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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邊故事 第十章

韓清第一個想找的地方是醫院,坐上了車、忽然憶起,這幾天葉教授的病情轉惡,已經被移到加護病房,探望時間有了限制,那她應該會在……家里才對。

下了定論後,他忙驅車沖到她的住處,才剛轉進巷口,見到一束柔光自半敞的窗戶透出來,他心緒驀松。

幸好,她真的在家。

下了車,他慢慢的走向那扇窗……跑得太急了,壓根就沒考慮過他幾天前才飄過一頓臭脾氣,小潼她會不會仍怨怒著他。

怔忡了數秒,他突然拿出行動電話,拔起了她的電話號碼。

避她是不是仍滿腔怒火,他都已經來了她門前,難不成在這個節骨眼上再打退堂鼓、罷了,偶爾讓讓心愛的女人又不會少掉幾斤肉;而且再怎麼說,是他咄咄逼人在先,給她瞪幾個白眼也是活該。

「喂!」

一听到她的聲音里有著急促的細端,他微楞。怎麼了?小潼的應答該是不疾不徐的才是呀?

「是我。」

「……你••…’

「我在外頭。」听得出來,她相當驚訝他的「大駕光臨」「‘你要不要出來?」

「呃,不行。」

「你不想見找?」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他的心陡然向下跌落。

小潼想怎麼報復地都行,辱罵外加拳打腳踢,他無怨無悔,可就是不要不理他。對了,也不準她移——情——別——戀!

小葉那家伙趁火打劫!

「不是。」

‘那就出來吧。」

「不,我還有事。」

「有什麼事情?忙著發呆?」

「你怎麼……」

「就跟你說了,我在外頭。」移到半敞的窗前,他展臂揮揚。「看到沒,要不要出來?」他再問。

.「不,!」她的回答依舊如一。

「你……你還在生我的氣?」滿心挫敗,他離開窗前,無力的將身子倚向牆壁。「我知道我醋勁太大了,可是,眼睜睜的看著你躺在小葉的懷里,教我怎麼……喂,小潼?」站在身,他不敢置信的瞪著手中的電話。

‘嘟…..

小潼收線了。

她沒有丟下半句警示,一發不言的就過自收了線,結結實實的用行動來宣告她的滿腔怒火。

腦門一僵,牙一咬,他幾個大步上樓來到門前,擂成拳頭的手才舉起來預備將門板給捶破,房門就靜悄悄的拉開來了。

一張白兮兮的娟麗臉龐映入他的眼底,他一驚。

「你是怎麼了?」黑眼眶,紅眼珠,再頂著張比雪女還要白慘慘的臉,噴!熊貓還比她美上幾分哩!

「你確定你真的喜歡我?」她沒有理會他駭然的抽氣聲,輕聲問著。

「你這幾天是不是又虐待自己了?」略過她的話,他一心一意想找人論「輸贏」,而對手,除了自虐成性的她以外,沒有別人。

「我?」呆愣愣的,她傻望著他不由分說的伸指頂高她的臉頰,像買水果似的東挑西檢的端詳著,表情愈顯猙獰。

「才放你幾天假,你竟然就將自己搞得像是剛從難民營逃出來的德行。拜托!你究竟還有沒有腦子?」看,頰上的青色血脈清晰可見,似乎再使點勁就會爆裂;還有,姑娘家的肌膚該是白里透紅,而她呢,白里透著鐵青色。愈瞧他愈是心疼,這女人噢…‘•真的是敗給她了!

「你又在生氣了?」輕喃,她納悶的見他突然飄揚的怒火。

他今天是特地再來尋她穢氣的?

「廢話!你將自己折騰成這麼慘不忍賭的衰尾樣,教我怎麼不心疼呢!」盡避是在氣頭上,見她聞言忽地臉泛紅彩,他仍是恍惚了半秒。呵,就是這種怯生生的飄忽笑靨,將他揪得死心塌地……等等,他差點又想遠了。「是不是因為他們?」

「他們?」

「小葉,還有葉教授。就是因為你這幾天全都窩在醫院陪他們,所以,才會搞得精神不濟、體力不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是不是?」兜了個圈,隨身攜帶的醋缸又朝頭頂罩下。

「葉教授他……他的情形很不樂觀!」」一提到傷心處,她眼眶又漲著熱液。

左一聲葉大哥,在一聲葉教授,悶氣一憋,韓清的臉都綠黑了。

「記不記得你剛剛問了我什麼?」見她淚眼迷蒙的微搖了搖頭,他猛力咧著一口潔白的大鋼牙,

「你問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你,那好,我可以斬釘截鐵的告訴你。我愛你。可是,我反倒要問你,你確定你真的也愛我?」

來不及臉紅,卻將他口氣中的不悅听得分明,她一愣。「你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不以為你只愛我一個。」

「啥?’」

「葉家父子。」咬牙切齒,他月兌口說出。「你愛他們?」

「嗯。」

「你……」韓清差點沒腦充血,當場口吐白沫暈死過去。

媽的,他不過是氣極了,沒腦子的順口一問,怎料得到她敢眼也不眨的點頭稱是,連一秒鐘的猶豫也沒有,真是0凸共*…••——-。

算她行!算她狠!

「你別氣,其實……」頓住了口,她被另一個聲響給引開了解釋的心情。

屋里,電話鈴聲像催魂似的響起。

煥然轉身,她跑得像是火燒似的焦急,直沖到電話機旁,兩只手牢牢的攫著黑色的話筒。

韓清兀自氣惱的待在門口,听不見她在說什麼,也看不見她的表情,因為她是背對著她,可是,當她收了線,回過臉,慘淡無神的模樣震退了他的一肚子火。

她的神情很讓人擔心。

「對不起,我要出去了。」聲幽幽,她像縷游魂似的越過他的身邊。

「是小葉打來的?’明知道自己的舉止無聊透頂,也很小家子氣,可他仍酸聲問出口。

只有葉家人才會有這麼大的魁力足以驅使她的行動,她關心他們的臉色,他們的一舉一動;而他關心她的臉色,她的一舉一動!

Shit!

「是葉大哥打來的。」神情蕭冷,他問一句,她答一句。

爸爸已經進入了彌留狀態,若想送他最後一程,就快點來吧。她想著剛才葉望麾在電話中說的話。

「他要你去醫院?」他相當不屑且不齒自己的為情所困、為愛懦弱。干麼呀,她要走就放她走,憑他韓清,何愁天涯無芳草呢……可是,濃眉一凜,他想也不想的攫回她離去的身子。「別去。」語氣中流露著濃濃的哀求。

‘「……對不起。」習慣的垂首斂目,她不敢接觸到他那雙灼熱的黑眸。

對不起?他不要她的時不起,他只要她留下來,為他而留下。可是••‘…松開手,地瞪著她低俯的後腦勺。

‘你一定要去?’

「對。

他看來很氣憤,很惱怒,也一定相當失望她的棄他而去,但,沒得到葉大哥的當面允許,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將身世已解的事情說出來。

即使,韓清跟葉大哥的感情親如兄弟。

「你……」沒想到她連否決他的哀求都這麼的直截了當,鼻心一熱,他差點沒當著她的面流下傷心淚。「你去了,就別想再回到我身邊。」

「你這是?’

「這是你的選擇,去,還是留下。他或是我。」

「別逼我。」她強壓回滲血的淚液,哽咽著。

他們任何一個人,她都割舍不下,這教她怎麼選擇?

逼?她竟用這麼嚴重的字眼!

「為什麼非他不可?為什麼?他能給你的,我也可以。」因為心痛,因為惡極,他的聲音幾近咆哮。

「你不行!「’

「為什麼?」

「因為……葉教授是我的父親!」

青天霹靂的天大消息狠狠的將他劈傻了,眼睜睜的見她飛快的閃身出去,攔了輛計程車,消失的無影無蹤,卻動也動不了半分。

久久,他仍無法回過神來。

她說,葉教授是父親?是她的父親?親生父親?

怎麼可能呢?之前沒听任何人提過呀,無論是她或是與他情同手足的小葉,他們全部沒提過這事。

「小潼!」他追著出去。可外頭哪有人影呀,葛文潼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葉教授是小潼的親生父親?

老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休息一下吧。

「晤。」

「小潼!」上前將她執緊粉撲的手握住,葉望麾低嘆著。‘別這麼折騰自己了,爸爸不會希望你這麼折磨自己的。」

「你說,爸爸會不會喜歡我為他化的妝?’」葛文潼帶淚的眼溫婉的望著平躺在台上的父親。」他會的。」

「我希望爸爸在上天堂時,是最慈祥和藹的模樣。」

「你已經做到了。」伸手拭去她垂在睡上的淚珠,指間的沁涼教他不舍極了。「爸爸會很滿意的。」

「是嗎?」

「能由失散多年的女兒替自己打點這最後的一切,他會心滿意足了。」

「……謝謝你。」她泣不成聲。

「這是實話。」

「實話?葉大哥,你想听我心里的話嗎?」怔忡的眼瞧著父親的遺容,她輕喃著。「好久、好久以前,我就一直希望有天能跟爸爸媽媽一起親密的窩在客廳看電視、聊聊天,過年時,可以一家圍在圓桌旁吃頓熱騰騰的年夜飯……」

「你養父母他們對你不好?」葉望麾忽地微怒起來。

「不,他們很好,對我也很疼愛,可是,那不一樣。」尤其,在有了兩個弟弟以後,她更自覺像個外人「他們真的很疼我,但,問題出在我身上,我不懂得要怎麼樣去愛人,我不懂得該怎麼回報他們的愛,只能冷眼旁觀他們的付出……」

「小潼,你別再哭了。」他啞著聲音勸哄著。

先是失恃,再又失怙,他的心情自是悲戚,但,父親遽逝,才相認沒多久的妹妹心中的哀傷更甚于他。

「我好希望能早點跟他相認。」

「即使沒有,但也差不多了,因為你這兩年不都一直待在他身邊?他心里有數的不是嗎?要不然,他也不會在走之前跟你攤開來說呀!」

‘真是這樣嗎?」眼簾輕眨,她忽然嘆口氣。

「我好累。」

眼尖的瞧見她過于慘白的神情不太對勁,但來不及叮嚀任何話,就見她幽幽嚀了口氣,身子軟軟的癱向地面。

「小潼!」驚呼著,葉望麾眼明手快的沖上前扶住她暈倒的身子。

橫抱起癱軟的她,凝望了眼面容安詳的父親遺容,他強睜著眼,不讓淚水涌出,小心翼翼的護著妹妹走向大門。

門一開,有個人肉柱子擋在眼前。

「咦?」停住腳步,葉望麾詫異的瞪著堵在身前的男人;「你怎麼來了?」」我來吧!」對葉望麾的橫眉豎國視而不見,韓清不由分說的自他手中將葛義潼強抱過來,心疼萬分的摟了又摟。

「如果,你想要傷害她……’」

「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放心?」葉望麾輕蔑的哼了哼。「說得這麼篤定,別忘了,先前大爺你的話里可是字字句句都挾槍帶棒的傷人,一點也不見你口下留情哪!」

「不會再有了。」

「你發誓?」

「你不相信我?」朝他瞪回去,韓清卻再也不想跟他來次肉搏戰。

不是怕打不贏他,而是,小葉這小子是小潼的親哥哥,若失手將他打傷,小潼準會傷心難過得很,萬一她一個想不開的怨恨到自己身上來了……呵!自己可不想冒這個險!

「我很想相信你,可是……她是我妹妹。」嵌在胸腔里的心髒又在隱隱作痛了,

若能任他選擇,他寧願放棄一切來換取小潼不是他親妹妹的可能性。

「小葉,我會好好的照顧她的!」小葉的痛,他能了解。

‘不會再出口傷她?」

「絕對不了。

「你發誓?」

‘我的誓言你信嗎?」韓清設好氣的提醒他,他方才明明就擺出了一副自己準是誆他的嘴臉。

「信,誰敢不信啊!」重重的往韓清肩頭拍了下,視線移向他懷中的女人,葉望麾眸中忽然浮起了薄薄的水氣。

懊死,心又在痛了。

眼未睜亮,她就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這間房里的擺飾她並不怎麼熟悉,但,就是知道置身何處。因為靜靜躺著,周遭盡是縈繞著他的氣味。

「你醒了?」

虛疲的眨眨眼,未及再探索房中的點滴,一雙溫暖的大手湊近,緊緊的握住她的手,源源不斷的將熱氣渡進她冰涼的手心。

「我在你房里?」

「嗯。」輕揉著她的手,捺不住滿心憐惜,他俯首吻了吻她的唇角。「我問過老媽了。」

‘嘎?’

「她已經跟我說了,所有的事情,她都說了,就只除了他們都不知道葉教授是你的親生父親,其他的,我都知道了。」捧起她的手,溫熱的唇印在上頭密密灑著。「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很在意?」

「對,我很在意。」見她眼一黯沉,他搖頭兼嘆氣。「我在意的是自己的愚蠢,是自己的眼楮心盲,竟然從來不曾關心過你的心情,體諒你的一切。」

「我沒說,你又怎麼會知道呢?」

「可是,我不該不問清楚就逕自亂下定論的。」。已根究底,一切的錯全皆在事事都自以為是的他。

「對呀,都是你的錯。」帶著淺淺的埋怨,她依順著他的話。

‘你唷!’這女人真聰明,有了幾分顏色就開起染房來了。「我想,我已經沒這個臉再要求你給我一個機會了。

「那……」他的意思是,他想放棄這段感情了。

「所以,我只要求你給你自己一個機會。

「機會?」

「讓我有機會楞以跟你共度一生。

「韓清……」’她痴迷的望著他。

輩度一生?他這是什麼意思?

「知道嗎,我等了好久,終于听到你毫不猶豫的叫我的名字了。」十指交纏,緊壓在胸,他笑得很開心。

大呆瓜,她又不止叫這麼一次……偷睨了他一眼,輕抿著嘴,葛文潼決定不要戳破他的喜悅。

反正,是第幾次也沒差,他開心就好……

「媽媽,他們有在一起嗎?就像公主與王子那樣?

「你說呢’

「一定有啊!’」小小子的口氣很理直氣壯。

「嘻!」

「看吧,我就說他們有在一起。」媽媽的微笑仿佛他說的是正確解答,見她輕笑出聲,他不禁也笑了起來。「‘媽媽,這個故事里的女生是難呀?」

「你說她是準她就是誰。」她四兩撥千金的避開兒子顯然有下文的迫問。「乖乖,你答應媽媽要睡覺了。」

「你認識她嗎?」果不其然,打著哈欠的小嘴吐著疑惑。

「嗯。」

「她是不是你呀?」听得入迷的小家伙腦筋依舊敏銳。

「像嗎?」

「好像唷!」半是真心、半是狗腿,他笑嘻嘻的伸展短臂,出其不意的摟住母親的脖了。「她一定跟你一樣漂亮。」

「對呀,那個女生的確跟媽媽一樣漂亮又善解人意。」

突然其來的低沉嗓音懾住了猶目沉浸在故事里的母子倆心魂。不約而同的,一大一小的兩人均將眼神探向房門,不過半秒,機靈過人的小小子率先回村神來,被單一掀,他蹦蹦跳跳的朝門口沖去。

「爸爸,你回家了!」

緊緊的摟抱著飛奔而來的寶貝兒子,蘊滿愛消的眼望著心愛的老婆,微眨眼,男人誘人的唇瓣綻出溫暖膩人的喜悅。

「對呀,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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