餅了大約一個時辰,聶廷軍帶著微醺的醉意回到客棧,瞥見房中的燭火還亮著,一跨進房門,就見宋雨薔一臉木然的坐在床頭,他無言的將斗篷掛在衣架上,為自己倒了一杯熱茶。
'這麼晚了還不睡?'這兩天他都故意選在她睡著後才回來,就是怕自己見了她又會改變主意。
他的手還沒觸模到她,宋雨薔已反應激烈的向後退縮。
'不要踫我!'她的嬌斥聲讓他變了臉。
聶廷軍眉頭一擰,妒火與怒氣兩種力量在胸口爆了開來,沉聲道︰'你現在不是在丁家,還是我聶某人的女人,為什麼不能踫?我偏要踫。'
'放開我!'她心痛難耐的大叫,'不要用你的髒手踫我!'
他譏諷的大聲嘲笑,'你嫌我的手髒,那麼你又清高到哪里去?'
宋雨薔小臉一白,仿佛在他無情的言語下死了一回,'是……我是個下賤、不知簾恥的女人,的確沒有資格批評任何人……'
'不許你這樣說自己!'他剛剛是在發什麼酒瘋,說什麼鬼話,那句話不是他的本意。'雨薔,看著我……'
她哭嚷的捶打他,'我不要看到你……你走開……'
'你到底是怎麼了?'聶廷軍不懂她在發什麼脾氣,還以為她應該開開心心的等待丁家的人來接她。'你有什麼不滿就說出來,不然我是不會走的。'
'我能有什麼不滿?'宋雨薔斷斷績績的抽噎著,用眼神控訴他,'女人一生的命運都操縱在男人的手中,只有任人擺布的份,我還能怎麼辦?求求你出去,讓我靜一靜。'
聶廷軍見她哭得傷心欲絕,心疼的張臂擁住她,才想柔聲安撫,宋雨薔卻冷不防的用力一推,險些將他推倒在地。
'不要用那雙抱過別的女人的手踫我!'他身上沾有女人濃烈的香味,那味道讓她窒息且憤怒。
他怔愣了好半天,總算明白她在鬧什麼情緒。
'你這是在吃醋嗎?'他嘴角的弧度不由得拉大。
宋雨薔見到他得意的笑容,心中更為悲憤,'我沒有!你好可惡……'
他想掬起她淚痕斑斑的小臉,卻被她躲了開來。
'為什麼要招惹我?為什麼要讓我遇見你?'她已經不曉得該何去何從了。
聶廷軍又驚又喜,'雨薔,你……對我並不是完全無動于衷是不是?告訴我!我要听你親口說出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要逼我……'
'好好好,我不逼你。'他已經慢慢的進駐到她的心中,假以時日,她會愛上他的,到目前為止能有這樣的斬獲,他已經心滿意足了。'別哭了,我不逼你就是了,不要哭了。'
他輕聲細語的哄著她,宋雨薔的淚水反而流得更凶。從來沒有人這樣溫柔的對待她,她好害怕自己會愛上這個強佔她身子的男人,就算她被休了,也要從一而終,她不能背叛相公,可是她的心卻在不知不覺當中動搖了。
宋雨薔將淚顏埋進他的胸前,嚶嚶低泣,'嗚……'
'怎麼又哭了?我以後不會再去翡翠園了,我可以對天發誓。'聶廷軍親了親她的額頭,然後輕柔的將她壓在身下,一一吻去她的淚,雙手自動的卸去她的衣物,撫上她潔白如雪的肌膚。
原本紛亂的情緒因突來的情潮而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她嬌喘連連的回應,嬌軀在他大掌的逗弄下不住的顫動……※※※
江玉芝沒想到兒子又會提出將宋雨薔接回家的建議,她好不容易趕走不討人喜歡的媳婦兒,豈有再讓她回來的道理!不過她沒有當面反對,只是旁敲側擊的問清楚前因後果,再另想對策。
在第二個期限來到的前一天,丁家母子一起出現在興來客棧。
丁書恩扶著母親上前,'聶老板,這位是家母。'
'丁夫人。'聶廷軍淡漠的朝她領首,'想不到比預定的時間早了一天,想必你們已經把銀子準備好了?'
江玉芝看得出這年輕人的歲數與自己的兒子相當,可是那股氣勢硬是強悍許多,若是她的兒子也能有這份能耐,不知該有多好!
'聶老板,我這兒有北京城最大錢莊"興隆號"的銀票,總共有五千五百兩,請你點收。'她將帶來的東西讓丁書恩呈給他,'剩下的四干五百兩還需要再等三天,我想有這些銀票足以代表咱們的誠意,聶老板應該不在意多等個三天才對。'
聶廷軍瞄了一眼手中的銀票,的確是'興隆號'開出的票子,數目也沒錯,'既然是丁夫人親自出面,就當是聶某給你一個面子,再等三天也無妨。'
听他們把事情辦好了,丁書恩左顧右盼的問︰'聶老板,請問我娘子她人在哪里?可不可以請她過來?'
'丁大少爺找她有事?'聶廷軍面不改色,暗忖,看情形他還沒死心。
丁書恩笑嘻嘻的說︰'當然是要接她回家,娘子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聶老板,請你把她請過來,我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
聶廷軍原本還想拒絕,不過他也很想親耳听听她的決定,于是讓展驍去把宋雨薔請到小花廳來。
在忐忑不安間,宋雨薔被請進小花廳,待她瞥見江玉芝也在場,本能的畏縮了一下,實在是她怕極了江玉芝。
'娘子,我來接你回家了。'丁書恩欣喜的奔了上去,渾然不知有個人差點沖過去將他一腳踹出廳外。
江玉芝不期然的潑了兒子一身冷水,'恩兒,娘可還沒答應呢!'
'娘,我這輩子只要娘子一個人,您就讓她回家來好不好?咱們以後會努力的替您生個孫子,不會再讓您失望了。'他以為母親要他休了宋雨薔,只是因為她不能生育。
聶廷軍听了他的話,馬上沉下臉,這些都看在江玉芝的眼中。
'恩兒,你別再傻了,就算現在你想把她接回去,人家也未必肯放人。'她語含玄機的說。
'娘,您這話是什麼意思?誰不肯放人?'江書恩不解的問。
江玉芝沒有兒子那麼好騙,將嘲弄的眼神瞟向表情窘迫的宋雨薔,她就不信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沒出事。
'什麼意思你問問她就知道了,只有你這傻瓜還被蒙在鼓里。'她的口氣輕蔑到了極點。
丁書恩看看母親,又看看低垂粉頸的宋雨薔,越听越迷糊,'娘,您在打什麼啞謎,我怎麼一點都听不懂?娘子,你會跟我回家的對不對?'
'我……'宋雨薔無言以對。
聶廷軍踱到她身邊,伸臂擁住她發抖的細肩,以佔有的姿態宣告世人。
'我將娶她為妻,所以不可能再跟你回丁家去了。'他朗聲的說,同時也震驚了在場所有的人,尤其是宋雨薔本人。
她呆愕的斜睇向身邊的男人,完全沒料到他居然會說出要娶她的諾言,原以為他只是抱著玩弄她的心態,絕對沒想過他會給她名分。
江玉芝震驚的問︰'她是被咱們丁家休掉的女人,你竟然還願意娶她?'
'我不在乎!'聶廷軍灑月兌的笑說。
丁書恩嘴巴張得好大,語無倫次的叫道︰'不行……娘子是我的……她已經嫁給我了,怎麼可以再嫁給你?'
'不要忘了你已經休了她,從今以後,她是屬于我的。'聶廷軍懶得再跟他唆,'雨薔,這兒交給我來處理,你先回房去。'
'娘子,你不要走……'丁書恩像搶玩貝似的將她拉到身旁,'娘子,我以後一定會听你的話,你跟我回去。'
'恩兒,你這是干什麼?'江玉芝不悅的低斥。
他扁起嘴,像是要不到糖吃的孩子,索性耍起賴來了,'娘,我不管!娘子是我的,她是我的。'
宋雨薔不得不向聶廷軍求助,他當然樂意為她解決困難。
'丁大少爺,請你像個男人好嗎?是你先不珍惜她,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丁書恩含著淚凝睇她,'娘子,你不要拋下我……'
'恩兒,有點出息行不行?憑咱們的家世,要幫你娶個媳婦兒還怕找不到嗎?'江玉芝火大的對兒子大吼,'像她這種殘花敗柳,不配再進咱們丁家的大門。'
她的指控讓宋雨薔刷白了臉,卻又無法反駁,畢竟她說的都是事實,只得默默忍受她無情的譏笑和抨擊。
聶廷軍的黑眸射出兩道凌厲的怒芒,'丁夫人,請把嘴巴放干淨一點!雨薔已經不是你丁家的人,她的所作所為都與你們無關。'
'聶老板,你這話就錯了,宋雨薔畢竟曾經是咱們丁家明媒正娶的媳婦兒,雖然已經被休了,不過,她這麼快就跟男人跑了,傳出去可是有損丁家的名聲……'江玉芝故意拉長尾音,靜待他的反應。
聶廷軍冷冷一笑,'那麼丁夫人想要什麼樣的補償?'
'那四干五百兩就此一筆勾消,聶老板意下如何?'她可是精打細算過。
'好,成交。'他干脆的同意她的條件。'這是一萬兩的借據,全都還給你,咱們銀貨兩訖,互不相欠。'
江玉芝喜孜孜的點頭,'聶老板果然爽快,那麼就告辭了。恩兒,走啦!'
她硬拖著還不放手的兒子,母子倆在丁書恩的叫喚聲中離去。
'四千五百兩……'宋雨薔黯然的輕嘆,她在丁家三年的青春歲月,就只值這點銀子,教人怎能不心傷?
聶廷軍自私的思忖,他就是要斷了宋雨薔重返丁家的念頭,讓她認命的跟著自己。
這下,他們終于可以起程回杭州,不過在這之前,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得先辦妥。
在一連串緊鑼密鼓的安排下,今晚在京城最大的飯館'鴻賓樓'內擺下十多桌的喜酒,在趙誠和一干手下的道賀聲與震耳的鞭炮聲中,聶廷軍和宋雨薔在眾人的祝福下舉行了婚禮,儀式簡單而隆重。
新郎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從喜宴中月兌身。當他來到新房門前,已等不及要度過一個屬于兩人火熱、甜蜜的洞房花燭夜。
'娘子。'聶廷軍挑開覆在宋雨薔頭上的紅巾,深情的凝睇新婚妻子水盈盈的烏眸。'今晚真是辛苦你了。'
簡潔的一句話卻讓她的喉頭一緊。
這不是她頭一回披嫁裳,卻帶給她極深刻的感觸。
宋雨薔心生疑惑的將秀臉抬起,迎上他深幽的瞳眸,這是當初那個讓她恨得咬牙切齒的可惡男子嗎?為何他注視她的眼光如此溫柔?她真的糊涂了。
他微笑的執起她嬌美的下顎,'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你可以不必娶我的——'反正除了跟著他,她也無路可走了。
'為什麼這麼說?'
'你真的不在乎我曾經嫁過人嗎?'男人想要的不都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像她這種被休了的女人,怕是唯恐避之不及吧!
聶廷軍哈哈大笑,'我這個人做事向來喜歡不按牌理出牌,只要是我想要的,根本不會去在意別人的看法,如果我真的在乎,就不會娶你了。'
'可是……我沒辦法給你一兒半女。'她道出心中最大的隱憂。
'那就不要孩子。'他回答得很干脆。
這答案出乎她的預料之外,不禁訝異的眨了眨眼,'呃……你不想要孩子?'
'老天爺若願意賜給我子嗣,我自然高興得接受,若不願意也強求不得,別把我跟其他男人相比。'
宋雨薔實在弄不懂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可是她沒有因他的話而得意忘形。'那是你現在的想法,萬一以後你想要有個兒子呢?到時你還是會再納妾,同樣的事情又會重復發生。'
'既然你不放心,那我就對天發誓。'他撩起袍擺跪下,舉起右手,'皇天在上、後土在下,我聶廷軍剛才所說的話句句屬實,若有違背誓言,將來另又納妾進門,就讓我遭天打雷劈,五雷轟……'
'不要說了!被了!'宋雨薔驚駭的一把捂住他的嘴,'我相信你就是了,你怎麼能立這麼毒的誓?'
聶廷軍親親她的小手,'這樣才能證明我的決心,現在可以相信我了嗎?'
'嗯!我相信你就是了。'她淺淺一笑。
他渴望的接近她,將唇附在她的耳畔,'那麼咱們可以上床休息了嗎?'
宋雨薔心一慌,羞怯的將頭垂得低低的,'嗯,我……先幫相公月兌下衣裳。'盡避兩人已纏綿無數次,可是她仍很不習慣兩人果裎相見。
'叫我的名字,我不喜歡"相公"這個名詞。'不是他心胸狹窄,而是每次听她這麼叫,就會連想到丁書恩。
她小臉泛紅的低喃,'廷軍……'
'我在這里。'聶廷軍俯身吻上她的柔唇,在唇齒交纏間逸出饑渴的申吟。'你終于是我的了……'
※※※
杭州聶府兩輛馬車風塵僕僕的一路從京城回到家,宅子里的僕人都出來迎接主人歸來,幫忙將馬車上的行李全卸下。
'爺,你這趟出去的可真久。'開口說話的是一位年約二十五、六歲的女人,豐腴有致的身材和艷麗的臉蛋,有股成熟女子的風韻,也只有她敢對聶廷軍用這種稍嫌不敬的語氣說話。
聶廷軍不以為作的笑笑,'蘭大姊,這陣子有勞你了。'因她年紀比自己稍長一歲,便以'大姊'相稱。
原來這女子就是如今聶府的女總管徐寡婦。
'咱們的新夫人呢?你可別淨藏著不讓人家瞧。'徐寡婦往他身後張望,瞥見篷車內步下一名端莊嫻靜的女子,'想必這位就是夫人了?'
宋雨薔靦腆的對她微笑,疑問的望向丈夫。
'雨薔,我來跟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蘭大姊,也是這座宅邸的總管,以後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她商量。'
徐寡婦性格開朗、不拘小節,'夫人這一路上也累了吧!房間都已經整理好了,我馬上叫人準備熱水。'
'謝謝蘭大姊。'她的確需要沐浴包衣,洗去一身的塵埃。
'夫人,請跟我來,我帶你到你們的新房去。'徐寡婦熱情的招呼,宋雨薔朝丈夫一瞥,得到了他的同意,才跟著她先行離去。
比起丁家的老宅邸,聶府堪稱得上是豪門巨院,宅內的一草一木都保持了南方園林的清秀、婉約。
往後的數十年,這兒就是她的家了嗎?宋雨薔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不過一個多月,她的人生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夫人,這兒就是迎薔閣了,以後你和爺就住在這里。'
宋雨薔美眸微微的睜大,'迎……薔……閣。'他居然用她的名為這座院落取名,實在讓她太驚訝了。
'夫人,快進來瞧瞧還需要什麼東西。'徐寡婦將門扉大開,示意她進屋。她心情激蕩的進了門,屋內的擺設處處可見其用心,有種令她說不出的撼動,屋內已有一名奴婢在忙著,那人的背影好眼熟,她似乎在哪里見過。
就在她臆測之際,那婢女轉過身面對她,這一看,她不禁大叫出聲。
'錦繡?!'
那婢女不是別人,正是失蹤一個多月的錦繡,兩人恍如隔世的抱在一塊。
'小姐,我終于見到你了。'她流淚的說。
徐寡婦輕哂的退出房外,讓她們主僕兩人好好的敘敘舊。
宋雨薔輕撫她的臉,硬咽的問︰'錦繡,真的是你,我不是在作夢?'
'真的是我,小姐不是在作夢……啊!我現在應該喊你夫人才是,夫人,我真的好想你。'
'錦繡,我也是,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她激動的抱緊對方,一顆不安的心總算落實,霎時哭得像個淚人兒。
錦繡狐疑的抬起頭,'爺他沒有跟你提嗎?'
她搖頭。
'事情是這樣子的,那天夫人病倒後,第二天爺就直接派人將我送到杭州來,連讓我跟你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害我這些日子成天擔心受怕,直到前幾天爺寄了一封信回來,信上說他娶了夫人,我這才放心了。'
宋雨薔納悶地問︰'可是,他為什麼不老實跟我說呢?'
'大概是爺想給夫人一個驚喜,他讓我先來適應這兒的環境,這表示無論如何爺都會把你帶到杭州來,可見得爺對你用情極深,否則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夫人,這真是太好了,我真替你高興。'
宋雨薔錯愕不已,'你說他……對我有情?'
'除了這個原因還會有什麼?我可沒見過以前那位姑爺對你這麼好過。'錦繡是百分之百站在聶廷軍這一邊。
宋雨薔不禁怔然,一時之間還無法消化這驚人的消息。
'夫人若不相信的話,你來看這是什麼東西?'錦繡將她拉到內房,指著放在梳妝怡上的首飾盒。
'這是……'宋雨薔一臉震懾的打開它,里面所放的珠寶首飾一樣也不少。'這不是我娘給我的嫁妝嗎?怎麼會在這兒?'
她還以為已經被丁書恩拿到當鋪當掉了。
錦繡笑吟吟的說︰'這是我要到杭州前,爺親手交給我的,我也不清楚他是從哪里得來的,但一定是爺知道它們對你的意義重大,所以特地要我把它們還給你。'
'他……為什麼呢?'他為她做了那麼多事,卻一個字也不說。
'夫人,比起以前在丁家的日子,這位新姑爺才是你真正的良人。'
宋雨薔陡地轉身朝外走,錦繡趕緊叫住她,'夫人,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見他,我要親口向他道謝。'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從今以後,她要全心全意的服侍他,報答他為她所做的一切。
'夫人,你急什麼呢?這兒是爺的房間,他早晚都會進來,你還是先換個衣裳,好好的休息一會兒,爺不會跑掉的!'錦繡揶揄的說。
宋雨薔羞赧的白她一眼,'貧嘴。'
'嘻!夫人別害臊了,讓我幫你打扮得漂亮迷人,包準把爺迷得再也不會多看別的女人一眼,呵……'
'錦繡!'宋雨薔嬌嗔的說。
※※※
夜晚的書齋燈火通明。
徐寡婦向聶廷軍報告他在北京這段時日從各賭場傳來的營運狀況,以及家中的瑣事。雖然在杭州城內,聶府的主人是'雲翔布莊'的老板,是位道道地地的生意人,卻不知那只不過是一種掩護。
'爺,如今慈禧太後和皇上出走西安,京城里一日無君,那些官員們私底下也就放心大膽的到賭場里賭錢,結果輸了錢還不服氣,不是故意找喳,就是趁機把咱們的人關進大牢,雖然我也拜托人用銀子買通了簽押房里的長隨,總算將他們給救了出來,可是,長久下來也不是辦法,你可得想個法子應付。'
聶廷軍翻閱著手上的報告書,眉頭形成幾道深深的皺褶,'我知道了,這件事讓我想一想。'
'這還不是我最擔心的事,我是怕萬一哪個人嘴巴不牢靠,將你給供了出來,那就真的麻煩大了。'她又說。
'我相信我選的人不會出賣我。'若怕危險,他就不會踏上這條路。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爺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徐寡婦憂心忡忡的將該說的話說完,'如果沒我的事,那我下去了。'
他'嗯!'了一聲,頭也不抬的繼續審閱手上的東西。
許久之後,聶廷軍嘆息的合上報告書。捏了捏眉心,心中有個念頭萌了芽,這是他以往從未考慮過的事。
自從他十四歲那年跟著賭徒師父浪跡天涯,十年來靠賭為生,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反正他孤家寡人一個,若出了事,不會有人為他傷心落淚,也沒有後顧之憂,可是如今不同了,他身邊有了雨薔,往後得多替她設想。
也許是到了該收山的時候了。
※※※
他踏進迎薔閣的門檻,還以為妻子早已睡下,卻見屏風後有黑影晃動,他順手關上房門,以穩健的腳步向里頭邁進。
在內房等待的宋雨薔听見走音,緊張得屏住呼吸,她有好多感謝的話要說,卻一時不知先說什麼才好。
'在等我嗎?'聶廷軍溫存的眼睜鎖住她若有所思的眸光,嗓音低沉的說︰'以後如果我太晚回房,你就先睡沒關系,不必為我等門。'
宋雨薔看著他顯得有些局促,囁嚅的說︰'嗯……我……'她覺得自己好笨拙,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他黑眸帶笑的問︰'你有話要跟我說?'
'我……要跟你說聲謝謝。'她深吸一口氣,終于把梗在喉頭的話說出來。'謝謝你把我娘給我的嫁妝還給我,還有錦繡的事,真的非常謝謝你。'
聶廷軍莫測高深的瞅著她,半晌後才說︰'我要的不是"謝謝"這兩個字。'
她無比真誠的問︰'那你要什麼?只要我能為你做的,我都會努力辦到。'
'你心里明白我要什麼。'他要的是她心甘情願的給予。
'我明白?'
他並不急著點破,'等你想通了再告訴我答案。'
宋雨薔困惑的蹙起黛眉,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他要的是什麼。瞥見他逕自解鈕月兌衣的動作,她才想到自己的責任,馬上上前接手。
'你……不能暗示一下嗎?'她真的想不到。
'不行!'他低首輕笑。
她月兌下他的長袍掛在衣架上,苦惱的直皺眉頭,腦子還在迷宮中轉不出來。'我實在想不出來,那是一樣東西嗎?'
聶廷軍考慮了一下,'嗯……也可以這麼說。'
'很貴重嗎?'她趕緊又問。
'對我來說它是很貴重。'他要的是她的心和愛,雖是無形,卻比任何一樣有形體的東西都來得有價值。
宋雨薔苦思,'到底是什麼呢?'
他略感失望的在心中暗嘆,'好了,這幾天忙著趕路你也累壞了,這道謎題你有的是時間慢慢想,早點睡吧!'
雖然話是這麼說,可是宋雨薔沒有把謎底解開,心里總是不踏實,她真的很想為他做點什麼。
'你不累嗎?那麼咱們就做點事幫助你早點入眠。'他側躺著身軀笑睨著她認真思索的小臉,語帶曖昧的說。
她臉紅似火的將錦被蒙住了頭。
'我……要睡了。'盡避嫁過兩任丈夫,她對性事仍舊十分害羞。
而夜還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