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寂寞別扣我的心 第六章

端著杯子,陸榷形態慵懶的站在陽台的落地窗附近,垂地的深厚窗簾將他的身影遮掩大半,炯亮的眸子在略微擁擠的大廳尋著小堇的蹤影。

「不該來的。」輕喟一聲,他想走人了。

那時,該多點耐性的,他懊惱著。

南北奔被了一天,他真的是累斃了,再無多余的精力撫慰擔了一晚上心的她。好眠了一夜,第二天,他又重現奕奕精神的狀態。待他終于抽空撥通電話到她辦公室,才知道她一整天都沒進辦公室。

一整天沒進辦公室,也沒跟他聯絡,她上哪兒去了?滿心焦慮的陸榷最後是在她家門口找到她的。失蹤了一天的傻丫頭穿著套休閑服,傻傻愣愣的坐在院子旁的石階上,一臉茫然,沒什麼元氣。

為了小堇,他勉強自己出席這種無聊的餐會,冀望能勾回她的活力。現在看來,他這個決定該是多余的,因為小堇似乎也是興致缺缺。他原以為,或許陪她出來晃晃,她的心情會好多了。自前夜的不歡後,他察覺到小堇很明顯的不對勁了。笑得不多,連話也說得少了。

待小堇回來,就迅速離開這里,他寧願待在家里四目相望,也勝過在這里。他這麼盤算著,眼尖的梭巡到她的身影,他舉手輕揮,揚回了她的注意力。

遠遠的,小堇會意的微眨了眨眼,慢慢的月兌離那群帶著優雅神情向她致哀的人,逐漸讓自己殺出重圍。可是動作依然是緩慢進行著,笑容都有些僵滯在臉上

微側過身放下香檳杯,陸榷正打算幫助她加速撤離人群,眼神一移轉,就瞧見王世文父子倆正往他這方向逼近。

大概是窗簾遮住了視線,王佑華沒看到他,不知道跟身邊的父親講些什麼,表情很是沉重。

無論他們父子在談什麼,反正事不關己,己不操心。

雲淡風清的,陸榷悠哉的自他們身邊掠過,黑眸沒掃向他們,可耳朵卻尖銳的捕捉到淡淡傳來的一個名字……

「你剛剛說,小堇才剛虧了一大筆錢?」驀然停住腳,插進他們父子倆的交談,陸榷的表情有些駭人。

他的耳朵沒聾,他確定他們剛剛提到的主角就是小堇。而王佑華也不疑有他的證實了他們的話題,甚至還主動解釋一二。

「是啊,她最近賣了手頭近三分之一的股票來周轉……」察覺到陸榷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悅,王佑華頓了頓,「你不知道?」這麼重大的事,陸榷不知道?這怎麼可能呢!

他沒有譏諷的意味。只是,詫異的口氣不加遮掩的就這麼隨話流泄出來。

陸榷的確不知道!

自己心愛的女人在經營上遇到挫折,甚至需要拋售身家財產以渡過難關,而他竟毫不知情。陸榷郁卒的連話都不想吭,只是點了點頭,胸口開始堆起了頗不是滋味的悶氣。

「大概,小堇忘了跟你提了。」瞧出了他的不對勁,王佑華趕忙將話給拗回來。可是,無力的望著神情倏變的陸榷,唉,看這情形,他是在白費心機。

忘了跟他提?嘴角勾起了一絲冷笑,陸榷的臉上逐漸布滿陰霾。

「公司需要錢周轉這檔子事,她會忘了跟我提?」

「我想,你們之間大概有些誤會。」顰著眉,王佑華提出他的觀點,「小堇一直很依賴你的。」

「在之前,是的。」回了王佑華一個森冷的笑容,笑得很讓人提心吊膽。

「在之後也是。」不贊成的瞪視著他,王佑華的神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你能為她多花點心思,她今天也不會虧損這筆錢。」他並不全然听信李仁耀的話。可是,陸榷這些日子不常陪在小堇身邊是事實。

小堇都是瞪著空氣在發呆,失神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這是越來越常見到的現象,怎麼,陸榷不知道嗎?想到這一點,王佑華就有滿肚子的氣。

「你該幫著她點,不該讓她孤軍奮戰。」

「小堇告訴你的?」

「何必小堇告訴我,我有眼楮可以看。」

「是嗎?」冷哼一聲,原就已經煩懶的情緒陡降,森郁的怒眸盯著那個朝自己走來的女人。

她竟敢出了事也不找他,她當他是什麼人?陸榷的心火竄的很猛。不是七早八早就叮嚀過她,有任何事情都得先經他的目,怎麼,她當他的話是耳邊那陣涼風呀!

瞧著場面尷尬起來,王世文嘀咕了幾句,不由分說的拖走了滿臉我還有話要說的兒子。而陸榷啥話也沒說,面無表情的睨視著帶著拉扯的兩人離開。

「咦,那不是王伯伯他們?」像是玩大風吹,王家父子才剛自陸榷身旁的位置撤退,李淑堇就補上了空位,「怎麼了?想離開了?」看他臉色不怎麼對,八成是耐性告罄了。

「隨你。」硬硬凍凍的回答差點沒將李淑堇的心髒給凍麻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猛地被他的飛怒給擊傻了腦筋,李淑堇瞪著大眼,疑惑的望著他。

「唔……我還以為你要走了耶。」猶豫了幾秒,她欲言又止。

她知道現在不是個求援與咨詢的好時機,他心情正不好呢。可是,他又還不打算要離開,不趁現在問,待會兒若又有人尋了過來,纏著他又是一陣聊,她就更問不出口了。

靶受到她支吾不定的心情,陸榷的不是滋味更是滑至谷底。開口跟他說件事真那麼困難?瞧她為難了半晌,半個字都吭不出來的模樣,她拿他當什麼了!

「榷……我……是這樣的……我……想……有一件事……」忽地頓住口,李淑堇憶起了先前的既定事實。

萬一,他知道她已經賣了一些股票,甚至還簽了好幾份他未過目的合約,他,會不會很生氣呀?

拿眼偷覷,見他臉色自始至終都呈現在令人悚然的晦暗中。唉,他一定會氣爆了,她心緒灰敗的告訴自己。尤其是在他臉色不善的這個時候告訴他,擺明了就是希望他能伸援手替她的公司擦嘛。

怎麼辦,她是該問還是不該?

蘑菇了好一會兒,李淑堇徑自掙扎在該與不該的猶豫里。

等了半天,她總算開口了。陸榷的心頭火正待消斂些許,就見她結巴了幾個字,然後驀然無聲,這下子,心火燒得更是旺旺旺。

「你不會去問他?」心火里完全塞滿了賭氣的意味。

「問誰?」為什麼他滿臉嘲諷?李淑堇疑惑的望著他。

「先前,誰為你解決困難,你現在仍然去找那個人不就結了。」冷冷的嗤了聲,他旋過身,想走,卻又走不開。

如果,小堇能夠悟得出他的話,不必他開口質詢,她就會直接坦白的告訴他出售股票的來龍去脈。他不想這麼小心眼的先問出口,尤其以這會兒的心情,口氣絕對好不到哪里去。

「噢。」有些頹喪的,李淑堇垂著腦袋,沒有察覺那兩道偷覷的眼神,簡簡單單的截取他的話意解釋,有問題,去找你叔叔。

上回,是叔叔替她出售那些股票籌措那筆款項的。陸榷的意思,是要她再去找叔叔想辦法?

「好吧。」有些失望的,她嘆了聲,失望的垂下肩膀。

還以為陸榷要帶她離開這里了呢!原來,又是自己會錯意了,看來,明天又得去麻煩叔叔想個方法解決下個星期軋進來的那幾張票子了。

***

「公司這陣子是不是出了些事?」

他給她兩天的時間,卻沒見她主動開口,陸榷捺不住性子了。今天早上,他又听到了些不利于辛訊的流言,當下便撇開一切事務,直沖到她辦公室。

李淑堇被他的突然造訪愣住了,他凝重的神情更讓她腦袋重重麻麻的。一時之間,沒能馬上回應他的話。

「是不是?」

「什麼是不是?」他的眼神直瞪著她瞧,挺恐怖的。

「听說你最近忙著軋幾筆錢?」

「沒關系,都處理好了。」呀,慘,榷知道了?!

「處理好了?」攏起怒眉,陸榷挺直身子,「是誰處理的?」就他所知,辛訊又流失掉兩三個大客戶,再這麼下去,小堇就等著喝西北風了。

「你別擔心啦,是叔叔負責的。」

「就因為是他我才擔心。」

「怎麼會呢?」他疾爆的怒氣讓她嚇了一跳,「他是我的親叔叔耶。」李淑堇很直覺的反應。

「別天真了,你以為你叔叔是什麼善心人士?」對她的話嗤之以鼻,陸榷的表情相當的不屑。

「榷,或許,你真的很不喜歡叔叔,可是,他應該沒那麼不堪吧?」叔叔對她向來也挺關愛的,而這些日子來,也真的是多虧了他在外頭東奔西跑,才將損失減到最低。榷的顧慮,該是多余的吧。

「不堪?哼,你還太抬舉他了。」

老天,他對叔叔的評價可真低呀。李淑堇有些遲疑了。該不該告訴榷,叔叔昨天才告訴她,為了免除一些稅務方面的麻煩,將她的印鑒給要走了?

「榷,我叔叔是不是曾跟你有過什麼不愉快?」想了想,若非這項可能性,他沒理由那麼討厭叔叔。

「你以為我挾私報怨?」她話中帶著這種影射。而陸榷相當不喜歡這種感覺。

「我沒有這麼認為,只不過,我叔叔他不是壞人,他都很幫著我的。」

那換句話說,是他壞嘍?眯起眼,陸榷的臉色既陰且沉的凝注在她臉上半晌。

再怎麼說,李仁耀是小堇的叔叔是不爭的事實,她會信任那只老狐狸亦是常情之理。或許對自己的親佷女,那只老狐狸會手下留情一些。向來他就不愛道人是非,李仁耀那種人更不值得他浪費口舌去說上一、二。

「榷,改天跟叔叔平心靜氣的一塊吃頓飯好不好?你會發現他其實也還算不錯……」

「休想。」要他跟那只老狐狸搭交情,再幾輩子都甭談。忿忿地站起身,陸榷懶得再跟她爭辯這一點,「別說我沒警告你,你最好防著你那個叔叔一點,不要到時候被他賣了,還蠢得幫他數鈔票。」

原來,榷真的很厭惡叔叔!

他又這麼橫眉豎眼的凶她了,幾乎,她都快習慣他粗率不耐的壞脾氣了。怔怔的望著他,李淑堇更不敢坦然招供,這會兒說再多也來不及了,她名下的股票已經賣了大半,而且,一些重要印鑒她也都交給叔叔了。

小堇噤若寒蟬的表情令他感到既心痛又憤慨。心痛著她竟愚蠢到意圖獨自扛起這一切煩人的事物,憤慨著自己的強悍竟讓她的臉上出現了防備的神情。

天哪,才不過是幾個月光景,那個成天不知愁為何物的無憂女人竟然愁眉輕鎖,回視他的清澄星眸已披上了一層煩憂的薄霧。是他的錯嗎?他沒有盡到好好照顧她的責任!

微啟開唇,陸榷想說些能讓她褪去憂慮、斂去煩擾、重拾快樂的撫慰,但瞧了眼那盛不住心虛的臉孔,有個突如其來的念頭襲上他胸口。

「小堇,你沒將那些印鑒什麼的拿給他吧?」與其猜疑個半天,還不如直截了當的詢問出答案。

窒了一秒,短促的吸氣聲後,李淑堇飛快的搖著腦袋。

她的表情……「你有?!」陸榷有些光火。

天殺的蠢女人,小堇真的是拿他的話當扇子來扇風?明明告訴她有些事情先知會他一聲的。

「沒有、沒有,我沒有。」誠實招供的念頭在腦子里兜了一圈後,被他的怒氣給嚇跑了。

陸榷不怎麼相信她的話,小堇太單純了,單純的連心里有鬼都會揭露在臉上。可是,他寧願相信小堇是誠實的,她不會騙他。

「再給你一次機會。」他需要更確定的答案。

「呃……」如果,現在坦白的話,他會從寬論刑嗎?看了他一眼……「沒有。」

不會,他會先殺了叔叔,再殺她!

她在說謊!

至此,陸榷完全確定了。她撒謊,她騙他!

「你竟然這麼對我!」又忿又怒的青著臉,陸榷像陣疾風似的沖出辦公室,熱燙的傷害重重的熨燒著揪心的情緒。

「榷,我不是……」

陸榷沒有听進她懺悔的呼喊,也沒有停下腳步等候急追上來的她,一心一意的,他只想迅速的離開這個竟敢徑自將信任收回的女人——他愛的女人。

眼睜睜的望著那恍若受了重創的暴怒背影,淚,早已奔流在蒼白的雙頰。

「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真的。」輕聲的低喃,卻永遠也傳不進那雙已拒絕聆听的耳朵里。

夾著猜忌的無形裂縫,不知何時已緩緩的扎駐在兩顆劃上傷痕的心坎兒里。

***

頭兒垂垂、眼兒眯眯、唇瓣有著一抹討好的歉笑,李淑堇站在桌邊,當雕像站了快十分鐘了,動也不敢動。

誰教她騙他,是她對不起他,怨不得人家拿冰空氣來掃她的歉意。

「榷,你很忙?」看得出來他很忙,可是,忙到抽不出十分鐘正視她的歉意?有點點的冤氣自她胸口漲起來。

「對。」陸榷一點也不客氣,簡單明了的一個字,再再都挑明了告訴垂頭喪氣的致歉者。

時機不宜,改天再論。

「那……你今天晚上有沒有空?」或許,再多給他幾個小時沉澱怒火。

雖然的確是她種的因,這會兒該罰她嘗苦果,她活該。可追根究底,若非心疼他的忙與累,她又何嘗不願將所有的重擔往他肩上推呀?她是怕壓垮了他唉。但,好意是好意,誰教她膽敢誆他,所以,理虧的是她,心虛的也是她。

「沒有。」

失望的淚水差點就奪眶而出,眨了眨眼,李淑堇深深的吸了口氣。不能哭,他最厭惡女人用眼淚當武器逼男人屈服,他的話,她記得牢牢的。

「那……晚上,你會給我電話?」聲音中的不確定著實的憐人兮兮。

心一緊,陸榷猛地挫斷手中的鉛筆。可是,他沒有抬眼望她,雖然心中極想,但卻是抑了又抑。怕一見到那雙揪心的大眼,他就什麼轍都沒了。

懊給她一點教訓的。陸榷不肯讓自己心軟。

維系兩人的情感,信任是項最重要的紅絲繩。小堇的不信任讓他覺得彼此的感情開始岌岌可危,尤其,她的信任竟然是轉向李仁耀那只老狐狸,這是他最不能忍受、也是令他憂忿的主因。李仁耀那個滿肚子壞水的老狐狸會笑著將她吞吃入月復,連一根骨頭也不吐的。

「或許。」

模稜兩可的話讓李淑堇的勇氣頓失,輕咬住唇,為了不讓自己更惹人嫌,她該退場了。旋過身,飄揚的衣角自他桌上掃下了幾張紙。

她知道這個案子,有一次不小心听到叔叔不知道跟誰在通電話時,神神秘秘的提到這項工程。但因為跟公司的業務沒關連,她也就不以為意,管他是跟誰在聊,那是他個人的自由呀。

點了點頷,他示意她將遞到眼前的競價單擱回桌上,想繼續冷漠對之,但在瞧清她略微憔悴的神情後,終究不舍。

「小堇。」他突然開口喚住她。

驀然一凜,李淑堇吸了口氣,旋過身。

「嗯?」他開口叫她,她終于原諒她了?

「我明天沒時間陪你去上香。」他沒忘李仁韋夫婦的百日之忌,「不過,我請阿強騰出時間了。」

騰出時間?

李淑堇忽然有一股想瘋狂大笑的念頭,剛剛好不容易抑住的淚水差點就成功的滑出了酸澀的眼。

何時,陪她得需要某個人「騰出時間」?

「不用了。」聲音有些不穩,但她已無力控制它,「只是上個香,我可以叫輛車載我。」

「阿強十點會到。」兀自低頭批示文件的陸榷好似沒听進她的話,「听話,別一個人去墓園。」

沒有留下來听他再一次的聲明,李淑堇輕吸著鼻,快步的走出那里。

***

還沒十點,當然,駱保強也還沒到。

早早就已經打點好祭祀的香燭素果,李淑堇乖乖的坐在客廳等著被點召的司機,等得心都有些煩躁了。

當門鈴響起時,長長的分針才剛跨過數字6。

「駱大哥,你怎麼知道我等得不耐……咦,王大哥,怎麼是你?」門外站的人是王佑華,不是駱保強。

「你在等人?」他剛剛听到小堇喚著駱大哥。

「嗯,陸榷的朋友。」李淑堇沒招呼他進門,「有事嗎?」橫豎她待會就得出門,就算請他進來,也無法將椅子坐熱。

「今天是你爹地他們百日之忌,我想,你會不會需要個司機?」慢條斯理的說明來意,王佑華的笑讓人覺得分外窩心。

「你記得?」她無法不感動。

「當然,你東西都準備好了嗎?」向她身後探了眼,他疑惑的問︰「陸榷還沒到嗎?」

「他,呃,他今天有事沒辦法陪我去。」勉強的朝他一笑,「待會兒駱大哥會來接我。」

「噢。」心憐的看著她臉上強掩不去的悵然,王佑華的手抬起來,半晌,卻只是輕輕的將她頰邊的發絲拂開,「你們約幾點?」好想,好想,好想就這麼將她擁進懷,給她完全的呵護,可是這份權利,永遠都不屬于他。

「十點。」

「我們一起等他。」

「啊,你要跟我們一塊兒,呃……」听到電話鈴聲,她無奈的轉了轉眼珠子,「王大哥,要不,進來坐一會兒吧。原以為沒什麼時間可以坐,所以不敢請你進來,免得椅子沒坐熱,主人就得趕客人了。結果,還是得讓你坐坐我們家沙發。」

「你噢,小氣鬼。」

寵溺的敲了敲她的腦袋,王佑華跟在她身後,見她快步的沖向電話,心中不禁涌著輕喟。小堇真的變沉靜了。若是從前,她會迭聲抗議,她會朝他作個鬼臉,然後笑得比他還快樂。

倚著樓梯扶手,王佑華貪婪的眼留戀在她身上。只見她擰起了眉,思索一會兒,三言兩語的便掛了電話。

「走吧。」她徑自走向那堆祭品。

「不等那個駱大哥了?」

「駱大哥的會議拖了半個小時,我叫他不用來了,反正有你在。」她不以為意的將香燭塞到他手上,「這些讓你拿。」

反正有你在!王佑華心里很是滋味,乖乖的接過香燭,眼明手快的搶過幾袋水果,笑得很喜悅。

「還有什麼忘了拿的嗎?」明知道不過是漫不經心的話,他樂得很沒有道理,可是出自她的口,意義絕對不同。

「沒了。」不忍心的瞧了他滿滿的雙手,李淑堇不由分說的扯出一袋二十世紀梨,「王大哥,干麼那麼虐侍自己,我也有手可以幫著提呀!」倒是看不出來,他的雙臂瘦不拉幾的,還那麼能提呵。

「我知道。」

「知道還搶那麼多東西提,大笨蛋。」嘀嘀咕咕的,李淑堇率先出門,沒有留心到那份醉人的迷戀悄悄的自身後蔓延過來。

***

秘書轉述的話里少了王佑華這一號人物,可卻將李淑堇表示要提前前往的意圖表達得一清一楚,待駱保強開完會,這才知道。一路飆到墓園後,他就看到王佑華坐在她身邊,兩人無語,氣氛雖然淒冷清寂,卻漾著一股融洽的安祥。

「駱大哥,」李淑堇吃驚的瞪大了眼,「你怎麼趕來了?我已經跟你秘書說過不必那麼麻煩你了呀。」

「精華的小老板,不是嗎?」瀟灑的朝他伸出手,駱保強飛快的在心里思忖著他的資料。

他是王世文的長子,在大學任教,標準的書蛀蟲一個。陸榷提供的資料就這麼多。如今一見,果不其然,斯斯文文的書生男人,一點都沒有商界打滾的圓滑氣質。不過,陸榷沒提到的是,這個書蛀蟲對小堇不是普通的寵愛呵,瞧那雙隨時在留心她一切的關懷眼神就可得知。

「駱先生,你好。」立即的站起身握住那只禮貌之手,王佑華的表情浮上疑惑。「你認識家父?」

「不過是片面之緣。」睨了眼也跟著站了起來的大眼妹妹,「謝謝你送小堇過來。」陸榷知道王佑華不是偶爾,而是常常伴在小堇身畔嗎?

「小堇不是旁人,應該的。」

很正常的話。一如王大哥往常會嘀咕的話。可今兒個不知為何,她就是對他這句話覺得有些不妥。好像有點……沾染曖昧呢!會嗎?王大哥至今還未對她死心?側睨向王佑華,她的唇角扯起一絲微笑。

「王大哥,你剛剛不是說想上個洗手間?現在駱大哥來了,你可以放心的去上啦!」

他有嗎?腦筋迷惘、眼茫然,可是身子已經自動自發的移開了,「我去去就回。」記得管理室好像有廁所。

望著他逐漸走開的背影,駱保強忽然問︰「他真的想上廁所?」

「當然不是。」

「你騙他他有這項生理需要?」

「是呀!」說的很是理所當然,可是李淑堇卻忽地輕笑出聲,笑聲里有著感嘆。「很奇怪噢,就算不想,我開了口,他還是會去走一趟。」傻男人一個,她真那麼好嗎?值得他對她痴心至今。

「他這陣子常常陪著你?」駱保強帶著研探的眼神望向她。

一些時候沒見小堇了,她的改變讓他起了憂忡。圓眨的大眼不復見慣有的明亮,曾幾何時,莫名的茫霧竟遮去了那雙星眸里的旺盛生命力?陸榷是怎麼對待小堇的?駱保強在心底起著疑惑。

「嗯。」瞟了他一眼,李淑堇隨意撿了處草地坐下,無精打采的扯著身邊的雜草,「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王大哥家跟我們算得上是世交,我曾糾正過他的一些想法,可是……」她聳聳肩,無奈得很。

一顆心既已付出,不是別人怎麼說、別人怎麼勸就可以揪得回來的。當初暗示明示了半天不見效果,心頭還曾不耐的咕噥過,老覺得王大哥是屬烏龜的,那麼固執。如今自己掉進愛情海才知道,月兌了韁的愛情,是千呼萬喚也始不回的呀!

「陸榷的佔有欲很強的。」這麼說,應該夠明顯、夠透徹了吧。

他現在是因為有小堇的全心對待做後盾,所以才會稍稍放任王佑華的不死心吧!駱保強這麼猜測。萬一他得知王佑華的付出竟做得如此徹底又周密無縫,就算小堇的心始終不變,他的心情鐵定也舒服不到哪里去。

誰喜歡自己心愛的女人旁邊老繞著滿心覬覦的家伙呀,就算是丁點危險,他也會將它連根拔起,以除後患。

「不會吧?」瞪大了眼,李淑堇一副你愛說笑的表情看向他,「你說的是我認識的那個陸榷?」

「別不相信,他很在乎你跟你王大哥的交情。」不過是听他提過王佑華兩三回罷了,可每回眼底的陰沉都夠嚇壞人了。偏他死鴨子嘴硬,明明心窩都酸得起了皺,卻還一副我信任她滿不在乎。

「好吧,就算他真的佔有欲很強,醋勁又大,那又怎麼樣?了不起,也只是會窩在心頭里生悶氣罷了。」起碼,他給她的感覺就是這樣而已。

「不。」駱保強講得很認真,「若真讓它發了酵,他絕對會使盡辦法鏟除異己。」

「不會吧!」早八百年前就忘了他曾經要她少跟王佑華見面的那檔子事,听駱保強講得誠懇,不禁犯著嘀咕,「若真是如此,他還任由我跟王大哥見面?」她不相信他看不出來王大哥對她的有心。

什麼叫日久生情,他不知道呀!

「因為他知道你的心是系在他身上。」

「他就這麼篤定!」李淑堇有些不服。

「難道不是?」隨隨便便的一個促狹眼色,就將李淑堇心底的不服給戳得破爛。

的確是。

悶悶的又扯了滿手的雜草,李淑堇無助的望著父母親的相片,滿心悵然。她的確是整顆心都系在他身上了。真慘哪,就這麼的賴在有他的生活里,巴望著他的丁點陪伴,眷戀著他粗率中的溫柔體貼,在他時陰時晴的蠻橫里翻覆著酸甜交錯的愛,卻是無怨無悔。

她的心,的確早就已經牢牢的讓他給揪在手上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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