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雲,你過來。」縴雲遣退了幫她梳好頭的婢女,轉身朝盼雲展開雙臂。
「嘻。」盼雲開心的奔進縴雲的懷中。「好久沒這樣抱著大姊了。」
「小笨蛋,大姊現在抱另一個人都來不及了,哪還有時間抱你呀!」落雲在一旁嘻笑道,口吻亂曖昧的。
「哦?是──」她正想問是誰,腦海突然浮起一個俊挺的人影。「是他!段──段什麼去了?」
「段飛星。」行雲溫婉地接口,「縴雲弄巧,飛星傳很。大妹,你們很配,這段情緣可是上天的巧妙安排喲!」
縴雲含笑不語,須臾,「對了,」縴雲想起什麼似的,取出放在身上的鐘靈石,俱且無比的交到股雲手中。「這個東西叫做鐘靈石,盼雲,我要你答應我,從這一則開始,千萬別讓這顆鐘靈石離開你身上,好嗎?」
「為什麼?」抱著手中閃閃發亮的寶石,盼雲提出了她的疑問。
「別問,總之答應我就是了。」
盼雲執拗地搖頭。「我是單純了點,但並不代表我是傻瓜!」她又豈會看不出大姊離家的真正原因,可能就是為了這鐘靈石。
「相去不遠啦!」落雲冷不防的放了道冷箭,「你也知道你蠢了?」
「殷落雲!」盼雲氣呼呼地跳了起來,沖到她跟前質問道︰「你什麼意思?」果然蠢──噢!不,是心思單純,很輕易就讓人給轉移了注意力。
趁著落雲和盼雲一來一往、唇槍舌劍之時,行雲靜靜走到縴雲身邊,輕聲問︰「大姊,飛星──當真有恨?你可曾真正走進你的殷大哥內心深處,體會他的每一分悲喜、與他的心一同跳動?」
「我……」一語問得縴雲默然無言,她陷入沉思。
段大哥,你心中當具有恨嗎?
???
這段時日,段飛星因顧忌縴雲的名節問題,不敢與她太過親近。倒是縴雲,一逮到機會就往段飛星身邊跑,也不怕家中僕人議論紛紛的言詞。
不過,身為父母的殷家長輩倒是沒說什麼,所以段飛星也就放任自己沉溺于最後這份令他心碎酸楚的情意纏綿。
而縴雲在行雲含意深遠的提醒後,曾深思了好久,最後她不得不承認,她一直忽略了段飛星給她的愛一直含帶著淡淡的憂郁,莫非,他仍害怕身上帶著詛咒血液的他無法給她幸福?還是他對他們的感情沒有足夠的信心?若真是如此,她會用行動向他證明,她夠愛他,並讓他明白,他就是她的幸福!
這一天,出乎縴雲意料的,段飛星居然主動到她房間找她。
「縴雲,你睡了嗎?」段飛星敲了敲縴雲的房門。
「還沒。」夜是深了,不過心頭想著地,難以成眠。「段大哥,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
「想你。」他低低地說,目光深情地凝睬著她。
淡淡的紅雲染上了縴雲的雙頰。「我……」
「可願陪我觀月,共數滿天星斗?」食指溫柔地撫過她醉人的嫣頰,但不自禁地在她額際烙下一吻。
縴雲輕輕點了一下頭,將臉埋在他的胸懷。
細碎的腳步聲由遠方傳來,段飛星知道該放開她,但此刻他舍不得──
「抱緊我。」他輕聲叮嚀,然後提氣,施展他一絕的輕功縱身一躍,下一刻他們人已在屋頂上。
「哇,好刺激!我從來沒試過這種飛檐走壁的滋味,真好玩……」縴雲直呼過癮,開懷地輕笑。
「噓──」段飛星想也不想,壓下她有些得意忘形的玲成身軀,以唇封住了她亢奮的笑語。
一踫上她的唇,他就再也離不開了,他忘情的攫取她口中的甜美,盡情宣泄壓抑在胸口已久的酸楚深情。
縴雲閉上眼,用她的每一道呼吸、每一寸思維,細細體會他所傳達的熾熱情意。
纏綿的舌尖契合的共舞著,狂亂的心跳譜出一段激情的愛曲,迷蒙的月光,撒在一雙多情人兒的身上,滿天閃爍的繁星,比起情人璀璨的深情,似乎也相形失色。
他多願時間就此停止,讓他們就這麼相擁著,直到地老天荒,沒有分離、沒有心碎,再也不用去面對現實的殘酷。然而,再怎麼不願,他還是得松開她。
「就算明知要付出慘痛的代價,我仍然不後悔愛上你。」今夜過後,他的世界將只有無盡的悲涼與痛楚,永難休止的相思煎熬將一生纏繞著他──至死方休!
「愛上我是件很悲慘的事嗎?」她放意曲解他的意思。
「不。」他目光深沉,「一生一世是幸福,短暫的擁有也是幸福,我心甘值願。」
意思很明顯了,听不懂的是白痴!
縴雲卻有意裝迷糊。「好深奧幄,我不懂耶!」
段飛星回過神來,牽強地一笑。「我是幸福的。」只不過,短暫的幸福之後,卻是淒楚與無奈。
甩甩頭,他拋開此刻不該有的低落情緒,翻了個身,輕而易舉的讓身下的縴雲反過來臥躺在他身上。
「段大哥,你說,我們現在這個樣子,像不像梁上君子?」縴雲眨眨眼,像個頑皮的小精靈。
「有哪個梁上君子會在屋頂上纏綿的?」
縴雲俏臉微紅。「如果可以選擇,你最想取走我家的什麼東西?」
段飛星不曾猶豫,即道︰「殷家的絕色天仙。」
她心頭甜絲絲的,但仍矯情地說︰「殷家三位千金,落雲、行雲、盼雲堪稱人間絕色,不知公子要的是哪一個?」
「我只想要一個縴雲。」他在她耳畔呵著熱氣,「我只在乎你。」
「面對我三個妹妹,你難道一點也不心動?」畢竟只要是男人,都會對她們的美貌驚為無人,縴雲很難相信段飛星不曾有過震撼,如果他先遇上的不是她,她不知道今日他的選擇還會不會是她。「她們都很美……」
「但她們都不是你,」段飛星打斷她的話,「我的心里早已填滿了一個名叫縴雲的女孩了。」
縴雲甜甜一笑,柔順地將頭靠在他的肩上。「段大哥。」
「嗯,」他輕撫著她柔軟的發絲,淡淡地應道。
「距離乞巧節只剩半個多月了。」
「所以?」
「你忘了?」她撐起頭來,不滿地望看他。
「什麼忘……」等等,乞巧節?七夕?「你的生辰!」他喊了出來。
「嗯!」她重重點了一下頭。「你會和我一同度過這個意義非凡的日子吧?」小臉逼近他,似要看守他似地望進他深邃如潭的黑眸。
「我……呃……」他含糊其詞,心虛地逃避她的目光。
「我不相信你狠得下心說‘不’。」她盈滿期望的眼神,似一顆重重的大石壓在他心頭,沉重得令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只想和你度過這屬于情人的七夕夜,若沒有你陪我,我情願獨自忍受淒涼。」她幽幽然道。「從我懂事以來,我就一直很渴望過個最美、最浪漫的七夕夜,而今,我深知只有你才能辦到。」
一字一句,像一根根的針戳進段飛星的心坎里,尖銳的刺痛鞭答得他疼不堪言。
能嗎?他有這個能力給她最美的七夕回憶嗎?他但願他能,然而……
「段大哥,你怎麼不說話?不回答就表示答應羅!」她自作主張的下結論︰「就這樣說定了,不許反悔喲!」
段飛星不得已,只好違背良心的點頭。凝望她瞬間綻起的笑,他眼底迅速閃過一抹黯然──
縴雲,原諒我、原諒我……他在心底悲痛的吶喊。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縴雲若有深意的輕吟︰「縴雲弄巧,飛星傳很,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他們的情,刻骨銘心,他們的愛,纏綿悱惻,確實勝過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她柔柔地望著他,是他多心了嗎?為何他總覺得縴雲那眼神似在問他,忍顧鵲橋歸路、忍顧鵲橋歸路?舍棄她,他于心何忍?
最後她下了結論︰「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段飛星神情僵硬,心虛地別開眼。「怎麼突然念這闕詞?」
縴雲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沒什麼,無意中突然想起這闕暗嵌我們名字的詞,隨口念罷了。」
是這樣的嗎?段飛星不願多想,愈是深思,心頭愈亂。「夜深了,你該回房休息了。」他坐起身。
「不要,我想在你身旁多待一會兒。」她像個任性的小孩般,撒嬌地抱著段飛星。
「听話!」段飛星不容反駁的加重語氣。
縴雲只得乖乖點頭,幽幽輕嘆一聲,依戀地偎在他胸懷。「真希望就這樣抱著你,永遠不要放手。」
一聲斷腸的嘆息同時也在段飛星心底響起,他又何嘗願意放手?
雙臂一銅,他緊緊地、不舍地擁住她,汲取著這最後的溫情。然後,他深吸了口氣,微微松手,將她攔腰一抱,翻身下了屋頂,一腳輕輕踢開房門,動作極為輕柔的將她放回床上,順手幫她拉上被子,修長溫熱的手憐愛地拂開她額前的發絲,再輕輕滑過她粉女敕的嫣頰,呢吶聲輕如微風︰「閉上眼,我等你睡著了再離開,嗯?」
溫存輕柔的細語,如一道催眠的符咒般,縴雲酣然如醉,听話地合上雙眼,帶著一抹好美、好飄逸的笑容緩緩入夢──
段飛星深深地凝睇她醉人心魂的絕色風華,好似要將今宵的容顏,牢牢烙印在腦海,永志不忘。
「我多麼不願就這麼離你而去,負了你,我的心比你更痛,如果還有選擇,我不會忍心傷你。我太明白你曾經是多麼快樂無憂的女孩,卻為了我一次又一次的傷心落淚,教我怎不心疼?錯就錯在你不該愛上我,我只會帶給你無盡的苦難,或許離開我對你才是最好的安排,你為我付出的已經夠多了!今後,天涯我獨闖,而你,繼續過你原有的平靜日子,再也不要為我傷懷了。」
癌下頭,他輕輕在她額前印下一吻,眷戀難舍地痴望了她一會,咬牙狠下心別過頭,自懷中取出預先寫好的信放在桌前,帶著滿心的沉痛與落寞--然而去。
???
棒日清晨。
「大姊,你醒了嗎?」落雲輕拍縴雲的房門,跟在後頭的還有行雲和盼雲。
「進來。」輕柔的嗓音溫雅地響起。
「大……咦?你在看信呀!誰寫的?」盼雲在一旁坐下,撐著下顎好奇地問。
「這還用問嗎?準是段公子寫給她,傾訴綿綿情意的。」落雲快人快語,一點也沒有女孩子的嬌羞和矜持。
「那倒未必,大姊?」行雲詢問地望向縴雲。
「你們說對了一半。」縴雲將信遞給行雲,獨自陷入沉思。
其余兩人立刻伸長了脖子,將頭湊了上去,但見信上如是寫著──縴雲︰
很抱歉,我負了你,相信你很明白為什麼。一開始,我就不該愛上你,明知要不起你,卻依然陷了下去,我不敢拿我們的感情去賭未來難料的變數,我更怕你今日義無反顧的選擇,會成了明日悔恨無涯的痛苦,你太完美了,完美到──我怕要了你會委屈你,所以,我代你做了決定。今生的我不夠好,所以選擇離去,如果還有來生,而那時的你仍然肯愛我,我定不再負你!
記得我曾問過你,若有一天我負了你,你會恨我嗎?你的答案撕碎了我的心!其實縴雲,如果恨意能減輕你的痛苦,讓你好過些,那麼我情願你恨我,至少,恨我比愛我輕松多了,是不?
並不是每一段愛情都能有緣相守,情深緣淺是我的無奈,亦是悲哀,對于一個注定孤寂一生的人,我何其有幸,蒙你如此衷心相持,實不該再奢求太多,更不值得你心系懸念。令尊嘗言,裴幕凡是個出類拔羊的青年,也許他才是那個值得你托付終身的良人,請你試著用當初愛我的方式去愛他、接受他,別放走了唾手可得的幸福。
看過了信,三人同時擔憂地望向縴雲,她卻抿抿唇,幽幽柔柔地笑了。「韓大哥真是了解他,果然讓他料中了。」
「大姊──」落雲和盼雲同時輕喚,一臉愁容地挨近她,以為她受的刺激太大,一時神智不清了。-你還好吧?」不知內情的落雲,暗暗咒罵著︰都是那個殺千刀的裴慕凡,要不是他,她的準姊夫也不會忍痛退讓。
裴慕凡!你就不要讓本小姐踫到,否則──
反正她就是決定討厭、排斥他到底了!
「你們別擔心,我沒事的。」縴雲安慰著咬牙切齒、怒氣騰騰的落雲。她當然沒事,這情形她昨晚便猜到了。
「那你心中也早有打算了?」冰雪聰明的行雲,一眼便看穿了她。
「嗯,我將隨他到天涯海角。」絕美細致的臉龐,散發著無比堅毅的光彩。
其余三人對望一眼,衷心祈盼著大姊的一片痴心能換得圓滿的喜劇收場。
???
幾天後的一個夜晚──
「哎呀!怎麼這回輪到你踩我的腳啦?」落雲痛呼。
「閉嘴,你小聲點啦!」盼雲很沒大沒小的瞪了落雲一眼。正所謂淑女報仇,三年不晚,一不小心,她就雪恥復仇了。
不用懷疑,前陣子曾上演過的戲碼,今夜又歷史重演了,主角同樣是那名膽大包天的小女子──殷縴雲。
「別鬧了啦!大姊,你快走,不然爹娘發現了,你就走不了了。」此話同樣出自于行雲口中。
「噴,行雲,你真沒創意,還是說同樣的話。」落雲道。敢情說話也需要創意?實際就好了嘛!接著,她又古靈精怪的說︰「盼雲,別告訴我接看又輪到你抱著大姊說你好舍不得她?!」
哎呀!被說中了,真不好意思。盼雲瞼紅地垂下手,她正準備要抱了呢!
縴雲搖頭輕笑。「好了啦!我真的得走了,不然別說臥龍堡,我連家門都出不去。」就在她打開後門的同時──
「去哪?」
威嚴冷峻的嗓音由身後傳來,縴雲心頭一驚,和落雲等人相望。
她慢慢回過身來,戰戰兢兢地喊了聲︰「爹!」
「哼!上回也不知道是誰說下不為例的;不乖乖待在家中等著見你未來的夫婿裴慕凡,反而持著包袱,該不會又想出去‘散心’了吧?」殷年堯凝肅的臉沒有一丁點笑容。
「我……」事到如今,不講實話是不行了──雖說講了也不見得有多少希望。「爹!女兒愛的人是段大哥,我不要嫁給裴慕凡,求爹成全,讓我去找他吧!」
「是啊!爹,你就別逼大姊了……」其余三姊妹也挺身而出,紛紛代姊求情。
「你以為我會答應讓你偷偷從後門溜出去嗎?」就在縴雲失望垂下頭時,殷年堯突然露出一抹壞壞的笑容。「要走也得走大門,堂堂殷家大小姐,老是走後門,成何體統!」
「爹?」縴雲愕然抬頭,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你……」
「你以為為父的是這麼不講理的人嗎?既然你喜歡的人是段飛星,我有什麼理由強迫你非嫁裴慕凡不可?」他又說得更詳細些︰「回房睡覺去吧!明天一早我會派人一路護送你前往臥龍堡。」
縴雲又驚又喜,如釋重負的吁了口氣,嬌嗔道︰「爹,你好壞,這樣戲弄女兒,嚇死我了!」
「不嚇嚇你,難不成任你這麼無法無天的再次逃家,千里尋夫去?」
「爹!」縴雲羞紅了臉,簡直無地自容。
「好了,不取笑你了,」殷年堯疼愛地輕撫愛女的如雲青絲,語重心長地說︰「段飛星這個男人很愛你,但也很固執,我讓你去為自己的愛情努力,但是幸不幸福就看你自個兒的造化了,為父的只能說,只要是我寶貝女兒的決定,我無條件支持!」
「謝謝爹,女兒……」縴雲感動得熱淚盈眶,無言以對。
「傻丫頭!」
案女相望,多少溫馨的親情,盡在無聲的凝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