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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红妆 第五章 希望

平生不会相思,

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雪,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

千金游子问之。

——徐再思.折桂金

分不清是梦?是幻?赵玉娇彷佛进入诡谲幽冥的恐怖异狱,看不见前方的路,也模不着来时的途径,只觉得轻飘飘的身子被困在层层的白雾里。

“哈哈哈——该死的朱家男人,终於让我等到这一刻,看我怎么收拾你!”

随着一声凄厉的怪笑,赵玉娇眼前一晃,陡然出现一名七孔流血的鬼怪面孔,伸长枯瘦的手,掐向她的咽喉部位——

“我不姓朱,更不是男人,你是不是找错人啦?”尚处於迷糊状态的赵玉娇,面对这种可怕的场面,竟然还有心情和“鬼物”争辩。

“没错,就是你!为了让你死得明白一点,不做糊涂鬼,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只要是跟朱四皇叔的血脉扯上关系之人都得死!”

“你可不可以说得更清楚一点?”

她还真有追根究柢的精神呢!

“笨丫头!还不逃命,穷蘑菇啥呀!?”后脑被重重的敲了一记,赵玉娇不由得皱起眉头。

她回头一看,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白发老爷爷,正对着她吹胡子瞪眼睛。

“老爷爷,您打哪儿来的?”

“那儿!”男人哭笑不得的指一指挂在她胸前的玉佩,“早在一百多年前,我就推算到咱们赵家到了你这一代就快玩完啦!不想点法子救救你,实在於心不忍——笨丫头,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我是谁了吧!?”

“哼!骂人家笨,又说人家应该明白您是谁,唉——老爷爷,您可真矛盾呢!”赵玉娇调皮的吐吐舌头,冷不防的脑袋又挨了一记!

“没大没小的,喊『祖爷爷』!”

“哼!”她从鼻孔喷气以表达她心中的不满,再大声的喊道:“祖爷爷!”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既然来了,就一道受死吧!”

女鬼再度出招,男人却轻而易举的躲过她的袭击。

“夫人,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就看在老夫的薄面上,饶过这丫头吧!”

“你以为你是谁,竟敢阻止老娘复仇!?”女鬼咄咄逼人的问。

男人不疾不徐的回答,“在下赵世安,别号临波雅人——”

“啊?你是临波公子?”鬼影簌簌颤动,“原居皇城外街的……临波三子?”

“是呀!你为什么……莫非,你是——朱鹤!你是朱鹤吗?”男人惊呼一声,只一瞬间,他就从老人变成年轻潇洒的公子哥。

见他一步步逼近,女鬼竟然掩住面容,急急的倒退,“别瞧我!鲍子,别瞧我——我只不过是下贱的丫头阿草罢了!”

“阿草就是我的朱鹤,鹤儿,你可知我找了你多久?这一百多年来,我上天下地,用尽镑种方法始终寻不到你——原来,你一直逗留在人间!”他长叹一声,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

“不会吧!?男人也会哭?而且还哭得这么凄惨?”语毕,赵玉娇的脑袋又挨了一记,她抚着吃痛的脑袋,不平的抗议道:“老爷爷,就算您是咱家的老祖宗,也不该动不动就打人呀!”

“是吗?那未出嫁的闺女成天跟男人混在一起又成何体统?”恢复年轻貌的男人板着脸孔教训赵玉娇。

“是他死皮赖脸的缠着人家嘛!人家根本不能——”赵玉娇嗫嚅的说。

“你呀——”男人也不知该怎么说她了。

他看向刚才被他称作“鹤儿”的女鬼,只见她经过一阵簌簌抖动后,也从鬼魅幻化成一名楚楚动人,风姿绰约的年轻姑娘。

“鹤儿!”

“公子!”

两个分开一百多年的恋人紧紧相拥,互诉长久以来的思念之情。

“那丫头身上戴的就是以你我之名命名的玉佩『朱鹤临波』——你始终是我的人啊!”

“不,阿草不配!阿草已不是公子当初认识的那个纯洁的姑娘鹤儿——”女人淌下悔恨的泪水,她哀伤的模样让赵玉娇忍不住洒下同情的眼泪。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鹤儿,纯白优雅的仙鹤——”

“不!鲍子根本不知道阿草做了什么?为了复仇,阿草的双手沾满血腥,若不是朱四皇叔最后的这滴骨血有神明守护,阿草早就了结了他的性命,而我虽然无法直接对他下手,可我在他身上下了诅咒,凡是与他有瓜葛的女子,全因为看见厉鬼的可怖脸孔而吓疯了——”

“鹤儿,无论你犯下什么滔天大罪,我都会跟你一起承担!”男人的誓言软化了她最后的一丝抗拒。

一旁的赵玉娇从他俩的言谈中,明白了这对苦恋的鸳鸯经历过的苦难——

原来,阿草与临波公子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靶情深厚,长大后更深爱着彼此,许下了生生世世至死不渝的山盟海誓。

但是,阿草的爹是个嫌贫爱富的赌鬼,有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儿,自然想好好的利用她大捞一笔,而只称得上小康的赵家根本拿不出他要求的聘金。

於是,一对有情人被迫分开——阿草被送入朱四皇叔府内,成为他的侍妾,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临波公子则随家人迁居至赵州城。

“朱四皇叔的王妃心肠歹毒,经常狠狠的毒打咱们这些侍妾,荒婬无度的朱四皇叔是更用尽镑种变态的手段婬虐咱们这些可怜的女子——”

“那你为什么不想办法逃走?”赵玉娇问。

“阿草向来守本分,只求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谁知道——”女人一时悲从中来,泪水潸然落下。“有人诬赖阿草勾引府内的侍卫,朱四皇叔一气之下凌迟阿草至死,死后屍骨被埋在府里的猪圈里,遭受永世不得超生之苦——阿草死不瞑目,阿草决定要报仇,要逼死朱四皇叔所有的子孙!”

“不行!雍达不是坏人,你不能害死他!”赵玉娇惊慌的叫道。

“他身上流着朱四皇叔的血,难道你不怕他也会那样对待你?”女人问她。

“鹤儿,不管玉娇将来的命运如何?你都不能决定朱雍达的生死啊!”男人喟叹道:“要是你当初嫁给我,娇儿就是你的孙女,何苦教她遭遇跟咱们一样生离死别的命运?”男人免不了要帮自己的子孙说情。

宽恕与复仇同时在阿草的心中形成拉锯战,最后,她选择投向情人的怀抱。

“鹤儿,叫玉娇把你的屍骸取出,安葬赵氏祖茔内,以后咱们两人长相厮守,一块儿来赎罪。”

“公子——”阿草已无言,这曾是她不敢奢望的美梦啊!

“可是,祖爷爷,朱四皇叔府上是玉娇可以说去就去的吗?好像……很难耶!”要去又臭又脏的猪圈里取屍骨?天啊!饶了她吧!

见赵玉娇一副不愿意的样子,男人火气的怒喝道:“要你做点事,你就推三阻四的,简直是目无尊长!”

“玉娇,要是你了我这桩心愿,我会给你一样礼物以答谢你的重葬之恩。”说完,女人就要跪下。

赵玉娇连忙伸手去扶她起来,却碰触不到任何东西,只抓到一把空气。

“玉娇,你所看见的只是虚影,咱们都是鬼魂!”男人解答她的困惑。

“其实,朱雍达还算对你有情,知道凡是跟他有牵扯的女子都会遭遇不幸,所以迟迟不敢跨越最后一道防线——”女人指向沉睡中的朱雍达,“不过,你得好好的想清楚,你今生是不是非他莫属?”

“这——”

“你有何难言之隐?”女人问。

“我当然希望今生可以跟他共度,不过,他愿意吗?我不要强人所难,我希望我们是两情相悦的。”赵玉娇说。

男人听了满意的点点头,但仍免不了叨絮,“你们尚未成亲,这么纠缠在一起是不对的,就是因为如此,咱们这些鬼魂才能轻易的接近你们,往后你们得多多行善补过,知道吗!?”

“知道了。”赵玉娇吐吐舌道。

“朱雍达快醒了,咱们快走吧!”男人向女人说道。

“好!”一道冷光由女人指尖射出,笔直射向朱雍达的腰月复部位,接着她又喃喃念着一长串咒语。

赵玉娇吓了一跳,急忙跑到朱雍达身旁,忧心忡仲的探看他,正想回头问女人这是怎么一回事时,一回头,就发现偌大的空间里除了她,没有别人——

“小东西,小东西!”随着猛力的摇撼,赵玉娇慢慢的睁开眼帘,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你在作噩梦吗?别怕,我在这儿陪你!”

“嗯……祖爷爷来找人家,好累喔——”赵玉娇说完,枕着他的臂膀又睡着了。

朱雍达探探她的额头,发现她没事,这才放下心来,默默无语的守着她,直到天明……

***

“尚未离开赵州城?很好,你可以退下了!”朱雍达啜了一口茶,布满血丝的双眸微微眯起。

饼了一会儿,见冷无情还杵在原地,他不免诧异地问:“还有事吗?”

“别对褚良光『兄妹』出手!”

“你在警告我吗?”朱雍达冷哼一声。

冷无情没有回应他的话,反而说道:“能平平安安的待在你身边度过个把月的姑娘,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啊!”

“我知道!”朱雍达看着冷无情,“头一回听你说这么多话,真难得!莫非你也对她动了心?”敢跟他争女人?简直不要命了!

“我只是好意提醒你——”忆及可人儿的苦苦哀求。冷无情撂下最后一句话,“好自为之!”而后,他转身就走。

朱雍达紧握双拳,眼里露出危险的光芒。他突然感到心焦不已,迫不及待的想见赵玉娇一面。

他来到赵玉娇的房里,一见到她,大手一揽便要抱她,不料却碰了一鼻子灰——

“你不能靠近我,也不能对我毛手毛脚的,祖爷爷吩咐咱们得『洁身自爱』!”赵玉娇连忙躲到桌子底下。

打从她作了那个梦之后,她就拒绝与朱雍达亲密,虽然她也舍不得——可是,一想到他俩在温存的时候,祖爷爷会冒出来监视,再大的热情也会熄灭啊!

“你天天躺在我的怀里睡觉,为什么我就没有见到你所说的鬼爷爷?”他蹲想把她从桌子底下捞出来,可她却像条泥鳅似的闪躲着。

“你每次都趁我睡着以后把我抱到你的房里,那不算数啦!”奇怪,她的房门都栓得好好的,为何还是挡不了他的“大驾光临”?害她每每在他温暖的胸膛中醒来都害臊不已。

“怎么不算数?你的鬼爷爷若是计较这一点,那你被我抱着睡觉的时候应该是噩梦连连,而不是像小猪一样打呼。”

“人家才没有像小猪一样打呼咧!”一个不留心,赵玉娇的足踝被他勾住,整个人被拖了出来,落入他宽大的胸膛里。

朱雍达气息微喘,心中有两个想法在交战,一是好好的揍她一顿小屁屁,一是狠狠的吻她一遍,把他连日来被拒绝的连本带利的要回来!

不了解他复杂的心思,赵玉娇发出杀猪般的哀叫,“别碰我!不然你的手会烂掉,嘴巴会烂掉,全身烂光光!”

“这是诅咒吗?”朱雍达算是开了眼界。“小东西,看来我最近宠你宠过了头,你才会不把我放在眼里!”

“人家就是不想把你放在眼里嘛!”赵玉娇在他怀里挣扎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朱雍达非逼出她的真心话不可。

“每次看见你,我就好想跟以前一样,抱抱你、亲亲你,可是,一想到祖爷爷说这是逾矩——哎呀!人家不要变成坏姑娘嘛!都是你害的!”

“小东西,你是我的,就算你的鬼爷爷从中阻扰,我一样要得到你,我想要的东西,没人能跟我抢!”

“是吗?那些跟你订亲的姑娘呢?”赵玉娇顶回去。

“是谁告诉你的?”他额上的青筋暴露,不自觉的加重手上的力道。

赵玉娇痛得哇哇大叫,“就是祖爷爷他们说的嘛!”

“说!你在替谁掩饰,难道是——冷无情!?”强烈的妒意袭向他的心头,“你是什么时候跟冷无情发生奸情的?怪不得你处处防着我,不让我碰!”

“你在胡说些什么?那明明是祖爷爷和朱鹤姑娘告诉我的——”

“朱鹤?”那又是谁?

“就是曾经在你家被虐待致死的苦命阿草咩!”

“阿草?”朱雍达浑身一震。

“阿草”是个禁忌,这世上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皇帝、高僧和他。

为了解开他身上所受的诅咒,皇帝曾经秘密为他举办法事,当时只招来一名自称是“阿草”的女鬼,口口声声的说要为自己复仇,不愿意和解。

如今,高僧已作古,而皇帝和他都不可能泄密,唯一可能的理由是——

“你见鬼了!”

赵玉娇的大眼滴溜溜的一转,噘起红唇抗议道:“我讲了这么久,你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人家我隔天醒来后就去查祖谱,想确认有没有临波公子这个人,结果——真让我找着啦!还看到他亲笔描绘的『朱鹤姑娘』画像。”

“他们……他们说了些什么?可有告诉你……我被诅咒的那件事?”

“祖爷爷说咱们踰矩了,非得行善补过不可,所以,我才会积极的寻找『李寡妇刺死大伯』的案册,希望可以平反那桩冤狱嘛!”她努力挣扎了老半天,仍教他抱得紧紧的。

“凭你?”他睨着她。

“你不相信我?”

她气鼓双颊的模样可爱极了,教朱雍达忍不住“踰矩”的吻了她的脸颊一下。

“啊——你为什么不能忍嘛!?”赵玉娇娇斥道。

“我想怎样就怎样,即便是那些鬼话也吓唬不了我!”他冷嗤一声以表达自己的不在意。

“怪不得人家都说你狂妄!”她也学他冷哼一声。

然后,她的女敕颈又惨遭狼吻……

“不要啦!万一被别人看见多不好意思啊!”她娇喘吁吁的制止他。“咱们不该这样的!”

“你若不让我在房里亲个够,那我就要在众人面亲你!”他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咧!

“暴君!”赵玉娇咕哝着。“暴君、暴君、大暴君!”

“你可以再大声一点。”他大声威胁,“我听不见。”

“哼!你只会对人家发脾气,也不好好的疼人家。”赵玉娇可怜兮兮的说。

“是你自己躲着不让我疼,还敢怪我?”看她一副委屈的模样,他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消了。“来!让我好好的疼疼你。”

“人家不要那种疼嘛!-想到跟你在一起就会被『他们』监视,我……我就——”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只好这么做了!”他在心中做下决定。

“你要怎么做?”赵玉娇好奇的问。

“你先亲我,我再告诉你!”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只好乖乖的送上一记香吻。

“『李寡妇』那桩案子由我来办!”他不容拒绝的说。

“你瞧不起人家的能力啊?”她抗议道。

“嗯!”他直认不讳。“既然档案室里找不到那件案子的案册,早该调县丞或上一任县令来问了,还在这边穷蘑菇。”

“人家又不像你,有那么大的权力。”言下之意,他是“恶势力”,专门以大欺小。

“不要!?好——那这件案子就算了!”他很乾脆的说。

“不可以啦!再不翻案,李寡妇就要被砍头了!”让他去忙,她在后面“抢”功似乎也不错。

他似乎看穿她的心思,似笑非笑的说:“成功翻案后,功劳可以归你,但是,不准你再拒绝我。”

啊!?为了破案,她还得奉献出自己?

“不行!”她抗议。“你不可以乘机占我便宜。”

“你没有其他选择。”他轻佻的咬住她的鼻尖。“亲我!”他立刻试验她的“服从性”。“重一点!”

赵玉娇想也没想的便狠狠咬住他的下唇-痛得他差点流下眼泪,满腔怒气就要爆发,她又适时的松口,轻轻的舌忝过他被咬的部位。“很痛吧?”

“你真顽皮。”他没辙的点点她的额头。“那你要不要听我的第二个决定啊?”

不等他要求,她主动在他颈上印下一连串湿濡的吻。

“我要确定我对你的所有权!”朱雍达认真的说。

“那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要娶我?”她倒抽一口凉气。

“差不多!”

“我爹不会答应的,他不会让我嫁去那么远的地方。”赵玉娇的头摇得像波浪鼓,“而且,他说跟有权势的人攀亲很累人。”

“你爹?怎么你跟死人的交情特别好?”他皱起眉,冷声道:“一个鬼爷爷不够,又添个死人老爹来凑啥热闹?”

“我爹才没死咧!他活得好好的!”赵玉娇冲动的月兑口而出。

“褚老爷明明死了,为何你要说你爹还活着?”他犀利的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赵玉娇惊喘不已,忙不迭地举起小手遮住他的眼睛。

“小东西!?”

“别那样吓人家嘛!你明知道人家胆子小!你要是把人家吓坏了,就没有人陪你玩了哟!”

“你呀!”他拿开她柔软的小手,重重的在她的手心吻了一记。“越来越懂得如何威胁我了!”

“你教导有方嘛!”

她施展撒娇的功力,驱散满室的火药味。

“别以为你唬唬两句就能蒙混过去了。”他捧起她白净的小脸,粗嗄的在她耳边低喃,“你想用这招来转移话题……哼!”

靶觉到她的双手无力的搭上他的肩膀,气息变得喘促,他胯间的亢奋也越来越兴奋。

“雍……达……”她轻喊他的名字。

他听得骨头都酥了,但仍努力维持最后一点理智,哑声说道:“你还是不肯说?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可以查!”

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下一瞬间,笑声化成细细碎碎的申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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