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敢相信她竟然在這里!我記得你明明說她一離了婚就搬到波士頓去了。」
汽車旅館,麥特的房間里,若妮來來回回磨著地板,精致的妝容掩不住心煩。
麥特坐在窗前的長椅上,藍眸投向艷紅如火的夕陽。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腦中突然閃過無慮曾經念過的詩句。那個時候,他們也是坐在窗邊,她倚在他的懷里,兩人滿足地看著新裝潢好的公寓,曼哈頓的夕照從陽台射入,將他們的新公寓點綴得如夢如幻,美好得不像真實的,而她腦中卻突然想起這個蒼涼的詩句。
雖然是美好的事物,卻已到了尾聲……這句話對照他們的婚姻,仿佛一句預言。
「你看到她似乎一點都不意外的樣子。你原本就知道她在莫城了嗎?」若妮停在他面前。
麥特淡淡地瞄向她。
「不,我也一直以為她在波士頃。」
他知道若妮的不安全感,但許多事,他無能為力。
「麥特,你……是不是仍然覺得欠她什麼?」若妮走到他身旁的空位坐下。
「為什麼這麼問?」麥特的藍眸變深。
因為你的神情變得好陌生。
若妮覺得不安。雖然兩人交往的時間不算短了,只要事情涉及麥特定義為「個人隱私」的地帶,她便走不進去。而那塊領域,是姜無慮曾經去過的地方。
他們兩人相識于五年前,當時她的「前未婚夫」,也就是章氏集團的主事者兼麥特的老板章柏言,生命安全受到威脅,不得不暫時躲藏起來,麥特是少數知道他下落的人。
為了追問未婚夫的下落,若妮一天到晚去找麥特理論,兩人才漸漸由相識,而相知,在驚覺彼此有許多共同的興趣下發展出淡淡的情愫。
「麥特,你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她的事。我們兩個是在你們離婚之後才正式開始交往。」若妮耐心地說︰「你很明白的告訴我,你的妻子為你付出很多,你永遠不會做出任何傷害她的事,而我也不是那種樂意當人家第三者的人,所以我們一直謹守分際,維持很清白的朋友關系。是姜無慮認定我們兩個有了非比尋常的關系,才向提你離婚的,可是事實上你從頭到尾都沒有對不起她啊!」
麥特沒說話,眸中仍然是那抹讓人心慌的陌生神情。
「或者你是因為她以前對你付出那麼多而對她覺得虧欠?」若妮繼續說︰「我知道你們兩個結婚的初期過得很苦。當時她放棄自己的大學學業,出去打工賺錢來負擔家計。
「可是當你一畢業,拿到第一筆與葛羅會計師事務所的簽約金,就立刻為她訂了一間公寓。之後你賺的錢越來越多,她的生活也過得越來越好。你還給她的,已經遠遠超出她當年付出的一切。于情于理于法,你所有欠她的情早就還清了!」
「我和無慮,不只是誰欠誰的問題而已。我們一起經歷過太多事情,無論最後是否還在一起,都抹不掉那段同甘共苦的過去。無論我們的婚姻成不成功,她會一直是我關心與重視的朋友,這一點我從未隱瞞過妳,妳也說過妳能夠了解。」
那是因為她不知道有朝一日她會感覺如此不安。
「麥特,你還愛著她嗎?」
「我以為我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麥特無意表現得不耐,但是他對這個話題已經開始感到厭煩了。
「你說你關心她如同朋友,但是你們真的只會是朋友嗎?你們已經離婚四年了,我們也交往快四年了,如果你的心里已經沒有她,為什麼從來不向我求婚?」若妮有些傷心地說。
「因為我暫時還沒有再婚的打算,或許過一陣子再說吧。」麥特站起身,拿起車鑰匙,「今天我有點累,不太想出去吃館子。我去買點三明治回來吧!」
若妮只能無言地目送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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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潔感覺車內的氣氛怪怪的。
他們正要去拜訪莫城的奇人,柯隆。這次的開發案有塊土地是由柯隆持有,而他從不參加相關的說明會。如果柯隆趁機刁難或不同意出售土地什麼的,對整個開發案將是一場災難,畢竟章氏並不是非在莫城設廠不可,所以山不來就他們,他們只好去就山了。
向來愛跟路的金潔當然眼巴巴跟上來看熱鬧。
坐在後方那個金發美女,一上車便不發一語,明顯生人勿近——哎哎哎,真浪費了她那張美麗的臉孔,好歹笑一笑嘛!
坐在她旁邊的淡褐發帥哥情況好一點,依然西裝筆挺英姿煥發。只是有幾次,金潔抓到他透過照後鏡在看開車的無慮。
比較可憐的是坐在她後面的鎮長,旁邊一大片冰山般的空氣,也難為他竟然坐得住。
無慮就正常多了,鎮定自若地開著車,手指隨著收音機的鄉村樂打拍子。
不過啊,無慮向來是個心思縴細的人,不可能沒感覺到車上奇怪的氣氛,所以她表現得越正常,反倒越奇怪。
最後坐在前座的金潔決定善良地打破沉默。
「鎮長,謝謝你今天讓我跟出來玩。」
「咳,別說是玩,大家是在辦正事,倒是臨時又把無慮拖來,真是不好意思。」鎮長掏出手帕擦汗。
「沒關系,反正托兒所下午也沒什麼事,我一問老板就答應放人了。」她漾起一個溫柔的笑顏。
「我爸答應放人,是因為他知道我們要去找的人是柯隆吧!」金潔竊笑。
鎮長呵呵地跟著笑起來了。
「柯隆先生和無慮特別熟嗎?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一道優雅的男中音突然加入談話。
這個問題讓三個在地人先是一愣。
「柯隆是一個……嗯……嗯……呃……嗯……」鎮長努力地在想一個適當的描述方式,不過失敗了,看向駕駛座求救。
「柯隆先生是個……呃……嗯……嗯……」無慮接棒,但是她的表現並不理想,換給旁邊那個。
「這個總而言之嘛……就是這個……」金潔模模腦袋,終于想到一個最合適的解答,「總之柯隆就是柯隆啦!」
「謝謝。我充分明白了。」麥特澀澀地道。
無慮嘆口氣,「柯隆先生不是個很容易形容的人,待會兒見到他你就會明白了。」
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和他交談。麥特的視線從後照鏡與她對上,嘴角輕輕一牽。
兩朵紅雲隱隱浮上她的臉頰,無慮立刻把視線轉回正前方。
金潔晶晶地看。她總覺得無慮和這個「東岸來的人」怪怪的!
他們的交談似乎驚動了金發女神,若妮回過神,眼光正好與金潔一觸。
「妳的頭發好美。我的頭發也是金色的,卻沒有妳的這麼好看。」金潔嘴巴可甜了。
「謝謝。」若妮淡淡一笑,然後轉回去繼續對著窗外。
金潔對自己吐吐舌頭,不期然對上麥特的眼光。
他的藍眸里充滿笑意,對她眨了下眼,一副他也被冰到的樣子。金潔對他的好感度頓時暴增。
「現在紐約的人都在做什麼?」小妮子半趴在椅背上看著他。
麥特看了下腕表,現在是上午十點。「跟其他地方的人沒什麼兩樣,工作,玩樂,還沒起床,沒什麼特別奇怪的事。」
小妮子對這答案不太滿意。「我爸說,紐約奇怪的事最多,而且大部分都不是好事。紐約到處都買得到毒品,而且每個角落都有犯罪事件。」
「金潔!」鎮長連忙道。
麥特不以為忤。「大城市里,犯罪率確實比較高一點,不過也要看地區,紐約不是每個地方犯罪率都這麼嚴重。至于毒品的問題,嗯,雖然不至于滿地都是,但是確實有點泛濫。」
「那你也吸過毒嗎?」金潔越發好奇。
「金潔!」連無慮都忍不住了。
「人家就是好奇才問的嘛!」畢竟紐約是那麼遠的地方,開車要三、四天,坐飛機要四個小時,環境背景文化統統都不同,在她眼里簡直像另外一個國家一樣。
「不,我沒有吸過毒。」麥特笑道。
「為什麼?」女孩不太相信。
「因為毒品太貴了,以前我買不起,成年之後就沒興趣了。」
這個理由,比什麼道德勸說更能讓叛逆期的女孩接受。金潔總算滿意地點點頭,轉回自己的正面去。
無慮和麥特的眼神在後照鏡又對上一次。麥特挑個眉,仿佛在說︰「好險,過關了。」無慮啼笑皆非地看向前方。
麥特的笑容微微逸去。
她在這個小鎮過得很好。
她有自己的家,自己的社交圈,所有鎮民都如同家人一樣地接納她。
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離開他很遠很遠,有了自己的生活……
麥特望著她柔和的神情,有種麻麻澀澀的感覺淌入心間。
車子轉向鎮外一條顛簸的產業道路,距離主屋明明還有一小段距離,無慮卻在路口就停了下來。
「到了。」金潔先跳下車,再禮貌地幫鎮長和客人開車門。
眼前的情景其實十分突兀。
風呼嘯吹過,刮起一片黃沙。一棟老木屋孤獨地聳立在黃土地中央,周圍二十公尺內的樹全砍光光,仿佛濃密的樹林中央突然禿了一塊似的。
這完全不是剛才一路過來所延續的美麗風景,反而像跑進了內華達的沙漠一樣。
遠方的兩位來客作聲不得,而在地的三位鎮民安然自若。
「不要動!」
突然間,不知道從哪個莫名其妙的方位,一個蒼老的聲音吼出來。
若妮嚇了一跳,連忙偎向麥特。
「老柯,有客人來了,快出來!」鎮長喊回去。
「不要動!你們這些該死的納粹,我知道你們是來抓我回去的!你們死心吧!我絕對不會束手就擒!」吼聲在空地里回蕩,一時听不清出自哪個方位。
「柯隆先生,那些納粹統統被抓起來了,你已經安全了,快出來!我們今天帶了很重要的客人來找你!」金潔也加入行列。
癘窸窣窣,從屋子右後方十幾公尺的林子里,突然鑽出一座會移動的樹叢。
樹叢中央,探出一管黑色來福槍。
麥特眉一蹙,下意識將若妮推向敞開的車門。
「柯隆,好久不見。」無慮安詳地打招呼。
那座樹叢與來福槍管迅速移動到他們前方十呎處。
「無慮,他們也抓到妳了嗎?」听起來充滿悲憤。
「吼,沒有任何人抓住無慮啦!」金潔翻個白眼。
「柯隆,我和他們在一起非常安全,你不要擔心。我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談,你先把槍放下來,嚇壞了客人就不好了。」無慮向他保證。
「不,無慮,別中了他們的詭計,快到我旁邊來!」槍管凶惡地對住麥特胸口。「妳不知道這些納粹,他們把人抓進集中營做實驗,然後替妳洗腦,最後妳也會變成一個天殺的納粹!」
麥特立刻將無慮拉到自己身後。
「麥特,柯隆其實沒有什麼危險性,你不必怕他!」無慮連忙告訴他。
「這點讓我自己來決定!」麥特仍然謹慎地擋在她前面。
任何一個以為自己仍然活在二次大戰時期,全天穿著野戰裝、扛著來福槍、患有退伍軍人癥候群的家伙,他都不會將之形容為「沒有危險性」。
「你這個小子,你竟然俘虜了無慮!太卑鄙了!我命令你立刻放開她,不然我就對你不客氣了!」那堆樹叢悲喊完,槍管更突出一吋。
麥特立時退後一步,差點跟著絆倒她。
「柯隆!這兩位是章氏集團的代表,鎮長只是想帶他們來談談土地的事,你冷靜下來。」無慮連忙繞出他背後,麥特立刻抓住她縴腕,不準她再靠近一步。
「我很冷靜!章氏?是哪個章氏?是第二集中營那個魔頭章將軍嗎?」
「不,是章氏香料集團的章氏。」若妮鼓起勇氣走出來。「您好,我是代表章氏集團做土地收購的掮客,若妮•哈德森。」
一張微顫的名片伸在空中。
樹叢下一雙灰色的眼楮瞇了一瞇,「把妳的武器放在地上!」
「那不是武器,那只是一張名片而已,你也太夸張了吧?」金潔受不了地搖頭。
若妮只好盡量捱近他兩步,把名片往黃土上一放,再飛快退回車子旁。無慮尷尬極了,想放開麥特的手走開一點,但是又被扣回去。
「老柯,這位是若妮,章氏委任的土地仲介,另一位是麥特,章氏約會計師代表。」鎮長無奈地介紹。
「哼,他們是不是挾持了你們,想對我不利?」樹叢迅速接近那張名片,眼楮仍然死盯著麥特,慢慢蹲下來,飛快瞄一眼之後又退開。「名片上的名字沒有錯。小子,你的呢?」
一張名片就能當官方證明文件嗎?麥特啼笑皆非。
他伸手掏出皮夾,模索了一下。
壞了。
「我的名片昨天在說明會上發完了。」
「哼!」槍管立刻對回他胸口。「立刻把這個納粹間諜從我的土地上帶開!」
「他不是間諜,他是來付你一大筆錢的。」無慮這次終于用力掙開了他的手。
「哼!我不需要納粹的錢!他們都是一群吸血鬼,怎麼可能好心地送我錢?即使他們真的要送錢,也一定是為了其他更邪惡黑暗的理由,我不會和魔鬼做交易的!」樹叢爆跳如雷。
砰!遠方的森林里突然傳來一記槍響,可能有人正在打獵。
一連串反應隨即發生!
老柯被槍聲一驚,手震了一下,槍管突然偏向無慮,但是他直覺扣下扳機的食指已經來不及收住了,麥特怒吼一聲,撲過去撞翻整堆樹叢!
「麥特!柯隆!住手,別打了!」無慮飛快沖向那一團纏斗。
「老柯,快住手!」鎮長趕過去幫手。
「喂喂喂,你們兩個要是打起來,在場一堆老弱婦孺,沒人攔得住啊!」金潔跳上去幫忙。
「……」若妮已經被嚇得呆在當場。
兩個男人糾纏在一起,雖然來福槍沒有如預料中發射,但是麥特一想到這家伙竟然拿著槍對無慮扣下扳機,頓時怒火中燒。
他火大地硬要把來福槍搶下來,而柯隆死都不肯讓寶貝離開手中。兩人中間夾著一堆掩護用的樹干樹枝,登時斗得不可開交。
「麥特,住手,不要再打了!」為了拉開他們,向來文秀的無慮也顧不得形象,跳下去加入戰局。
「是啦是啦,老柯隆的來福槍從來不上膛的啦!」金潔在旁邊跳來跳去,也不知道是在替哪一邊助陣。
「啊,他們打起來了。」金發女神的神經系統好像走得比平常人慢。
不知從哪個方位踹出一腳,將無慮踢倒在地上。
她往後一坐,衣襟散亂,滿身泥土,一股火驀地竄入心頭。
只見她跳起來兩手叉腰,發出像小學老師般的怒吼!
「麥特•布萊斯!約翰•柯隆!你們兩個再不住手,我就要生氣了!」
兩個男人立刻僵住。
麥特的手仍然搭著那根槍管,柯隆的手則扣著他脖子,兩人同時定格怔怔地看她。
無慮杏眸瞇了一瞇,腳底板開始打拍子。
突然之間,兩個男人像觸電一樣火速分開來!
「嗯?」金潔長長哼了一聲。
「我想,讓她生氣可能不是件好事。」麥特謹慎地盯著發火的女人。
無慮好溫柔好貼心的,幾乎從來不生氣——所以她一發起脾氣來,絕對教人吃不消。
他想起以前她工作的餐館,有個廚師喜歡對女服務生動手動腳,溝通了很多次依然不改色性,有一次無慮終于忍無可忍了,一把抄起家伙滿廳追殺那個廚師,一副非切了那個人小弟弟不可的暴怒狀,最後還是他即時趕到,攔阻下來。
他永遠記得他闖進廚房時,看見她揮舞菜刀,殺得那個廚師無路可躲的模樣!
而金潔等小鎮居民想起的,卻是去年發生的一件事。
當時幾個年輕的高中足球隊員喝醉了酒,開車亂撞街道旁的垃圾筒,結果為了閃避一位出來丟垃圾的老婦人,一路撞進無慮家的院子,還撞倒了一棵行道樹,差點惹出人命。
當時無慮走出家門,把比她高一顆頭、壯兩倍的足球員一個一個拖出車門外,毫不畏懼地拿木板轟他們!連警長趕到時,都要小心翼翼地跟她道歉。
所有人心中同時閃著一個發亮的標語——絕對不要惹姜無慮生氣!
不過,為何這東岸來的人也一副「熟門熟路」的模樣?金潔納悶道。
柯隆愣愣地爬起來,對她露出討好的微笑,無慮輕哼一聲,未如以往回以笑容。
柯隆沮喪地垂下頭。無慮真的生氣了……
麥特神情詭異地瞄「戰友」一眼。
一堆保護物在方才的纏斗中拆得差不多了,花白的亂發和濃密的大胡子依然讓柯隆看起來像只大熊,不過,他年紀頂多五十幾歲而已,根本不像參加過二次世界大戰的樣子。
金潔主動過來咬耳朵。
「醫生說柯隆有輕微的偏執狂和妄想癥,他常以為自己正在二次大戰的戰場上,所以他兒子離家之前,早就把所有槍枝的槍膛堵死,子彈丟掉,鎮上的人也都不會賣武器給他。」
麥特恍然大悟。難怪他們對這個怪人的行為一點也不擔心。
「哼!把這個納粹趕出我的土地,不然我什麼都不想談!」柯隆的眼光一和他對上,又開始嚷嚷。
「咳咳,我看,還是讓我和哈德森小姐進去找柯隆談好了;無慮,妳和金潔先送麥特回鎮上去吧,待會兒我另外叫人來接我們。」鎮長只好說。
「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她著惱地瞪著麥特,「還不上車?」
這時候千萬不要惹她啊……
麥特一頭血痕,全是被柯隆綁在身上的枝葉劃傷的,和金潔乖乖回到車上,兩人都安分得像小學生一樣。
車子很快地開走。
鎮長對柯隆吹胡子瞪眼楮,「瞧瞧你,明明一切好好的,你非得搞成這樣不可!版訴你,戰爭早就結束了!」
「什麼?戰爭結束了?」柯隆震驚極了。
「沒錯,我們早就贏了,同盟國萬歲!」鎮長高舉雙臂。
「同盟國贏了?同盟國贏了……」柯隆喃喃念了幾次,灰眸開始發光。「哈哈哈,同盟國贏了!我們贏了!萬歲!萬歲!萬歲!」
「……」若妮開始懷疑,剛才自己為什麼不趁亂逃走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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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也不看看自己幾歲了,竟然還像個冒冒失失的高中生,撲上去就跟人家打起來!」消毒棉花重重按在傷口上。
被救治的傷患皺縮一下,但是吭也不肯吭。金潔早就聰明地躲到廚房里喝飲料看雜志,遠離烽火前線。
「我在這里住了好幾年了,如果柯隆有危險性,我會不知道嗎?你隨便就沖上去動手,像什麼樣子?」藥水使勁地擦,藥用膠帶一貼,啪!用力拍平。
傷患再皺縮一下。
「我以為他的來福槍會走火……」
「哼!柯隆只是脾氣怪了一點,心地其實很善良,他連一頭小鹿都不會傷害,要你來多事!」無慮處理完傷口,氣稍微平一點,眼楮一瞄向他沾上黃沙與血跡的絲質領帶,氣又沖上來了。她白他一眼,「領帶給我!」
麥特溫順地把領帶解下。她接了過來,拿到浴室去處理上面的污漬。
這幕景象好熟悉。
很久很久以前,當他還在念大四的時候,有一回他在圖書館念完書要回家,看看時間差不多是無慮下工的鐘點,于是干脆繞到她工作的餐館接她一起回家。
他們才踏上停車場邊緣,幾個小混混正倚著一台車喝酒聊天,看到他們開始說一些很下流的話。
有幾次麥特已經忍不住了,但無慮拚命阻止他,所以他強迫自己忍耐。可是,就在他們剛走到車子旁之時,有個小混混一句粗俗的「小美女,想嘗嘗洋屌的話我這兒也有」,終于讓他的怒氣全面爆發。
麥特走過去和那群人干了起來。拿筆桿比拿球棒熟練的他自然是被揍得東倒西歪,不過那幾個混混也沒怎麼好過就是了。
後來回到家,無慮也是這樣一面幫他擦藥,一面數落他……不知不覺間,這麼多年,竟然過去了。
麥特按著冰袋,走到浴室門口望著她的背影。
「我一直以為妳住在波士頓。」
「……嗯!幾年前經過莫城,覺得這個小鎮很美,就搬過來了。」無慮拿著濕布,輕點著領帶上的污漬,過了一會兒才回答。
「妳為什麼不告訴我?」他輕聲問。
無慮終于瞄他一眼。「我不想打擾你的生活。」
「妳永遠不會打擾我的生活。」他靜靜地說︰「我記得我們約定過,即使不再是夫妻了,仍然是彼此最重要的朋友,我永遠不會改變對妳的關心,妳也是,不是嗎?」
但這種話听起來只像客套話吧?無慮並沒有把它當真。
「如果你仍然對我這麼『關心』的話,不會到現在才知道我已經搬離波士頓了。」
她原本是想以開玩笑的口吻說出來,可是一出口卻像在指責什麼,她連忙補上幾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指……」
偏偏這一解釋又顯得刻意了,她心頭尷尬,突然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說完,最後干脆讓語音自己斷去。
「我沒有去波士頓看妳,是怕妳並不想再見到我。」麥特拿下冰袋。
「沒關系的,你不必解釋什麼。」她很快地說。
領帶上的污漬清干淨了,她拿起熨斗熨平,拿到他眼前。
以前她會幫他系回去,但很多事他們已經不適合替彼此做!如同他不該再為她跟任何人打架,而她也不適合再幫他打領帶。
麥特先看了領帶一眼,再看看她,然後慢慢將領帶接回來。溫熱的指尖觸到她的指尖,無慮立刻松開。
「這間房子很漂亮。」他回頭打量這間小而美的屋子,充滿家的溫馨,感覺就是她會布置的風格。
「謝謝。」這房子還是用他給的贍養費買的。簽好約的那一刻,她的存款完全歸零,心頭卻前所未有的輕松,仿佛卸下了一個扛負多時的重擔一樣。「這種居家小屋,大概比不上你在紐約的豪華公寓,不過住我一個人是綽綽有余了。」
「無慮,妳過得好嗎?」他柔聲問。
「我很好。」她露出一個真誠的微笑。「莫城是個充滿人情味的小鎮,就像我的第二個家一樣,我很愛這個地方。」
她的笑容,讓麥特又沉默了一陣子。
「……妳和妳的父母聯絡過嗎?」
無慮愣了一下,才慢慢搖頭。
「妳想和他們聯絡嗎?」麥特深深注視她。
無慮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一直認為,她和父母決裂是他的責任,所以當他們離婚之後,她應該會立刻和父母聯系。他不明白,即使是親情,也不是那麼簡單的非A則B的道理。
無慮走到他面前,誠心誠意地說︰「麥特,你真的可以不必再為我擔心了。其實我們分手,並不是任何人單方面的責任,我們只是……終于明白彼此並不是最適合自己的人。你不必對我感到歉疚,更不欠我什麼,我在莫城真的過得很好,既平凡又安靜,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你也在紐約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吧!不要再牽掛我了。」
不知為什麼,她的保證,並末讓麥特感到解月兌的快樂。
直到他離開之後,金潔才從廚房里探出頭來。
「無慮,我爸說過不可以隨便打听人家的八卦,那很沒品,不過我人若在當場,就算是當事人之一,問一下應該不算沒品吧?」金潔小心翼翼地提。
「妳想問什麼?」無慮笑著,輕敲一下鬼頭鬼腦的小丫頭。
「為什麼那個東岸的人好像跟妳很熟的樣子,你們以前就認識了嗎?」
「他?」無慮看向窗外,神情沉思而飄渺。
本來她是不該提的,但是今天的一大串變故降低了她的心防。
她對金潔淡淡微笑,「據說他的身分叫做『前夫』。」
啊?無慮結過婚?真是超、級、大、八、卦!
不對。
「那麼,那個一天到晚黏他黏得死緊的金發女神是誰?」
無慮又牽了一下嘴角。
「據說,她就是讓麥特的身分變成『前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