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只愛一點點 第八章

她正式遞出辭呈,離開了「實如電通」。所有的人都沒有阻止她。

那日和禎綺的一番對話,她也從未告訴過第三人,包括行恩。

其實她應該感謝禎綺才對。因為那日的對話,讓她厘清了心頭的最後一絲疑惑。她不再有任何的擔憂或疑懼,她只愛他!拿出最大的誠意去愛他!因為她知道,而且從不懷疑,行恩必定也會如此待她。

禎綺挑撥的壞水,卻成了助航的順流,她自己若是知道了,想必會嘔個半死。

炳,哈,哈。蔚蔚大笑三聲。

只是辭了職後,生命驟然失去了重心,她過得好無聊呢!真希望行恩的事趕快定

案,她好跟過去幫他,即使打雜都沒關系。

「行恩……]

〔蔚蔚?有事嗎?」

「你現在人在哪里?」她卷著電話線。

「在外面,正和人家談事情。」背景隱約听見淡雅的鋼琴聲與杯盤交錯聲。

他簡潔的回答讓她知道,他日前不方便說話。

「噢——」有些郁悶的,她退而求其次。「那,等你回家,記得打電話給我哦!」

「好,bye。」

[byebye。]她失望地掛回話筒.

她怕黑、怕寂寞,而周六傍晚,整問祁宅里清清冷冷,只有女佣的腳步聲間歇響起來,更顯得沉郁。

從美國回來之後,他出奇的忙碌,連在辦公室里都很難遇得到他。本來以為這個周末可以一起共度的,臨時也因為他有了公事之約,不得不改期。唉,想他!想他想他想他……

她多盼望能同拇指姑娘一樣,把自己縮成嬌小小的一個,跳進他的口袋里,形影不離地跟著他。

周圍環境,連帶牽動了蔚蔚的情緒,她有些低潮地離開房間,茫然在涼冷走道里走動。

書房的門打開,她訝然回首,迎上父親的視線。

「蔚蔚,你在家?」祁連顯得錯愕。

「是啊。」她觀察父親整齊的儀表。〔爸,你要出門?」

「對,和幾個朋友約了吃飯。」祁連有些不自在。

蔚蔚沉默下來。一個盤旋在心頭許久的問題,她決定問出口。

〔爸爸,你外頭有人嗎?」

祁連僵了一下,沒預料到她會問得如此勁爆。

「你放心,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單純感到好奇而已。」

他細細打量女兒的神情。六點半,天色已夜了,走廊上只在頭尾處掌亮燈,將她的身形里在半明半暗里。她的神情是平靜的,甚至夾雜了一點好奇。

若是在以前,他會毫不猶豫地將話題轉開,然而,她的神情中多了一些什麼……不,或許該說,是少了一些什麼。

少了疏離,少了冷漠,少了憤世嫉俗。

一道本能的心音告訴他,他能和女兒分享一些,屬於成年人世界里的情懷。

「是的。」他終於點頭承認。

「媽知道嗎?」她眼也不眨,很平靜地听下他的回應。

「一直知道。」

「她不介意嗎?」好奇的成分加重了。

「我和你媽有我們自己的生活方式。」他頓了一頓,覺得自己應該多說些什麼。「蔚蔚,我不會告訴你我們的婚姻是最佳典範,因為它的確不是。不過,我們都盡量在盡到應盡的義務時,也盡量讓自己活得快樂。」

應盡的義務?指的是她和弟弟吧!她稍微露出苦澀的神情。

「你是如何認識那個人的?」

祁連遲疑了一下,最後仍選擇據實以對。

「她是你張阿姨的好朋友,有一年來公司吃尾牙,我們才認識的。」

張阿姨是他們家世交之一。

「你們在一起很久了嗎?」

她雖然沒有露出激怒的神情,卻仍固執地追問下去。而,祁連不知該為這個事實感到慶幸或不安。

「快十年了。」

「她有沒有替我添過弟弟或妹妹?」

他搖搖頭。「我答應你母親,不會離婚,不會把外頭的人帶進家里或公司,不會生小孩。」

「那個人願意嗎?」在她听來,這是很匪夷所思的。愛上一個男人,就會想要孕育他的子嗣,這是她對行恩的心情。

祁連看向其他方向,過了一會兒,才轉回女兒俏臉上,眉宇間顯得嚴肅許多。

「許多時候,我們都會處在情非得已的狀況里。你只需要明白,無論我和你媽在外

頭做什麼,都不會影響我們對你們姊弟的愛。雖然我們的表現方式很拙劣,我甚至直到最近才想填補我們之間的生疏,但是這都沒有改變一個事實︰你母親和我一直是愛你們的。」

她想起那個長年居留在國外的母親,名義上是陪伴弟弟讀書,實際上,大概也是想離開台灣的烏煙瘴氣吧?

這此年來,她的家人們顯然都把自己安排得很好,只有她,過得一團糟!

「爸,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她平靜地說︰「或許以前有,甚至有一度我以為自己恨你們,可是……上次我們兩人談過之後,我心頭不再有怨怒。」

女兒幽微的笑容,讓他也想起數個月前的那個晚上。

就是在那段時間,他警覺到女兒的精神恍惚,交友復雜;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把自己從一個忙碌企業家的身分抽離出來,深深審視他身為父親的那一面。

他恍然發現了自己的失敗。心里從初知她臭名在外的那股激憤,演化為深冽的震撼與自責。於是,他和鍾老有了替蔚蔚找工作的對話,也是在當天晚上,他終於聯絡上女兒,父女倆敞開心房,真正地交談。

只是這樣的一番談話,就讓女兒對他不再有怨嗎?

她的要求何其少,而他的給與又何其少啊!

再一次地,他感到懊悔。縱橫沙場許多年,他自負於一生從不做憾事,卻是直到近晚年,他方深深希望,時光能夠重來一次——或許,這一次他仍會是一個糟糕透頂的父親,但起碼他願意付出更多時間去參與。

「你和媽媽的感情,是因為第三者的介入才變壞的嗎?」在她印象中,父母從來都是相敬如賓,連爭吵都極少發生。因此,今天乍問父親的感情真相,她雖然意外,卻並不是不能理解。

「我和你母親,當年就是因為經濟勢力而聯姻的,本身並沒有太深厚的感情。我有我的感情發展,她亦然。只是對方在四年前出車禍喪生了。」祁連仍然回以否定的答案。

蔚蔚悚然一驚。原來母親也有外遇,看來她對父母的了解真是太稀薄。

祈連頓了一頓,心有戚戚地續著說︰「所以,蔚蔚,我希望你以後結婚,是為了真正的愛情。如果那個張行恩能給你你所需的愛,那就跟他一起去吧!不要管外面的人如何說,爸爸一定支持你。」

「我知道。」她心頭一暖。

「周末晚上,有空就多出去約約會、看看電影,年輕女孩子別虛度了光陰。」祁連面容一變,換上微笑的神情。

「我會的,爸爸,你也去忙你的吧!bye-bye。」

案親是會「那個人」去了。從他離去時輕快的步伐,她猜想得出。

為什麼她沒有憤怒的感覺呢?她自己都很意外,細細尋思了一番,她發現因為她認識了愛。

她更懂得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情懷,還有那種找到歸屬的依戀。

那種愛一個人,牽掛一個人,願意為對方與全世界對抗的神聖感。

她不再認定了父母就該是只愛子女、無欲無求的聖人,因為父母也是平凡男女,也和她一樣,有著凡人的喜樂與哀愁。

既然她父母親彼此已經有了共識,身為女兒的她,不應該加以評斷。

而現在,她那凡夫俗子的父親去會那個帶給他快樂的人了。她呢?

看了清冷豪麗的大宅一眼,她驀地轉身跑回房去。一種強烈的沖動讓她想立刻見到他。

抓起床頭的電話,她迅速按下熟悉的號碼。

「喂,我是張行恩。」

「行恩……」她輕喚。

[蔚蔚,你有事找我嗎?]他很耐心地詢問。

每當他用這種「耐心」的口氣說話,她便了解,自己打擾到他了。

「你還沒有忙完嗎?」她實在藏不住失望。

「蔚蔚,我今天可能會談比較晚一些。」

「噢。」好失望的回應。「那——我不打擾你了。」

「我晚一點再打電話給你好嗎?」他柔聲勸哄她。

[好,yebye。」她掛上話筒,翻身躺在床上。

好失望——好想見他……現在放她一個人要做什麼呢?家里又空空暗暗的……

鈴——鈴——

她飛快抓起話筒。

「行恩?」聲音歡欣得像春天的晨鳥。

「蔚蔚,是我,大宇!」可惜,對方也一樣歡欣,卻不是她期待中的人兒。

「大宇,又是你?你有什麼事?」娟秀的眉毛眼角全蹙了起來。

「不要一听見我的聲音就這麼冷漠嘛!」大宇乾笑兩聲,隨即換上比較振奮的口氣,「愛妮研究所畢業,剛回國來,你知道嗎?」

「愛妮回來了?」她輕呼,一翻身坐起來。

愛妮是這群酒肉朋友中最有上進心的一個,也是她最談得來的朋友。愛妮憑著自己的毅力打拚,終於攢夠了錢,申請到哈佛的管理學院。如今去國兩年有餘,終於學成回來了。

「她昨天剛回台灣,畢業證書還是熱呼呼的。」大宇興致勃勃地鼓吹她。「我們一夥人目前正在凱悅的套房開party,替她接風洗塵,你要不要一起來?」

「噢——」蔚蔚頓時頹軟下來。「不行,我不能出去,晚一點我男友會打電話來。」

「你就出來吧!頂多把手機帶著,他找得到你的!」

「可是他不喜歡我在外面亂跑。」她沒啥元氣。其實行恩是不喜歡她和他們這些人混在一起,但她當然保留了真相。

「喂!還沒結婚就變成居家女人啦?」大宇受不了地喊。「你實在很重色輕友,有了男人就連好朋友都不要了。」

你算什麼好朋友?但她把激到唇邊的話壓下來,轉念一想,愛妮倒真算是不錯的交誼,於情於理都該去見見久別的友人的。她只出門一下下,行恩應該不會那麼快打電話給她。

「好吧!你們等我,我馬上到。」

一種從心底深處發出的警訊,像根銀針,一針一針的戮刺著他的直覺。剛開始還不明顯,直到銀針戳久了,針口戳深了,他開始出現浮躁的情緒。

是什麼不對勁呢?他對著咖啡杯攢眉,思忖著。

「張先生?」禮貌的輕喚將他的心思拉回來。

「是。」他歉然回以微笑。「很抱歉,我失神了。」

〔你還有其他事情未完成嗎?」

「不,沒事。」他輕甩開腦中不尋常的情緒。

今天初接獲裴勁風的邀約時,他確實意外了一下。

裴勁風的經歷相當復雜,早年由商轉政,擔任過兩屆立法委員,最後再棄政返商,如今掌理著「海淵集團」,旗下以投資證券及科技產業尢主,集團版圖橫跨亞洲數個主要大國。

嚴格說來,他和裴勁風還算有一點小淵源。他妹妹池淨曾嫁給裴勁風的獨生子裴海,只是由於裴氏家族自己的內部隱私,連裴海也已多年沒再和這個父親聯系。後來他們小夫妻倆離了婚,張家自然更和裴家攀連不上瓜葛。

前陣子裴海回到台灣舉辦巡回展,並且重新追求小淨,搞得連媒體都驚動了,記者們宛如撰寫連續劇,天天一篇最新發展。結果裴勁風不去找兒子重溫親情,卻來找他這個素未謀面的姻親,委實耐人尋味。

「張先生,對於我的提議,不知道你的意下如何?」裴勁風緊緊盯住他。

「證券業並不是我的專長,我很不解您為何會找上我?」

「商業管理是萬變不改旦一宗,證券、通訊、文化、娛樂,又有什麼差別呢?」裴勁風微笑。「就算證券業不是你的本行,科技產業總扯得上一點關系吧?」

看來每個人對他去美國的成果都非常清楚,張行恩登時啼笑皆非。

「我需要自己的專業技術小組。」他忽然開口。

「勁風科技的電腦工程部門網羅了全台灣最精銳的科技部隊.]

「我希望專注在三種精靈卡的套裝程式開發上,五年之內不按其他外務。」

「我相信勁風集團五年之內不會有倒閉的風險。」裴勁風笑道。

「我希望將精靈卡的部分成立為獨立公司,代理權仍然屬於我由自己.]

這一點,裴勁風就停了一下。「但名義上必須仍是勁風集團的衛星公司。」

「公平。」他的資源取之於此,套個衛星公司的名義並不為過。

「那麼,我們成交了嗎?]

「等小淨和裴海復合之後,便沒問題。」

裴勁風的眼光多了一抹好奇。「你這麼肯定他們倆會復合?」

他想起娛樂版的花邊新聞,終於露出微笑。

「我從不懷疑令郎的毅力。」

「鍾董事長那里,你要如何解決?」這是裴勁風的另一個好奇點。鍾老想挾恩絆住他,已是商圈公開的秘密,其他人不想介入,是因為不願正面與通訊大龍頭的「實如電通」為敵,然而勁風集團自己也是財力雄厚的大頭,和對方不遑多讓,少了這層顧忌。

當然他可以出面代為斡旋,但他更想知道這年輕人會如何月兌身。

「事實上,您已經替我解決一半了。」張行恩笑得更開朗。「而令郎如果爭氣一點,還能替我解決另外一半。」

「你是說……」裴勁風挑高眉頭。

他微微一笑,想也不想地說出口,「鍾老先生,裴海不僅是我的妹婿,更像我的親兄弟。他志在藝術界,對家族事業既不感興趣也無能為力,親家公擔心龐大的事業後繼無人,於是退而求其次,要求身為晚輩的我回歸體制內,替[自己家族]的事業體效命,還望董事長成全.]

細節問題當然還要再修飾。然而,鍾董事長可以挾制他哪兒都去不了,卻管不了他回家幫親戚的忙。而且勁風集團尚未涉足通訊這一行,他更沒有和「實如電通」打對台的疑慮,於情於理鍾董事長都沒有不放他走的道理,再找藉口拖纏下去,反而是對方自已落人口實。

裴勁風撫掌大笑。「好啊!原來我主動來找你,還是正中你下懷!看來我得多拜拜月下老人,請她盡早讓阿海與小淨復合了.]

「裴先生,可是我仍然不懂,您為什麼會想到來找我?」他凡事謹慎的天性仍然在運作中。

裴勁風頓了頓,有極短的一瞬間,臉上寫過不明顯的滄涼,隨即,笑出一口白亮的牙齒。

「第一,如果我的情報無誤,你很行!第二,張家拉了我的獨生子去做半子,總要還一個兒子給我吧?」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蔚蔚緊按著抽痛的太陽穴,驅車奔馳在入了夜的台北市大街。

原本只是一場簡單的朋友聚會,最後為何會演變成一團災難呢?

「當心!你的車頭又偏了,方向盤往左打!」後座傳來刺耳的驚叫。

一棵行道樹出現在車頭正前方,她慌忙往左轉,堪堪避過安全島,回歸到仁愛路的正軌。

一車三人全嚇出一身冷汗,包括她這個新手上路的駕駛。

以前她都是搭朋友便車,或是以計程車代步,自從拿到駕照之後,這是她第一次開車上路。

她幾乎被後座飄來的一陣陣酒氣沖倒。酒精在人體內開始發酵,散射出刺鼻的氣息。

〔接下來要怎麼走?」她握住方向盤的指關節轉成硬白色。

「你在前面接近紅綠燈的路口停車。」愛妮在後座指揮方向。

她以笨拙的角度停好車子,轉身往後看。

大宇躺在後座里,太陽穴仍汩汩滲出血絲。

原本這應該是個平凡的夜晚,他們一群人在凱悅的套房里開party玩樂,現在差不多就該散會了。然而,十點半左右,其中有人提議移師到pub飆舞,她本來不想跟,可是愛妮拚命邀她一起去,大家跟著在旁邊鼓吹,害她盛情難卻。

到了pub,一群人開始狂歡熱舞,只有她拚命瞄手機,就怕張行恩打電話來時,音樂聲蓋掉了響鈴。

臨近午夜時,她的忍耐心終於達到極限,開口正想要走,幾個朋友突然在舞池里和別人發生了沖突。

後來事情是如何演變的,她幾乎炫亂得記不起來。只知道對方恰好有些兄弟背景,一通電話叫來幾個打手助陣。她的朋友也不甘示弱,兩方人馬拉了一堆人進來對決。

接著是吼叫,混亂,打架,混亂,服務生報警,混亂,警察來了,混亂,她和愛妮拖了無端掛彩的大宇趁亂逃逸,把一團混亂拋置在身後。

愛妮已喝了三瓶海尼根,無法再開車,大宇只因為站得離舞池太近,頭上無端被狠K了一棍,流淌了滿臉的鮮血,當然也不能開車,最後她這只鴨子只好被趕上陣。

即使此刻已遠離了那團昏亂,她的眼前仿佛還看到燈花亂閃的水晶球,四下幻射的光束,耳膜仍震蕩著快節奏的舞,人群、謾罵和棍棒在四周飛舞……

「蔚蔚?蔚蔚!」

「啊?」她猛然回過神來,深呼吸幾下,幾乎要透不過氣!

[這里是紅線區,不能停車,你先在車上等著;我朋友的診所開在里面二樓,我扶大宇上去擦藥,馬上就回來。」愛妮探頭到前座交代她。

「我——好!」酒氣與血氣交雜,她惶然失了方寸。

車子里很快僅剩下她一個人。她呆坐了片刻,忽然覺得喘不過氣來。

她打開車門,站立在人行道上。半個小時前方下過雨,雨勢不強,讓塵埃的氣息浮漫於半空,悶悶的讓人難以喘息。

行恩呢?他尢什麼沒有打電話來……

一響尖銳的警笛聲刺疼了她的耳膜,她驀然抬頭。一輛警車泊在她的車後。

「小姐,這里接近十字路口,不能停車!」一名警員下了車,朝她走來。

手電筒的強芒灼燒了她的視神經,她下意識撇開臉。

「對不起,我——我只是暫停一下……我在等人!」

警員繞到她身前,眼中帶著狐疑的審量。她的臉色蒼白得可疑!

「你在等誰?車上的其他人呢?」警員低頭照射車廂內。

「他們在樓上……」她囁嚅的指了指黑暗的大樓。

太遲了!警員已聞到車廂內濃濃的酒氣。

「酒味這麼濃,你們酒後開車?」他的臉色更沉肅了。驀然間,手電個問向後座。「喂!你的後座為什麼有血跡?」

蔚蔚嚇了一跳,退後一大步。

「不準逃!」警員誤解了她的用意,立刻拐住她的手腕。「你過來跟我做酒精測試!」

「我沒有喝酒!」她用力想掙月兌他。

「先過來做酒測再說!」

「我沒有喝酒,目前也沒有開車,你沒有權利叫我做酒測。」她努力想捺不慌亂的心」。

〔不做酒測?好,駕照拿出來!」警員神色極難看。

蔚蔚愣住了。她方才出門得匆忙,什麼都沒帶。

「我忘了帶駕照出來。」她軟下語氣。

「忘了帶?我看是無照駕駛吧!」警員大聲諷刺她。「走,那跟我回警局去,順便解釋一下你後座的血跡是怎麼來的。]

「回警局?」她驚得呆了。天哪……那她要如何月兌身?

「走!」警員硬將她押上警車,一面通知拖吊大隊前來拖車。

蔚蔚困在警車後座,驟變降臨,一顆心慌亂得沒有著落。

對了,要找人到警局來救她,

幸好行動電話一直不離身,她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無視於警員警告的眼神,撥下一個快速鍵。

行恩。這是唯一跳進她心中的名字。她必須找到他……

撥了他的手機。

您撥的號碼沒有回應……

怎麼會呢?他在哪里?他在哪里?她紅著眼眶,拚命忍著眼淚。

對了,有時候他談完公事,會先回公司去整理一下,無論多晚……

於是她再試撥了他的專線。

嘟,嘟,嘟……無人接听。

他在哪里呢?唉啊!他一定回到家了,她怎麼這麼傻呢?

噙著忍到眼角邊的淚,她撥下八個數字。

晚上十二點,他的家人應該都睡了。電話響了數聲,都無人接听。

「你跑到哪里去了……」淚珠再也壓抑不住地滑下來。

啊!有人接電話了。

「喂?」一聲軟軟柔柔、非常好听的女性柔音傳來。

她想開口講話,想表明白自己要找行恩,但喉頭卻像梗了一顆雞蛋,聲音怎樣也出不來。「我……我找——」

「喂?您找哪」位?」溫柔的女聲听來莫名的熟悉。是他妹妹,池淨接的電話。

「我……我要找行恩……」她勉力擠出聲音來。

「他還沒回來呢!」對方頓了一下。「你是蔚蔚嗎?」

她沒預料到池淨竟會認出她的聲音,她們倆僅有一面之緣。

「你怎麼知道?」她小聲地應。

池浮在那端柔聲輕笑起來。「我猜的。大哥常和我們提起你,我想,會在這個時候打來找他的女生,應該就是你了。你何時要來我們家玩?大哥一直說要帶你回來,都抽不出時間。」

她的話透露了三大重點——

第一,張家人已知道了她的存在。

第二,他絕對沒有其他女朋友。

第三,他有意帶她回家去見他家人!

一股難言的意緒彌漫在她的心間,像春日的暖潮,將她從寒冬困乏中解救出來。

她的心情登時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什麼臨檢!什麼酒測,什麼警察!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行恩早就認可她了,他甚至準備帶她這個丑媳婦回去見公婆。

[yes]她想大哭,她想大叫,她想大聲哭完再大聲笑。

嘰——警車劇烈彎了一下。警察被她突如其來的叫聲嚇到。這女人是受刺激過度,精神失常了嗎?

不行不行,她必須保持形象!蔚蔚努力深呼吸。別忘了她現在還在警車上。

「池淨,呃……我能不能請你幫我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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