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寨主!没想到你枉称英雄,竟然是青天白日做此等苟且之事的婬徒!”一个凌厉的女声忽然由空中传来,打断了原本还有就肚兜归还问题争执不下的两人。
水大鹰喉间逸出一声冷哼:“又是哪方江湖朋友这般抬爱水某?”
一个身着菜绿色道袍的女道士由天而降,与道袍同一颜色的脸上一双呈斗鸡状的死鱼眼像是扫垃圾般扫了眼蓝若水,继而又转向水大鹰,满脸的愤慨不平,“素闻土匪山的大当家是这世上最重情义的汉子,一把青髯正是为亡妻而蓄。亏我听闻你押镖经过此地,还特地从道观赶来一见,没料到你竟然也是个不要脸的滥情汉。”
舒蝶宿看了眼身旁被胡子挡住大半个脸的水大鹰,真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挺痴情的男子。可眼前这位道姑又是什么状况?这道姑满脸的失望与痛苦又是为的哪般?
水大鹰皱眉冷冷望向那个出言不逊的菜脸道姑,语气中有着压抑的不耐烦:“我水某人没有请你来看我,我也不是什么重情重义的汉子,你要找汉子,请自便吧。”
一番话呛得那个道姑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干瞪着半天的死鱼眼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舒姑娘,我们走吧。赶路要紧!”水大鹰将肚兜顺手往怀中一揣,大步向山间小道走去。
“那个……”她可怜的肚兜……这贴身的衣物让她以后还怎么穿?
“你们给我站住!”被自动忽略为背景的人发出一声又惊又急的怒吼,伴着“嗖”的一声金鸣之声,舒蝶宿只觉背后一道劲风逼来,还没来得及反应,颈间已是一凉。
待水大鹰感觉到背后有杀气时为时已晚。那道姑手中的软剑已经点上了舒蝶宿白皙的颈间。
“如果你是为了那莫须有的一千金而来,你就算杀了这位姑娘,也不会得到什么。”水大鹰冷冷看着那脸色古怪的道姑,心中却是疑窦丛生。自己这次接活人镖的事明明就秘密得很,可怎么会转眼在江湖已经传遍?而且还无中生有出个“一千金”来,引得怪人邪人无数。
“我才不是为了千金,我是为了……你!”道姑几乎咬碎了一口大黄牙。
“原来真是要找汉子……”舒蝶宿若有所悟,谁想话刚月兑口,就觉得颈间一阵刺痛。
“我花小泵等了盼了多少年,这荒山野岭好不容易来了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却没想到我还没见着面,就先被你这狐媚勾引去了。我绝不会放过你的!”花小泵说时已屈起胳膊来,眼看就要一剑扎向舒蝶宿,忽然一道强劲的掌风朝着花小泵握剑的手腕劈下,只听“当”的一声响,那把软剑已应声落地,而花小泵的右手腕则肿得如同馒头一般。
“她是我的活人镖。凭你也想当着我的面劫镖?”对于这个道姑的花痴情结他无心理会,但是既然答应了若水要安全将舒蝶宿送到济南葛家村洪家庄的彦宅,那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他也要办到。
花小泵苦着一张脸,看着自己肿成馒头的手腕,语带哀怨:“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不让我找到适合我的男人?总是让他们一个个都负心而去。难道我真是注定要当一辈子的道姑吗?”
舒蝶宿看着眼前目色绝望的花小泵,不禁想到自己那漫长的守寡生涯,忽然就对花小泵生出怜悯之情来,“不会一辈子当道姑的。你肯定能找到心甘情愿跟你一生一世、为你蓄胡子的男人。”
花小泵眼中明显生出憧憬来,可嘴上却不屑道:“我为何要信你这狐媚的话?”
舒蝶宿忽略她的出言不逊,面带一丝从容的笑,“信不信由你。你命中有桃花,只不过应了那句:桃花带雨晚来急。”
“真的有男人会要我?”花小泵带着迟疑地问,显然已经有些相信舒蝶宿的话。
舒蝶宿用力地点了两点头,“把手给我。”
花小泵将手心朝着舒蝶宿摊开,满脸的虔诚。舒蝶宿知道花小泵是误会自己要替她看手相了,不由带笑从衣袖中模出一个白瓷小瓶来,打开瓶塞,倒了些玉色的药膏为花小泵涂拭在了她手腕的肿起处。转眼间,那馒头已经夷为了平地。
“你这是……”花小泵望着自己已经消了肿的右手,不敢相信这个狐媚子竟然好心地给自己疗了伤。要知道刚才自己还想用剑刺死她的。
“我们姑娘家在外行走更要懂得爱惜自己。这瓶药治外伤效果特别好,还能除疤去痕,你留着用吧。”幸亏自己私揩了这瓶药没有给汪承嗣那个忘恩负义的,现在还能当个人情送给花小泵。张镖师的祖传秘制药膏效果还真是够神的。
“你……我……”花小泵激动了半天,竟然语塞了。也难怪她,从出生起就被父母抛弃,在道观长大的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有人这么怜惜自己。所以即使这个人是女的,她也不打算放过了!
主意已定,花小泵一把扣住舒蝶宿的手腕,“我们拜天地吧。”
“啊?”她这寡妇虽然不是不能改嫁,可是改嫁给道姑的话,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我是说拜天地,结义金兰。”她从小就没有亲人,现在好不容易让她遇到个对她这么好的人,怎么着也要结为异姓姐妹才行。
“嗯。好。”从小就受够了那些尽会闯祸的哥哥们,她的命里要是只有姐姐没有哥哥,现在的舒蝶宿恐怕也不至于沦落到荒山和土匪为伴。或许这花小泵的出现,是上天对她命运转折的暗示也说不定。
水大鹰在一旁啼笑皆非地看着刚才还仇人般不见红不罢休的两个女人现在忽然好成一个人般地对着太阳跪拜起来,不禁摇头感慨,“这妇人心,果真是海底针。”
待两人相互搀扶而起,花小泵总算想起了那个她原本的目标——水大鹰。
“水寨主,我妹妹就交给你了。你要是敢负了她,我圣剑小泵这生这世也不会放过你的。”花小泵说罢,冲着水大鹰很洒月兑地抱了抱拳,拾起地上的软剑,冲舒蝶宿道了声“保重”便扬长而去。
“圣剑小泵?”水大鹰闻此名号,脸色不由凝重起来,那个传说中武功不高,但是被她盯上的男人就休想轻易甩月兑的江湖第一大女花痴?据说那些男人最后往往是惨淡收场,不是去了少林寺就是进了皇宫,反正是彻底和女人绝了缘。
“怎么了?”舒蝶宿注意到水大鹰神色有变。
水大鹰由上而下,细细打量了舒蝶宿一遍,才缓缓开口道:“你,究竟是谁?”
“你被花小泵吓傻了吗?我是舒蝶宿呀。”舒蝶宿眨着双眼,装出一副诧异的表情,内心已是翻江倒海,难道他发现自己是汪夫人了?
“我是说,你真正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这些未免也太蹊跷了。若水的夫君明明是镖局的大当家,却把活人镖的买卖让给了自己;江湖一夜间就都得知了自己押有价值千金镖物的错误消息,纷纷来拦截;圣剑小泵明明该在福建,却出现在了这里,她的脚力绝不会快过自己,也就是说有人在自己接到镖之前就已经先行散播了消息。这个人,就是托镖的若水!无论是舒蝶宿戴在脸上的面粉鬼面,还是无风不起浪的行事风格,都是若水这丫头惯用的伎俩。可是,为什么呢?照理说,一个小小的丫头根本不足以让若水这样兴师动众。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个丫头绝不一般。
眼神凌厉地望向紧抿着双唇、面色微显苍白的舒蝶宿,“你和汪承嗣之间究竟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是主子,我是奴才,能有什么秘密。”舒蝶宿虚弱地笑着。这位水寨主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竟然在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就已经看出了自己和汪承嗣之间的不寻常。
“大婚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将你远送到济南,这难道真的是简单的主仆关系能解释的吗?”呵,他竟然心里生出不舒服来,一想到眼前这个女人竟然和若水的丈夫之间有着暧昧,他就说不出的……不舒服!
“呵……竟然真的是他……汪承嗣,你够狠,够没心没肺。”舒蝶宿怒极反笑,却仍本能地不敢相信地摇着头。
由她的反应,水大鹰觉得自己已无须再多问。她和汪承嗣之间有私情已是不争的事实,而所有原本解释不通的事情现在也终于都找到了答案。之所以不是汪承嗣亲自送她去济南,而反要来拜托自己,是因为除了汪承嗣,自己是若水在这世上唯一信得过的男人了,若水怎么可能让在新婚第二天就放任汪承嗣送旧情人一起离去。而舒蝶宿脸上之所以会出现若水拿手的面粉面具相信也是若水为了泄愤之举,至于放消息给江湖……该不会是汪承嗣不舍得将她送到济南这么遥远,所以施展的拖延之计吧?
一想到这里,水大鹰便再也站不住了。他无论如何也要将舒蝶宿快点送抵济南才是。即使若水为了汪承嗣抛弃背叛了自己,可是他却还是情不自禁地要为了她的幸福而做更多更多。
“我们需加快脚步才行。否则天黑前铁定无法下山了。”他原以为自己语气会更冷一些,可谁想出口的声音却柔和到自己都有些不习惯。对眼前这个随时都会可能威胁到若水幸福的女人,他不仅无法将其归入敌对的一方,更压抑不住地怜悯着她被始乱终弃的无奈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