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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家福晉 第6章(2)

吩咐春媽把兩個丫頭的心意拿回寢房放置,納蘭茉英轉回內室,正想著她家貝勒爺人在何處,康敬便興沖沖地返回府內,二話不說,帶著她直奔慈寧宮。

前往慈寧宮的路上,提心吊膽的她害怕此次入宮,又如上次那般慘烈,她不免反復追問貝勒爺,卻都被他用神秘的笑意擋下來。看著他胸有成竹的樣子,她也就不再多問。

進了慈寧宮,兩人被帶到皇太後的御座前,高高在上的她雙手交迭在膝蓋上,看了他們倆好半天才開口,「渾小子,你這幾天沒閑著啊。」

「老祖宗,康敬在軍機處辦差事,哪能閑著?」他唇角一抽,笑得不懷好意。

「你到底有什麼法子,讓皇上皇後都來給你說情?」皇太後看了眼他臉上前幾天所受的傷,幽幽地問。

好個康敬!她悶悶地想到。這小子,帶著滿臉的傷四處走動,朝堂內外好像都知道她這個老太婆不近人情,刁難宗室子弟,這幾日皇上皇後上她這里請安都提起他來。

「荖祖宗,您這就冤枉康敬了。康敬除了當差,可什麼也沒說啊。」

「是嗎?你知道,今日連平寧侯都從中津寫信來替你求情。」

「哎呀!康敬真是感激涕零,俯仰有愧啊。」

他急切地皺起眉頭,伏子磕頭。連日來,他四處打點,動用一些關系,半是利誘半是威脅平寧侯支持他。

納蘭茉英頓覺胸口浦起一股震撼生命的洪潮。

為了除去她的污名,康敬的努力與投入,出乎她的意料。原來這幾天,他一直在外面為她努力,從不放棄。面臨艱難,是他,把那份沉重牢牢地放在自己身上,不讓她有絲毫為難,這是多麼溫柔的情懷。

靶覺到妻子脈脈含情的目光,康敬容光煥發,應對更加流暢。有茉兒在他身旁,他堅信天下無難事。

「其他的,都別說了。」皇太後臉色黯沉地道︰「你這個臭小子,教唆宮里的太監,暗地里用酥餅喂玳瑁八哥,這下可好,那個畜生別的什麼都看不上眼,非要吃你家的酥餅,本宮要怎麼跟你算這筆賬?」除了皇上皇後到她這里來說情,還有就是她的心肝寶見連續數日不曾進食,听其他嬤嬤說,那是想吃酥餅了。

「啊!老祖宗,老祖宗,您這樣說,康敬真是百口莫辯呀。小鳥愛吃什麼,跟康敬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嘴上否認,心里卻很得意。

他買通內務府的人,先在每天的鳥食里拌上茉兒做的酥餅,等小鳥上癮到不吃酥餅就不行的地步,再給它換上不再放酥餅細末的鳥食。那只驕縱的小鳥,沒吃到酥餅,當然要大發脾氣。完成這點小事,對他康敬來說易如反掌,花不了多少時間,順便他還可以頂著臉上的傷,四處轉轉,引來無數同情。

「渾小子,少糊弄本宮。」皇太後威嚴地命令,「把你家的酥餅送進宮來。」

康敬暗地里朝妻子擠了下眼楮,納蘭茉英當即心領神會。

「你們倒是說話啊。」想到那只心愛的小鳥,平緩的聲音不由得提高。

「回太後話,外傳茉英揮霍無度,不懂治家,實乃誤傳。茉英小時候,家境清貧,從不敢奢侈過度,因為茉英知道餓肚子是什麼滋味,每一個銀子都得來不易。

「即使嫁做人婦,茉英不改初衷,盡力協助夫君,讓沒有勒爺能安心為皇上辦差事,可以說,茉英從來沒做過任何一點有違婦德之事。無中生有的謠言,給茉英無盡的困擾,也使茉英的家族蒙羞,如果流言繼續中傷,茉英再難安下心來做出好吃的酥餅。」她側頭看了眼夫君又道︰「請太後諒解。」

說得好!若不是有外人在場,康敬恐怕已將他的愛妻摟在懷里。

慈寧宮的大殿內,納蘭茉英的聲音久久繞梁不去,皇太後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時下不了決定。

「吉祥吉祥吉祥吉祥。」一位宮女提著鳥架子從偏殿進來,那只玳瑁八哥站在鳥架上不住地點頭哈腰,沒完沒了地叨念。

「哎喲,我的小寶貝,你就別叫了。」皇太後撫著心口,寵溺地說道。可那只小八哥為了吃到酥餅,賣足力氣地展示自己的本領。

當它一看見納蘭茉英,翅膀便興奮地揮舞起來,叫得更大聲刺耳。

「好了好了。本宮明日便下懿旨,把御前伴駕的差事給納蘭茉英。但是你們給我听好了,要是被本宮發現傳聞是真的,本宮決不姑息。」有皇上皇後的說情,有康敬自個兒的努力,還有小鳥的逼迫,皇太後想想這也不算一門很虧本的買賣,至少康敬身上的傷,一時半會也好不了。

「多謝皇太後恩典,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康敬拉來愛妻,掀袍跪地,誠懇地道謝。

「還不快把餅拿來,餓死本宮的小寶貝了。」

皇太後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這就來,這就來。」

納蘭茉英正為難地看看自己的袖子,由于出來得匆忙,她可什麼都沒帶,哪知道,康敬從身上模出七八個油紙包解圍。

接過酥餅,皇太後自己抓來一個,一邊喂小鳥,一邊也撕下半邊自己享用。

在酥餅咸甜的清香中,納蘭茉英這才想起來,每逢她在府里做好酥餅,秦總管就會過來把酥餅都拿走,原來都落進貝勒爺的口袋了。

那一張堆滿深淺不一傷痕的臉,深深觸動她柔軟的心房。

在渡過重重難關之後,她看清他所有的心意,明白在他的心里,只有納蘭茉英的存在。

康敬對上她情真意切的眼神,輕輕地,展開一個深具魅力的笑容。

為了他的女人,他任何犧牲都無怨無悔。

納蘭茉英得了御前伴駕這個差事,鄭郡王很高興,康敬很高興,府里的其他人也很高興。這不但是一件十分榮耀的事情,也是一件惠及王府的好事。

能在皇太後御前伺候,沾著皇太後的光,誰敢看不起鄭郡王府?誰不自覺矮了三分?

然而,有兩個人,卻氣得食不下咽。

「姑媽!這可怎麼是好?那個下賤女人,居然做了御前伴駕,以後有太後給她撐腰了。」茹娜咬破了嘴唇,很不甘心地叫道。

「混賬,混賬。說她敗家,竟一點用都沒有!」赫拉氏也有些坐不住了。

「從她嫁進來,表哥就在東院布置了護衛,我們根本就近不了她的身。擺明處處防著咱們,她一點都不把咱們放在眼里

「這個女人,好難對付啊。」她狠毒地冷哼。

「我試了好幾次哄她出來,請她去外面走走,她都置之不理,可恨!」

「上次給你的鶴頂紅,你倒是用了嗎?」赫拉氏在暗地里,已密謀加害納蘭茉英數次。但由于康敬嚴密的保護,計劃數次落空。這次本想憑借流言,可順利地把這個女人趕出王府,哪里想得到,康敬鉚足勁地護著,讓向來忌憚兒子的她,不敢再妄動。

「姑媽,怎麼辦?東院我進不去,怎麼辦啊!表哥他完全不理我,姑媽……姑媽……別說福晉之位,我連側福晉的位置都沾不著。」茹娜號啕大哭,狂亂間踢掉腳上的繡花鞋,抓爛了自己身上的衣物。

「夠了!」赫拉氏不耐煩地大喝,佷女才連忙收聲。

她抄起長長的煙桿,狠狠地吸了兩口,眼神狠毒到家。

「姑媽,長此以往,不但是茹娜,就連姑媽你在王府里的地位也不保啊,我昨日听到姑父說,要讓納蘭茉英來當家,我們完了。」

如果讓外人來當家,她們在科爾沁的母族將再難得到扶助。赫拉氏想到這點,心里一團煩躁。

「你別鬧了,讓我來想想辦法,總會有辦法的……看來這個女人,只能死!」

她狠狠吸了兩口,煙鍋子里的煙草,燒出噬人的火紅。

今日是玉貝勒迎娶側福晉的日子。

一大清早玉貝勒府前的胡同里,排滿達官貴人的軟轎和馬車。放眼望去,能並列六匹大馬的胡同,被宮里的、宮外的、大臣的、親王家的馬車擠得水泄不通,後來的馬車剛轉人巷口就再也挪不動步子。

女眷們只得靜靜地留在馬車或是轎子里,等著進人貝勒府,參加喜筵。

在離巷口不遠處的地方,一輛粉飾一新、車蓋上掛著紅流蘇的烏棚馬車,緩緩地隨著隊伍停停走走。

盛裝打扮的納蘭茉英坐在寬敞的車內,靜靜地繡著帕子。

「小姐,什麼時候才能輪到我們進府啊?」雲草已有些不耐煩了,時不時挑開窗上的錦簾往外看。

「就快了吧。」停下手中的針,凝神想到此時她家貝勒爺和博卿正在準備鬧洞房的事。今晚他們又要送給玉見勒一份「大禮」了!她一想就不由得暗笑出聲。

這兩個在朝中有些份量的貝勒爺,在私底下根本孩子氣得很!

隨行的春媽正要問她笑什麼,就听見烏棚馬車外,有幾位等得不耐煩的貴汩在路旁閑聊著。

「皇後都夸她心靈手巧、蕙質蘭心呢。」

「說她奢侈無度的那些人,現在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皇太後欽點的御前伴駕還有錯?像以前的尹夫人、現在的佟氏,誰不是人人稱道的賢婦。」

「男人上青摟,就得咱們來背罪名……明明是個好媳婦嘛!」

「都說外面的人羨慕咱們的地位,可誰知道咱們的苦啊。」

小聲的交談聲吸引了納蘭茉英的注意,她和春媽一起擠到側邊,認真地听著。

「那個納蘭茉英,才人宮伴駕多久?」

「一個月不到吧。」

「听說皇太後可欣賞她的手藝了,每天都吵著要吃她做的小點心。」

「沒想到陝甘總督的女兒,有這麼好的廚藝。」

「挺難得呢。」

「半個月前,皇後身體違和,不喜用膳,听說太後就讓她去看看,她在坤寧宮的小廚房里做了一道隻果釀,許久沒胃口的皇後,竟然吃了兩碗。」

「皇後娘娘勤儉賢明,一听這好吃的隻果釀只需幾文錢,連連稱贊呢。」

听著這些話,納蘭茉英喜上眉梢。總算還她清白,也不枉多年來,她幫助母親操持家務,勤勞地照顧父母了。

也多虧有了在娘家的辛苦歷練,入宮才能一展才華。

「皇上賞了她一壺珍珠,真令人羨慕吶。」

「現在誰還敢說她敗家?估計太後第一個出來罵人。敗家?我看這大清朝沒有比她還節省的福晉了,做的酥餅、隻果釀都是又好吃又省錢。」

「太後更是逢人就說納蘭茉英的好,個性樸實,不喜鋪張出風頭,還說,就是給她一座銀山,她能辦出三座銀山才能解決的事。」

「奇怪得很吶,自從她得了這個差事,康敬……也不見去青樓尋花問柳了。」

「有這麼可人的福晉,還去找花娘干嗎?」

「就是!」

「听說鄭郡王府現在就是她在當家做主呢。在納蘭茉英的手里,鄭郡王府以後就更強大、更不好惹了。」

想到康敬,納蘭茉英不由得羞赧暗笑。這些時日,他不再那麼忙了,總是抓住兩人都有空的時間帶她出去游玩。即使與他呆呆地坐在後院看天上的雲朵,她也覺得心里泛甜。

「福晉,這真是太好了!」春媽拍拍她的削肩,欣慰地道。

「嗯,雨過天晴了。蘭州的爹娘也放心了,祖母也不傷心了。」

「多虧了貝勒爺。」

「哼,他自己闖的禍。」雲草下巴翹得高高地說︰「福晉,要好好教訓他。」

「我看啊,最該罰的是你。」她半開玩笑地糗這小丫頭。

眼前一亮,馬車的簾子被打開,主僕三人一看來者,都戒備地坐直身子。春媽更是打起精神,防著茹娜有什麼過激之舉。

「表嫂,在這里等很久了吧。」濃艷妝扮的茹娜強行登車,擺出一副親熱的樣子坐下。

納蘭茉英點點頭。

「我跟姑媽的馬車還在後頭呢。表哥呢?」

「他先進去了。」

「今天玉貝勒娶側福晉,不知道表嫂什麼時候給表哥娶一房側福晉啊?」她半開玩笑地試探。

側福晉?納蘭茉英瞬間頭腦一片空白。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等她寧定之後,只听茹娜說︰「此次玉貝勒娶的側福晉,可是福晉給他挑的呢。」

「哦?是嗎?」

「玉貝勒的福晉雖說滿心的不願意,听說這會兒還在寢房里哭得傷心呢。可是有什麼辦法,在京城里,王府里要沒個側福晉和侍妾什麼的,是會被人笑話的。」茹娜拉過她的小手,過分熱情地拍了拍。

納蘭茉英垂下頭,沉默不語。

「你瞧瞧這個京里,誰不是三妻四妾,表嫂也不想表哥被人笑話吧?說我們鄭郡王府寒酸得娶不起側福晉。」茹娜笑嘻嘻地道︰「娶外人,多有不便,表嫂可以多考慮考慮自己人啊。」她意有所指地瞟了瞟自己,笑容放肆而熱辣。

這納蘭茉英在她眼里,和善、軟弱,是個很好利用的棋子。

「這車里怎麼突然這麼臭啊?是誰這麼臭?」

春媽沉著臉,到處嗔了嗅。

「好像是這邊。」雲草指著茹娜的方向,大聲說道。

「真是穢氣!」

茹娜按捺住即將爆發的火氣,陰陰地掃了兩個下人道︰「表嫂,好好想想。」

丟下陰陽怪氣的話後,她即下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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