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繡雲一個人站在後山,遠眺遠山橙黃紅沁的一片,想想時間過得真快,秋天了,一晃眼已經好些日子過去。
她不禁想起東廷的媚湖,每每在這秋涼的季節總是游客如織,大伙爭相乘畫舫游湖,飽覽湖光山色。
而她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家再游媚湖?
如果她繼續像現在這樣一事無成,只能任人欺凌,又還能撐多久呢?
「原來你在這里。」費麟站在她身後說道。
她徐徐轉身,痴痴地望著他,久久才開口,「大人,您怎麼會來這里?我不是故意偷懶,只是想透透氣。」
「府邸讓你透不過氣?」費麟瞅著她的眼。
「沒……沒什麼,我還是回府吧!」
花繡雲繞過他,正打算離開時,手竟被他給牢牢握住︰「你還沒回答我,是什麼讓你透不過氣?」
「大人,我什麼都不想說,請讓我走。」花繡雲扯著自己的手。
「但是我有話想對你說。」
「您又要說什麼傷我的話?」花繡雲含著淚,緊握小拳頭。
「那天我好像誤會你了。」費麟放開手,直睇著她的眼,「為什麼不為自己辯解,好像我是很差的主子。」
「您一開始就不相信我,我解釋有用嗎?」她落寞地望著他,「算了,您是主子,我早認命了,我得回去伺候鳳姑娘——」
「等等,伺候鳳瑤的事我已交代別人去做。」費麟道。
「為什麼?我可以做好的。」花繡雲感到不解,「為什麼要換人伺候?」
「因為你和鳳瑤似乎八字不對盤,你服侍她之後她似乎更挑剔了,我不喜歡見她那個樣子。」他直言道。
「大人的意思是,她會變成那樣子全是因為我?」她好哀怨,不僅被鳳姑娘刁難,還讓他將錯全怪到她頭上。
「我不是這意思。」他蹙起眉。
「那是什麼意思?服侍鳳姑娘本就是我的工作呀。」
「你不要固執,如果真這麼喜歡的話,也不會暗地里垂淚,不是嗎?」他的薄唇抿成一條線。
「您——若我不伺候鳳姑娘,換作別人可能會一個接一個換掉,大人不嫌麻煩嗎?」如果他現在改變心意還來得及。
「不會,因為你一個人的麻煩可以抵上百個,千個。」她一定不知道看她躲在暗處哭泣,他的心總是揪得緊緊的,還是他以往從不曾有過的感覺。
「在您心里我就是這麼差嗎?」她緊咬下唇。
「沒錯,是很差。」他只能這麼說了。在他對鳳瑤的感情起變化之前,得趕緊想辦法阻止胸口那份被她無端擾撥的顫動。
「好吧!愛邸是大人的,鳳姑娘也是大人的,您怎麼說就怎麼辦吧!」花繡雲對他行個禮︰「小的回府了。」
眼看她倉皇奔回府中,那嬌小的身影在林間穿梭,他心底升起強烈的不舍與憐惜,天……為什麼他會愈來愈無法不去在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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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狂嘯,將園子里的唐竹吹得啪啪作響,連花草都俯,想躲過勁風的摧殘.
餅耳的咻咻風聲,徒增秋月的淒涼與悲愴,更是讓在花園干活兒的花繡雲心煩添上幾許輕愁.
〞大海哥,今兒個夜里風好大喔!怎麼會這樣呢?〞花繡雲搓搓雙臂,疑惑地問道。
「應該是快變天了吧!」張大海望著她笑了笑,「你能回來真好。」
「真的嗎?」她低頭羞赧地說︰「我一向笨手笨腳的,還以為我離開後,你和秦大叔都能樂得輕松呢。」
「怎麼會?雖然你偶爾迷糊,卻比任何人都勤勞。」張大海趕緊強調。
「少灌我迷湯了,是不是要我幫你做什麼事?說來听听吧。」她笑著。
「真不相信我說的是真心話?」張大海對她皺了皺眉,「真是不能對你好。」
「開玩笑的嘛,何必這麼認真。」她俏皮地吐吐舌尖。
「你喲……」
張大海話還沒說完,就听見花房傳出巨響——砰,砰砰——
兩人相視了眼,立刻朝花房急奔而去,一入內就見老秦倒在地上,渾身都是血,周遭地上也全是屋瓦碎片!
「秦大叔,你怎麼了?」花繡雲抱住他,急得紅了眼眶。
老秦困難的舉起手,指指上面,「剛剛……剛剛起了大風,……好像有重物飛來,把屋頂給砸了個大洞。」
原來他身上的傷就是被這些碎屋瓦給刮傷的。
「大海哥,你快背著秦大叔去大夫那兒。」見秦大叔還流著血,花繡雲急說道。
「好。」
張大海正要將秦大叔背起,卻被他拒絕了,「我沒事,先補好這屋頂,晚些時候肯定會下雨。」
花繡花支往上看了眼,這次可不像上回只是個小洞,而是像門般大的破洞,又要怎麼補?
「不行的,秦大叔,你以了好多血,該趕緊給大夫瞧瞧,快點呀!」
「可是……」老秦還在抗拒。
「抗拒別可是了,別擔心,屋頂的事就交給我……」
「屋頂不要緊,花……花比較重要……」老秦掛心著銀白玫瑰。
「你是指銀白玫瑰嗎?可以搬到其他地方嗎?」花繡雲問。
「萬萬不行,這花很嬌貴,若任意移動的話會出大問題。」老秦再三強調。
「好,我知道,你們快去吧!」花繡雲向張大海使個眼色,見他將秦大叔帶走後也直想跟去,但回頭看看那朵銀白玫瑰,她又走不開身。
對,一定不能讓花兒受到任何損傷,否則大人一定會傷心難過。
她想去找把傘來備用,但是風勢之大,很可能將地上的碎片刮起,如果傷了銀白玫瑰怎麼辦?
一直等到天色暗下,原本狂嘯的風聲突然靜止,花繡雲心底也有了不好的預感。
丙不其然,片刻後便鞋飄起雨絲,一開始只是小雨,接著愈來愈大,粗粗的雨打在身上痛極了!
「怎麼會這樣?」她看著銀白玫瑰,擔心不已,「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全身濕透的她雖然很冷,想回房里躲在被窩中,但是花兒怎麼辦?
她無法想像當看見費麟悲傷的模樣時,自己會有多難過,于是她到處尋找可以抵擋風雨的東西,好不容易找到一塊木板,她立刻頂著這塊沉甸甸的木板,遮擋在銀白玫瑰上頭,避開風雨的侵襲。
偏偏這討厭的雨絲打斜的,直從木板下滲入,花繡雲只好轉個方向,以自己的身體擋住風雨,看花兒不再隨風搖晃,她總算安了心。
只是這塊木板還真重,她雙手舉得好酸,然而風雨愈來愈大,她又不能放手,天……這可比要她三天三夜不睡覺還痛苦。
此時雨水已浸濕她的衣裳,她的發,她的臉,雙手更是酸麻到僵硬,幾乎沒了知覺,而她只能靠在花架旁默默掉著淚。
她全身發著抖,腦袋發沉,兀自啜泣著。
就在這時候,夜歸的費麟經過花圃時,發現里頭凌亂一片。
走近花房,更是被里頭狼籍的情況給震住,轉往銀白玫瑰的方向竟瞧見花繡雲全身濕透地頂著木板站在那兒,身體搖搖晃晃的。
「你在做什麼?」他趕緊走向她,看著她這副樣子,他的心扭絞著。
「花房……花房的屋頂又破了,來不及修補,我只好……只好這樣做……」她疲累得快說不出話來。
「你這個大傻瓜!」他拿下她手里的木板,扔到一邊,用自己的傘為她遮雨,「是人重要還是花重要,你還搞不懂嗎?」
「我是不懂,我只知道花如果死了大人會很傷心,這花就和大人的命一樣……」她趕緊拾回木板重新頂在頭上,「銀白玫瑰很脆弱,您難道不知道它這樣真的會死掉?」
「死掉就死掉∼!」他激動的吼了出來。
他抓住她的手,想將她拉出去花房,赫然發現她的手心在發燙,「你怎麼了?」
「我沒事,花……」
「還管花,你自己都快死了!」眼看她的狀況不對,費麟索性丟下傘,抱起她往他的寢居迅速弄去。
「大人,不要進您寢房,鳳姑娘會誤會的……」迷迷糊糊中,她還是能辯別他走方向不是前往下人房。
「別管這些,我的寢房比較舒適。」
他還是執意將她抱進他的寢房,放在柔軟的錦床上,然後對外頭大喊道,「來人哪。」
不一會下人趕了來,「大人有事吩咐嗎?」
「去把大夫請來,快去……」
「是。」
「等等。」花繡雲申吟道︰「問問……問問秦大叔……他好嗎?」
「老秦他怎麼了?」
「傍晚起風,花房屋頂被砸了個大洞,秦大叔……秦大叔因而受了傷,大海哥……送他去大夫那兒了。」她微喘地說。
「好,順便去問問情況,知道嗎?」費麟又吩咐下人。
「是,小的這就去。」
下人離開後,費麟親自端來一盆水,擰了冷帕敷在她額上,讓發燒的她舒服些。
「花怎麼辦?」
「別想了,你好好睡一覺。」見她腦袋都不清楚了,還滿腦子想著銀白玫瑰真是該打。
「我真的可以睡?明天……您會不會生我氣?會不會抱著花哭泣?」她身子很疲累,卻因為擔心睡不著。
「我為什麼要哭?」她可是堂堂大男人。
「別騙我了,我知道您有多重視銀白玫瑰,就如同深愛著鳳姑娘一樣……」她迷蒙的眸心對住他的眼,努力想爬起來,「我還是回房的好。」
「你在躲我嗎?」他眯起眸問道。
「不是,而是不想帶給大人麻煩,若讓鳳姑娘誤會……」
「我都不在乎了,你還在乎這些豈不可笑?我的確愛鳳瑤,但你是為了她喜歡的玫瑰而生病,我照顧你也是應該的。」
花繡雲苦澀一笑,「原來大人是為了這個原因才照顧我?我懂了,我會好好休息,等大夫來過後,我就回去。」
她躺回床上,閉眼假寐,不想讓他看見她眼角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