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幸福樂透 楔子

五月的天氣實在有點奇怪,前一刻也許艷陽高照,下一瞬間偏又刮起冷風……

「呼……」冷呵!即使身上已經套著三件長短不一的T恤,她仍是覺得冷。尤其外頭還下著雨,她一踏入郵局,襲來的冷氣更是讓她暴露出來的一雙手臂直冒雞皮疙瘩。

由于室內外溫差的關系,她的眼鏡立刻起霧;而原本就毫無造型可言的厚重頭發早已被雨水淋濕,她想自己現在看起來一定很狼狽吧!

「呃,麻煩將頭發撥開一下。」郵局里負責量體溫的值班小姐語氣听來有些不耐,覆蓋在口罩下的表情是極為嫌惡的。

「喔。」她低應一聲,將額前的頭發撥往兩旁。

最近SARS疫情嚴重,出入公共場所都要量體溫。在這般敏感的時刻,很多人感冒了也不敢去看醫生,怕一個不小心從醫院帶回可怕病毒,也怕被醫生誤判為SARS的可疑病例。她感冒好幾天了,還好只有輕微的咳嗽,並沒有發燒……喔哦,想著想著,怎麼喉嚨又開始癢起來了……

咳!咳嗯!她的輕咳嚇壞了一堆人,尤其是那位正準備幫她量體溫的小姐,更是瞬間跳得離她好遠好遠……

小郵局里有著異樣的寧靜,十數雙驚愕的眼全都不滿地鎖定在她身上。

「……」干麼?干麼?她可是有捂住嘴巴耶……

「三、三十六度四。」幫她量體溫的小姐恢復鎮定,大聲念出溫度計上的數字,試圖穩下大家心中的不安。一切似乎回復正常,辦公的辦公、排隊的排隊,但多數人心里仍是感到毛毛的。

鏡片上的霧氣漸漸淡了,她開始瞟東瞟西。看牆上的掛鐘、大門邊蒙塵的飲水機、地上裝著郵件的大麻袋以及一只悄悄爬過的壁虎。唔,那壁虎也不知是眼楮瞎了還是怎樣,在地面上爬行好嗎?會被踩死的。

來了,它爬過來了。有點想踩住它的尾巴,看它會不會和草叢里的蜥蜴一樣自動斷尾逃命。但萬一不會呢?穿著涼鞋,若它死命在自己腳趾頭上翻滾的話……

算了,怪嚇人的。她任由壁虎爬過自己腳邊,橫過一枚五十元的硬幣……

咦?五十元?

她揉揉眼楮真的是五十元!謝啦,壁虎兄。她蹲撿硬幣,一張淡黃色的卡紙飄進她的視線範圍,落在她的手邊。

身分證?嗯,排她前頭的那人掉的。

黎子強,A120456739,七十二年三月十五日生……

二十歲啊?大她兩歲呢。從上頭的照片看起來,長得挺好看的,就不知道本人是不是也一個樣了。這種長相應該很吃香的吧?就像住她家隔壁的阿智一樣,每到情人節的時候,總是巧克力、小禮物收到手軟。

起身,她食指輕敲前頭男人厚實的背。接著,對上了一雙極不和善的眼。

「怎麼?」黎子強口氣不佳,原因包括了排隊排太久、討厭別人拍他背、不悅她感冒不戴口罩、不喜歡跟外表邋遢長相抱歉的女孩講話等等。

她誰啊?想干麼?黎子強發誓自己絕對不認識這個拍他背的眼鏡妹。

她默默地將身分證遞出。對于黎子強眼中明顯的慍惱,她沒什麼感想,也懶得去探究。

「……謝謝。」原來是身分證掉了!黎子強僵硬地牽起嘴角,對她釋放些許善意。但,眼鏡妹只是推了推眼鏡,再沒任何回應。

嘖,真是個不可愛的女孩。臨踏出郵局大門朝她回眸一瞥,他心里如此啐想。

片刻之後,領完掛號信的她步入便利商店。

五十元。買什麼好呢?她愣望架上琳瑯滿目的商品,猶豫不決。

「老板,二十張電腦選號。」店里,某客人大嗓門地對著老板喊。

「呵,今天大手筆喔。」

「這是一定要的啦!連續兩期頭彩沒人中,獎金上看四億呢!」

「嗯嗯,其實我自己也買了兩張。」

「哈哈哈,有買有希望。」

四億?好多喔!樂透彩嗎?有買有希望嗎?啊一張彩券是多少錢呢?她偏頭望向仍在跟老板哈啦的中年男子,瞧見了他用一張千元大鈔換回一個半大不小的紅包袋。一千除以二十,一張彩券五十元啊……她望著手中的硬幣,決定用它來買一個希望。

「老板,我要一張樂透彩券。」過大的眼鏡老往下滑,她推了推眼鏡,心想如果她中樂透一定要去做近視雷射手術,一勞永逸。

「要電腦選號還是自己選?」

「怎麼選?」有分啊?她不懂。

「隨便選六個號碼。」

「喔……六個嗎?那就一八、零六、二二……二零、零三、一五……」她以自己的年齡、生日以及掉身分證的那個黎什麼強的年齡、生日下注。

答答答答──「今晚就會開獎哦,祝你中獎。」老板收走了五十塊,將裝著彩券的小紅包袋遞給了她。

結果當天夜里,發生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當晚,時間約莫是十一點二十幾分,阿智房間窗外出現了個渾身抖得厲害的人影,嚇得正在溫書的阿智差點兒就奪門而出。

「欸!」阿智瞳眸瞪得老大,訝異隔壁鄰居怎麼會這麼晚了還突然跑來敲他的窗。「你怎麼了?是不是你阿爸又故意找你麻煩?」

「不是。」女孩搖頭,扶正眼鏡的手直發抖。「明、明天陪我去台北銀行……」

「好。要去繳什麼費用嗎?」

「不是,我要去領錢。」她說得極小聲。

「呵,你別逗了。」阿智嘴角斜牽,不相信鄰居那個守財奴繼父會放心將存折、提款卡交給她。

「我中了樂、樂透頭獎。」她覺得呼吸有點兒困難,頭彩……三億五千萬就兩個中獎人去分,扣掉稅金後她可以拿多少?

「嚇!真的假的?」阿智驚聲怪叫。

「噓……是真的。我要獨吞,你千萬別讓任何人知道。」深怕隔牆有耳,她連忙豎起食指制止阿智的嚷嚷。一人得道,唯一的朋友升天。阿智,你出運了。

什麼?這是真的嗎?阿智仍然恍如夢中,女孩卻已經躡手躡腳地離開了窗台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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