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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你,認栽 第十一章

周六晚間,「來來飯店」因為經貿晚會的舉行而熱鬧非凡。數十部豪華名車滑入門口車道,氣勢直追金像獎頒獎典禮。

雲開的座車就在距離飯店約莫十公尺的地方擦撞上前方的賓士。

「該死!」他捶了下方向盤。這輛車十分鐘前就駛入他前方車道,兩車的方向一直相同,看來對方有八成的可能性也是晚會的參加者之一。

下了車,一個穿著司機服飾的中年人已經等在受到擦撞的煞車燈旁邊。

「先生,是你撞到我們,不是我們撞到你哦!」司機操著一口不太標準的國語,禮貌還算不錯。

雲開也不想多和他們爭辯,隔著黑漆漆的車窗對後座車主點頭表示歉意。

「這是我的名片,」他掏出小卡片遞給司機。「有任何問題可以直接聯絡我和保險公司。」

司機立刻拿著名片敲敲車窗,窗玻璃搖下一小道縫隙,名片馬上消失在車內。等了兩分鐘,對方似乎沒有下車的跡象,他不耐煩了,直接抄下相關的資料交給司機。

「對不起,我趕時間,如果沒有其他問題,我先走一步。」他攙著墨瑋走回座駕。

最不耐煩和這類拖拖拉拉的人打交道!要不就下車談清楚,要不就一拍兩散、各走各的,誰有那麼多美國時間等他們擺足架勢?

就在他們正要坐進車內時,司機突然出聲喚道︰「辛先生?」

他們回頭,終于看見賓士車門緩緩打開,一位六十來歲的年長男人跨出門外。

還真是「千呼萬喚始出來」!

墨瑋瞧見對方的相貌,隱約覺得他的臉型與某個她見過的人長得非常相像,一時之間卻又講不出來是誰。

年長男人的身材瘦瘦高高的,可能只比雲開矮個一、兩公分,衣飾華貴,看得出來處于長期養尊處優的生活環境中。

「辛雲開?」他的聲音隱含著一股莫名的急促。「你是‘復天’的辛雲開?」

「是的,您是?」雲開腦中晃過數十個人名,最後確定自己未曾見過他。

年長男人微微失神了一會兒,梟眼緊緊盯住兩個小輩,其中蕩漾著極端復雜的神色。過了半晌他才送出自己的名片。

「亞誠集團董事長──陳雲」

陳雲!

墨瑋輕抽一口冷氣。

陳雲,辛堂下堂妻的大哥,為什麼這些人不斷地出現?為什麼不能清清靜靜地過日子?

「陳先生,幸會幸會。」雲開綻放親切的笑容,仿佛兩人只是初識──確實也是如此,沒錯啦──以往完全沒有過任何恩怨。「看來咱們同路,希望稍後在宴會上有機會和你好好聊聊。」

陳雲的唇蠕動了一下,終究沒說出什麼。

「稍後見。」

直到座車彎進「來來」的車道,兩人依然可以從後照鏡中看見,陳雲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他們──

★★★

頂樓俱樂部內,杜氏姊妹站在角落竊竊私語。

「你猜她那件禮服值多少錢?」硯琳指著一位經貿名人的女伴問道,那女人衣服上瓖綴的珠寶若兌換成現金,足以養活好幾百個非洲難民。

「不知道。你有沒有看見歐陽?」她的心思只放一半在妹妹的談話上。十分鐘前雲開告退出去打個電話,至今還沒回來。

「沒有,一百萬。你覺得有沒有一百萬?」硯琳揉著下巴推敲。

「不知道,我們剛才在路上‘撞見’陳雲,而且听說陳霞今晚也來了。」所有上一輩有糾葛的人全齊聚一堂,今晚根本是一場鴻門宴。她緊張得手心冒汗。

「來就來嘛!門口又沒掛牌子指出‘亞誠企業’的人不能來。不是我愛說,我敢肯定那件衣服一定超過一百萬。」硯琳終于獲得結論。「嘖嘖嘖!真恐怖,我苦干實干十年說不定都存不到一百萬,結果有人隨便出手買件衣服就是這個價錢。」

墨瑋使勁瞪妹妹一眼。

「錢錢錢,你別成天想著錢好不好?」簡直徹徹底底敗給她。「你的腦中就不能裝點其他東西嗎?」

「可以呀!」她瞥向姊姊。「我偶爾也會想想黃金鑽石之類的。」

墨瑋為之氣結。算了!這小錢鬼沒救了,跟她過不去只是自討苦吃。

「溫大哥呢?怎麼連他也不見了?」換個談論對象總該可以激發硯琳的關切了吧!

「他不見了最好,千萬別找他回來。」她嚇得雙手亂搖。

雲開身世震蕩的余波在一個星期之後依然回繞在知情者的心中。硯琳受了他的千叮萬囑,無論如何別對道安提起這件事,于是她的忠誠在姊姊、姊夫和情人之間搖擺不定,最終還是拗不過他們。

畢竟暫時瞞著瘟生並不會對他造成任何損害,卻有助于歐陽大哥查清自己身世的真相,所以她只得當個心虛的悶嘴葫蘆。

「為什麼別找我回來?」溫緩的男中音輕輕松松地詢問著。

硯琳嘆了口長氣。真討厭,當一個人做壞事或說壞話被男朋友捉到,就表示她該換個男伴了。

「因為我很窮,想趁今晚釣個金龜婿帶回家,你若待在身邊會壞了我的大事,請問這個解釋你滿意嗎?」

「小琳!」墨瑋實在很想將她登報作廢。「溫大哥,好久不見,最近好嗎?」

「當她出去釣金龜婿、留我一個人清清靜靜的時候,我過得比較好。」側身避開硯琳踩過來的高跟鞋。

溫道安居然學會開玩笑了?真是希奇,看來與硯琳在一起的確對他有幫助。

「嗨!」雲開悠游自得地晃過來。奇怪,這兩人若非同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便是齊齊蹦出來。

兩位女士各自打量自己的男伴,同時想到,自從溫道安退出「復天」之後,這是兩方人馬第一次踫面。

「喂,你們會不會打起來?」硯琳見不得姊姊提心吊膽的表情,索性代替她問了。

「為什麼?」雲開好玩地問。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骨碌碌的珠眸在他們之間打轉。這麼簡單的道理還用得著她說?

「仇人?」他挑高眉毛迎上溫道安。「道安,我們兩個結仇了嗎?」

溫道安揉著下巴思考了兩分鐘。

「嗯……就我印象所及好像沒有,你說呢?」

姊妹倆以佩服的心態看著他們做戲。這兩人睜眼說瞎話的技巧太高超了,她們比擬不上。如果由性格上的共同點來推測,他們兩個絕對有可能是兄弟。

「辛先生,又見面了。」四人的小圈圈中插進一個突兀的嗓音。

陳雲站在外圍向他們微笑。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他主動找他們攀談,會存著什麼心思呢?墨瑋下意識偎向雲開。

「姊,」硯琳偷偷靠過來咬她耳朵。「透露一下,他是何方神聖?來踢館的嗎?身價如何?錢多不多?」

「陳雲,歐陽‘名義上’的舅舅。」她傳話回去。

「喔!」硯琳若有所思,上上下下地端詳對方片刻。「看樣子錢很多。」

她沒心情搭理妹妹,全副注意力放在陳雲身上。

他看雲開的眼神為何如此奇特?幾乎可以稱為「熱切」,實在古怪得無法言喻。

「其實,我從以前便一直想和你談談,苦于找不到機會。」陳雲的語氣和眼神同樣可親。

雲開並未被他的懷柔戰術唬過去。

「倘若您希望討論公事上的合作關系,我不反對!然而假如您的主題談及上一輩的恩怨往事,很抱歉,容我事先聲明,我並不感興趣。」他厭煩了每個人習慣性地把生父辛堂的問題加諸在他身上,他自己的事情已經夠多了。

陳雲似乎沒料到他會這麼說,愣了一下轉向溫道安。「你沒告訴他──」

「陳先生,雲開已經說得很清楚,上一輩的恩怨和他無關。」溫道安中斷他的話。

「我也這麼認為,所以一切實在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雲開從他們短短幾句對話之中,立刻听出內容有問題。陳雲似乎和道安相當熟稔,而且原本期望道安告知他某件事情,但道安沒說。

那是什麼?

「陳先生,當年令妹和家父的事情我非常遺憾。」他試圖套出些許蛛絲馬跡。

「我也很遺憾。」陳雲的口氣充滿了別有所指的意味。「相信我,當年的事情,只怕不會有人比我更遺憾。」

他投與四個人意味深長的一瞥,而後轉身走回自己的朋友圈。

杜氏姊妹倆面面相覷,完全听不懂他臨別的留言代表著何種涵義。

真要追究起來,在所有涉及此事的人之中,陳雲應該是受到影響最低的人,他有什麼好遺憾的?

雲開猛地旋身面對道安,心念電轉之間已然做出決定。

「我受夠了!」銳利如鷹的瞳眸緊緊凝住道安,臉上清清楚楚寫著不容拒絕的心意。「親愛的哥哥,你究竟還有多少事情沒告訴我?」

所有美麗的糖衣和障眼法,在這一瞬間全部拆卸下來!

★★★

稍晚

「你實在很壞!」硯琳搖晃食指,以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訓斥他。

「過來!」溫道安拍拍膝蓋,她乖乖地坐上去。

「我有種感覺,其實你完全知道歐陽大哥想知道的事情,只是不肯告訴他,對不對?」真討厭,從頭到尾賣他們關子,害她好奇得要命,急著想明白「案情」,偏偏又不得其門而入,只能跟在歐陽大哥後面團團轉。

「還敢說!你幫著他們瞞騙我,我還沒和你算帳呢!」他用剛冒出胡渣子的下顎扎她女敕女敕的臉蛋,刺得她又笑又叫的。

「不要鬧啦!討厭!你不也同樣瞞著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你從沒提過我未來的姊夫其實是你弟弟。」所以大家扯平了。然而她還是補償性質地吻了下他的鼻尖意思意思。「你真的不把身世真相告訴歐陽大哥嗎?」

有時她不得不佩服瘟生的神經強韌度。比方說,剛才在宴會上,歐陽大哥用那種毫無轉圜余地的語氣質問他時,他居然可以談笑自若地以一句「自己去查吧!我對你的能力有信心」來搪塞,無視于雲開的威嚇,然後拉著她離開會場,回到他的住處。

能夠面對辛雲開板起臉的模樣而無動于衷的人只怕不多。

「我們兩個各知道一些對方不知道的事情,這樣才公平。」他牽起她的手,逐一親過每根蔥白玉指。她的柔荑非常細致縴巧,軟綿綿、柔滑滑的,一望而知沒做過多少粗活。「他扳倒過我一次,這回輪到我佔贏面並不為過吧?」

「瞞著他對你有什麼好處?」

他考慮半晌。

「既然我已經離開‘復天’,對我並沒有特別的好處。」

「那何不干脆告訴他?」她真搞不懂他,做個順水人情有什麼不好?

「因為這件事牽連到很多人,非同小可,我自然有我的用意。」他顯然不打算向她透露自己的想法。

「打個商量好不好?」她燦亮有神的明眸全笑眯了。「我真的對內幕感到非常非常好奇,你把歐陽大哥不曉得的部分告訴我好嗎?」

「然後讓你高價把情報賣給他?」他還會不了解她肚子里有哪些斤兩?這丫頭成天到晚盡想著賺錢。

被他猜到了!真沒趣!

「不是我愛說,我發現跟你在一起越來越無聊了。」她哀哀嘆了聲長氣,深思地盯住他下巴。「或許我真該考慮換個新的男朋友,另謀出路。」

世界驀地顛倒過來,她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身軀已經倒栽蔥掛在他肩膀上,米白色地毯在她「頭頂下」移動。

「你干什麼?」她用力拍打他的腰背。

「你不是說我越來越無聊了嗎?」他完全不受她的掙扎影響。「我當然得找件好玩又‘有聊’的事情來勸服你改變主意!」

于是,溫道安穩穩扛著她,上樓回房。

★★★

「老狐狸!」他不滿地嘀嘀咕咕著。

「活該!你也不比溫大哥好到哪里去。」墨瑋才不同情他,他們都是一個樣,肚子里轉了十七、八個彎,如今各蒙其害,算他活該!

「你不同情我?」他的表情仿佛遭受某種無法彌補的傷害,又像一只被人踢了幾腳的小狽狗。「我那麼可憐,四面楚歌,你怎麼可以不同情我?」

說得跟真的一樣!

門鈴叮咚響了起來,她起身去應門,離開前硬被他偷走一記熱吻。唉呀,討厭,臉紅了!會不會讓訪客看出來她剛才被人吻過?

她紅著臉拉開門扉。

「峰哥?」滿腔羞澀化為驚喜。上回見到他已經是幾個星期前的事情了。

「好久不見了,你的臉怎麼這麼紅?」江峰不提還好,這麼一問,又提醒了她剛才的「曖昧之事」,嬌容緋酡得更加離譜。

他馬上領悟過來,當下笑得壞壞的。「怎麼?又被歐陽嘗到‘甜頭’了?」

她羞得只差沒找個地洞鑽進去。

「你盡和他同一個鼻孔出氣。」臭男生!

回到起居室,雲開硬要拉著她坐回自己腿上,她則硬是不肯。當然不肯哪!有客人在場,她才不好意思當著第三者的面和他卿卿我我。

他們倆你來我往地展開了小辨模攻防戰,結果江峰先看不下去了。

「瑋瑋,你就依了他吧!」他嘆息。「否則你們拉拉扯扯了半天,我看咱們什麼事情也別做了。」

她的秀顏再度轟燒成火山熔岩的鮮紅色。

雲開則以一臉凱旋得意的笑容將她安置在懷里。

「峰哥,你那里可有什麼新消息?」

「其實以前我就懷疑溫道安和令堂的關系,然而當時缺乏有力的證據,所以才沒有提出來,如今兩相印證,很多問題都有了答案。」江峰把幾張病歷資料交給他。「我的手下跑到溫道安的出生地,找出當年秘密替溫瑞欣接生的助產士,你猜,當年陪她上產房生小孩的男人是誰?」

既然會這麼問,可見那個人一定極端令人料想不到。

他逐一掃視手上的出生證明,如他意料,父母欄上填著溫道安「名義上」父母的名稱,並非溫瑞欣。這是一份偽造得極好的文件。

一般民眾若缺少適當的管道和巨額金錢,絕對買不起這些文件,而溫瑞欣出身于小康之家,沒有這等能力,因此,替她打點一切細節的人應該不是泛泛之輩。

墨瑋接過他看完的文件,陪著他在腦中過濾掉所有枝節。

溫大哥和歐陽是異父兄弟,但歐陽的長相神似他母親,兄弟倆並不十分相像……

「啊!」她腦中忽然閃過一個非常荒謬的念頭。

就在她輕呼出聲的同時,雲開的鷹眼之間也陡然閃過猛然了悟的神色。

「是陳雲。」兩人同時叫出來。

江峰並不納罕雲開會猜出來,反倒墨瑋的答案令他訝異。

「你為什麼會猜他?」

兩個男人納悶的表情讓她哭笑不得。

「干麼?我就不能表現自己的聰明才智嗎?你們很瞧不起女人哦!」她大發嬌嗔。

他們偷偷交換一個互相警告的視線,不敢惹她,以免後果不堪設想。

雲開先提出他的想法。「我只是把所有事情合在一起做個大膽的推論。那天晚宴上,溫道安和陳雲似乎非常熟稔,熟得超出我的意料之外,而以‘復天’和‘亞誠’交惡的關系來看,兩方首腦不可能有機會變成如此相熟的朋友。」

江峰替他接下去︰「因此你推測溫道安和陳雲其實一開始就相識了。」

「對,公司最近的理賠案幕後有兩只大黑手!‘歐影貿易’,以及‘千秋科技’。現在我們已經知道溫道安是」歐影貿易「的主持人,而他又和陳雲交情不淺,如果由此推斷,」歐影「很有可能一開始就替」亞誠「工作,兩方其實站在同一陣線。」

「溫道安最厲害的地方就在這里,即使他離開‘復天’了,依然讓人找不出他和‘亞誠’的關聯。由此可知,他和陳雲必定有某種獨特的關系,他才願意不惜一切的掩護‘亞誠’。若以他們有父子關系的觀點來推斷,他的苦心孤詣便解釋得通。」

莫怪復天的調查員會查到「亞誠」方面,卻一直找不出內賊是誰,因為根本不會有人預料到「復天」的總經理居然是「亞誠」的人。而晏一直緊咬著不放的那個「神秘聯絡者」,當然就是溫道安。

「精彩、精彩!」江峰笑著拍手鼓勵他。「沒錯,根據助產士的指稱,她後來在電視新聞上見過那天陪溫瑞欣去生產的男士,就是陳雲。」

所有看似沒關聯的人霎時間全扯上關系。

「還是瑋瑋比較厲害。」他趁她不備,輕啄上她的香肩。「從頭到尾明白的內情並不多,如何會猜到正確答案呢?」

又被他偷香了!她依循往例,先臉紅個兩、三分鐘。

「我……我只是突然發覺,陳雲和溫大哥長得很像。」

「長得很像?」兩位男士一臉茫然。

「對呀!你們不覺得嗎?」她的眼中充滿期待。

他們對望片刻,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雲開決定再確定一下。「你是說,你沒有做出任何推想,只是認為他們長得很像,所以才猜出陳雲的名字?」

「嗯。」她頷首,不懂他們為何一副快暈倒的樣子。

他抵著她額頭,完全敗給她了。

牽涉到這麼多人而且復雜萬分的詭計,在她腦中竟然只從「長相」方面去推測。最荒謬的是,居然讓她瞎貓踫上死耗子地猜到正確答案。

兩個男人越想越好笑,一旦想到「笑」字,就更憋不下去,終于忍不住放聲笑得東倒西歪。

「你們笑什麼?」她一頭霧水,難道自己剛才漏听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哦,瑋瑋,瑋瑋,瑋瑋。」他笑得渾身打顫,緊緊擁她入懷。「你真是天才。」

江峰拚命揉著肚皮。「早知如此,一開始就該把溫道安和陳雲帶來她面前,那我們可省了多少麻煩!」

兩個人又爆出另一串驚天動地的轟笑聲。

為何她看不出來哪里好笑?

真受不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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