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章芳尘才下班走出补习班大门,蒋三全便骑着脚踏车过来喊住她。
“蒋三全,你今天又不用补习,这么晚了还到补习班来做什么?”
“听班主任说你今晚会回来上班,我特地跑来找你。”
“找我有事吗?可是,我要回家了,不如我们明天上课再说。”
“这样吧,我陪你去等公车,我们边走边说。”
于是,蒋三全下来牵着他的“铁马”,与章芳尘并肩而行,往公车站牌方向前进。
“老师,你期末考不是考完了吗?怎么还请那么多天假?是不是和哪个帅哥偷偷跑出去玩?”
“没有,我回南部去,加上又忙着搬家……”
“住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呢?是不是有无聊男子骚扰你?如果有,尽避告诉我,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蒋三全自以为是“大英雄”,拍着胸脯道。
“你太会幻想了。我之所以搬家,当然有我的理由。”
章芳尘的言下之意是:我搬家难道还要你批准不成?也不回去照照镜子,毛头小子,你以为自己是哪根葱、哪颗蒜!
“怪不得最近打电话给你都没人接,原来你搬走了。”
还好,蒋三全不算太“白目”,见章芳尘不愿多说,立刻转移了话题。
“找我有事吗?”章芳尘以她一贯的语气,淡淡问道。
“没什么……我之前也打过电话找你,你不是还没回去,就是睡了,你室友没告诉你吗?”
“抱歉,没印象耶!”章芳尘装迷糊道。“对了,以后你如果想请假什么的,直接打到补习班就可以了……”
“你人都下班了,我还打电话去补习班做什么?吃饱撑着,还是自投罗网让班主任有训人的机会?我又不是耳朵在痒,欠人给我‘碎碎念’!”
一路“拉咧”着,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站牌所在之处。
“老师,前几天我塞给你的字条看了没?”
“什么字条?”
“那天你刚走出办公室,我突然冲过去塞到你手中的那张粉紫色便条纸……”
“隔天上班的时候,就交给班主任了。”
章芳尘才没那么笨。上学期他们补习班一位还算帅的理化老师就是因为带女学生出去看电影,后来被家长告发,闹到班主任不得不以“炒鱿鱼”收场,她可没本钱拿自己的“饭碗”下赌注!
那晚回家以后,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明哲保身”,隔天就主动找班主任“投案”去了。
班主任很明理,不但没有怪罪于她,还绞尽脑汁帮她想出了一条计策……
“什么?落入班主任手里?!老师,你存心整死我是不是?你知道那里头写的是什么吗?”蒋三全有如晴天霹雳道。“不晓得,我又没看!上回课堂上,你不是塞了一只死蟑螂到我手里?嘿,这次我不会上当了,所以我没打开就把它交由班主任处置。”
“我苦了!凭班主任那人机车的程度,这下子我……我的下场只有三个字——‘土、土、土’!”
“有这么严重吗!可是,班主任答应我暂时不会拆开来看,等你表现不错的时候,就把纸条原封不动还给你;如果你再不将功折罪,只好把东西交到你父母那边。”
“老师,我看你还是宰了我痛快些!怎样算表现好?怎样又算不好?‘靠’!我真的被你给害惨了!”
“只要你上课专心点,不要捣蛋,不许‘杜姑’,然后周考成绩平均进步五分以上,我就保证说服班主任让东西归还原主。”
听完,蒋三全难免有些失落感。原本一封美好的情书如今却成了生活中的不定时炸弹,然而他并不怨章芳尘。大不了“好汉做事,好汉当”,怕啥?只要是为了伊人,粉身碎骨又何妨呢?何况这后果决不至到那般田地。
站牌后方店家的玻璃橱窗中映出师生两人的身影,皎洁的月光,美丽的街景,烘托着一对“金童玉女”似的人儿——这看在蒋三全眼里,竟成了世上最美的一幅人物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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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淑尘开始上班了。
她生平第一份正职的工作是在一家休闲俱乐部里担任助理会计,原本还有电子工厂和量贩店总公司两个工作机会,她考虑到未来出路之后,才作了抉择——在俱乐部内遇上“金龟”的机率似乎来得大些!
相反地,章芳尘可没这么幸运;一则她晚上还有补习班的工作,二则只能做暑假两个多月,短期工作本来就不是很好找。
“大姐,你看,我缝这样可不可以?”
“可以,不过,花心的部分还可以再缝扎实一点。”
“我也来帮忙。香香,分一点让我做吧!咱们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团结力量大’嘛!”
“小净,拜托你,马上就要升高三,还不晓得专心念书!做这玩意儿一个才赚五毛钱,不如你多K点儿书,明年考个国立大学,那样更划算一些。”
“我还不够用功吗?刚刚算完一节数学,现在出来休息、休息,你就让我做几个算是调剂,一会儿我就回房念书了。”
她们三姐妹在客厅里做“家庭代工”,就是把女生绑头发用的蝴蝶结半成品加工成完成品;做法很简单,只要将一小朵蕾丝花缝在蝴蝶结中心,再装入特定塑胶袋内,用钉书机钉起来,便大功告成。
“大姐,你今天不去发传单吗?都几点了,还在做这个……”
“我也想去,可是今天又没排到我的班。我得把这批发饰赶一赶,下午交完货顺便再去找工作,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章芳尘还有个工作是替房屋仲介公司发传单,时薪一百,按工作时数计酬。由于她没有机车,只能在公司一带发送,加上排班制的关系,一星期下来,根本做不到几个小时,所以才不得不兼做手工。
“一、二、三……十九、二十,大姐,我做了二十个,给我十块钱,我要去买巧克力糖!”
章香尘把成品捧来给她大姐检查,随即伸长了手,急着讨她的酬劳去买零嘴儿解馋。
“哪有这么快领工资的!老板也要等月底才会发钱……算了,只要你不嚷着无聊,我就阿弥陀佛了!去拿我的皮夹来。”
“大姐,我也要!一、二、三、四,真扫兴,人家才只赚了两块钱,连一瓶养乐多都喝不起。”章净尘噘着小嘴嘀咕道。
“小净,别做了!这里有张五十块,你带香香下去买零食吧,回来吃完就给我乖乖看书……”
于是,两个妹妹便兴高采烈地拿着钱出门去。
虽然她们也明白家中生计困难,但有时难免会情不自禁,“民以食为天”,满足口月复之欲乃人生之基本需求,像这样偶尔任性一下不为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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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章芳尘从补习班下班回到家里,她的三个妹妹还在灯光下做加工。
“大姐,今天怎么比平常早到家?”
“那个有够烦人的蒋三全这下被我收服,再也没人来跟我‘哥哥缠’,以后下班不想早早到家都难了。”章芳尘沾沾自喜道。
“说说看,你是怎样收服那只‘猴齐天’的?”身为“八卦帮”帮主的章净尘追问道。
于是,章芳尘把和班主任串通好“设计”蒋三全的事,一古脑儿地招了供。
“高招!‘姜还是老的辣’,你们班主任不愧是老前辈,算他有办法。哪像你,先前想破脑袋都摆不平,人家计谋一出,就治得那只小猴仔服服贴贴!”
“大姐,你不觉得这样做太没人情味了吗?好歹那个蒋三全也对你一片真心,你居然联合起班主任来整他……”
“淑淑,你错了,还是小净深知我心!学生骚扰老师本来就不应该,何况我这么做并没有恶意,只希望借机激励他好好念书,别净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对于把蒋三全所写的“情书”交到班主任手中一事,姐妹三人有不同的看法,惟独章香尘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不甚清楚,因此静坐一旁,并不发表任何意见。
“对了,大姐,白天我和同学到南阳街去问过,高三总复习班一年学费大概要四万多……我们班前几名的大多已经报了补习班,只剩我还没,我想如果能去补习,那么明年考上前几志愿的机会就大多了……”章净尘开门见山道。
“好,你明天就去报名。四万多就四万多,大不了我下一期学费办助学贷款,反正还有一年就毕业,等正式工作了以后再来还也一样。我一个暑假筹到四、五万不成问题,安心去补习吧!千万别像我考个三流学校,学费贵得吓死人,还一天到晚点名,真是一点尊严也没有!”
“别‘怨叹’了!你不是常说不入流的大学才好吗?一训练赚钱的本事,二培养跷课的胆识……”章淑尘搬出她大姐平日自我调侃的话道。
接下来,她们又讨论到如何把做好的加工品送回工厂去。
“拜托大家动动脑筋,快想个好办法。我可不要再像上回那样,跟大姐两个像疯婆子似的把一大箱成品扛去坐公车,扛上又扛下,还引来‘运将’先生一阵‘白目’……”章香尘发出“SOS”求救讯息。
“的确,带这些货搭公车实在很不方便,坐计程车又划不来。不过,我想除了屈就现实之外,大概也没第二条路可走。当初都跟人家说好,半成品和配件由厂方派人送来,由于他们人手不足的缘故,加工过后,我们必须分批自己送回才入帐……”
“大姐,你明天白天不是要去发传单吗?那下午要交货怎么办?”
“我就是在愁这个,才找你们商量,总不能让香香一个人送去吧,那不压扁她才怪!”
“干么看我?你们‘三仙老公仔标’都没辙了,凭我一个纤纤弱女子会有什么‘法度’呢?”章淑尘撇清道。
“二姐,我们说过你有‘法度’吗?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过,依不才在下小女子我之见,高人往往是深藏不露、‘甸甸吃三碗公’的,老实说,你真的有主意对不对?”
“知姐莫若妹。”章净尘一眼看穿她二姐的心思,果真只有她想出个差强人意的法子来。
章淑尘的办法是:找她以前在影印店打工认识的一名男同事过来帮忙,那人正好有机车,而且保证非但不会推辞,还必然乐意效劳。
她根本就相准了人家的醉翁之意,才兴起这个“知人善任”的歪念头。
还有一个关键,不论是章芳尘抑或是章淑尘,她们是打死也不肯向同学求援的。因为在学校里她们可是蕙质兰心的贵小姐,只有午夜十二时一到,当魔杖法力消失之际,才回复灰姑娘真实的身份。
她们姐妹坚持信仰“鸭子游水”的哲学,纵使水面下两脚奋力打水前进,水面上始终面不改色,看上去是临首昂藏、悠游自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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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下午,章芳尘发了六小时的传单,准备回家梳洗一下,再赶去补习班上班。
回到家楼下,她意外地看见章香尘和一个小伙子正在楼梯间入口处,两人有说有笑,状似十分熟稔……
“我大姐回来了!大姐,这位是大头鱼哥哥,二姐的那个同事……”
“章姐姐你好!我叫郭大宇,人家都喊我‘大头鱼’。”
“大头鱼,我听淑淑提过你,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既然来了,怎么不上去坐坐呢?”
章芳尘内心狐疑着。不是说好请他下午抽空过来一趟把货载到工厂去就解决了吗?那工厂的地址箱子上明明有,怎么这会儿弄到他和香尘两人在楼下纳凉、谈天呢?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教人看得“雾煞煞”!
不过,纳闷归纳闷,人家今天可是帮了大忙,基本的待客之道不可失。
“抱歉,我真的没帮上忙,你们做加工的那家工厂可能不行了……”
章芳尘顺着他的手势,愕然惊见那一大箱货仍稳如泰山地立在摩托车后座上。
“对啊,对啊,大头鱼哥哥说,工厂失火了,机器、材料、成品全都付之一炬。”
“不会吧,几天前我们去交货的时候,一切不是还好好的?”章芳尘实在难以置信,不觉喃喃道。
“听邻居说,发生大火是前天夜里的事,当时工人都下班了,可怜老板一家人睡梦中来不及月兑逃,才导致三死两伤的惨剧发生……”
章芳尘闻此噩耗,恻隐之心不由得掩覆了所有的思绪。
“大姐,你先上去开门,我们请大头鱼哥哥帮忙把东西搬回去。”
“也只有这样了……不对!香香,为什么由我开门?”
“因为……因为刚刚大头鱼哥哥把东西载回来时,他按楼下电铃叫我开门,我以为他需要帮忙,就冲了下来,而我身上没钥匙,门又给锁住了……”
“真是一条糊涂虫!小姐,你现在住的是公寓耶!不比在南部乡下,门随便一关就出去,万一没带钥匙还可以爬窗子什么的。”
“你凶什么凶?人家大头鱼哥哥陪我等了一个多小时,他可是连气都没吭一声。”
章香尘仗着有客人在,她大姐不好太责备她,因此越发有恃无恐起来。啧啧,这小妮子真够狡猾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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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星期之后,厂方发布消息,工厂正式宣告倒闭。
她们姐妹焚膏继晷、辛辛苦苦做了十多天的手工,于是给他功亏一篑了!
由于是最近才加入,她们的损失算最少,只有区区、三千块而已。
只是姐妹四人像傻子似的白忙一场,倒有些呕人。早知道她们宁愿选择当“英英美代子”,还来得轻松愉快,也用不着拿针拿到手指都起水泡,眼睛近视徒增了几十度……
尤其见到家里囤积的那些东西,才更教人捶心肝。仿佛一头怪兽懒懒地杵在客厅的一角,用最讽刺的眼光,睥睨着自以为聪明一世的姐妹……
“大姐,我下礼拜要缴补习费!昨天补习班打电话来说,缴清学费才可以领书本……”
“这么快?可是我五号才领薪水。你们补习班也真‘猴急’,我打算花一个暑假去赚的钱,它说缴就要缴,难道非得逼我‘晚上去银行上班’不可?”
“我从南部带上来的水枪借你带去,够意思吧?”
“亏你们还有心情开玩笑,干脆把那些‘血汗之作’拿去摆地摊算了!”章淑尘月兑口而出道。
“摆地摊?对,我怎么没想到!那一箱是两千个成品,另外还有几百个做好的和其他没动过的,算一算应该有将近四千个才是。我们一个卖十块就好,四千个就是四万块,哇哈哈……姐妹们,别愣在那儿,咱们继续赶工吧!”
“大姐,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你别玩真的!”
“淑淑,谢谢你的好主意!等我赚到钱,你算第一号大功臣,放心,我不会忘记你的!”
“这女人八成是想钱想疯了,连摆地摊那种工作她也想尝试!大姐,我觉得你还是带着水枪去银行上班来得实际些。”章净尘不以为然道。
“哪来那么多废话!趁这两天周休,大家辛苦一下,做好我们就可以拿出去拍卖了!”
“要我帮忙缝可以,但休想叫我出去摆地摊!”章香尘连忙表态道。
面对三位妹妹的反应,章芳尘犹如被泼了一桶冷水,热情随之减半。
不过,她仍对自己的“如意算盘”有信心,大不了再做一次白工而已,Who怕Who!
“大姐,我的问题还是没解决,补习费呢?总不能等你真的摆地摊赚到四万块钱吧?到时候我可能已经‘视茫茫,发苍苍,齿牙动摇’,那么,这笔补习费也用不着了。”
“好啦,晚上我向班主任先借,以后再按月从薪水里扣不就结了!”
补习班班主任是“龟毛”了点,但每回章芳尘开口借钱,倒是从没有落空过,光凭这一点,就足以令她铭感五内。
“不必这么麻烦!上回外婆不是给了我们四万块?我一上班就忙得忘记拿去定存,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先给小净拿去缴补习费,不足的部分我们凑一凑总会有。”
章芳尘自然有想到这点,只碍于那是外婆给她们姐妹每人的一万块,她和小净加起来也不过才两万,怎么好意思动用到其他的钱呢?现在既然淑淑不反对,不如就先挪过来应应急,等领了薪水再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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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早上,章芳尘用个小型纸箱装了近百个发饰,仿照平常打工发传单的方法,先把东西搬至一个定点,然后就招呼起来了。
“蝴蝶结发饰一个十块钱……来来,赶快来买!”
她站在公园通道旁的绿荫下叫卖着。由于是新手,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似的,连她自己也听得不甚清楚。
“阿嬷,你看,那边有卖蝴蝶结,好漂亮喔!”
“好,好,你乖乖,阿嬷就买给你。”
她的第一个客人上门了。那是一对十分可爱的祖孙,疼孙女的阿嬷毫不犹豫地买了一个。此情此景不觉令她想起南部舅舅家的外婆……
“找你四十元,谢谢!”
目送着那对祖孙离去,章芳尘才在心里咀嚼着生平第一次做生意成交的滋味,随即,又有客人上门来。
“小姐,这发饰怎么卖?”
眼前是两位中年太太带着五、六个十来岁的黄毛丫头,人家一问价,章芳尘忽然想起忘记立个醒目的招牌把单价标示清楚。
“一个十块钱,很‘水’的喔!”
“真便宜!老板,还有没有别的花色?”
“抱歉,这批货全是同一款的,不过,它有红、橙、紫三个颜色,看你们喜欢哪一色?”
“老板,红、橙、紫各一个,帮我包起来,谢谢。”
“很抱歉,这位太太,我……我没有准备塑胶袋……”章芳尘十分尴尬道。
“没塑胶袋?那叫我怎么带回去?”
“李太太,你就把它放进皮包里吧!人家一个才卖我们十块钱,如果再附个塑胶袋想必划不来……”同行的另一名太太谅解道。
扁这一“ㄊㄨㄚ”,章芳尘总共卖出去八个,足足有八十块钱进了口袋。她不由得眉开眼笑,顿时信心大增。
“来,来,蝴蝶结发夹一个十块钱!十块,十块……”
她渐渐克服心理障碍,不再那么在乎旁人的眼光,吆喝的声音也随之变大了不少。
俗话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章芳尘眼看发饰一个一个推销出去,心情宛如夏日的阳光一般灿烂无比,依稀仿佛中,她预见出摆地摊的光明远景……
“一共二十块,‘阿里阿豆’。”
“老板,那边警察来了!”一名眼尖的客人通风报信道。
“美丽的女警官,要不要买发饰?一个十块钱而已。”
到底章芳尘是“菜鸟”,有道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她见了“条子”,非但没有落荒而逃,还延揽起生意来。
“小姐,你不知道随地设置摊位是违法的吗?”女警官迎面走过来问道。
“可是,这里是公园。”
“你可以告诉我哪一条法律上规定公园里是可以摆地摊的吗?”
“我不晓得!警官,对不起,可不可以让我把剩下的几个卖完?以后我保证到别处去卖!”章芳尘“白目”到了极点的道。
“不可以!任意摆地摊是不合法的,还不快走!难道要我开了罚单你才甘愿是不是?”
听见“罚单”两字,章芳尘总算意识到事态严重,这才立刻拔腿离去。
**********
回家以后,章芳尘越想越呕。差一点就可以把整箱发饰卖光,好死不死,“半路杀出个女程咬金”,坏了她的大计!
不过,她还是挺感谢那位女警官的。
现在回想起,万一那时被开了罚单,她准会立刻口吐白沫、气绝身亡的!
掐指算来,今天才花两、三个钟头时间,她就赚了六百八十块钱,如果没碰上女警,八、九百块大概逃不掉。哇噻!那些时薪一百、一百二的part-time工作跟摆地摊实在没得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嘛!
星期一、二,仲介公司那边有排到班去发传单;到了星期三,章芳尘对摆地摊一事又蠢蠢欲动,于是,不理会妹妹们的劝告,她仍一意孤行,决定重操旧业。
这回她相中了平时常去的菜市场。菜市场里摊贩云集,就算“条子”来了,大家一起跑也比较有伴!
菜市场她不算太陌生,加上前一次经验,她记得立个牌子标明价格,还有嘴巴甜一点、笑容诚恳一点,万一不幸碰上警察,脚底油多抹一点,来个溜之大吉就是了!
总之,她对于这一次菜市场之行信心十足。
“发饰,发饰……高级的蝴蝶结发饰一个十块,来,这边参考看看!”
“小姐,‘歹势’,这里是我的地方,你东西搬过去一点好吗?”卖青草仔棵的欧吉桑和颜悦色道。
“抱歉,抱歉,我是新来的,不知道规矩,还请老伯别见怪!”
章芳尘一面谦虚地向欧吉桑道歉,一面弯去把自己的纸箱移旁边一点。
“查某囝仔,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连老娘的地盘也敢占!闪开,闪开,别妨碍我做生意!”
“对不起,对不起……”
推着满载茶叶蛋推车的老妇人指着章芳尘的鼻子破口大骂,她连忙搬起箱子欲离开,没想到,那妇人还故意推车子碰了她一下,害她一个踉跄,差点儿连人带货摔到地上去。
“小姐,你有按状呒?”旁边的欧吉桑好心问道。
“我呒代志,谢谢老伯。”
“茶米婶仔,你这个人奈也按呢?人家小姐占到你的位,你用讲的就好,何必给人家‘使暗步’,真是‘最毒妇人心’!”
章芳尘本来打算“转战他处”,没想到那位欧吉桑竟把自己的竹篮和扁担并拢着点放,腾出个空位给她摆箱子。
“警察,警察来了!”
章芳尘这回学机灵了,大老远就看见警察先生的人影,一急之下,便放声大叫,转身欲跑。
她不喊倒好,一喊出声,市场内霎时兴起一阵莫大的骚动。
小贩个个逃之犹恐不及,推车的要跑,挑担子的要跑,搬货的也要跑,扛东西的更要跑……加上闲杂人等的一旁观望,黑压压的人群中你挤我我挤你的,有如山洪爆发中的乱流。
当然,这些逃之夭夭的小贩仅限市场里把东西摆在走道中间兜售的摊位,至于两旁的店家,或那些向店家租位子的摊贩,由于他们不妨碍到交通,警察根本无权过问。
“小姐,别跑!就不信你跑得过我……”
大伙儿在紊乱中前进,好不容易挤到了交岔口处,这时,所有的识途老马一致散开,各人有各人的逃生之道,惟独章芳尘还搞不清楚状况地勇往直前,人家警察先生已尾随在后,并盯住了这个目标。
紧张紧张,刺激刺激,这会儿她恐怕是插翅也难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