳走了,这两人或许就是主谋。她防备的往后缩,手拿着枕头当武器。
“我是谁?小美人,你不知道我是谁?”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听到这句话乐得很,哈哈笑了起来,可他头戴着官帽,身穿宫服,是……
辛柚罗陡地想起在她陷入黑暗前所听到的,他们要狐君来救她,她不由得瞠大双眸,“难不成你是……曹县令?!”这不无可能,阿智说曹县令曾被他们教训过,因此对狐君怀恨在心。
被说中了,曹县令的脸倏地狰狞起来。“要怪就要怪宋君澜,是他自找的,要不是他惹毛本县令,我也不会捉你。”他派人在辛府外埋伏好久,好不容易等到她出门,才有机会逮到她。
她厌恶地瞪着他不知检讨的嘴脸,愤愤不平道:“是你自找的才对,你干了太多人神共愤的勾当,狐君才会惩治你!”
“死丫头!”曹县令恼火得想一巴掌挥过去教训她,但一抬手便见到她白里透红的肌肤,他神色倏地一变,改为轻柔的抚模,吓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大力拍开他的手。
邓师爷看得出曹县令起了色心,急着劝阻,“县太爷,辛小姐是我们用来牵制狐君的工具,要是太刺激她,让她咬舌自尽就不好了……”
他是怕死又懦弱没错,这几年来看着曹县令干了不少坏事都不敢吭声,但他就是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姑娘家被玷污,曹县令曾强掳民女为妾,让那姑娘在新婚之夜刎颈自杀,当时的惨状至今仍让他头皮发麻啊,况且他自己也有女儿,实在于心不忍。
曹县令被邓师爷的一句话给说服了,扫兴的哼了声离去。
邓师爷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暂时保住她,匆匆跟着追出去。
没一会儿,又有人踏进房,是婢女来送饭菜,可辛柚罗哪敢吃,她只要想到曹县令那婬秽的眼神就全身发冷。要是饭菜又被放了迷药怎么办?
她只能打起精神苦撑,一定要撑到君澜来救她……对,她相信他会来救她的,一定会……
当宋君澜单枪匹马来到字条上指定的地点时,立即感觉到四周有无形的掌风朝他袭来,他利落闪开,一拳劈向后面偷袭的人,再拔起剑想自卫。
“别动!你不怕辛柚罗小命不保吗?”
他浑身倏地凛住不敢动,唇抿得死紧,暗自细数着从暗处窜出来包围他的人。
一个、两个、五个……十个……需要派那么多人捉他吗?他心里讽笑着。
“把剑扔下!”
他想都不想地扔下剑。
“很好,这样才听话……快,把他的眼睛缚住!”
宋君澜不明白他们想干什么,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任他们遮住双眼。
视线一陷入黑暗,他凭着感官本能察觉到一阵拳风,但一想起辛柚罗的安危,他不敢躲,这一下就让他的肚月复硬生生挨了一记重拳,他不禁疼得弯下腰,抱住肮部。
“多打几下,让他没力气玩花样!”
黑暗中有人如此残酷地说,然后他便遭到一阵拳打脚踢。
可恶……但为了柚罗,他只能咬紧牙,把这份屈辱忍下。
混乱中,不知是谁一个闷棍打到他的头,他顿时昏厥过去,昏迷中隐约感觉有人缚绑住他的双手,又拖上了马车,一路的颠簸让他极不舒服,整个人半昏半睡。
直到一道冷水兜头淋下,他才真正清醒过来。
这是哪里?
宋君澜侧躺在地上,全身都剧烈疼痛着,加上他双手被缚在身后,根本无法动弹。
此时遮住视线的眼罩已被人取下,他冷眼睇着四周,这似乎是在一个议事的厅堂里,两旁有带刀护卫,正前方有张很高又铺着红巾的桌子……
“抓起来!”
他被人粗鲁的拖起身,再按下肩膀强迫跪下,终于看见高桌后头坐了个人。可恶,抓走柚罗的人果真是曹县令!
宋君澜再也无法冷静,愤怒咆哮,“柚罗在哪里?她是无辜的,你这狗官凭什么捉她?有种就冲着我来!”
“住口!”有名护卫见他对曹县令不敬,像想讨好县令般的痛踹起他。
他吃痛着,倨傲不驯的气势却仍在,毫不屈服。
“够了!”曹县令出声喝止,心想要是打死了就不好玩了,他可是要好好享受折磨狐君的乐趣。
“有个叫秦慕的家伙告诉我,你跟辛家酒馆的大小姐关系密切,看来是真的,我才刚抓了她,你就自动送上门了。”
宋君澜瞠大怒眸的想冲过去,却被护卫按住肩膀动不了,只能威吓道:“你要我怎样都可以,就是不准动她!”
曹县令看他如此在乎辛柚罗,扬起畅快的邪笑,“哈哈哈,你也有今天?谁要你惹毛我的?让我受到那样的耻辱,这辈子我都不会饶过你!”
他冷哼,“你压榨百姓、苛征税收不说,还强掳民女为妾,害那姑娘不甘受辱刎颈自尽,我不过是替天行道。”
“给我住口!你凭什么大放厥词?你从向家的迎亲队伍里劫走新娘,干的事不也跟我一样?”
宋君澜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面色有一瞬间的苍白。
“狐君,不,宋君澜,我等这天等很久了,今晚我要好好审判你的罪行,该怎么折磨你好呢?”曹县令像在算计什么,阴恻恻地笑了。
知道他不可能放过自己,宋君澜已做好最坏的打算。“放了辛柚罗,我这条命随便你。”
“为了情人,你当真连命都不要了?”可真痴情啊,愚昧。
“但我要先见她,确保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宋君澜眼眸锐利如鹰,气势万钧,曹县令完全被这股气焰压制住,仔细想想他武功高强,若全力抵抗,他们不一定挡得住,因此不得不先答应。他恨恨地想,反正有那女人在,还怕制不了这嚣张之徒吗?
不一会儿,辛柚罗便被两名护卫搀扶过来,听到宋君澜来救她时,她一心期盼想快点见到他,但当她被带了过来,看到他双手被缚绑着跪在地上,衣衫还渗着血迹时,她尝到了泪水的咸味,宁愿他不要来救她……
“君澜……”
“我很抱歉,是我连累你的。”他内疚地看向她,还仔仔细细地检视她有没有受伤。
辛柚罗摇头。“我不怪你,真的。”要怪就怪这个丧心病狂的曹县令,竟因为私仇就罔顾王法的捉了她。
“还要眉来眼去多久?”曹县令倏地出声,“人你都见了,满意了吧?”
“现在就放她走。”宋君澜对上他,字字气势凛凛的说。
曹县令却放声大笑。“宋君澜,你就这么相信我的话啊?等我审完你,再考虑看看吧。”
宋君澜气得咬牙,真想杀了这个卑鄙小人。
他之所以束手就擒,就是怕柚罗会遭到不测,既然这人打一开始就不想放过柚罗,那么他又何需一忍再忍?何不豁出去背水一战?
“说!你曾抢夺过我的马车,带走车上的珠宝银两,你可认罪?”
“县太爷忘了问了。”他突然谜样的笑起来。
“什么?”
“你肚皮上的“婬贼”两字是我写的吗?”宋君澜唇角泛着邪恶的笑弧。
“混账!掌嘴!”曹县令怒气冲天,拍桌吼道。
“不!”辛柚罗激动大喊,却阻止不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宋君澜被打歪了脸,唇角溢出血丝。
然而就算处于下风,他仍是最剽悍的狐君,很快转回被打歪的脸,目光狠厉地直射向曹县令。
被他这么盯着,曹县令不自觉有些瑟缩,恼羞成怒的命令,“行刑!将他的手指全一根根砍掉,留下一根能画押就好!”
辛柚罗吓坏了,惨白着脸求情哭喊,“不!不要——”
宋君澜倒是不吭一声,他趁着方才这短暂片刻养精蓄锐,只要休息够了,他经过运功就能震断绳索。不过,如果曹县令意图砍他的手那更好,这样便会先松绑绳子了。
曹县令见他如此冷静,又打消了砍他手的念头,也想到要是在松绑绳子时,被他逃走就糟了,他睇向一旁辛柚罗落泪的美丽容颜,心里突生邪念。
“停!你们都出去。”
两排护卫听令撤出不忘阖上门,独留邓师爷以及两名看守宋君澜的护卫。
宋君澜看似冷静,心里却是冷汗直流,曹县令是想做什么?
“师爷,你说,要怎么做才能使一个人痛不欲生?”他冷不防地问起站在一旁的邓师爷。
看向县令的眼神,难不成……还对这姑娘不死心?!真是造孽啊!当然,他哪敢说出县令的心声,连忙摇头。“恕属下不知。”
“不知吗?”曹县令冷笑,将瘫坐在地上的辛柚罗强拉起来,看着她的目光充满婬秽,令她打从心匠发颤。
“姑娘,我对你够好了,帮你将大部分人都遣了出去。”
宋君澜看出他的目的,脸色倏地一沉,狠狠吓阻,“不准你碰她一根寒毛!”
曹县令得意扬笑。“宋君澜,你就好好看着吧,尝尝比死还痛苦的滋味。”说完,他大力将辛柚罗拖往他的桌案。
“不!放开我!”她挣扎着,无奈没有进食的她力气不大,一下便被曹县令抱上桌,欺了上去。
“放开她!你这禽兽!”宋君澜愤怒的嘶吼,想要往前冲,肩膀却被人用力按住。可恶!这可恨的绳子,他要快点挣月兑。
禽兽!邓师爷也在心里大声辱骂着,但他不敢有作为,县太爷一捏就能捏死他了,他最好什么都别做……可是,如果连他都不管的话,他也一样是禽兽啊!
挣扎着,邓师爷不知从哪生来的勇气,豁出去道:“县太爷,辛小姐跟向家的关系匪浅,这样不好……”
“她都跟向家退婚了不是吗?”曹县令凶狠地瞪着邓师爷,怪他打扰了他。
邓师爷鼓起勇气又道:“可是辛小姐她是无辜的,就放她一马吧……”
“你这家伙,何时变了性子,竟敢跟我顶嘴?!宾出去!”曹县令发狠的挥拳揍过去,邓师爷被打得直往后退,再往后退,结结实实的撞上了宋君澜。
两人跌成一团时,宋君澜手中不知被塞入了什么,眸光一变。
我只能帮到这里了。他听到这位师爷这么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