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個美麗的星期天,陽光透過落地窗,灑了一地金黃,麻雀們在窗外枝頭吱吱喳喳、蹦蹦跳跳地嬉鬧個不停,攪醒了好夢正酣的殷曉嵐。
她倏地從床上跳起,向外推開窗戶,鳥兒們一哄而散。
「你們別走啊!有事好商量嘛!我是要跟你們道早安的也!」殷曉嵐望著飛走的小鳥們失望地喊道。
下次得小聲些。她心想。望著遠方青色的山,天空是明亮的藍色,有幾朵棉花粉似的白雲間逸地掛在天上,啊!天氣真好。
殷曉嵐大大地伸了個懶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早晨清新的空氣,心情愉快地跑下樓。
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拿出雞蛋、火腿……她熟練地做著早餐,口中里還哼著輕快的歌!
客廳的音響自動開始放著Truelove,殷曉嵐知道五分鐘後,敖士騏就會出來了,她趕緊將炒蛋、火腿培根三明治,和煮好的咖啡端上餐桌,一溜煙回到房里梳洗,她不想讓士騏看到她蓬頭散發的模樣。
待殷曉嵐下樓來,敖士騏已坐在餐桌旁看著報紙。
「曉曉,早啊!我在等妳一起吃早餐呢!」敖士騏將手中的報紙放在一旁。「我替妳熱了杯牛女乃,在微波爐里,趁熱喝了吧!」
「好!」殷曉嵐捧了熱牛女乃走到赦士騏身旁,心中甜絲絲的。
「曉曉,妳怎麼只吃兩片烤面包呢?這怎麼夠!」敖士騏看著殷曉嵐面前的餐盤說道。
「人家早上吃不了那麼多嘛!」曉曉像做錯事的孩子,低著頭小小聲地為自己辯解。
「我幫妳煎個蛋好了。」敖士騏放下手中的刀叉,起身走到流理抬準備著。「一個蛋總不會吃不下吧!早餐要吃的營養,一天才有體力,而且妳還在長,更要多吃一些才行。」
殷曉嵐竟發現自己喜歡他這樣嘮叨自己。
「噢!知道了啦!」殷曉嵐喝著熱牛女乃,看著敖士騏揮動著鍋鏟的身影。
和他住在一起這麼久,已經習慣看著敖士騏做事,看著他在廚房忙著,看著他在工作室做企劃案埋在公文「山」里;看著他坐在起居室的地板上打電動,像個小孩子似的大呼小叫,即使只是看著他在黃昏的陽台下望著遠方沈思,緩緩地吸著煙,對她而言都是件有趣的事。
敖士騏端著煎蛋走來,看著殷曉嵐傻傻地笑著,敲了她的小腦袋一下。
「在想什麼,笑得像個小呆瓜一樣,快吃吧!」他將盤子放到她面前,敖士騏坐回自己的座位吃著三明治。
殷曉嵐覺得自己好幸福,真喜歡這樣被疼愛的感覺,蛋吃起來也美味極了,她邊吃邊笑咪咪地看著敖士騏。
「謝謝!」殷曉嵐對敖士騏說道。
敖士騏一愣。「說什麼謝謝呢!那我不是更該謝謝妳這一大堆豐盛的早餐嘍!」敖士騏伸手替殷曉嵐擦了擦嘴唇上的牛女乃印子。「怎麼喝成這樣,像小朋友一樣。」
「人家本來就是小朋友呀!」她撒嬌地說,繼續快樂地吃著。
「曉曉,下個星期天……」敖士騏吃完後拿了張面紙拭了拭嘴。「下個星期天,我打算請我未婚妻和岳朋來吃飯,讓你們認識認識。」
殷曉嵐停下了正在收拾餐具的動作。「噢!好啊!」
「不用大肆準備,只須幾個家常菜,下星期我們一起到超市買。」忽然一陣電話聲響了起來,敖士騏幫著殷曉嵐將碗筷放到水槽中,隨即去接听電話了。
殷曉嵐把水龍頭開得超大,讓它唏哩嘩啦流著,她不曉得為什麼自己的好心情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窗外的陽光,鳥語花香似乎都和自己沒關系了,因為她的心頭籠著一片陰霾。
為什麼呢?
她想著,一個失手匡啷地砸碎了一個盤子,殷曉嵐連忙收拾著一地的白瓷碎片,一不小心,被碎片割傷了,鮮血直流,在她白女敕的手掌間,血更是鮮紅的怵目驚心。
敖士騏聞聲跑進來只見滿地碎片、血跡斑斑和蹲在一旁臉色慘白的殷曉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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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沒事了!下次小心點,知道嗎?」敖士騏細細地包扎好殷曉嵐的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
「嗯!下次我會小心的。」殷曉嵐坐在床上乖順地點點頭。
「我去公司一下,妳休息休息!」敖士騏闔上門離去。
為什麼?自己為什麼會這麼不快樂呢?
殷曉嵐在心里問著自己。
因為士騏的未婚妻要來家里作客?
為什麼不高興她來家里作客呢?沒有理由呀!我又從沒見過她,沒理由不喜歡她呀?
可是,是有一點不喜歡她地!那是為什麼呢?
是因為她是——士騏的未婚妻嗎?
士騏有未婚妻這是早就知道的事啊!
我到底在不高興什麼呢?
殷曉嵐抱著靠墊,盤坐在床上,搖頭晃腦地想著。
突然,一個念頭自她腦中一閃而過。
原來,我是怕士騏因為有她而不再疼我、不再寵我了。
可是,只要士騏還沒結婚……
結婚,只要士騏結了婚,他就不再只是照顧我一個人了,那又怎樣呢?
可是……可是……會不習慣,會難過、會傷心。
這個念頭像是一記悶雷炸得殷曉嵐似乎什麼都明白了。
我愛上了我的監護人,他還是有未婚妻的。
不行,不行,絕對不可以,我怎麼可以愛上他?
殷曉嵐想得頭昏腦脹,想到太陽都西斜,她卻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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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曉嵐最不期待,同時也是最害怕面對的日子終于來臨。
一大早,敖士騏便主動提議要陪她到市場買菜。他的用意在于心疼讓她一個人提那麼多菜,可是在殷曉嵐心里,卻錯把他的體貼當成是對柳雲眉的殷勤。然而她並未把自己內心的想法表現出來,只是變得異常沉默。
對于殷曉嵐的反常行為,敖士騏也注意到了,這一周來她好像有些怪怪的,他關切的問她是否身體不適,她卻逃避他關切的眼光,只推說復習功課太累又沒睡好,敖士騏對于她的答案不疑有他。
本來敖士騏是不準備讓殷曉嵐到廚房的,但她說手傷早已痊愈,敖士騏才讓她掌廚,畢竟單身漢的手藝湊和著吃可以,可惜是沒法登大雅之堂的。
在敖士騏的幫忙下,一頓豐盛的晚餐色香味俱全的妥當上桌,敖士騏還貼心的安排了兩瓶酒。
「士騏,你設想得真周到,連酒都準備好了。」
「當然,今天這麼特別的日子,難得咱們四個人能聚在一起吃飯,美酒的陪襯會使今晚的聚餐更加盡興。」
殷曉嵐微笑贊成他的想法,之後,她瞄了牆上的鐘,已經超過了約定時間。「奇怪,岳大哥他們怎麼還沒到?」她知道士騏要他順道接柳雲眉一起過來。
「也許是路上塞車了吧!」敖士騏從玻璃櫃中拿出四個晶瑩剔透的水晶酒杯說道。
敖士騏話才說完,門鈴聲即響起,殷曉嵐邊開門邊笑著說道︰「啊,來了。」
岳朋一進門,二話不說的即給殷曉嵐一個大擁抱。「曉曉,好久不見,越來越漂亮了,看來,士騏比我懂得照顧妳。」
而此刻被摟進岳朋懷里的殷曉嵐,心思與目光完全停留在跟著他身後進門的柳雲眉身上,因為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這個命中注定是士騏妻子的幸運女孩。
她與士騏果然是相當登對,雖然打從進門她始終未說過半句話,只是微笑的立在一旁看著眼前的一切,但是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高貴氣質,彷佛是已注定好要來當氣宇軒昂的敖士騏之妻,連曉曉都無法否認,他們實在是太相配了。
但是,即使如此,殷曉嵐依舊對柳雲眉存在著極深的敵意與心結,因為她是那麼不可救藥的愛戀著「大海叔叔」。
雖然是打心底的對柳雲眉存有偏見,但殷曉嵐卻巧妙的將這份心結與情緒隱藏起來,因為她不願讓人看出自己內心深處的秘密。
于是當岳朋一放開她,她便來到柳雲眉面前,友善地伸出右手,笑著說道︰「妳好,我叫殷曉嵐。」
柳雲眉亦落落大方地伸出右手握住她的手,同時也誠摯地接受了她的友誼,因為她是真心喜歡眼前這個漂亮的年輕女孩。
「妳好,我叫柳雲眉。」
打過招呼之後,殷曉嵐轉過頭對敖士騏道︰「士騏,你是天底下最幸運的男人,你的未婚妻真的好漂亮,你們站在一起真相配極了。」當她說這些話時,內心隱隱地抽痛著。
是嗎?可是她卻不是我想要的!敖士騏在心里無奈的暗忖道。
而岳朋與柳雲眉不自主地苦笑了一下,因為殷曉嵐這番無心的話,正巧說中他們最不願踫觸的傷處。
突然間,氣氛變得沈悶,他們三人的表情讓殷曉嵐覺得自已似乎講錯話了,但是不明究理的她卻想不出自己究竟講錯了什麼。
後來敖士騏打破岑寂。「咱們開飯吧!岳朋、雲眉,你們可得多吃點,這頓飯可是曉曉忙了一天的成果。」他邊領著大家到飯廳,邊對著跟在後頭的岳朋與柳雲眉說道。
「是啊!尤其是雲眉姊,可得多棒棒場,為了妳來,士騏可花了大心思喲!」殷曉嵐說這句話的目的,無非是想順著敖士騏的話意,營造輕松的氣氛,可是沒想到結果卻完全與她所要的背道而馳。
剎那間,她突然意識到他們三人間的不對勁,氣氛又再次變得尷尬。而且她發現士騏與雲眉間的關系,似乎太疏遠,完全沒有未婚夫妻間該有的親昵與熱絡;向來頗為健談,擅于控制氣氛的岳朋也似乎變了個人。今晚的他突然走樣了,他變得沉默寡言,眼眸間也似乎隱藏著痛苦。
直覺告訴她,他們之間一定有問題,可是會有什麼問題呢?
殷曉嵐左思右想,完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不禁暗忖或許是自己多心了,畢竟有個像士騏這樣的未婚夫,或者是像雲眉這樣的未婚妻,他們根本就沒啥好挑剔的。
殷曉嵐告訴自己必須要排除內心荒謬的猜疑,可是柳雲眉與岳朋的眼光總是在彼此間打轉,而臉上又隱約有些許無奈,這……她的疑問想消除好難噢!
雖然這頓飯吃起來有點悶,也似乎有點尷尬,不過大致上還算平靜。
飯後,敖士騏理所當然的必須送柳雲眉回家,而岳朋則留下來陪殷曉嵐。
「士騏送未婚妻回去,所以由我來招待你。」殷曉嵐將煮好的咖啡端給岳朋後說道。
岳朋覺得胸口又是一陣抽痛,今晚的曉曉不知道怎麼搞的,每句話都命中他的要害,而傷得他疼痛難當。
殷曉嵐發現岳朋臉上太陽穴邊青筋浮動,似乎正極力強忍著痛苦,她嚇住了,難道是她說錯了話?
「岳大哥,你怎麼了?哪里不舒服嗎?」她關懷的詢問著。
突然岳朋錯愕地瞪視著一臉關懷,卻有著些許疑惑的殷曉嵐。難道自己情緒表現得那麼明顯?否則不知情的曉曉怎能看出他的不對勁?如果真讓曉曉給看出來了,那麼,士騏呢?他也會視出端倪的,他那雙眼楮是那麼銳利,彷佛能洞悉一切。可是,為什麼他又表現得若無其事?
「曉曉,我看起來是不是很不對勁?」他捉住殷曉嵐的雙肩,緊張地問。
「我不知道,可是……你似乎病了。」殷曉嵐為岳朋的反應感到惶恐。
「病了?」
「嗯!你的臉色很蒼白,神情很痛苦,岳大哥,你該去看醫生。」見他如此神情恍惚,她想他是真的病了。
「喔!我沒事,不過是昨晚沒睡好。」岳朋終于真正清醒過來,他告誡自己別再心不在焉,別再自暴行跡。事實上,並沒有人看出什麼,不過是自己心虛,胡亂猜疑。
他和雲眉早已取得了共識,適時再和士騏說明,否則一時沖動而意氣用事,只會造成更多的傷害與遺憾。
「沒睡好?我還以為岳大哥真的病了呢?真是!害我自擔心了。」
面對曉曉善意的關懷,岳朋有些心虛地撇過頭去。
「曉曉,跟士騏住得還習慣嗎?」岳朋故意轉移話題,免得讓曉曉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嗯!雖然換了個環境,可是我並不覺得陌生,士騏是個相當細心的人,他把我的房間布置得跟我原先住的一模一樣,你說,我會不習慣嗎?」提到敖士騏,她臉上有掩不住的光彩。
「他設想得挺周到的。」可是,他的這份細心卻不曾用在雲眉身上啊!岳朋在心底暗嘆。
「像他這樣,在公司一定很得人緣吧?他的體貼親切,讓人覺得與他之間沒有距離,而他又是那麼擅于談笑風生,讓人想忽略他或拒絕他都難。」這是與他生活這些來的感覺。
「這就是妳心目中的他?」看到曉曉點頭,岳朋笑著搖搖頭說︰「那妳就真的是大錯特錯了。他是個極度保護自己的人,對人總是抱著一顆防御的心,也習慣性地與人保持距離,公司里的人對他是又畏又懼,說來也許妳不相信,平時的他可是不苟言笑,冷心冷面的。」
听岳朋這麼說,殷曉嵐回想起那天在育幼院看到他時,他就像岳朋所說的那樣。可是,這些日子來,他卻又不是那樣。
「可是,在我面前,他都是笑容滿面的,岳大哥,告訴我,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殷曉嵐十分困惑地看著岳朋。
「兩個都是。現實的生活使他不得不武裝起來,而在妳面前或許是妳的純真影響了他,所以也讓他顯露出真正的本性。這些年來,唯一讓他惦記的,也是唯一能讓他展笑容的,大概只有妳了。」他誠懇地說道。
不可否認的,由岳朋口中知道自己在士騏心中的分量,確實令她心花怒放,可是,她心里也明白,士騏的這份在乎與關懷,不過僅于兄長與小妹的親情關系。
「士騏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今天他會給自己這麼沉重的壓力,以及讓自己有這麼冷峻的臉孔,完全是為了要報答義父的恩情,有時,我認為他活著、奮斗著的目的是為了他義父。」岳朋繼續感慨地說道。
「他活得太辛苦了。」殷曉嵐為敖士騏如此對待生命的方式感到難過。
「是他自己的選擇,不過這陣子他似乎改變了許多,而且他臉上的線條似乎也不再繃得那麼緊了,臉上有笑容的次數比以前多了,我想可能是受了妳的影響,這是個好現象,真替士騏感到高興,他真是沒有白疼妳。」
「我對他真的有那麼大的影響力嗎?」殷曉嵐不相信自己在敖士騏心中的地位,真有如此舉足輕重。
「以前他常說妳是他生命中唯一的陽光,妳說,妳的影響力大不大?」岳朋笑著對曉曉說。
「如果真像你說的這樣,那我應該更努力讓士騏停駐在臉上的笑容更持久一點,這樣,他的生命也不會再那麼灰暗嘍!」曉曉說得眉飛色舞。
「灰暗?妳用它來形容生命,真是說的太好了,但願這道陽光能為他除去陰霾。」
他愛極了曉曉所形容的「灰暗」,因為他與雲眉目前所過的生活便是如此,他是惴惴不安,心如懸旌,得不到平靜,他恨不得能盡早帶著雲眉掙月兌這種痛苦的令人喘不過氣來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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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士騏護送柳雲眉回家途中。
敖士騏專心開著他的車,而柳雲眉則靜默地直視著前方。
這樣的僵局與無言,多年來在他們之間,早已是司空見慣,根本不足為奇,而他們也似乎十分習慣了這樣的情況。
雖然已訂婚多年,可是他們之間的情感,幾乎是陌生的,因為他們從相識、訂婚,完全是被動的。
如果敖士騏沒有那麼忙碌,沒有那麼不在乎她,如果沒有再見到岳朋,也許柳雲眉會十分認命地嫁給敖士騏這個由爺爺作主的丈夫,與他相敬如「冰」的過完這一生。
可是,老天爺安排了她與岳朋的重逢,也因此才讓她知道,原來自己的心還是熾熱,而不是冰冷的;原來她對岳朋的感情沒有因時間、距離而減少。
如今與岳朋的甜蜜情況,令柳雲眉不再甘于嫁給這個與自己沒有任何情愛可言的丈夫,所以她決定鼓起勇氣為愛而戰、而爭取。
即使僅有千萬之一的希望,她也要不計一切代價的搏上一搏,因為,岳朋值得她如此。
有多少次,她總是沖動的要向敖士騏攤牌,但是他給她的時間少之又少,這些天來,她不主動找他,他不會想到她,她找他,他總是忙著,沒時間和她多談。
而現在,終于有機會了,心底那個向他攤牌的沖動涌了上來,鼓舞著她開口。
「曉曉實在是個討人喜歡的女孩,看得出來你們的感情很好。」她起了個話題,想待會兒再切入正題。
「妳嫉妒嗎?還是藉此指控我對妳的冷落?」他不明白自己為何為她的話感到生氣,其實他十分明白她話中並無惡意。
「你一定要這麼曲解我的意思是不是?你明知道我根本沒有那個意思。」也許是氣自己沒有勇氣立刻向他攤牌,還要被敖士騏惡意曲解,所以她的怒氣也被激起了。
「雲眉,原來妳也會有脾氣,我以為妳都是逆來順受的,看來,我對自己未婚妻的了解真是太少了。」他話中的嘲諷令人怒目切齒。
「對不起,我不想談這樣的話題,如果我剛才的話,你認為有不妥的地方,我道歉,我們別再爭執,別再相互冷嘲熱諷了好不好?如果我們之間除了唇槍舌劍之外,可憐的只剩下沉默,那麼,我現在寧願選擇後者。」柳雲眉收起銳角,主動宣布投降,因為她不想再繼續與敖士騏之間這種毫無意義可言的爭執,除了彼此傷害而造成更加唾棄對方之外,根本找不到任何好處。
「對不起,雲眉,我為我的失控道歉,妳知道我平時不會對妳這樣的,只是今天的我不知道怎麼搞的,顯得易怒而煩躁。」敖士騏也心虛地道歉著。
「沒關系。」她未將心里的想法表明出來,只是冷淡的響應他自己並不介意。
柳雲眉知道自己不該如此胡亂猜測,可是所謂「旁觀者清」。她這個旁觀者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雖然曉曉對她是很親切,可是由她的余波中,隱約可感覺她所散發出的敵意。而士騏的易怒完全是在于他難以掌控自己的情感,也許是他早已察覺到自己對曉曉不該有的愛意,而極力要壓抑著;又或許是敖士騏讓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情懷給困惑了,所以變得喜怒無常。
不管真相如何,直覺告訴柳雲眉,士騏與曉曉之間,隱藏著一波如山洪般狂烈的情懷,暗潮洶涌,一旦爆發開來,恐怕是一發不可收拾的。
如果情況真像她想的那樣,士騏與曉曉相愛,那麼,她與岳朋之間也就有希望了。
可是,現實似乎並不會像她想的那般完美,因為柳雲層知道士騏的義父一定不會接納曉曉的,他要的是門當戶對的媳婦,如同她。
看來,世上為愛折磨,而進退維谷的戀人似乎不只有她與岳朋。難道非得要看到有情人為愛飽受折磨之後,老天爺才肯讓他們成眷屬?
柳雲眉無語仰望著夜空,暗自祈求上天的仁慈,為自己與岳朋,也為所有人。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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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禮拜的寒假轉眼間就過去了,開學之後,殷曉嵐又開始了她一成不變的學生生活。
敖士騏擔心以殷曉嵐目前的成績,恐怕沒辦法考上理想的大學,所以便利用晚餐後的兩個小時為她補習,加強她的實力。
今晚,敖士騏和平常一樣,吃過晚飯之後,便逼著殷曉嵐坐上書桌,乖乖听他講解數學。
但是今晚的殷曉嵐很不專心,一雙大眼楮直在敖士騏臉上打轉著。若非不想在題目解了一半便中途停下來,敖士騏實在恨不得能馬上捉起她,狠狠地痛打一頓,因為她實在太不專心了。
但是,敖士騏還是忍下欲打她的沖動,勉強將題目解完。「最後代入公式,就解出來了。」
看敖士騏口沫橫飛,又是x,又是Y的講得有條不紊,天知道她到底听進了多少。
自從他開始替她復習功課,兩人頭抵著頭坐在書桌前一起為她的大學聯考奮斗那天開始,殷曉嵐就愛極了近距離欣賞他,以及他的呼吸之間,充塞著古龍水味的感覺。
在她心里,他同時具備了多種角色︰
在餐桌上,當他半強迫式的逼她吃完碗中的食物時,她覺得他像個擔心她營養不良的母親。
當她傷心絕望時,他用他強壯結實的雙臂摟著她,安慰她的傷心,給她保護時,她覺得他就像個為她擋風阻雨的父親。
當他體貼的陪她洗淨每一個油膩的碗盤時,她覺得他就像個溫柔的丈夫。
而此刻,他認真的雙眸正凝視著題目,弧度漂亮的嘴巴正為她解說著解題技巧,她覺得他就像個為她奉獻自己的良師。
天!這些日子以來,她發現自己對他的依賴竟是如此的深,而心底的愛意亦是越來越濃,有多少次,她幾乎要沖動的向他表白,可是,都實時為理智所制止。因為有太多太多的理由不容許她這麼做。
但,天知道要對每天相處在一起的人克制自己的感情,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
「曉曉,妳不覺得妳的注意力放錯了地方嗎?」他盡量讓自己的聲調听起來更嚴厲點。
「可是……你臉上的表情比這些數學題目還吸引人,我又不是故意不專心。」她彷佛做壞事被捉到,紅暈迅速染上她雙頰,她的眼楮不敢直視他,只是低垂著頭囁嚅道。
「唉!妳如果考不上,可別怪我這張臉。」敖士駢拿她沒辦法,只得幽默地怪罪自己的「俊臉」。
「才不會哩!」在听到敖士騏已漸軟化的語氣,殷曉嵐知道自己又贏了--如以往的每次一樣,疼她寵她的士騏總是沒辦法對她真正生氣。「士騏,我們別再為這些數學題目傷腦筋了好不好?」
「不行,我也做了一個題目……」敖士騏語氣強硬地說道,而且坐直身子。
她很快的截斷了他的話,因為她知道他又要對她說教了。「可是,我今晚根本沒辦法集中注意力在數學題目上,你這樣勉強我,效果一定不好,只是浪費時間跟精力罷了。」殷曉嵐說的彷佛頭頭是道。
「為什麼?妳身體不舒服嗎?」他擔心地問道。
「沒有沒有,我身體好的很,只是今晚的天氣,今晚的你,還有今晚的我的心情,讓我沒有辦法把心思放在課本上。」殷曉嵐眼珠子調皮地烏溜溜地轉著。
敖士騏知道她又想找借口偷懶,何況她所提出的三個理由是最無法說服他的。
「別鬧了,曉曉,今晚的天氣跟往常的每天一樣,而今晚的你跟我,更沒有什麼不同,別再瞎掰這些爛理由來跟我討價還價,來!咱們再繼續下一題!」說完,他將注意力繼續轉回到數學題目上,研究著它的解題技巧。
「真不通情理,我就看不出這些XY哪有外頭的月亮吸引人。」她嘟起嘴巴,心不甘情不願地邊拿起手邊的筆邊抱怨道,而且還不斷地在紙上畫出一個個月亮的圖形。
「今晚的月光很特別嗎?甚至值得讓妳犧牲兩個小時的讀書時間?」敖士騏支起頭,因為他覺得有點頭大了。
「當然,你沒看它朦朦朧朧的光,柔和的暈黃由窗外投射進來,讓人心口暖暖的,柔柔的,在這種氣氛之下,根本就不適合用來演練這些艱澀煩人的數學題目。」殷曉嵐理直氣壯的說著。
「那麼,妳認為在這種氣氛下,最適合做什麼呢?」他雙眸深深的望進她的,等待她的回答。
「我……只要不做功課,做什麼都行。」她讓他看得心慌意亂,胸口撲通撲通跳著,呼吸也急促了起來。如果他不是已有未婚妻,她會告訴他這樣有氣氛的夜晚,是最適合情人們的,而她只想靜靜地看著他、偎著他,感受他的存在……
「妳說了這麼多,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妳今晚想偷懶,是不是?曉曉,我也不喜歡這些枯燥乏味的數學題目,況且我也不是很閑,你知道我有很多公司的事務要處理,可是,為什麼我放著正事不做,要在這兒和妳浪費時間?目的就是希望妳能考上比較好的學校,這對妳是有好處的,妳懂嗎?」
敖士騏一臉「父愛」的光芒,令曉曉不敢逼視那明晃晃的聖潔。
「我懂,我當然懂,我今晚不是因為偷懶才不想做功課,而是……」她突然住了口,因為她無法對他說出自己的感情。
「是什麼?」他的眼光咄咄逼人地凝視著她為難的表情,等待她的回答。
「我不想說了,如果你要認為是我想偷懶,你就這麼認為好了,反正,我心里想什麼,你永遠也不會懂的。」說完,完全不顧敖士騏一頭霧水及張口結舌的表情。她拋下手中的筆,往房間的方向奔去。
敖士騏望著殷曉嵐迅速離去的背景,頓覺心緒如麻。
曉曉說的對,他是真的不懂她心里在想些什麼,尤其是最近,她總是說些讓他听不懂的話,有時候,她也會用一種讓他迷惑的眼神看他,但在他能捕捉的瞬間,卻又迅速地逃開了。
他該想到她已經長大,不再是那個事事都找他說的小女孩了。女人的心思向來就最難懂,更別說是像曉曉這種最多愁善感的年紀,是最敏感,也最讓人捉模不定的。
罷了,敖士騏笑著搖搖頭,也許是學校發生了什麼不如意的事,就讓她自個兒冷靜一下吧!明天就好了,他如此的告訴自己。
而此刻躲進房里掉眼淚的殷曉嵐,正為對敖士騏無法言喻的愛,心碎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