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暖烘烘的日光淺淺的灑進屋內,悄悄喚醒了一夜好眠的沈桐。
神智尚且混沌,賴睡在床上的她不自覺的撫了撫復在身上的溫暖柔被,眼瞼未掀,嘴角已微揚,甚至,下意識嘆起舒服的輕吁。
原來,日子也可以過得這般逍遙又自在呀。
「呵呵,這一切都該感謝阿瑯。」又一聲輕嘆,她將身子拱卷得像只小蝦米,
唇畔掛著不自覺的喜悅。
既然性情溫吞的阿瑯將她誤認成小男丁,那……嘿嘿嘿,她當然從善如流嘍。
一思及此,消化了一整個晚上的肚皮忽然抽起了空蕩蕩的哀號。
餓——
好餓好餓!
猛地翻身坐起,沈桐模著哀哀直叫的肚皮,順腳將身上的被褥往床角一踢,手腳利落的將一頭烏絲攏起,依舊是穩穩的扎束在腦頂。
她蓄意的。
偶爾,當個男人應該也是挺不錯的,至少,在隨著阿瑯四處游走時,也稱得上是多了一層的保護。
想到阿瑯這位天降貴人,更是分外感受到難忍的餓意逐漸充斥全身。胡亂的自擱在床幾的盆中潑些冷水清了清仍帶睡靨的臉,水珠仍垂淌在面頰,她已經咚咚咚的直沖出房。
阿瑯一定已經吃飽了,但,他也一定還杵在這棟小宅院的某個院子里,抄抄寫寫兼沉思,順便等她起床。
「肚子餓了?」迎接她的是一臉和煦微笑的于應瑯;還有,擱在他肘邊那碗已經不再冒著白煙的湯碗。
炳,果不其然。
「嗯。」伸舌抿了抿饑渴的唇瓣,她毫不客氣的接過他遞來的肉湯。「快餓扁我了,昨天晚上吃得不夠多。」
「你在睡覺前還吞了兩個饅頭呢!」他不敢置信。
「才兩個。」
「呵,說的也是。」對于正處在成長期的孩子而言,的確是需要隨時補充大量的食物。
睨了他一眼,沈桐開始狼吞虎咽,但仍不忘為自己爭取埃利。
「今兒個晚上,我可以多啃一個饅頭嗎?」嘴里嚼著炖軟的肉塊,她含糊不清的要求。「肚子餓的感覺不太好受。」
「真等到餓極,你不早也已經睡熟了?」
「所以嘍,早上醒來後才更覺得餓慘啦。」
「若不答應你,豈不是顯得我太過殘忍了?」于應瑯笑謔著,不由自主地伸手替她城去沾在頰上的湯汁。「吃慢點,小心噎著了。」自從兩人遇見後,他似乎老是提跟她這一點。
「放心啦,在沒吃飽之前,我絕對不會讓自己噎死。」眯起眼,沈桐笑嘻嘻的說,一點也不隱藏自己的貪心與貪嘴。
反正彼此心知肚明,她雖然在清醒時總是精神奕奕,可她嗜睡,只要捧著幾顆饅頭賴上睡榻、閉上眼,除非是肚皮餓得前胸貼後背,否則,恁是刮風下雨打雷閃電,也休想她輕易睜開睡癱了的眼瞼。
不到三天,于應瑯已將硬賴在身邊小食客的習性模得一清二楚。
「真不敢相信你以前是怎麼熬過來的。」
「什麼意思?」
「沒得吃,日子過得清苦,成天挨拳遭踹,可卻依然長得如此……咳……可愛。」呼,差點忘了,前次不經心的提到這孩子的體型,還遭他一頓白眼伺候。
「我呀,天生天養,不必細心調理就長得這麼白白胖胖的,羨慕吧?」
又不是沒腦子,她哪會听不出他的椰喻,可是,看在他是她衣食父母的份上,她極輕易的原諒了他。
「虧你還能保有這份樂觀的心境,難怪是天生天養。」起身正欲回房,想到了什麼,于應瑯話題一轉。「待會兒用過膳,記得到我房里來。」
「干麼?」輕愣,她沒有防心,只有好奇。
「洗澡呀。我方才囑人替你準備熱水了。」
「熱水?」
「你該好好的洗個澡了。」他不自覺地又嘆了口氣。
他早就想將這孩子打理清爽了,偏這些天因故露宿郊野,只能找個溪邊隨意清理身于,昨兒個投宿時又太晚了,無法如願。
「洗澡呀……」自己身上的味道有多嗆人,她當然清楚,也巴不得能立即洗淨身上的污泥穢垢,可是……「那,為什麼要去你房里?」
阿瑯性情溫善,不小氣又好說話,昨晚她支支吾吾的要求他另租一房,他二話不說的應允了,但听听他這會兒說什麼?
要她到他房里,在他房里月兌衣洗澡?!
這里頭似乎是大有文章了……啊,腦子猛然一道雷劈過。不會是他已經看穿了她的性別吧?
「你不需要我幫忙?」于應瑯微帶詫異的睜大了眼。「好歹,替你刷刷背什麼的吧,你的手夠長嗎?」照他猜測,這孩子身上累積的朽垢說不定有幾寸厚哩,不使勁刷恐怕褪不盡呢。
呵呵,倏地,沈桐在心里笑開了。原來他只是存心幫忙呀。
「我雖然不是長臂猿猴,但,手臂夠長了。」
「勾得到背後嗎?」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啐,簡直是瞧不起人嘛。
「當然,我打娘胎呱呱落地後,就已經懂得自己處理自己的事情了。」
「打娘胎呱呱落地後就這麼神勇無敵?」瞥見她一臉篤定,他無所謂的聳聳肩。「真的不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快滾。」沈桐朝他吐了吐舌頭。「你休想佔我便宜。」
「好心想替你刷背洗澡叫佔你便宜?」瞧她凶眉一拱,他笑嘆迭迭。「依你,依你就是了,別老拿雙白眼瞪我。」
「我喜歡,不行呀。」她咧唇露齒,一副佔了上風的惡霸樣。
誰叫他人善被人欺嘛!
當天稍晚,風水輪流轉。
漫不經心的朝胸前潑著溫水,于應瑯笑嘆搖頭。
還以為將水盆擺在近窗過的地方,他在泡澡之余尚能賞窗外遠方的山巔景致之美,結果,瞧他賞到什麼?
有個居心不明的小偷香賊在偷窺呢。
這孩子趴在那兒有好一會兒了,他這個被窺視的受害者是不以為意啦,但,那地方狹窄難立,他蹲了這麼久,不嫌酸呢。
筆意的揚聲咳了咳,眼角一瞥,瞧那身影微微一晃,似乎是感到累了,打算另擇好位置續繼觀賞……他又嘆了嘆,干脆大大方方的開口了。
「小桐!」
喝,被發現了。
嘴里無聲的咕噥,略帶挫敗的大白眼往夜空一拋,沈桐不由自主的搔了搔耳後,想也不想地掉頭就走;真倒霉,才看到那麼幾眼呢,就被捉個正著……
「小桐?」
「我不在這里。」
「回來。」嘴角一勾,于應瑯不由得嗤笑幾聲。還不在這里呢?那,這會兒是誰在跟他應嘴呀?
「……好啦。」蹶著唇,她在敞開的窗前站直身子,視線亂瞟,就是不敢瞟向光溜溜的他。
般什麼鬼呀?不讓她瞧,她一心一意想將他瞧個透徹;可現下有個明正」言順的機會了,她偏又起了孬心,連望也不敢朝他多望一眼。啐,真是沒用,她的骨子里八成真是賤性滿盈。
「為什麼偷窺我洗澡?」他笑問著。
洗干淨後,這孩子仿佛月兌胎換骨了似的,眉清目秀的模樣還真是叫人耳目一新。
柔女敕的肌膚襯得兩斛清潭般的水眸更顯照亮晶瑩,唇畔常帶愉悅的細紋,旺盛的好奇心似乎隨伴在側,可畢竟年輕,偶爾仍會在他開朗的言行舉止中流泄出幾許讓人心情悸顫的嬌媚神采,尤其是那副圓潤豐腴的體態,左看右瞧,還真像個……
嘖,他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偷窺?」沈桐臉一紅,直覺否認。「我哪有。」
「沒有嗎?」未駁斥她的抗辯,他只是笑吟吟的望著她,存心听听她如何將答案給兜回來。
其實,不必浪費精神將他瞧個仔細,她也猜得出此刻的他一定是滿眼、滿嘴的椰揄笑意。
她先咳了幾聲。「呃,好吧,我承認我是有一點點的存心,但,只有一點點噢;這只是我不小心在腦子里浮起的念頭而已,充其量也只是……嗯,好奇,想……隨便看看罷了。」
話才月兌口,沈桐即又添了赧然。
隨意看看?哈,鬼才信他的胡扯。于應瑯當然不信,可是,也沒心情戳破沈桐的欲蓋彌彰。
「真那麼好奇?」
「嗯。」她想反正再怎麼搖頭否認也是枉然,何不干脆大方一點,承認了事。
怎會不好奇?阿瑯年歲比她大上許多,又是個漢子,體型自然比她壯碩,男女有別,這點道理她還懂,先前也不以為意,可那天在溪邊淨身時,隔了段距離,她無意中偷瞥到他的身影……好奇呀,她好奇死了!
先前,成天替老賊婆的幾個小毛頭把屎把尿,男女間的差異點她多少知曉,可問題是……嘿嘿,小毛頭畢竟還不算是男人呀。
就算她真是厚顏無恥好了,但她真的想知道男人的褲襠里都藏了些什麼寶貝。
「為何呢?」這下子,換他大惑不解了。「我有的你也有呀。」
「豬啦,你有的我怎麼可能會……咳咳……」慢半拍的這才想到,在他眼中,她可還是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哩。嗆咳了好半晌,侍能發出聲音,她才硬著頭皮硬拗下去。「你說的是沒錯,可是,我們還是有一點點的不一樣呀。」
「也對。」
見他不疑有他的附議她的解釋,她忙不迭的更加極力撇清自己的厚顏無恥。
「可不是嗎,你是個大人了,而我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小蘿卜頭呢。」不但是重聲強調,她的腦袋也不由自主的猛點著。
「別急,再兩、三年,你自然就同我一般啦。」
「我?同你一般?!」白眼一翻,她差點沒當場剝了衣裳給他瞧瞧,究竟什麼叫做同他一般。
真想告訴他,恐怕這輩子她的身體都不可能會同他一般了。
「唉,趴了那麼久,手酸不酸?」端詳著她變來變去的神情,于應瑯又吭聲了。「要不要進來一塊兒泡泡水?這盆子夠咱哥兒們擠一擠。」這孩子似乎揣了什麼秘密在心里擱著哩。
什麼?!
「不,不不不,我杵在這里陪你聊聊就行了。」她差點被他的邀請嚇掉大牙。
不是因為他心胸坦蕩的逾矩行徑,而是……媽呀,冷不防的听進了他的邀約,她幾乎就要點頭答應了。
幾乎耶!
悄聲的推開房門,沈桐先探頭進去四下張望,一片寂然……遲疑半晌,她暗暗的往肚里連吞了好幾口緊張的氣息。
不成功,便成仁,雖然這麼做實在是有違她向來的誠實主張,但,考慮再三,為了往後的衣食無虞,她決定厚著臉、鐵著心,拼了。
既然要賴,就賴個徹底吧。
「誰?」輕微的嗄聲驚醒了于應瑯。
「是我,呃,嚇到你了?是我啦。」
不若白日的溫吞,他在夜色中敏捷的坐起身,炯亮的瞳神直射向偷偷模模爬進房的她。
「小桐?!」
「嗯。」身子依然是壓得低低的,與冰涼的地板齊平,連聲音也是壓得低低的,完全符合夜賊的模樣。
不自覺地,于應瑯放松身子,唇畔泛起一抹溫柔的微笑。
「你進房為什麼用爬的?」
「因為我怕吵醒你嘛。」雖然不想,可也已經吵醒他了,听他質疑,她才悟到自己還趴在地上的蠢樣子,干聲笑著,她索性站直身子,化暗為明,還不客氣的拍拍沾上身的塵泥。「你已經睡著了?」
「嗯。」誰像他人小精力足,白天蹦蹦跳跳不打緊,可三更半夜還不上床睡覺,像條蛇似的四下爬竄,這未免就有些玩過頭了。「有事?」
「其實也不是什麼太重要的事情啦。」
于應瑯輕喟了聲。「那就是有事嘍。」通常,只要听他說話起了支吾,就擺明了心有所求。
「是這樣的啦……呃……我可以抱著你睡嗎?」暗色里,隱約听見他輕聲嘆著,沈桐不禁月兌口說道。
思忖了一整天,她決定從今天晚上開始要跟他形影不離。
「睡不著覺?」怎麼可能呢?這孩子向來是能吃能睡又能隨遇而安的呀。輕擰眉峰,透過夜色瞧向她的眼底有些疑惑。「你用晚膳時不是口口聲聲喊著累嗎?」
忘了夜黑,沒點燈,他根本就瞧不見她的神情;點點頭,倏地又搖搖頭,她抿嘴不答。
是累呀,她又不是吞了神仙果,耐操耐勞。跟著他停停走走的耗了這麼多天,怎會不累呢?可並非因為總是居無定所的旁徨,也不是因為爬山涉水的疲憊,而是,不知怎地,與他相處愈久、愈是對他熟絡,心底竟悄悄的攀上了憂忡。
憂慮襲心哪。不是怕他瞧出了她的性別侵犯她,而是怕……怕哪天天一亮,眼都還沒睜開,他就忽然厭倦了她,嫌她累贅,撇下她偷溜了,就像雖然與她有血親關系,卻在撇下她時,狠著心,頭也不曾回過的爹娘。
阿瑯是個難得一見的好人,這輩子能遇到如此無私善待她的人,恐怕窮此一生就只有他了。愈認識他,她愈不由自主的喜歡上他,若是可以,真希望能永遠陪在他身邊。
但這兩天,她曾不止一次的瞄到他心有所思;因為偶爾他在瞧向她時,目光卻像是透過了她的身子遙望向前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難不成,他在嫌棄她了?在考慮該如何與她分道揚鑣了?
腦子里光只是浮起這個可能性,就忍不住酸了鼻心,熱淚盈眶。
不要啦,她不要跟他分開。
「怎麼了?」即使聲音細微,他仍听出了她在抽氣。
「沒什麼啦。」她的語氣已經出現了淺淺的嗚咽。
「會認床?」他再問。
「你好唆,干麼要哩唆問這麼多?人家我……我只是想抱著你睡嘛。」
這會兒,怨誰也听得出她的不對勁,沒再有半絲遲疑,于應瑯刻意發出聲響的拍了拍身旁的床位。「不嫌擠,就上來吧。」
眸中含著淚水,她聞言歡呼一聲,忙不迭地沖上床,他還來不及讓開身子,就遭她一腳踩上了肚。
「哎喲。」
「我踩到你了?」
「你說呢?」
喲,語氣中隱約挾帶起怨氣了呀!
「好啦、好啦,怪我好了,都怪我一時高興過了頭,跑太急了啦。」還以為他私心重,留給自己墊的被褥特厚特軟,原來是她「失腳誤踩」,難怪一腳踩下,感覺不同。「對不起。」
「幸好你沒想象中重。」也幸好,他還挨得往這一腳。
「呵呵。」沈桐但笑不語。
今兒個晚上,他盡避嫌她笨重得像頭大象,也隨他高興,她絕不在意,畢竟目的達到才是重點呀。
于應瑯低喟著嘆息,才剛要躺下,無意中觸到磨磨蹭蹭挨進懷里的溫膩身軀,淺淺的淡然馨香自鼻梢直撲進心坎……怪哉,一個男孩子身上怎麼會有這股香味?不知怎地,理智的思緒猶在疑惑,可全身倏然緊繃的反應卻教他喉頭一窒,就像是觸到了黃花閨女的柔潤身軀……輕咬牙,他下意識地伸手想推開她……
「咦?」
隨著他的這聲疑惑,沈桐飛快的退開身子,伸手準確的揮開他意態不明的手,暗夜中,一聲清脆的咱聲響起。
「有問題呀你,亂模什麼?」她是預備要賴定他了沒錯,可是……真要賴到以身相許?呵,她還沒想這麼遠呢。
「別想歪了,我什麼意思都沒有。」
「沒有?那你的手干麼趁夜往我胸口模來呀?」嗟,鬼才相信他的話。
「因為你身上的衣服。」他不過是發出一聲詫異的輕呼,這小表就這麼大反應,還理直氣壯的很呢。
「衣服?哈哈,我的衣服招你惹你啦?,
「是不關我的事……」于應瑯好氣又好笑的哼著氣,正待為自己的動機辯上幾句義正辭嚴的理由,又遭她自動回巢的攀緊身軀……天哪——「睡在舒服的床榻上,你還穿那麼多衣服做啥?」暗抽著氣,他問得艱辛。
懊死,不過就是身旁躺了個稚氣未月兌的毛頭小子,而恰巧這小子女乃性未斷,喜歡抱著人睡覺罷了,怎麼身體竟會有了不該起的反應?更遑論人家小兄弟纏歸纏,身上還里得緊緊的,連個肉渣子都難以一窺,可他卻……
「不行哪!」感受到依附的身軀仿佛有著抗拒,她不由分說的摟得更緊。「你忘啦?我一向都穿這麼多的嘛。」
掙不開那雙像是使足了勁力的圓潤短臂,無奈的翻了翻白眼,他放棄了。
「之前是因為你一路貪玩,咱們才會不得不露宿郊野,荒山野嶺夜風清冷,穿多一些自然難免,可這會兒你沒必要還包得像顆粽子吧?」
「我……我怕冷嘛。」
「怕冷?要不要我叫伙計多拿一床被子?」
「不用了啦。」見他似乎真打算將建議附諸于行動,她更是毫不客氣的將雙手雙腳盤到他身上。「我會踢被子,蓋再多層也沒用,到明兒個不又全都被我踢下了床,干脆你來當我的被子,這不就結了。」至少,若真這麼不幸被她的短腿踢下床,他好歹也有感覺,會自動自發地再爬上床吧?被子可就不行嘍。
苞暖呼呼卻沒有生命的被子比起來,他有這點好處應該是毋庸置疑的吧!
「敢情你是存心拿我當被子看待了。」
「也可以這麼說啦。」沒拿被子比喻,還不怎麼覺得,才在這話題上兜那麼幾句,她就感到一股涼颼颼的寒氣打腳底冒了上來,一個哆嗦,她不由自主的往他懷里貼得更緊了些。
她不亂動,他自覺還捺得內莫名其妙的騷動,可她一個勁兒的往他胸壑鑽,他緊繃的神經感覺在剎那間加劇、加猛了。
「小桐,你是想勒死我?」
「我哪有。」
「那就別纏這麼緊呀。」于應瑯不動聲色的想扮開她的鉗制,卻發現徒勞無功……除非他硬扯。「你是在害怕嗎?」
「怕?我嗎?」沈桐干聲咳了咳。「怎麼會呢?」
「那你干麼巴我巴那麼緊?」活像要拉他一塊兒上刀山下油鍋似的。
「我……呃,我、我睡覺都要抱枕頭呀,誰叫你的床鋪上又沒多個枕頭,我只好暫時拿你充數啦。」她理直氣壯的應道,見他仍略有掙扎,本想再多說幾句話安撫他顯而易見的浮躁,卻听見一串奇怪的聲響。
「咦?」順著聲響的來源,她支起脖子瞪向他的肚子,只望進一片看似結實的沉黑。「不會是你……」
詫異的話還沒打她嘴里吐完,耳邊捕到他幾不可聞的咳聲嘆氣。
「阿瑯,真是你的肚子在鬼叫?」
「是呀」」他忍不往又是嘆聲迭迭。
身心連番遭受考驗,他不嘆氣行嗎?
「你餓了?」
「不是因為饑餓。」模著扁平卻直扯著翻滾的肚皮,忽地想到了什麼,于應瑯好心好意的問著她。「你沒事吧?」
打中午那一頓飯後,肚月復就難受的直糾著,咕嚕咕嚕的像是內髒逐漸被繩結糾成一團似的,白痴也想得到,他八成是吃進了不干淨的東西。
「我?別扯了,我會有什麼事?」沈桐一臉的詫異。「倒是你,我現在才發覺到,你怎臘一副要死不活的鬼樣子?想嚇人呀?」待目光適應了黑夜,她這才瞧見他面白如鬼,泛青的頰際在夜光中閃爍的光芒好像是……汗?
他在流汗?!
「你真的沒事?」他不答反問。
喲,阿瑯他怎麼口口聲聲問她有沒有事?干麼,存心咒她呀?噘起唇,她不自覺的湊向他的臉想瞧得更清楚一點。
「真是一臉的汗耶,你究竟是怎麼了你?」她覺得有點冷,拿他當被子蓋,而他卻在流汗?
「吃壞肚子。」勉強干笑著,肚囊猛然一緊,害他不禁又青了臉色。
「怎麼會?」微顰眉,她喃喃自語。「奇怪,我們不是都吃一樣的東西嗎?」怎麼阿瑯肚子起變化,可她卻沒事?
她起狐疑,于應瑯也在猜測。
是呀,小桐說的沒錯,這一路來他們倆幾乎是形影不離,當然吃的也都是一樣;同一盤食物、同一鍋熱湯、同個師傅打點的面食,怎麼會……月光淺淺的灑在房里,在習慣了夜色後,即使沒法子瞧清她心情愉悅的容貌,他依舊能自言行舉止中揣測小桐安然無恙的自在神態。
難不成這孩子擁有百毒不侵的超人體質?!
「小桐,你這是在做啥?」腦子還在思忖,肚月復上冷不防地搭上了只略嫌冰冷的小手,他全身一怔,繼而起了莫名的輕悸。
「別緊張,我只是想幫幫你嘛。」他的體溫實在是誘人,她情不自禁的將臉偎進他的頸窩,另一只手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肩。「我的手替你壓著肚子,說不定這樣它就不會咕咕咕的亂叫啦。」
這……這是什麼跟什麼的想法?
腦子里泛起啼笑皆非的輕喟,可待她的手一移,他驀然屏息凜氣,真的吭不出半個字來。
小桐的手輕輕的撫著他的肚月復,不時地往前後左右推移,相當無心且專注的替他撫慰著不舒服的肚子;圓潤的小手動得緩、移得慢,反倒像是帶著漫不經心的火苗一一燃起他的……該死,對他的自制力來說,這不啻是項最嚴苛的考驗。
「嘶!」忍無可忍,于應瑯猛地吸了口氣。
「啊?我太大力了?」真這麼難受?天哪,阿瑯他準是吃壞了肚子啦。
不是。」不由分說的捉住那急欲將功贖罪的溫潤小手,他咬牙輕喃。「別幫我了,你會愈幫愈忙的。」
「咦?」愈幫愈忙?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喊困?快睡吧。」
「可是……」
「我沒事了,你睡覺吧。」
「可是,你看起來不像是已經沒事的樣子呀。」說實在的,即使視線是模模糊糊的不確定,但她覺得他看起來像是快斷了氣似的。
「我說沒事就是沒事,再多嘴,就趕你回房自個兒睡嘍!」他嚇她。
「好嘛。」沈桐氣嘟著唇,心有不服,卻也不敢再多言,只不過任她怎般扭動,他也不肯將方才搭上來的大手放松。「如果你回心轉意了,可以叫醒我,我不會介意的。」
「我知道你是一番好心,但,你幫不了我的忙。」他一語雙關。
可她沒听懂。
「隨你啦。」她不甚情願的放他一馬,就這麼大刺剌的攬著他的手臂,良心帶著些許不安的閉眼尋眠去了。
不敢再追究下去,怕事實是,她果真是個大掃把,現下,霉氣已經沾上阿瑯的身了。但憑著骨子里的執拗,她絕不願承認這一點。
雖然心情黯然,但沈桐始終閉緊眼,氣息輕幽而漫漫拂逸;于應瑯可就不然,睜著大眼,心中一個接一個嘆起大氣。
滲了,他真的慘了,肚子仍然咕嚕咕嚕繼續叫它的,可他的神經卻早在不知何時早將四肢百骸的感覺完全鎖死了。
般什麼鬼?他竟對個稚氣未褪盡的孩子起了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