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內。
紫苑陪凱文到醫院附設的視听室看了他最喜歡的迪士尼動畫,連看了兩部,小家伙也困了,紫苑便將他抱回病房睡覺,這時茶幾上的電話響了。
「喂?」紫苑迅速接听,並壓低聲音怕吵醒方才睡著的凱文。
「紫苑嗎?我是季潔,」季潔不曉得在哪里打的電話,背後亂哄哄的。「我現在人在外面,長話短說了,你現在有空吧?四點以前到峽堡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四點?峽堡?」紫苑很納悶,季潔為什麼突然約她去那里?「可是,我要陪凱文……」
「只是出來一下下就好,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嘛!好了,不要遲到喔!見面再說。」
不再給紫苑說話的機會,季潔已經掛上電話。
峽堡?紫苑還是滿月復的狐疑,奇怪,到底有什麼事,季潔不能來醫院找她說,一定要約她到峽堡去?
好吧……反正凱文剛睡著,大概要一兩個小時後才會醒來,去看看季潔到底在做什麼吧!
紫苑拿了自己的外套,悄悄地離開醫院,沒有注意到自她上了計程車後,便有一輛深色轎車一直跟蹤她。☆☆☆
峽堡是舊金山市郊一處觀光景點,它位于金門大橋橋頭,也是觀賞金門大橋英姿的最佳位置。
峽堡建于十九世紀,原本的功用是軍事屏障。不過,現在的它已經是古跡了,偶爾會有游客前來拍照,但一到冬天,刺骨的寒風迎面吹來,就很少有人還會來這里觀光。
季潔故意安排兩人見面便是看上這里的隱秘及安靜。她實在看不下去明明彼此相愛的人卻這樣折磨對方,雷恩馬上就要離開美國了,季潔希望無論如何,他跟紫苑一定要再見上一面!也許事情會有轉機出現,她不希望看著自己最好的朋友孤寂地度過余生。☆☆☆
紫苑下了計程車,看看腕表,還差五分鐘就四點了。
刺骨的海風迎面襲來,紫苑拉高外套領子左右張望著,碉堡上一個人也沒有,奇怪,季潔呢?
紫苑繞過眺望台走了一圈,還是沒有看到季潔……她不是告訴自己不要遲到嗎?都四點多了,怎麼人還沒有出現?
雖然才下午四點,但冬天的海岸已籠罩著一層薄霧,峽堡的另一端便是陡峭險峻的海岸線。陣陣海風挾著蝕骨寒意吹拂而來。
有一輛計程車停下來,紫苑以為是季潔來了。但,沒想到下車的居然是丁紫霓!
「紫霓?」紫苑很驚訝,「怎麼會是你?」不是季潔約她來的嗎?來的怎麼會是紫霓?
「不然你以為是誰?雷恩嗎?」紫霓下了車,語氣尖銳地逼問她,「丁紫苑,你為何還是這麼不要臉?這麼陰魂不散地纏著殿下?你不是已經有強納生了嗎?你不是早在三年前就決定要當凱文的母親並且放棄雷恩了嗎?為什麼你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死纏住雷恩?你到底想做什麼?你不要忘了,你是有殘缺的女人,你根本不能給雷恩幸福!為什麼你還要約雷恩見面?」
「雷恩?不……」紫苑腦中亂成一片,「不是他,我沒有約他見面,我根本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夠了,你少假惺惺!」丁紫霓大吼著︰「丁紫苑,收起你的滿篇謊言!我不會傻得去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話,你為什麼又約雷恩來這里?你到底想告訴他什麼?你想對他哭訴什麼好博取他的同情?難道你還想用你這副殘缺的身子留下他?丁紫苑,你真無恥!」
不——殘缺的身子!殘缺的——紫霓的話無情地擊碎她的心,紫苑面無血色地往後退,不!不……
「你滾吧!」丁紫霓狂肆地吼著,「告訴你,雷恩不會來的,他根本就不想見你,就是他要我來告訴你,要你趁早死心!」
丁紫霓額上不斷滲出冷汗……她很怕……萬一雷恩正好在這時出現怎麼辦?不管如何,她一定要把紫苑趕走,她絕不能讓他倆見面。
不……紫苑眼前一陣暈眩,她勉強定了定神,突然大叫︰「紫霓,小心!」
她撲過去想護住紫霓,但來不及了!
突然竄出來的女人高舉木棍朝紫霓腦後狠狠一擊,紫霓悶哼一聲便直直地倒下。
「紫霓!」
「呵呵……」紅發女人獰笑著逼近紫苑,「先解決一個,接下來就換你了。」
「沙賓娜!」紫苑連連往後退,背脊發涼地搖著頭,「是你!真的是你!」
她明白了!為什麼這幾天她總是莫名其妙地心驚肉跳,覺得有人不懷好意地跟蹤她。還有前些日子的刀片事件、撞車事件,她也知道是誰做的了……
沙賓娜不是該在加拿大嗎?為何會出現在舊金山?
「我要你死!要你死!」沙賓娜一直逼近,她的紅發散亂,唇邊掛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獰笑,沙啞而尖銳地吼著︰「你搶走了我的丈夫、我的兒子!我最親愛的小凱文!是你,都是你這壞女人搶走的!我要殺了你!」
她瘋狂地揮舞著利刃。
「不!沙賓娜——」紫苑一直往後退,「事情不是這樣的,強納生永遠是你的丈夫,凱文也是你的兒子,沒有人可以搶走他們,你听我說……」
危急之中,紫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很明白就算她說破了嘴,早已精神失常的沙賓娜根本也听不進去。
「閉嘴!我要你死!把我的丈夫和兒子還給我!」沙賓娜狂亂地持著利刃朝紫苑一刺。
「啊——」紫苑反射性地舉起手臂護住身軀,利刃深深刺入她的臂膀,霎時鮮血直噴,她眼前一黑……☆☆☆
漁人碼頭。
雷恩將車停在碼頭上,整個人斜倚著車身眺望冬天的海水。黑色的風衣包裹著他頎長的身軀,凜冽的寒風將他不羈的黑發往後吹,尊貴英挺的五官籠罩在層層煙霧下。
再一次看著腕表,快五點了……他的眉頭更加緊鎖,他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峽堡……
明天就要回丹麥了……
他知道自己這一生,和紫苑永遠不會再見面了,早在她嫁給強納生時,他和她就像是兩條永不交集的平行線……
三年前的他,對紫苑除了震驚與憤怒,根本不曾真正死心過。她依舊佔據他心底最深、最重要的角落。分離這三年,他還是源源不斷地對她付出感情……
只不過,他不敢承認那份情悸,他一直欺騙自己那只是恨、只是恨……
但,三年後的現在,當紫苑為了丈夫來求他;當她在昏迷時,不斷呼喚著強納生的名字時,他在心底偷偷為她保留的角落終于崩潰了、碎裂了,他明白她再也不需要他,他的愛對她而言只是負擔……
遺忘……強迫自己遺忘。
只是,誰來告訴他,他該如何將她遺忘?
時間就像一部釀酒機器,他和她在一起的所有回憶就像是滴滴醇酒注入他的生命中、他的血液中,愛她比呼吸更加自然。
早在見到她的第一眼,他便在心底為她保留了一個位置,永久的位置……他的情愛就像是一扇門,一扇只有她可以開啟的門。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闔上那扇門?
他更不知道,強迫自己拔除那個位置後,空洞的心房還剩下什麼?
以前,為了國家、為了丹麥子民,再累、再疲倦,他都可以鼓舞自己,這是為了紫苑!他要給她一個最好的家園,最認真的丈夫。
但現在……闔上那扇心門後,往後的漫長歲月里,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
雷恩很明白,這一趟回國不久,母親便會將王位傳給他。而他逃避了三年多的問題終究必須面對了——他必須迎娶王妃,並為國家留下合法的繼承人。
不管迎娶的對象是誰,他都不願意辜負對方的信任,他會好好地對待他的妻子。
他不願在沒有愛情的情況下生育子嗣,他知道自己必須給後代一個充滿愛的環境。
但……他真的沒有把握,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能力去愛上別的女人……
忘了她,是他此生最艱巨的功課……
他還能前去峽堡赴約嗎?
墨色染遍天際,氣溫逐漸下降,雷恩踩熄煙蒂坐入跑車內,發動引擎,卻茫然地不知何去何從……
他知道自己該決絕地回到別館。但,為什麼握著方向盤的手卻如千斤重?
他苦澀地閉上雙眼……為何一直到今天,眼前浮現的仍是她的一顰一笑。
他到底該怎麼辦?☆☆☆
洶涌的浪濤打上岩礁,北風呼嘯著。
晚上六點多了,越來越濃重的白霧將整個峽堡重重圍繞,變成只有光與影、黑與白的化外世界,蕭瑟而冰寒。
峽堡的下方是一片陡峭的石灰崖壁,放眼望去盡是是稜角分明,崎嶇不平的岩石和波濤洶涌的海流。
除了海濤聲,四周是絕對的寂靜。
餅了許久,黑暗的盡頭終于泛起點點燈光,一輛跑車由遠而近地慢慢駛過來。
雷恩熄了火,眸光復雜地望著峽堡,遲到了兩個多小時,季潔應該已經回去了。
盡避一再命令自己直接回別館,但他的雙腳卻像是有自我意識似的將車子開到這里。
也罷……在離開的前一晚,他想一個人靜靜地在海邊坐一晚,就當是最後一次的放縱吧!
在相同的城市,相同的天空下,他允許自己最後一次盡情地回想她。回想他們相遇後的點點滴滴,他們擁有的每一件事、每一個笑容、每一頁最真實的生命……
明晨,當朝陽升起時,他會把對她的愛完全遺留在舊金山碧藍的海水中,把這段將他折磨得形銷骨立的數年感情還諸天、還諸地……
他會頭也不回地搭上飛機飛回丹麥,而他此生唯一的愛將會永遠留在舊金山翻滾的海水之間……
他下了車。☆☆☆
刺骨的寒風無比強勁,幾乎令人舉步維艱。
雷恩將風衣的領子拉高,沿著碉堡緩步獨行。
他記得……當紫苑還在舊金山念書時,兩人也曾經來過這里數次,因為這里是欣賞金門大橋晨輝夕落的最佳地點。那時的紫苑像貓咪一樣柔順地依偎在他大衣里,枕著他的胸膛,听著他的心跳,他們一起迎接著無數的日出,兩人在萬丈光芒中一遍遍交換著愛的誓言……
他清楚地記得……紫苑好怕冷,血液循環不佳的她一到冬天多半會手腳發冷,他總是將他的手緊緊的包著,一起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偶爾她還會頑皮地在他手心上搔癢……
如此親密的習慣,一直到了春天還舍不得放開。
闃沉的藍眸一黯,現在的她在做什麼呢?是跟她的丈夫,還有兩人共同的兒子一家三口無比甜蜜地聚在一起吧?她是否還會記得他們一起度過的冬天?還記得金門大橋上的日出……
不能再回想了。
像是要拋開紛紛亂亂的思緒,雷恩取出一支煙。
低下頭護住打火機讓煙點燃,淡青色的火焰竄起的同時,他突然看到地上有著奇怪的東西。
這……是血?
雷恩驚疑地低下頭仔細觀察著,沒錯,真的是血跡,一點一滴地迤邐……
這地方怎麼會有血跡?雷恩大驚失色,由色澤來看是剛形成不久的新血。
雷恩一直追蹤著血跡,暗褐色的圓點一路滴落到峽邊,難道這里發生了命案?他正想要報警時,一轉眼,看見了一樣東西。
一只女鞋……剎那之間,雷恩雙眼圓睜,呼吸硬生生地斷為兩截——
不!
那是紫苑的鞋子!他決不會認錯的。
紫苑——
雷恩霎時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不顧一切地往岸礁沖。
血跡迤邐到這里就被截斷了,難道是紫苑出了事?被扔棄在岸礁附近?
紫苑!雷恩的心疼痛得幾乎要炸開,他月兌下鞋子,光著腳發狂地在岸礁中奔跑尋找。
紫苑!紫苑!
不!她不準有事!絕不準!
潮水不斷地拍打著岩礁,雷恩腳下一個不穩倏地往下滑,整個人也往下一跌,就在這個時候,他听到了一個細微的聲音。
「雷恩?雷……雷恩……」
「紫苑!」他瞬間跳起來,「你在哪里?快回答我!」
「我……我……」
努力辯識微弱的呼救聲,雷恩終于找到了。似乎是由一個很深的岩洞傳出來,雷恩趴在洞口努力喊著︰「紫苑,你在里面嗎?回答我!」
「我……」
「你別怕,我馬上救你出來!」氣溫低得凍人,再加上岩洞里面一定灌進不少冰冷的海水,雷恩簡直不敢想象紫苑要怎麼撐下去!
這個洞不但很深,再加上天色已晚,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情況。雷恩打算去找根長木棍將紫苑拉出來,他們必須馬上求救。
當他想站起身來準備拿出行動電話時,毫無預警的,頸部突然一陣劇烈刺痛……☆☆☆
「哈哈哈!炳哈哈……」
望著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沙賓娜興奮地大笑。
她先將男人的汽車鑰匙和行動電話搜出來後,拿出粗繩,像之前捆綁紫苑和紫霓一樣,把雷恩德手腳結結實實地綁起來。
「哈哈哈!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進來!」
沙賓娜變態地獰笑著。
「沙賓娜?沙賓娜?」被困在岩洞里的紫苑也發覺不對勁了,她哀求著︰「請你不要傷害他,讓他走吧!他跟我們之間一點恩怨都沒有啊!請你放過他吧!」
「閉嘴!只要跟你丁紫苑有關系的人都是我的仇人!你們覺悟吧!」
一說完,沙賓娜便毫不留情地把雷恩踢下岩洞,並駕著他的跑車揚長而去。
「雷恩?雷恩?」雖然被捆綁了雙手雙腳,再加上手臂的傷口不斷失血,紫苑簡直要痛昏過去了,但一見雷恩被扔下來,她仍奮力地移動身軀到他的旁邊,心痛地喊著︰「雷恩,醒醒,雷恩!」
「由一片黑暗中慢慢地睜開眼楮,映入他眼簾的,是紫苑那張無比焦急的臉蛋。
「你沒事吧?「雷恩反射性地想抓住她卻徒勞無功,「你為什麼會在這里?天!你的手流血了!」
「我沒事……」紫苑搖著頭,眼淚一顆顆掉下來,「對不起,都是我害你的,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你也不會被沙賓娜暗算。」
沙賓娜?天!後頸的劇烈疼痛讓他懷疑自己的脖子是不是斷了?
「你是說暗算我的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紫苑,她為什麼要傷害你,還將你刺傷?」
「我……」紫苑咬咬唇,不知該如何解釋,「總之,全是我的錯,沙賓娜對我有很多誤會。」
「現在先別說這些了,」雷恩緊盯著紫苑臂上的傷口,「最重要的是先要幫你止血,而且我們要立刻離開這里。」
冬天的海水冷得令人心肺發麻,岩洞里不斷有海水灌進來,紫苑的臉色慘白得嚇人。雷恩很焦急,就算紫苑不因失血過多而死,也會被凍死。
「我一直試著掙月兌,」紫苑努力地控制發顫的身軀,「可是,沙賓娜捆綁得太緊了,我一點辦法都沒有。」她的雙手全因奮力掙扎而被粗繩磨出累累傷痕。
「你別動,我來試試。」雷恩道,他手上帶著一個有著銳利戒面的戒指,本來是為了防身用的,在緊急情況下可以割傷對方。
他拼命扭動戒指,期望它能割斷繩索,只可惜,戒面畢竟太小了,而且離繩索還有一點距離,在他一再的努力下,不但沒有割斷繩索,反而因銳利的戒面而割傷自己。
「雷恩,不要試了!」
看到雷恩德手腕不斷地滲出血絲,紫苑心痛地阻止他,「沒有用的,這條粗繩真的太牢固了,不要再為我而傷害你自己,我求你不要再試了。」
「不行,我不能放棄。」望著紫苑逐漸失去血色的小臉及臂上的傷口,雷恩沒有一刻這麼地痛恨自己!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想辦法救她,一定要救她!☆☆☆
兩個小時過去了。
「夠了,雷恩!」紫苑滿臉是淚地撲過來,用自己的身軀按住他傷痕累累得手,「真的不要再試了,沒有用的,你這樣只是讓我更痛苦。雷恩,我求你!」
「紫苑!」雷恩好痛恨自己的沒用,紫苑的傷口不斷流血,他的心簡直比千刀萬剮更加痛苦……
「我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著你受苦,一定有辦法可以想的,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紫苑,撐下去!」
潮水不斷涌進來,雖然他們拼命收縮身體,但腰部以下幾乎都被浸在冰冷的海水中,兩人的身軀都冰得嚇人。
「紫苑,撐下去!」雷恩不斷吼著「不能昏迷,你一定要保持清醒,跟我說話,一定要保持清醒!」
「我……我……」紫苑的頭好重,雙手雙腳也都好重!眼前一直發黑……事實上,如果不是雷恩不斷地跟她說話,她早就陷入昏迷了。
「我……」
努力地想集中精神,但她的神智好像早被酷寒的潮水吞沒,昏昏沉沉地靠著雷恩的肩膀,她快听不到四周的聲音樂。
「對不起……全是我害你的,我……覺得自己好差勁,一直以來,帶給你的只有痛苦與麻煩……」
「不要再說對不起,紫苑,我不許你閉上眼楮!保持清醒!撐下去!我相信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出去的,勞倫斯發現我失蹤了,他一定會四處尋找我,紫苑,不許放棄!」
嘴上拼命地鼓勵紫苑,但雷恩心底卻一點把握都沒有,在天亮之前,勞倫斯真的會發現情況不對而出去找他嗎?
如果是以前,身為貼身侍衛的勞倫斯確實非常注意雷恩的安危。但今天的情況不一樣,他知道雷恩是出去見季潔,如果雷恩徹夜不歸,勞倫斯很可能以為雷恩去找紫苑了。
雷恩非常擔心,紫苑的的情況很危險,多擔擱一分一秒對她都很不利,他簡直不敢想象受了傷又處于極度寒冷的她能不能繼續撐下去?
「我……」
好冷!真的好冷!紫苑抖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她也想保持清醒,但……眼前是永無止盡的黑暗,她真的沒辦法了!手臂上的疼痛告訴她自己還在不斷地失血,難道她真的要死了嗎?
如果她的生命已走到了盡頭,能躺在最心愛的人身邊結束生命,她不會有任何地遺憾。
但,在上帝將她帶走之前,她只有一個心願,她想做最後一次的放縱!
她只想對他說出一直苦苦壓抑在心底長達三年之久的話。
「我沒有對不起你……雷恩,一直以來,我只愛你!永遠只愛你!」破碎的字句由紫苑慘白發青的唇上慢慢逸出,有一半已陷入昏迷的她根本听不到自己在說些什麼,「如果我死了,請你一定要把我忘記!答應我,雷恩……把我忘了……找個可以照顧你的好女孩……」
「不,我不許你說傻話,你不會死的!不會!」雷恩嘶啞地吼著,恨不得能代她承受所有的苦楚。
「讓我說完……」紫苑的身軀無力地一直往下掉,跌在雷恩胸前,這是世上她最懷念、最眷戀的氣息……「對不起,原諒我必須在三年前那樣殘忍地傷害你,我是不得已的,對不起,因為,我……我……我沒有辦法為你生下子嗣……我是個有缺陷的女人……」
「紫苑?!」雷恩心髒一陣緊縮,心痛地想抱緊她。
「我好想成為你的新娘,真的好想,我偷偷地幻象過千遍、萬遍……披著白紗,挽著你的手,在神的面前發誓成為你的新娘。我會永遠地敬愛你、服從你、為你生下一屋子黑發藍眼的小家伙……」
冰冷的淚水滑過紫苑的臉頰,「只可惜,我沒有資格,沒有那份福氣……三年前,當我一個人回到美國後,我……我發生了意外,墜樓意外……」
賓燙的淚水奔騰而下,一直到現在,那仍是她不敢去回想的惡夢,「雖然我身上沒有其他嚴重的外傷,但,我卻傷到了不該傷的地方,我的骨盆受到重創……手術之後,醫生告訴我,這麼脆弱的骨盆是無法生育,無法在懷胎期間承受胎兒的重量……也就是說,我沒有辦法為你留下如何後代……
「對不起……我對不起你。」狂流的淚水像是沒有止盡般地奔泄,「是我辜負了你的愛,對不起……」
「不——」雷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就為了這個原因,所以你拒絕我?紫苑,你好傻!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當時的你一定好脆弱、好無助,為什麼不讓我陪在你身邊?你應該明白,我根本不在乎你能不能生育,我只要你啊!對我而言,天底下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我不能拖累你……我知道,若我當時坦白告訴你所有的事,你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堅持要娶我,但雷恩,我不能那麼自私啊!泵且不論你是王儲的身份,任何一個男人,都希望能和自己的妻子孕育後代,我不能拖累你……」
「這不是拖累!紫苑,你早該明白,如果失去呢,我的人生不知道還剩下什麼?我只要你,只要你啊!」極度震驚的雷恩不斷搖著頭,嗓音無比沙啞。
「正因為我太清楚你對我的好,所以,當時,我除了那麼做,別無選擇……」紫苑的氣息越來越微弱,斷斷續續的。「所以,知道你追來舊金山後……我只好請強納生幫我演一出戲,事實上,我根本不曾嫁給他……我和他之間一直只有兄妹的關系……凱文的母親是沙賓娜,強納生合法的妻子也是她……」
「沙賓娜她……患有家族遺傳性精神衰弱,在生下凱文不久後便發病了,她沒有辦法照顧小凱文……強納生想把沙賓娜送到精神病院接受專業的治療,但沙賓娜的家人不肯!他們認為把女兒送入精神病院是很可恥的一件事,他們不顧強納生的反對,硬是把沙賓娜帶到加拿大。」
手臂上的傷口好痛,紫苑只覺得全身的力氣已用盡了,巨大的黑暗不斷地在召喚著她,她硬是咬著牙努力地把話說完,這也許是她和雷恩最後一次的談話了。
「沙賓娜原本就有些精神分裂,再加上她發現我一直陪在強納生和凱文身邊,所有,她才會誤以為是我搶走了她的丈夫和兒子,才會不斷地攻擊我……」
「對不起……整件事我最難過的便是不該連累到你,不該……」血管里緩緩流動的仿佛全身冰冷的海水,紫苑緊握的雙拳無力地松開,定定而眷戀不舍地深望了雷恩一眼後,她的眼皮沉重地閉上……
她再也撐不下去了……
「不——」雷恩爆出驚天動地的嘶吼︰「睜開眼楮!紫苑!紫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