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沾羅袖 第3章(1)

當林大發得知自己的兒子被糊里胡涂地押進宮內大牢後,整個人變得消沉不已。成天只是坐在酒樓外頭的椅子上,眼巴巴地瞪著紫禁城的方向瞧,眼底佔滿了一抹說不出的愁苦,彷似一夜間老了好多。

紫妍在一旁跟著憂惱,卻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老人家,腦子里所想的全是該不該進宮換林大哥回來的問題。

「林大叔,您在外頭已坐了一整天,快進屋歇息吧!」相當然耳,酒樓的生意是做不下去了,原本熱鬧的場景如今猶似凋零了般的淒涼。

「你進去吧!我再等等。」

天呀!這教他怎能甘心呢?他將兒子辛辛苦苦的栽培到這麼大,還省吃簡用的讓他到江南念書,才剛回來就遇上這種里,教他怎生承受得住?

「可您已經在那里坐了那麼久,又不吃不喝的,身子骨哪受得了啊?如果林大哥回來見您這樣,一定會很傷心難過的,您千萬得保重啊!」紫妍蹙起秀眉,如今該說的都已說盡,可林大叔卻達一句也听不進耳里,再說就成贅語了。

「如果他能回來,就算拿我的命去換,我都願意啊!」林大發搖搖頭,只要想起自己的兒子,眼角又不禁濡濕了。

「林大叔,別再想了。您瞧外頭都起風了,再坐在這兒,您不僅會把身體弄壞,這怎麼吃得消呢?」見林大叔這般焦慮,而她卻只能在一旁干著急,這怎麼對得起人家呢?

「說得也是,我還得想辦法將翌兒給救出來呢!」仔細想想,覺得有道理,林大發臉上才又恢復了笑容。

「對,這樣才對嘛!快進屋去。」

紫妍趕緊扶起林大發,牽著他進人酒樓內,而後關上門,阻擋外頭倏起的颯颯寒風。

「可是,我又該怎麼救人呢?想想北京城這麼大,我卻找不到一個可以替

我說話的人,王孫貴冑是常來我酒樓喝酒沒錯,可是論交情,我還不夠格去拜托他們,這真是讓我煩透了。」林大發邊走邊說,還愈說愈氣。

「別這樣,林大叔。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您就別再想了。」紫妍眼角泌出了淚,著實不忍見他變得如此。

想想,只要犧牲自己,她就能救得兩個人繼續活下去,但……就怕五阿哥要的不只是這些,而且他也說了,如果她進了宮,凡事就得听他的,那感覺就好象……就好象出賣自己的靈魂一般,教她如何能接受呢?

「紫妍,我就是搞不明白,翌兒怎麼會跟洋人有關系呢?就因為他到南方學了幾年洋文嗎?這麼說還真是人不公平了。」林大發拚命敲桌子出氣,把紫妍嚇了一跳。

「林大叔──」紫妍急急抓住林大發的手,「別這麼虐待自己,您放心,我會將林大哥救出來的。」

她豁出去了,反正她只是孤單的一個人,好也是如此,不好也是如此,何不成全他們父子團圓呢?再說,進了宮里,她也可以時常看到沙律,這不也是她這幾年來所期盼的嗎?

「你說什麼,你要去救翌兒?」林大發驚訝地問。

「對,我想進宮去求求五阿哥,說不定他會慈悲心大發,放了林大哥的。」紫妍斂下眼臉,不想讓林大叔看見她眼底的忐忑。

林大發雖然救子心切,可也不願讓一個姑娘家去冒險。于是他端正起臉色,堅決的搖頭道︰「我不準你去,宮里頭是非多,五阿哥又風流成性,你這一去絕對會非常危險的。」他皺起一雙白花的眉,「況且,紫禁城哪是你一個平民女子可以隨便進去的,別異想天開了。」

「可是……若不如此,您有什麼打算呢?」

「唉……就是因為沒辦法,我心底才煩啊!」林大發嘆了一口氣。

「您別再煩了,就讓我去試試看,不試又怎麼知道結果呢?」對著他輕柔一笑,紫妍便回房收拾簡單的包袱,當然也不忘將父親留下的南胡隨身帶著。

當她再度下樓,林大發連忙拉住她,「你真考慮清楚了?」

「嗯!我考慮清楚了。」紫妍微笑的點點頭,「林大叔,我會盡力的,請您放心。」說完,她便輕輕推開喜悅酒樓的大門,外頭狂冷的風勢突地送進,令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陣哆嗦。

「我說你別去,為什麼偏要那麼逞強呢?」林大發急急追上,攔下了紫妍,「其實我也想開了,或許這就是翌兒的命,如今我只期盼他能夠平平安安的歸來,這樣我就心滿意足了。」話雖是這麼說,可不知不覺中,他又再度濡濕了眼角。

看出他心底的期待,紫妍也只是笑著搖搖頭,淡淡地說︰「林大叔,我只是去瞧瞧罷了,如果真無法進宮,我也沒轍啊!所以您別將這事放心上了。」

她轉過身,踏出屋外,迎著寒風直往紫禁城出發。

然而,冷冽的寒風卻吹不去她心里的熱燙。但願此去能夠成功,不管將會遇上什麼困難,她只求林大哥能平安無事,還給喜悅酒樓原來熱鬧的面貌。

★☆★☆★☆

商凌凌依偎在沙律胸前,小手模索著他的胸脯,搔著他的癢,無奈他卻文風不動,絲毫沒有被她的挑情的手法所誘惑。

她當然知道自己是怎麼得罪了沙律阿哥,還不是那個黃毛刺客嗎?把她嚇得拔腿就跑,如今在他心里,她八成是個沒用的女人了。

不過,沒關系,相信只要她多耍點水媚的功夫,絕對能馴服他這拗脾氣的阿哥。

「您怎麼了?回到宮里,人家跟您說話您都不听,只會擺著張臭臉,還在氣我嗎?」

「你真煩!」沙律伸手一揮,便將商凌凌推開。

「還真生氣了例!其實,您也該想想,當時的場面有多可怕,人家又不會功夫,要是他劍風一拐朝向我來,那人家可不做了刀下冤魂了?」她噘起紅嫣媽的唇,嗲聲嗲氣地說。

「是啊!可喜悅酒樓的那位小泵娘呢?她可沒跑啊!沒想到你虛長她幾歲,卻連這點沉穩都沒有。」沙律斜覷了她一眼,隨即慵懶地將眼閉上,懶得再理她了。

「什麼?您拿我跟她比?人家……人家好委屈啊!原來您心里想的只有她,真是……嗚……」

商凌凌開始耍起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功夫,以為這樣就能得到他的安慰,哪知他卻更為煩郁的蹙起劍眉,沉冷地說︰「你再這麼樣,我可要請你出宮了。」

「您……您說什麼?」商凌凌聞言,不禁氣鼓起了腮幫子,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我身為五阿哥,一向說什麼算什麼,沒什麼不可以的。」

「可人家什麼都給您了,您怎麼可以用過就丟了?」她紅著眼,這回才為自己的未來擔憂。

「拜托!你給了我什麼?」他微睜開一只眼,冷然地斜睇著她。

「我的心、我的身體啊!」急促地握著他的手臂,商凌凌又擺出她那身為戲子的絕頂演技與無辜動人的表情。

可惜,她這副模樣對沙律早已毫無作用,這天底下有多少女人對他裝委屈、裝清純呢?他早就看膩了。

「行了,你給我身體,我不也給你想要的騺猛?」他冷冷一笑,「再說,你的身體可不是我一個人用過,這該怎麼算呢?」他抿唇嗤冷一笑,揚眉又說︰「就算是愛我,這天底下有多少女人愛我,若全要我概括承受,那我十年也愛不完啊!」

「沙律……」商凌凌倒抽了口氣,這下才感覺到自己在他心中地位的危機。

「你先出去,等我心情好了還是會找你的。」他揮揮手,不耐地開口。

「出去?」商凌凌直搖頭,「可這些日子我都住在您的寢宮里,現下您要我去哪里呢?而且,這要是讓宮女、大監看見了,會讓他們看不起的。」

反正無論如何,商凌凌就是打定主意不離開。

「我說凌凌,我好話說盡了,你可不要讓我用趕的,到時候面子里子都沒了,你可是會更難看。」

沙律又怎會猜不透她的心思呢?這女人虛華得很,寵她可以為了一時興趣,也可以為得到身體的滿足,但是他絕不會奉上自己的一顆心。

坦白說,他也從不曾愛過哪個女人,讓自己跳進火坑中。

「沙律……您……您真這麼狠心?」

商凌凌這下愣住了,想想自己的媚功無效,還能拿什麼來留住人呢?

「別煩了,你出去就是。」他嚴肅的沉聲說,讓她再也不能辯駁。

商凌凌看了他一眼,只好嘟著小嘴,扭腰擺臀地離開了。

待她一走,沙律不禁吐了口氣,才回身坐上椅子,就見外頭小李子前來報告,「稟五爺,城門外有位紫姑娘要見您,守衛不讓她進來,可她說您白天囑咐她來的,不知……」

「紫姑娘,會是她嗎?」他瞬間恍然大悟,自己好象從沒問過她的名兒。

思慮了會兒,他才道︰「讓她進來吧!」

「喳!」小李子恭謹的退下。

小李子離開後,沙律想著想著,不禁彎起了唇線。他心忖,若真是那小女人,倒是可以拿來打發他現在的煩悶。

半晌過後,在小李子的帶領下,紫妍懷著一顆忐忑的心,緩緩走進沙律的寢宮。

當她進入這座富麗堂皇的寢宮時,她心底產生了些許困頓,不知道自己這樣的決定是對或是錯?而如今到了這兒,她的心更加糾結了,到底她要進去,還是別進去的好呢?

一大堆疑問盤旋在她的腦海里,讓她身陷進退維谷的痛苦中,心跳倏然狂躍起來。

「站在外頭當門神嗎?」突地,一道沉冷富有磁性的醇厚嗓音從房內傳了出來,使她的心跳更劇烈了。

紫妍深抽了口氣,這才慢慢跨步進去,見他恣意優雅的端坐在大椅上,她竟不知道該怎麼接續了。

「過來呀!」他撇唇一笑,「站那麼遠做什麼?」

她低頭深吸一口氣,才慢慢一步步走上前,對他屈膝行禮道︰「五阿哥。」

「甭這樣了,天天听這些都煩了,特允你不用。」沙律站起身,帶著抹狂騺冷笑走向她,「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紫妍。」他帶著曠野氣息的男人味直朝她鼻端而來,又一次的讓她的心蠢蠢欲動。

「紫妍──」沙律點點頭,眯眼探究她低垂的臉,「真是個好名字,雍容淡雅、順口且不俗,嗯……我喜歡。」舉起手,托住她的下顎,「干嘛老躲著我?今天在大街上直嚷著要我放人的勇敢勁兒跑哪兒去了?」

提起「放人」兩字,紫妍便想起了林橋翌,于是她顧不得此刻的尷尬,直言道︰「我既然來了,您是不是可以放了林大哥?」

「喲!怎麼才說不上半句話,就急著為情人請命了?」他眯起眸,魔魅的瞳心中寒光直射。

「他不是我的情人。」紫妍立刻回駁。

「那你干嘛這麼關心他?」沙律露出一臉肆笑的表情。

「因為他是林大叔的兒子。」紫妍揚睫擬睇著他,深抽了口氣道︰「不要再問這些無關緊要的話,我來找你的目的就是這個,您是不是想毀約了?」

「別這麼小器,和我談兩句話真那麼痛苦?」他挑高濃眉,氣勢凌銳地走向她,「那邊坐。」

她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要坐我隨時都可以坐,但求您現在就放了林橋翌,林大叔還坐在門外等著他呢!」

只要一想起林大叔愁容滿面的模樣,她便忍不住心痛。如今她鐵了心的來到宮內,希望這位五阿哥不要食言。

「你實在是很慈悲。」他搖搖頭。露出一臉虛偽的仰慕。

「我?」她不解他的話中意。

「為了一個老人,你居然這麼委屈自己。」沙律彎起嘴角,語氣淡然卻充滿了刻薄,「還是,這只是合了你的心意,你根本就想進宮跟著我,與凌凌媲美是不是?」

「請五阿哥不要亂說話,我根本沒那個意思。」她震驚地看著他,全身燃起憤怒的烈火。

她是喜歡他、仰慕他,無形中悄悄的愛上了他,但她明白兩者間的差別,又怎會不自量力的硬要擠進這種深似海的地方。

他不屬于她,而她更不屬于他。

「噯……你這是做什麼?我不過是隨口猜測,你也會氣成這樣。」他驀然逼近她。

「可您也不能隨意猜測呀!」她深抽了口氣,甚覺委屈不已,成串的淚水就這麼順著臉頰滑了下來。

「好好好,算我亂說好不好?」輕拍著她的肩,他順勢將她往懷里帶,細細撫慰道︰「既然來了,就別讓自己陷于這種苦痛中。」

倚在他懷里哭著,她突地想起自己居然與他貼得那著近,于是趕緊往後一退,「對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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