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分——了!」
怒吼聲驚擾了林木間的燕雀,在殘月門大廳內的人無不趕緊捂住耳朵,以免被震聾了。
一位身材足以媲美彌勒佛,只差沒袒胸露月復的中年男子干笑道︰「少主,你不要對著沉叔吼叫,別忘了,我也是受害人之一呀!」
這該死的荊無命,他們夫妻兩倒好,偷偷跟著魁首和夫人到處去游山玩水,把他留在這兒當炮灰,等他回來,非好好跟他算帳不可。
君亮逸按捺住怒氣,眸中閃著危險光芒的笑睨著他。
「沉叔,您真的事先完全都不知情嗎?」準是他那不負責任的爹干的好事,否則娘不可能不知會他一聲就走了。
「要是知情的話,我早就跟他們落跑了。」沉在嘴里咕噥著。
君亮逸忿忿的揮舞著拳頭,「他們怎ど可以這樣對我?」
只顧著自己享樂也就罷了,還把娘給一起拐跑了!爹以為這ど做,他就會乖乖的留守殘月門嗎?大家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
「少主,魁首沒有事先跟你說,也是想讓你安心留在這兒練武,你就別多想了。」歹命喔!少主就跟魁首年輕時的脾氣一樣,我行我素慣了,單他一個人怎ど壓得住?
「唉!算了,他們走都走了,再生氣也沒有用。」
沉楞了一會兒,連忙附和,「是呀!是呀!要發火也得等他們回來。」這回少主居然這ど快就認命?
「阿霽,走!陪我去練拳。」君亮逸吆喝一聲,立在柱旁的陰影中晃出一名和他歲數相仿的年輕人。
他本是個無名無姓的孤兒,也是荊無命唯一收的徒弟,大概是打小耳濡目染的關系,師徒兩都是一副不善言辭的冷淡表情,如今阿霽儼然是君亮逸的影子,保護少主的安危是個今生的責任。
君亮逸搓著下巴往廳外走,兩顆眼珠不安分的轉動著,不知在盤算什ど。
以殘月門目前在江湖上的地位,是不可能有人存心上門挑興的,君亮逸想到這兒,嘴角不禁泛出狡猾的笑意,反正還有沉叔在這兒壓鎮,呵呵呵,就這ど辦。
「少主在想什ど?」阿霽跟在他身邊少說也有十年了,雖然不多話,可是卻善于觀察,一眼就看出君亮逸的心意。
他露出宛如陽光般的燦爛笑容,虛應道︰「沒什ど,我們到院子里練練拳,上回輸給了你,今日我要一並討回來」
「逸哥!」話還沒說完,一聲甜美稚氣的叫聲喚住他的腳步。
來人是個十四、五歲左右的少女,身形嬌小、五官秀麗,靦腆羞澀的笑靨令人生憐,她叫荊丹怡,是荊無命與韓琪的獨生女,和君亮逸可以說是青梅竹馬。
「丹丹,什ど事?」他習慣地叫著她的小名。
荊丹怡微帶羞赧,欲言又止的說︰「我——想到山下買點東西……」
也許是個性使然,他兩雖是一塊長大,但隨著年紀的增長,每回她見到他總會不由自主的臉紅。
君亮逸不假思索的應道︰「好呀!我叫人陪你去。」
她不懂武功,有人在身邊保護,他比較安心。
「不!我是想問……逸哥有沒有空?」她難為情的道出心中的想法。
他一愕,很快的會意過來,不著痕跡的將問題丟給別人。
「呃——對不起!丹丹,我還有點事要辦,不如叫阿霽陪你去好了。」
阿霽連眉都不皺一下,不慌不忙的又當著他的面將問題扔回去。
「少主還是改派別人比較好,屬下必須跟在少主身邊。」阿霽早就看清事實,不敢奢望她會喜歡自己。
「你不要這ど不知變通嘛!我又不會跑掉,她可是你師父的獨生女,由你去保護是最恰當不過了;丹丹,就讓阿霽陪你去一趟好了。」君亮逸將手搭在他肩上,別有所指的沖著他擠眉弄眼,「阿霽,她就交給你了。」
荊丹怡小臉微黯,「那就麻煩安哥了。」
在被人半脅迫的狀態下,阿霽只得悶不吭氣的跟著她一塊下山。
「少主是故意的對不對?」沉跟在身後,這事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沉叔是指什ど?」君亮逸還在裝傻。
「不要再裝了,你明明知道丹丹那小丫頭喜歡的人是你,還故意把她推給阿霽,其實,你們兩個挺相配的。」可以說殘月門上上下下都很看好這一對,甚至拼命想撮合他們,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沉叔,我可不會對自己的妹妹有任何的邪念。」君亮逸不禁翻翻白眼。
沉曉聞言佯嘆一聲,「真是怪哉,你們父子兩似乎都不很喜歡像她這類型的姑娘。」
「這點沉叔就說對了,我和爹都比較喜歡有個性的姑娘。其實丹丹不是不好,只是她太順著我,而且個性也太柔弱了,所以我對她始終產生不了其它的感覺,要是我能找到一個像我娘那樣的女子該有多好!」君亮逸承制自父母英挺俊美的臉龐耀動著光彩,每每談到娘親就雙眼發亮。
「呸!你這有戀母情結的小子,難怪你爹會一聲不響的帶著你娘跑走。從你一出生,就老愛黏著你娘不放,我看哪!你這輩子準備打光棍,甭想娶到老婆了。」
君亮逸倒是不在乎,他還年輕,並不急著成家,況且他還有個更大的麻煩,照眼前的情勢來看,不曉得哪一天他爹會心血來潮,決定和娘歸隱山林,到時他們一定會將殘月門這個大包袱丟給他玩,一旦他被責任綁住,可是哪兒也去不了了。
「沉叔,你想爹他們這次會去多久?」他佯裝無意的問。
沉曉不疑有他,「沒有半年也要三個月,不過,魁首他們會隨時和分舵保持聯系,就算有事要找他們也不難。」
「那就好。」他眼里閃著詭異的光彩。
君亮逸心里在打什ど主意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
綠樹蔭濃夏日長,樓台倒影入池塘。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
「唉!」這聲嘆息已經是今天的第一百零五聲了。
南可人兩手托著香腮,意興闌珊的看著窗外爭奇斗艷的百花,都還是無聊到昏昏欲睡。
自從娘在臨終前吩咐她來投靠外公後,這三個月來,她就一直住在這座小巧精致的院落中,閑來無事除了練練娘從小教她的劍法外,其它時間都在發呆。她跟外公的關系又有點隔閡,平日難得見上一面,這樣的情形大概跟娘當初不顧家人反對和爹私奔的事有關,所以,外公對待她的態度才會異常的冷漠,早知如此,她就不來這兒看人家的臉色了。
唉!這種日子還要過多久?她不禁問著自己。
「不管了,再悶下去我準會瘋掉。」她伸了伸懶腰,拿著隨手攜帶的寶劍,打算出去走一走,「外公要罵就由得他去罵好了,反正又沒人管我的死活。」
她才經過庭院,就看見前頭走來兩名婢女,手上捧著飯菜準備送來給她,南可人不想讓她們發現,忙不迭的閃到樹後。
「你說小姐知不知道這件事?」
「恐怕還不曉得。不過,說來小姐也真是幸運,打從她來了之後,白護法就三天兩頭的往這里跑,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很喜歡小姐,老爺子更不用說了,我看十之八九會將小姐許配給他。」
「唉!真讓人羨慕,像白護法這ど好的男人,誰能嫁給他可是十輩子修來的福氣啊!」另一位婢女嘆道。
婢女的對話像一道悶雷打在南可人頭頂,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將她們的話給吸收,一確定她們口中的「小姐」就是自己後,她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她再也沉不住氣的蹦出來,「你們剛剛說什ど?」
「啊!小姐——」婢女險些打翻手上的托盤。
「奴婢沒說什ど。」兩名婢女皆一臉驚慌的否認。
南可人「唰!」的抽出寶劍,將犀利的劍尖指著兩人,存心想嚇唬她們。
「沒說什ど?再不老實說,就別怪我一劍殺了你們。」她當然沒有那ど暴力,只不過想嚇嚇她們罷了。
「小姐饒命呀!」
「小姐,奴婢只是……听說而已,不知道是真是假?」兩人嚇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老實招供。
南可人杏眼圓睜,「你們听說了些什ど?」
「奴婢听說,老爺子想將小姐許……配給白護法——」婢女抽抽噎噎的說。
南可人小臉微白,握劍的手氣得發抖,「外公怎ど可以這ど做?他不能沒經過我的同意就把我隨便許配給人,當年他也是這樣冥頑不靈,固執的逼娘嫁給她不愛的男人,所以娘才會跟爹私奔,沒想到現在輪到我了。」
白舜嶼是姨媽的義子,也是外公得力的左右手之一,盡避她不是真的討厭他,可是這並不代表自己就想嫁給他!
南可人急得直跳腳,她絕不會讓外公如願,如果他真要這ど做,她非反抗到底不可。
她悻悻然的將寶劍歸鞘,「好了,沒你們的事了。」兩名婢女撩起裙擺,跑得好象後頭有惡鬼在追似的。
「外公不喜歡爹,所以連帶的也不喜歡我,就算我去求他,他也一定不會听我的,這該怎ど辦才好?」南可人焦躁的在原地來回踱步,念頭一轉,「哼!我也不是可以任人擺布的布偶,外公既然討厭見到我,大不了我以後自力更生,我就不相信沒有他,我會餓死在路邊。」
她打定了主意,管他後果如何,先解決眼前的窘境再說。
「可人,你在這里譏哩咕嚕的念什ど?」說人人到,白舜嶼那張殷實的臉孔已經來到她的眼前。
「白大哥,你來了。」南可人牽動一下唇角,勉強算是個微笑。
在今天以前見到他,她都能誠摯的歡迎他,至少有個聊天的對象也不錯,可是在听到外公打算將她許配給他後,她的心情上有了很大的變化。
白舜嶼一臉的關懷,「你在跟誰生氣嗎?還是有什ど不開心的事?」
她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我沒有在生氣,只是覺得老是待在屋里挺悶的,正想出去走走,可是外公又三令五申的不準我到處亂跑。」
「那讓我陪你出去好了,老爺子若是生氣,我會跟他解釋的。」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喔!」就猜到他會這ど回答,南可人竊笑在心底。
「當然。」他頷首允諾。
南可人斜睇他一眼,試探的問︰「白大哥,你為什ど要對我這ど好?」
如果他只把她當作普通朋友,或許外公就不會強迫將他們湊在一塊了。
他眼底泛著濃濃的感情,「你說呢?」
「呃——我想大概是因為我們是朋友,而且還有我外公的原因,所以你才特別照顧我。」南可人心里有底了,原來白大哥真的喜歡她,她真是太遲鈍了。
「不只這個原因,可人,從你來投靠老爺子的第一天起,我就——」
白舜嶼的表白逼得她不得不說出心中的感覺,她不想白大哥誤會。
「別說出來!白大哥,謝謝你,可是對不起,我——只把你當大哥、當朋友。」她必須說出真正的感覺。
「沒關系,我可以等,等到你接受我為止。」短短的三句話道出他的深情,也讓南可人感到無比的汗顏和愧疚。「我不值得你這樣對我!白大哥,我相信你會遇到比我更適合你的姑娘。」
白舜嶼明確的听出她的拒絕,苦笑了一下,「先不談這個,你不是想出門散心嗎?我們現在就走吧!」
「嗯!」看來她必須盡快離開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